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了,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然后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去。
“您是这里的客人吗?”何素就站在他的背后,轻轻挽起他如流水一样的发。
“是的,我叫澈,你也可以叫我澈。我和这家的主人同出一门,也是最好的朋友。”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别的客人都在前面由白正陪着,这个人却独自站在这异,孤单寂寞。
他把头抵在腿上,声音远远地由下传来。“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已经忘记如何和人相处了,而且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才会一个人在这里。”
何素皱起眉,“难怪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你不知道长期一个人住,不和外面接触为话,是会得病的吗?”
底下又传来他低沉的笑。
“你为什么笑?难道我说得不对?”当惯了女王,她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一样喜欢发号施令。
“不是,只是很久没有听人教训我了。”
“听人教训还那么开心,你果然病得不轻。”何素嘟囔着。不过由于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让她百看不厌,所以,她也就不再介意了。
“白姑娘,你真的是很可爱,白师兄有你这个女儿,真是幸福。”他还是低着头,只是声音更加低了些。
“原来你认识我呀?”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叹了句,“要是我的孩子能在就好了。二十六岁了,该是什么样子呢?她的娘亲长得很美,她也该是个美人儿。”
美丽的母亲,清雅无尘的父亲,他们的孩子一定很美。
“你的妻子回来了,难道没有和孩子一起回来吗?”
他突然抬头说;“不!她没有回来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我宁可她没有回来,只不过年纪大了,总有些寂寞,会特别地想自己的亲人而已。”
她沉默。
“这样子真好,就像是我的女儿在替我束发一样。”
她觉得想哭,这个男人搞得她心里难过极了。“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您是家父的师弟,可以常来这里的,我可以一直替你梳发呀。”
他却摇头。“不了,一次的幸福就够了,太多会遭致上天妒忌的。”
“这真是傻话,没有人会觉得幸福一次就够的。”她不满他的消极。
“对于绫儿你自然不是,可是对于我而言,却是这样的。”
终于系好了发带,他站起身轻轻抚着自己的袖袍,拂去上面的碎草和尘土。
“你很爱她们,对吗?”她问得真诚,就好像是在和她的父亲交谈一样。
“傻孩子,这天下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很熟悉的话,曾经当她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哭着问母亲,为什么父亲会不爱她们,离开了她们?她的母亲也这样说,傻孩子,这天下没有一个男人会不爱他的妻子,不爱他的孩子的。
他摸了摸头发,轻轻说道;“谢谢,绫儿你要幸福呀。”
说完话,突然就向前走去。
她回过神,那个叫澈的男人已经走得很远。
“澈,你要去哪里?”她高声呼唤他的名。
“做完了要做事,我也该走了,这个地方并不是我这样秽气的人该待的。”
“澈不是来看我成亲的吗?为什么时间还没有到就走了呢?”她依依不舍地追了过去。
他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发,“看见你这样子,我就知道绫儿会一辈子幸福的,这样子就够了。”
“可是……可是我希望你能留下。”她心中迫切地有着这个心愿,不管他是不是与自己有关系,她都喜欢他。
他只是摇头。“我还有一件很重要事情,不能待在这里了,我要回去陪着她。以后吧,只要活着,总有机会的。”
她只能看着他渐渐远去,寂寞的背影是那样让人怜惜。如果这人是她的父亲,那该有多好!如果她的父亲过了二十六年,还是牢牢记着自己还有母亲仍然爱着她们……
她希望,这是她的父亲。
对着别人的时候,她总会要别人叫她何素,只是当着他的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仿佛一旦说出,却没有得到她所希望的回应,就会无法承受似的。
她怕自己所遇见的,只不过是一个与她没有交集的男人,不是父亲。
手里的簪子握得生疼,或许下一次再见的时候,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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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非远远地就看见何素站在那里,风偶尔吹过她的裙子,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其实她个性张扬,如同烈火,可认识她越深,就越会觉得她身上有种内藏的凄楚。本以为这不过是由于她惯穿暗色的衣服,可是如今都已经要当新嫁娘的人了,却还是如此悲凄,处处透露着不为外人知道的隐秘。
“何素!”他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眼里还有来不及掩去的忧伤。
他走到她的身边,不解地问;“怎么了?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我都到了身边你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他不免紧张起来,“难道他对你无礼?”
何素收回了视线。“傻话,我是白正的女儿,谁敢对我无礼呢?”
