“何素,你怎么这么爱逞强呀?”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非常有可能会死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该死的地方,该死的韩家,还有那个死男人,我要是死了变成鬼,绝不会放过你的——”
气愤归气愤,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她一定可以闯出去的。
在她打算原路返回时,却看见远处的高山上,似乎有白烟正徐徐而上。
宾果!有烟就有人,有了人,还不能带着她回家吗?就算今天太晚了,明日总也能陪着她回去的。
心中一动,何素就提裙朝着飞烟而超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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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了飞烟的源头。
小小的火盆,里面燃着火,烧着冥纸。
是有人在祭拜吗?可是人呢?
四处看看,依然毫无所获。她有些不服气,对着火盆一踢,虽然力道不重,却让那个火盆移动了位置,然后露出了一个木制的牌子。
她好奇地拾了起来,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刻着几个与木头同色的字——
父
轩辕无名之灵位,而之下,则写着刻牌人的名字——轩辕非。
父亲?她把手放在上面,来回地用指尖去摸索着那个“父”字。想必这木牌的拥有者非常非常地想着他的父亲,所以才会木质陈旧,刻痕犹新。
就在何素站在这里体会着那个儿子的心意时,却不知道危险其实就在很近的地方,甚至于有那么一刻,剑已经几乎要抹上她的脖子。
轩辕非没有想到,这个山头常年都没有人来,今天居然来了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虽然他的父亲轩辕无名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可是他的事情却还常常被人提起,所以,这个女人也很有可能是知道内情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收起了牌子,只等着那人离开。
可这个女人却非常不识趣,居然还敢大胆地用脚去踢火盆。在那一刻,他动了杀机。他本不是个心地良善的人,所以杀一个人只是手起刀落的小事情,不但没有半点犹豫,有时候看到鲜血飞溅的场面,甚至还会有些兴奋,就好像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种叱咤风云的年代。
坏人又如何?至少那时候江湖上每个人都害怕他轩辕非,不敢得罪他,甚至有些胆小的所谓正义之士,还拼命地讨好他。
可是,就在他抽刀时,却看见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那个发现他秘密的女人竟然拾起了木牌,小心翼翼地看着,看完了又用丝帕不停地擦拭上面的尘土,末了还把它轻轻放在远处。
世人看见轩辕无名,莫不想踩踏几遍才肯甘心,此人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吃惊之余,他收起了剑,只是那声响或许过大,终于引起了面前女人的注意。
她豁然回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然后两人都是一愣。
轩辕非怎么也猜不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何素,而何素吃惊,却是因为面前男人过于精致的容貌。
细致的眉轻轻挑思,狭长的丹凤眼微弯成弧线。墨色浓重的衣眼,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红色艳丽的唇,有些女子的艳丽和妖媚,却又不失男子的气概和力量。
二十多年来,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美丽的男子,美得让人不觉失魂,却又因为他眼角的冰冷而不敢靠近。
轩辕非走到火盆旁,把那个放好的牌位又拿了起来。
“这是你的父亲?”恍惚地回神后,她问。
“没错。”他故意装成毫不在意的模样,不过右手却按在宝剑上,似乎只要一听到不如意的答案就会动手一样。
“为什么不找一个好地方祭拜,非要在这种荒山野岭,而且还要把牌位给藏起来呢?”
轩辕非眉间微动。“你很好奇吗?”
何素不解其意。“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问姑娘,你不害怕吗?”
“害怕?你是说这荒山吗?”她反问,“本来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幸好你及时出现——”
轩辕非冷冰冰地打断。“不是这些,我说的是他。”
他?什么意思?“你在说你父亲的鬼魂吗?我不太信这个的。”说实话,人有的时候要比鬼可怕许多。
轩辕非哑然,一时之间也忘记她总是出人意表。可真是出入意表,还是有别的什么呢?
“你没有听过轩辕无名吗?”稍有见识都该知道,更何况,她还是武林盟主的女儿。直到此刻,他还是不信所谓失去记忆之说。
“很有名吗?”好像有听过,不过不深刻,由此看来,也不会太了不起。“是很了不得的人吗?”
“是很有名!”
