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深思,半晌才说;“堂哥,你去告诉爹。”
“如何?”
“我答应回家,后天就出发。”
白岂舒讶然,“绫儿你?!”
“放心吧,堂哥,我不是傻子,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我要试试他,不过,这需要堂哥的帮忙。”她凑近他低语,他慢慢也露出会心一笑。
“不过,要是这计不成呢?”
“要是不成……”何素强悍的个性再次表露无还,“那我就杀了那个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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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下人之中,纷纷流传着传言——由于三少爷无故拒绝,使得何素小姐伤心欲绝,自此投入她堂哥的怀抱,打算回去以后就完婚。
韩荣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马上就要飞了,自然打算和何素来一场深谈,打算尽可能留住她。
所以,那天下午,他就把何素请到了他的书房。
“我说绫儿呀——”
“还是叫我何素吧。”她还是挺不习惯别人叫她白绫的,她的父亲堂哥也就算了,别人的话,还是希望保持原来模样。
“好,素素。”他故作亲热。
她心底自然明白。“是的,韩伯父。”
“你在我家多日,我待你如何呢?”
“自然是如同自己的闺女了。”
“是呀,我膝下无女,一直都把素素当成自己的女儿,望你能常伴左右。”
“我也知道伯父对我好,希望能够陪着伯父的。”
“那就成了,你就留下吧。”
何素却皱起眉头,垂下眼睫,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可是这里终究是韩家,不是白家,我是白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回白家的。而且,我在这里,恐怕也会有人不开心。”
“他敢!我打死这个不孝子!”韩荣中气十足地要替她出头。
“不用,我知道伯父对我好,可我实在不愿意待在一个令我伤心的地方。”她突然掩住了脸。
“这都是那个臭小子的不是,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神经!不如这样吧,你也不要那个不成器的小子了,少钦和少乐都还不错,不如——”
何素几乎要翻白眼了。这个老人家看起来真的是非常中意她的经商才能,所以才急病乱投医。“伯父,感情又不是儿戏,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和爹爹回洛阳去,然后和堂哥成亲。其实,当初都是我自己处事欠缺考虑,说到底还是堂哥对我最好了,我们在一起一定能够非常幸福的。”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呀!韩荣摇头叹息。
“伯父,你也可告诉少风一声,就说他可以回家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去找他,这样他就不必担心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的体贴呢,若非他,我也不会知道堂哥的好。”
她虽然笑容娇羞,不过垂下的眼神却有些恐怖。
傍晚,韩家为白正父女饯行,而缺席已久的韩少风也终于露面。
其实,他本不该来的,可是,他还是来了,只因为韩荣那一句话,他说何素终于开了窍,不要他这个无用的东西,挑了一个金龟婿。
这该是他要的,可心里面却总是不舒服,所以就来了,一来可在离别之际看看她,二来也了解一下所谓的“金龟”到底有多好,却没想到这顿饭让他吃得满肚子发酸。
看着自己的爱人亲亲热热地对着别人眉开眼笑,恩爱甜蜜,他只好握紧拳头,牙关紧咬,以防自己突然朝那个贵公子挥拳,偏偏何素那爽朗的笑却一声声传人他耳中,犹如针刺。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饭局结束,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我有话和你说。”
何素没回头,只是冷淡地表示,“就在这里说吧。”
“私人的话。”
“我和你没什么关系,而且还要嫁人了,你我之间还有哪些私人的话?”
“何素!”他心急却又不能大声,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淡笑,终于让步,毕竟自己要的就是他的介意。“好吧。”
在韩少风的房间里,轩辕非也不说话,只是紧盯着她。他从不知道,在他的身体里面居然也会藏着这样浓烈的感情。
何素首先打破这种不干脆的情形。“韩少风,你这样看我,会让我为难的。”
“他,对你好?”
她在心中冷笑。“是呀,好得不得了。”
“你很开心?”
“这不是废话吗?”她哼了声,“有人对我好,我自然开心,难不成我犯贱,喜欢别人对我不理不睬吗?”
“真的?”
“当然。”她冷眼以对,“难不成你希望我不开心,或者无人开心?”
“不是,不!”他心虚不已,声音也是越来越低,“自然不会。我希望有人对你好,希望你可以幸福。”
“这你就放心吧,堂哥对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你的话是不是说完了?说完我就走了。”
“这样着急?”
“明日出发,今日自然有许多东西要准备的。”
她转身欲走,却突然被人拉住胳膊,有些痛,有些热。
“何素。”
“什么?”