“这倒也是,那你是看见了怎样的人,让你如此在意?”轩辕非笑着自己的多心和小心。
“模样很好看。”看他脸色有些不快,她赶紧加上,“不过他才中年,却已经满头白发。”
他不以为然。“一个老头有什么好看的呢?”
“你不懂,我总觉得自己见过他,和他非常熟悉。刚才我还为他梳发,他说我像他的女儿。”
轩辕非不禁点上她的额头,“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你的父亲就在堂前,要是知道你想着别人当你的父亲,不怕岳父大人生气吗?”他低头想要去找她的手,却一把握住了一根簪子,看它的模样,似乎是由某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并不是寻常市集上能够买到的。“这簪子哪里来的?”
她看着手里失而复得的东西,不免感慨。这事情错综复杂,要解释,特别是要他相信她的话,恐怕会很难,还是留到以后慢慢说吧。
“路上捡到的,大概是哪个客人还失的吧,我刚才还以为是那个白发人的,可是不是。”
“何素,不要为这样的小事情烦心了,我会要小孔替你去客人那里问问,看看他们是否还失了贵重的东西。”
何素点头,先把簪子纳入怀里。
“只顾着和你说话,都差点忘记大事了。”轩辕非忽地一击掌。
“什么?!”
“当然是行礼了,难道你想错过吉时吗?现在恐怕整个自家的人都在找你了,他们急得都快疯啦,可是你却在这里穷担心,你听听看,是不是整个白家都在找你了?”
她细听,果然,四周都有高高低低的声音,不是叫着“小姐”,就是唤着“绫儿”。
“我刚才怎么都没有听见?”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我的何素姑娘难道人未老,耳力却先衰了?”轩辕非一心要让她开心起来。
这点用心何素自然明白,她也体贴地暂时忘记那个男人带给她的伤感,回到幸福身边。
“就算我真的聋了瞎了,你也没有退货的机会了。”她还以笑容。
他连连拱手。“不敢,不敢,我可害怕何素姑娘的牙齿呢!”
“小姐,姑爷,吉时就要到了,老爷要你们快去前厅呢。”下人们皆是气喘吁吁,分明跑了很多的路。
轩辕非指指他们。“我说的没错吧。”
“知道了。”她伸出手,而他则牢牢地握住。
两人换了喜服到了前厅,客人们早就等候多时,只缺新郎新娘前来拜堂了。
有一个青衣道士看见他们到了,就大声地开玩笑,“白盟主,您的女儿和女婿总算来了,要是再不来,我们可要以为小俩口光顾着恩爱甜蜜,忘记了我们这些喝喜酒的了。我说,忘记我们这些老不死也就算了,要是连爹爹都忘记,可就大大不该喽。”
一时间,笑声如雷,何素也难得红了脸。
“好了好了,小夫妻都已脸红了,你们也不要耽误人家的时间,让他们去拜堂吧。”
在丫头的带领下,他们走到了白正面前。
白正比起往常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一些慈祥,他一脸笑容,看着他们在他面前跪下,然后接过了女婿递过来的茶。
“我的宝贝女儿,以后可要靠你照顾了。”
轩辕非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放心,从此刻开始,她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她的命。”
白正慢慢点头,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然后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但放下茶杯时,心头却莫名一跳。女婿的笑极为不同,似乎充满深意,不过很快便消失。他暗自想着,或许是自己太舍不得女儿,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错觉。
思及此,他转向自己的女儿。
“绫儿,以后爹不能在你身边再照顾你,你一定要事事当心,可不要再任性行事了。”
“爹爹,不会了。”
接着,就像所有的古装电视剧成亲仪式一样,在宾客的祝福声中,新人完成了人生最美的一个过程。
何素,一个生长在现代,却与古代有着纠缠不清的缘分的女人,终于在这里。与一个古代男人结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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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朗星稀。
窗内,春意正闹。
红色喜烛,已然高照,两相依偎,不觉夜深。
轩辕非举起合卺酒递给何素,可她从不曾喝过酒,所以只是把唇放在上面做个样子,没想到,他却不让她放下酒杯。
“何素,这酒是要喝完的。”
“哪有这个道理呢?这东西又不好喝,喝了头也会不舒服的。”
“可是,男女只有喝了这酒才能真的变成夫妻,变得长久。难道你并不想和我长长久久吗?”