他微微笑,这难得柔和的眼神不知怎地,竟然让何素有种感觉,面前的男人,她认得。
“不过,绝对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他曾经是所有江湖人心里的梦魇,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吓吓她,打破那看起来总是无所谓的表情。
“哦,这样呀。”这很可怕吗?电视上如今最多的就是打打杀杀的武打片,如果只是听听就要害怕,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世事无常呀,这么厉害的人还不是入了土,可见江湖这个东西没有半点建设性。”看起来,以后还是让韩少风多用心在商场吧。
“那么我呢?”
“你?你什么?”莫名其妙!
“我是他的孩子,你不怕吗?”
“有怕的必要吗?”
“他是恶人,而我身上流着他的血,自然也是恶人。面前站着一个穷凶恶极的坏人,怕才是常理,才是聪明人的感觉。”
“这算什么逻辑!”她嗤之以鼻,极为不屑。“就算你是坏人的孩子,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为什么要怕你?江湖虽然莫名,也不会如此疯狂吧。”
“那可就说不定了。”他慢吞吞地否定她的单纯,“因为,上一个知道我身分的人,就死在了我的剑下,再上一个,还有再上上一个,都是这样死的——”他突然打住,然后悠闲地打量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数目太多了,我已不太记得,所以,你该害怕的。”
是真?是假?
何素的内心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开始不安,可是,当她和他的眼神接触的时候,不知怎地就坚定了起来。她看得出他的眼神清明锐利,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就算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是个疯子的。
所以,她这样猜测,“他们是不是伤害你了呢?还是对你做了什么吗?”小的时候,她也曾经有这样的经验,因为没有爸爸而被人欺负,不服气的她和人大打出手,结果还咬伤了别的小朋友,可见,在一个人生气的时候,是绝对没有理性可言的。
他愣了片刻,不懂为什么她会有如此的念头,而且居然会替他说话。“不错,是他们的举动让我有了杀机,可是他们没有错,一点也没有。无论是阻止我祭拜,还是在我面前辱骂我的父亲,践踏我的姓氏,都没有错。作为他的儿子,我就该乖乖的,最好能够顺从他们改了我的姓氏——”
“你爱他吗?”
“什么?”被她突来的问题打断,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的父亲对你好吗?”
“宠爱如手中珍宝。”
她点头,继续问;“他爱你的母亲吗?”
“我的母亲心甘情愿为他殉葬。”眼眶突然有些酸楚,他依稀还能记起母亲墨黑的发,白皙的肌肤,还有弱不禁风的身子。
“那不就得了,错的人根本不是你,有问题的是他们才对。”
见他眉尖一挑,何素突然发现这个男人有很多小动作和韩少风是一样的,譬如说怀疑的时候就会挑眉,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斜着眼看人。明明知道这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了这个念头。
“怎么说?”
“很简单呀,他对你好,就是个好父亲,他对你母亲好,就是个负责的男人,纵使他杀遍天下的人,可是却不曾对不起你和你娘亲,他就是你最亲的人。这样的好父亲,拥有他是你的福气,也应该祭拜他,为什么要听别人的安排呢?”
是福气,而非罪孽?
眼前仿佛又见到了那个飘雪的夜,他冻得瑟瑟发抖,耳边还有一声声的谩骂。
这就是魔道中人该有的惩罚,这就是对于魔道中人孩子该有的态度。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他年纪还是那么的小,双眼中还需要寻找父亲高大的身躯。
莫说那些名门人士,就是一直陪着他的姐姐,恐怕心中也一直认定他从开始就是一个魔。魔心源自于他的父亲,也必将不会终结。
“你这样的说法我是第一次听到,只是不知道这番说词是否为了逃命。”她是白正的女儿,会这样宽容一个所谓罪人的过去吗?不过他总觉得她是真诚的,就像她开始固执地叫自己何素之后,一直所展现的真诚一样,心上莫名一动,多年笼罩着寒意的身体仿佛第一次接受到阳光的普照。
他突然想伸出手,想要更多。
她露出一抹没辙的笑容。“你的个性还真是奇怪,居然这么会怀疑人。你知不知道,容易怀疑往往就是自信心不足的表现。”她的样子很是同情,但同情的背后似乎还有更深的羡慕。“我早说了,我和你素不相识,怎么会害怕,更加不要说逃命了。而且我说的也是真心话,你要是为了害怕别人的认同,而忘记了父亲的好,那才真是最大的错。”
突然,轩辕非笑了,美丽的笑颜如同原野中一大片紫色薰衣草齐放,充满浓郁的芬芳。
是的,想要更多更多,他一向对自己的心和欲望了如指掌,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她,即使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也要把她囚禁在他的世界,因为她是第一个认同他父亲的人,是第一个这样解释他和他父亲关系的人。
“我说了笑话吗?真是莫名其妙,比韩家老三莫名其妙多了。”
韩家老三?是的,这也是他,他另外的一个身分。“他是谁?”