心底波涛汹涌,心里面的话几乎倾巢而出,可就在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想到了姐姐的瞿飞,他们那几乎壮烈的死亡,不能再犯。所以,他忍住了。从衣袖中取出一根银制的蝴蝶簪,珍珠流苏微微晃动。这是娘亲唯一留下的东西,他只希望这个女人能够一辈子戴着它,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推了过去。
“要给我?”
“是的,就算是新婚贺礼吧。”
她看着那发簪,看他慎重的样子,也知道这簪子的价值是金钱之外的。“东西很漂亮,我也很喜欢,不过,我不能收。”
“为何……”
她近乎无情的不给彼此相连的机会。“我既然打算嫁人,心中自然不能再有半点属于你的记忆,要是戴着它,岂不是要时时刻刻都念着你了吗?你既然为我好,想必也能谅解,就像我谅解你对我的放弃一般,所以,这东西还是给那个合适你的女子吧。”笑面如花,却冷如寒冬。
轩辕非狼狈地收了手,尖锐的簪子划破了他的手掌,隐隐露出血色。“你说的没错。”
“那我走了。”她颔首离开,半点依恋都没有,就像彼此从来都是这般疏远。
那夜,韩少风房内响声如雷,他砸坏了所有可以破坏的东西。
那夜,何素一夜无眠,她在等着自己布局之后可能的结果。
那夜,慕容鄢站在树上默默守候,她担心轩辕非对于何素的喜欢,真的会让他不顾一切。
一夜,有人庆幸,有人生气,有人焦躁。
白昼终于来临。
白家的人把东西一一装上马车,何素只装作欢天喜地地准备行装,也不向任何人打听有关韩少风的消息。
终于,她上了马车。
终于,车轮声渐行渐远。
终于,在第二天正午,关闭了好久的门,突然被粗鲁地推开。
“轩辕,你要去哪里?!”
慕容鄢叫住了似乎正要去执行什么计划的男人。
“去我想要去的地方。”
“你不该去!”
“该与不该,早在我爱上她的时候就失控了,我想过了,宁可她将来恨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我要娶她,而且娶她本来就是计划之一,又为什么要白白放弃呢?”他有点欲盖弥彰,不过慕容鄢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在娶她之后,还能那样心安理得地抓住她的亲人,甚至折磨他们吗?”
他皱眉。“这全是两码事。”也就是说,他还要坚持自己的野心。
“轩辕这样说,就是不面对现实了。这本是环环相扣的,她,很有可能因此而一死了之。”
“那我就一辈子锁着她,看着她,让她没有机会去死!她不会是瞿飞,因为我也不是慕容鄢!”他霸气十足地宣告。
他的话本无意伤人,不过确实刺到了慕容鄢最脆弱的地方,她不禁连着退了好几步,“这话倒也没错,你确实不是我。好吧,以后怎样我也不管了,我就等着看你们的结果,看看不是瞿飞的何素会走到什么地步。感情、权力,你要求所有,这样未免过于贪心了。轩辕,什么都要的结果很可能是什么都要不到,你可想过这些吗?”
红色身影一晃而过,只留下幽幽余香。
轩辕非却再也听不进去,他马不停蹄地走到何素的住所,迎接他的却只是冷清清的房间,里面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人去楼空。
他退出去,正好看见拿着抹布的小孔。
“何素小姐呢?!”他一把抓过她的手。
“她走了,大清早就走了,三少爷不知道吗?”
“不是傍晚才出发的吗?”
“本来是的,可是白老爷家里面好像突然有事,所以就提早出发了。”
“为何我不知道?!”他生气地大吼。
小孔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她的少爷迅速地跑了出去。
她在后面追着喊,“少爷,追不上了,人家都走了几个时辰了。”
可是,走到门口,她却顿时傻眼。
那站在门前互相凝望的人,不正是三少爷和何素小姐吗?一个铁了心的绝情,不想和人家再有关系,可是如今却百般不舍;一个是灰了心的从此要嫁作他人妇,和别人恩恩爱爱,可是此刻应该在千里之外的人,却莫名出现在门前……
这是梦,还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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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走了吗?”
何素点头。“是呀,不过忘记做了一件事情,所以又回来了。”她说得煞有其事,却又咬牙切齿。
“忘记了什么?”他呆呆地问。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她笑眯眯地招手。
轩辕非乖乖过去,把耳朵凑近,她却一口咬住他的脖子,他尽管吃痛却也不敢挣开。
许久许久她才松了口,嘴角还带着血丝,眼神却是格外明亮。“这就是你欠我的,要是还敢骗我,我迟早杀了你!”