从来都认为喝酒是受罪的何素只得接过酒杯,喝了下去,只是一杯酒下肚,腹中便迅速燃烧起热火,眼中只看到双影,人也晕头转向,已然醉了。
她痴痴傻傻地笑着看他,轩辕非只得领着她走向床。
她已站不稳,只得把半个身子的重量放在他身上,口中喋喋不休地说;“你拉我做什么呢?”
“自然是洞房了。”
她倏地眯起眼睛,完全不信任他的能力。“少风,你行吗?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不小心靠在一起,你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敢的。”
轩辕非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这样的糗事她竟然还记着,并且在此刻拿来说嘴,真是有些过分了。“你是不相信我了?”
她不甚清醒地摇头。
他叹一声,“看来我不好好证明一下自己,是不能过关了。”若是在这一方面被自己的老婆看不起,那可是男人最大的耻辱了。
然后,就在何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时,人已经卷进了一片热浪中。
同一时刻,燃到一半的红烛也熄灭了。
朦胧中,何素摸上了他的脸,却是不同于往日的平整,于是不知不觉就自言自语起来,“少风怎么和平日有些不一样呢?”
以韩少风的身分和自己心爱的女人成亲已经够讨厌了,如果连这个时候还要以韩少风的面貌与她欢好,那他怎么也不能接受了,所以他特意灌醉何素,脱下了面具,却没想到醉了的她,还是有这样惊人的洞察力。
“我就是我,怎么会不同呢?是我的何素喝醉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进一步动作。
一吻缄口,时间空间同时停止,肉体和灵魂一起沉沦……
红纱帐中,暖香轻漫。
更鼓不知敲了几下,体力早就透支的何素终于耐不住倦意沉沉睡去,脸上犹自带着微微的笑。轩辕非捧着她的脸,慎重而小心,就像捧着一件马上就会消失的珍宝。
虽然他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姐姐,他和何素不会重蹈覆辙,也说了男人的感情可以和权力欲望一分为二,可是当所有的事情全都摊在面前时,到底还是有所犹豫。
可是,他马上又想到了白正。看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仰他鼻息,日间所见的一切和自己曾经所遭受的一切,都深深刺激着他的野心,引出他最大的欲望,这让他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
当光亮从纱窗透进来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
从中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预先就备好的盒子,再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然后放入何素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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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二天,本该是何素随着韩家兄弟回临安的时候,可偏偏新房里面却传出了新娘大病的消息。只见何素昏沉沉的,不仅面色难看,还不能下地,甚至连开口说话都不能。韩少乐一看这种情况,自然就拖延了离去的日子,打算等到弟媳好了再走,可没有想到这病还真是蹊跷,不管吃什么药,看什么大夫都没有成效。
就这样,五天过去了。韩家老大老二看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先回临安,一方面去处理店铺里的事情,另外还可以回临安看看有没有懂这个病症的大夫。
就在整个白家为何素的病头痛不已时,轩辕非却适时地利用这个机会找遍了白家,却始终没有发现北岳门门主苏澈的踪迹,更不用说玄天宝剑了,因为在白家没有所获,他就把目标转到了白正的身上。
他是白正的女婿,自然有很多的机会接近他。再加上何素生病时,他始终都老不离不弃,耐心照顾,白正心里感动,庆幸当日没有选错人,也因此对他爱如亲生之子,完全不设防。轩辕非清楚他已经完全获得这个岳父大人的心,于是盘算着计划也差不多可以实施了。
在何素昏迷的第二十天夜晚,有一位自称是临安的名医来到了白家,他说自己是韩荣请来医治他儿媳的,白正虽然也不抱什么希望,但既然人家已千里迢迢地来了,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他当作上宾。可令白正惊讶的事,这个大夫居然让何素醒了过来。
她慢慢地好了,先是清醒,然后又能说话,气色也渐渐恢复,五天之后,她已经可以下未走动。
为了庆祝女儿康复,白正特地在自家摆上了一桌家筵,正当一家人举杯相庆的时候,管家却突然捧着一个紫金盒子上前。
“老爷,不知道是谁把这个东西递进府里,我看上面写着老爷的名讳,就拿了过来。”
白正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封信,他拿起来,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白岂舒首先察觉到气氛有异,赶紧也过来看,结果竟大叫出声,“风火令?!这不可能!”
那盒子里面放着的就是灭神教的风火令。在三年前,这小小的令牌曾经让许多的江湖入夜晚睡不着觉,可是,现在灭神教已经没了,轩辕非也已经死了,哪里还有什么风火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