“他可能会是我未来老公。”这样说没有问题吧,反正不管如何,这身子总会和那个姓韩的男人结下纠缠不清的缘分。
她还真是不知道羞涩为何物啊。“他如何呢?”不知怎么,他希望了解另外一个他在她心底的位置。
“很糟糕。”她摊摊手,表示无奈。
他了悟,心中暗笑。“怎么个糟法呢?”
“样子丑又没有上进心,要他学习总要偷懒,我这次会迷路还不是因为他。他这辈子大概真的没救了,只好期待老天心疼傻人,让他能够平平安安当一辈子的米虫了。”她心中好不服气,怎么居然会遇见这样的人。
“这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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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描述的恐怕还不及一半呢。”
“这样你还想要嫁给他,不会是喜欢他家的钱吧!”
她突然瞪大眼睛。“你这个人还真是喜欢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金钱重要许多的东西。许多许多……”
总觉得,她说到“许多许多”的时候,眼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动着。
“那你从他身上找到了别的东西?”
她略带困惑,许久才说;“或许找到,或许还在等,谁知道未来如何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奇怪,哪天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一点也不希奇。就像她父亲的离开,曾经以为拥有的东西,全都有可能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一个不太像样的家伙能够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他摆出轻视高高在上的神情。
“那可未必,也许——”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在寻找什么呢?”他追根究底。
何素却突然生了气,“我跟你很熟吗?还是你在调查户口呀?不跟你这个无聊人说话了!”她转头欲走。
调查户口?又是有趣的新名词,不过他并不在意。对一个武林盟主的女儿暴露身分,一定会是他目前最大的危机,也很有可能葬送这三年的努力,但是要杀她,心中确实不愿不舍,他愿意为了心中偶尔的不愿打个赌。看着她的背影,轩辕非释然地笑着。
走了两步的何素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尴尬地回头,笑得很尴尬。
“不走吗?”
“我迷路了,需要你带我走出去。”
看着他极为精致却又有些坏坏的笑容,她马上皱起了眉头。“带不带随你,顶多就死在这个山头了。”
“走吧。”
他抽剑朝着地上一挥,那火盆顿时碎裂成细末,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成了烟尘。而木牌则细细纳入怀中,动作迅速如闪电。
何素这一路只觉得非常辛苦,不知道是否是他故意使坏。看她体型丰腴,所以从出发到结束,速度一直很快,而且中间还不休息,甚至都不说话。
等差不多要到韩记的时候,她也几乎累得虚脱不能再走,便随意在路边的一块石板坐了下来,而再抬头时,那个叫轩辕非的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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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终于否极泰来了!
气喘吁吁的走进店铺,只见韩家的老头,还有那两个不太顺眼的老大老二都不在店里,倒是消失了许久的挂名未婚夫终于出现。
“韩少风,你——你——”何素心中怒火狂烧,偏偏喘到不行,说不出话来。
“何素,你怎么弄成鸡窝头了?”他居然还在嘲笑她的狼狈。
“去你的!”爱美的何素一把捂住自己的头发,只怕没剩多少的优点也消失不见。“你去哪里了?居然不好好地看着店!”
“唉!”他压低了声音叹气。“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这行。”
这小子真行,没多长的日子,居然也学着她说话的方式了?!“行不行,要我说了才算!”
“可是这里有我爹我哥,再不济,不是还有你吗?干什么还非得我来呢?”
这话说的倒也不是讨好之语,何素带来的一些经商观念,打出什么“买一送一,买书送宣纸”的口号,虽然是前所未闻的方式,却又是那样迎合人心,非常有效;几乎让韩家人赚钱赚到手发麻。
也是因此,韩老爹看她的眼神和过去截然不同,两眼总是冒着金子,简直把她当作活菩萨,还命令韩少钦和韩少乐要多多容忍她、体贴她。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本该由你这个大男人出力的。”
还没有说完,他却不甘心地插话,“何素,你不是一直都说男女平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