“何素,你会后悔此刻的选择的,因为远没有你想的好,我也未必能够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未来本来就是充满未知,连老天都不敢保证的事情,我又去多想做什么呢?是好也罢,是坏也罢,既然选了,我就不会后退,也不许别人后退。”她坚定地说道;“好了,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了吧?为什么跑出来,为什么叫我的名字?”
“因为,即使我知道自己会害了你,我还是不想放过你。因为,我不想你嫁给别人。因为,我不想要你连戴着我送的东西都还要避嫌。何素,我爱你,而且这爱永远都不会改变,直到我生命终结。”他取出蝴蝶簪,再次递了过去。
十指交握,掌心中扣着蝴蝶簪,连接着彼此的缘分。许一个承诺,虽然有诸多隐瞒,却是完全出自于真心。
慢慢地靠近,慢慢地吻住她,虽然手心的汗不停地流,虽然他清楚记得《玄天录》的开端写着,练此功者,最好能永不近女色。可是他不会后悔,就算为她做出更多的让步也不会。
风吹来,再也不觉深寒。
何素泪盈于睫,真心希望此刻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第七章
何素和韩少风重新和好自是乐坏了韩家老爷,白正虽然对他依然不放心,不过有白岂舒作保,女儿又苦苦哀求,再加上韩少风这次也是真心求亲,所以才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
由于白正的亡妻曾许下心愿,希望将女儿的喜筵设在家中,于是三天之后,他们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往洛阳出发。
一月之后,白韩联姻,白正大发喜帖,广邀各门各派武林同道前来观礼。
一时间,白府上下莫不忙翻了天,倒是何素成了闲人一个,她要帮什么总有下人出来阻拦,不让她插手,只好自己走在白家的花园之中,一路闲逛。
突然,她的视线被地上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她拨开了草丛,才看见居然是一根发簪,暗绿的光芒仍在闪耀,细细的纹路刻得非常巧妙,不是玉材,倒像是石头所成,她拾起它,摊放在掌心之中。
这不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簪子吗?为什么找了半天居然在这里出现?它的出现到底是意味着什么?难不成她就要回去了?
春风突然吹起,一时间迷惑了她的眼,等她睁眼的时候,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青衣白发的人。他很高,却丝毫不会觉得他威严,因为他极瘦,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白色的发没有梳起,随意地披垂下来,一直留到腰间,他四处看着,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何素不禁叫道;“老人家,您是不是丢了东西?”
男人回头。
她惊讶得阖不拢嘴。那不是什么七旬的老人,他的年纪虽然也不是很年轻,可是绝对要比白正年轻一些,这样的年纪,为何会白了头?他的模样非常俊秀,眉眼极为雅致细巧,眼中温润,如同清渠,只是唇边颜色黯淡,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
他一笑,笑容极美。笑容极美?无缘无故想起了母亲描述父亲的话,是这般的相似,只是差了那一根挽起秀发的簪子。
“你在找它吗?”她递出手里的东西。
男人接过,眼中刹那间迷茫不已,半晌之后才说;“姑娘在何处拾到它的?”
“就在刚才,在那里。”她指了指草丛里。“您在找它吗?”
男人摇头,把东西又推了回去,然后摊开了他的右掌,那上面是一条银色的发带。“我在找这个。”
河素不知道为什么,失望的情绪一下子就钻到生异,她不喜欢这个让她觉得熟悉的男人否定她的话。
“这样啊……”
“不过,它好像也是我的东西,只不过二十六年前,我把它送给我的妻子了。”
二十六年前?多么熟悉的字眼。
他缓缓地说,面容之间有着如烟的轻愁淡淡笼罩。“真像,不过这不应该是我的那个。”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肯定?”她问。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另外一个奇迹了。”他这样回答。
听着他无助而且绝望的话,她心里只感到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你就这样肯定呢?”
“二十六年前,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的妻子。我苦苦思念,苦苦等待,却什么也没有等来。十七年后,我的妻子重回身边,我以为失而复得,可是最终她还是走了,成为永诀。这世间,没有奇迹呀……”他悠然一叹。
很巧的数字,不过还是有不对的地方。九年前她十七岁,那一年母亲离开了自己,去了天国,如果这个人在九年前重新找回了妻子,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是她要找的人了。
他握住自己的发,想要用发带将它扎起,可是这一点动作似乎令他极为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