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擦——」
洪栗安想到她叫自己擦嘴的事,顺手以手背往嘴上用力一抹,待看见手背上出现模糊的口红颜色,他的脸霎时绿了。
难怪!难怪刚才修车师傅多瞄了他好几眼,还问他今晚是不是过得很不错?天知道这哪叫不错,根本就是衰到家的桃花劫!
「佩妤,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铃~~」
他急着想解释,对讲机铃声又再度响起,不想连好睡的恩恩都被吵醒,他只好先去接听。
「喂?」
「洪先生吗?这里有位邵筱莲小姐说要找住在您家里的乔小姐,请问要让她上楼吗?」大楼警卫十分尽职地先询问住户,再决定要不要放人通行。
「好的,麻烦你让她上楼。」他印象中,女友的表妹好像是叫筱莲没错。
确认无误后,警卫结束通话,他也来到女友门前通知。
「佩妤,警卫说有位邵筱莲小姐来找你,那是你表妹没错吧?」
门「唰」地打开。「我下去见她。」
「我让警卫放她上来了。」他连忙拉住往外走的她。
「放手。」她冷冷说了一句,看都不看他一眼。
「佩妤,你别生气,听我解释。」
知道她生气有理,洪栗安只能放开手,软言为自己辩解。
「我基于礼貌送扭伤脚的女同事回家,哪里知道对方会突然按掉电灯开关扑上来,我不是偷吃,是被强吻,真的!」
欸,他这回真的会被蒋修容害死!
「而且我马上就将人推开,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对方向我告白,我也把话说死,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如果不是因为事出突然,我根本没想到会留下口红印的事,怎么可能笨到劈腿还带着证据回家?请你相信我!」
乔佩妤没回答,抬头冷睇他一眼,视线再转到墙上的时钟。
「我绝对不是在对方家里停留这么久。」洪栗安跟着她看了时钟一眼,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我跟她把话说清楚就离开了,只是车子爆胎,我等人来修理才会拖到那么晚回来,不信你明天可以去看我右前轮是不是新的,要不然我请修车师傅——」
「铃~~」
这回是门铃响了,乔佩妤没理他,径自前去开门。
「佩妤,我真的——」
「我不管你说真的假的,我表妹对你没有好印象,这个时间她来访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拜托你回房,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洪栗安真是既无奈又委屈,他明明向来洁身自好,这下却因为一个猝不及防的意外,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已经够冤枉了,还得承担二哥的罪,在自己家也得躲着不能见人,他真是受够了!
「我知道了,我回房。」
虽然很想现在就和她把一切说清楚,不过门外还有个外人在,洪栗安只能先忍耐,黯然回房。
乔佩妤看着他沮丧的背影,气归气,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舍。
他的「借口」很合理,解释时,语气没有丝毫迟疑,表情也不心虚,她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天使和恶魔在内心交战。
不过现在她没心思研究真假,因为表妹还在门外等着。
「姊!」
乔佩妤门一开,邵筱莲便哭着扑进她怀中。
「怎么了?」
她吓了一跳,看见表妹身后的行李,发觉事情严重,而且肯定和她男友有关。
「呜……他说如果不曾遇见我,没爱上我,怀珍就不会离开了……」
「什么?!」乔佩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那男人居然把他女儿的事怪在你身上?明明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要不是遇见他们父女,你现在还开开心心过自己的日子,根本不会卷入那么复杂的关系里,那男人简直不是人!」
「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太伤心,不是他的错——」
「你这笨蛋还为他说话?!」
她发现自己来台湾之后,不晓得是感情变得丰富还是肝火太旺,她再也不像以往遇事能冷静自持,变得容易受旁人情感影响,越来越难沉得住气。
「我……我还是爱他。」邵筱莲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姊,就算他这么说,我还是好爱他,因为他的痛和我一样,我没有办法恨他、怪他。我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回到他身边,因为看到我会让他更自责内疚,可是我舍不下他,人走了,心还是挂在他身上,我好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邵筱莲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心酸的泪像雨落个不停,止都止不住。
因为同是为爱痴傻的女子,因为感同身受,乔佩妤也红了眼眶。
「哭吧!」她拍拍表妹的背,跟着掉下泪来。「哭完就没事了。」
没事?
当然不。
不管是现在待在房里的这个,还是表妹家里的那个,这两个男人事情都大条了!
身在「天福生命企业」会客室里,乔佩妤凝眉静坐,正在等待这里的遗体化妆师王子梓出现。
「你好,请问你是?」
听说有位自称是他朋友的女子在会客室等他,他放下工作过来,却发现房里坐着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但即使存疑,他还是客气地来到对方面前。
「你就是王子梓?」乔佩妤站起身。
她飞速端详眼前男人,他唇红齿白,端正的五官像是先量好标准尺寸和距离才安放上去,外貌看似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可是浑身散发一股成年男人才有的沉稳气质,莫名地让人产生值得信赖的好印象。
唉,看来她分辨男人好坏的眼光果然变差了。
「我是。请问——」
「我是筱莲的表姊,乔佩妤。」她打断王子梓的问话,自动报上名。
「你好,我听筱莲提过你。」虽然没见过面,但因为筱莲的关系,要说是朋友也可以。「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掀唇一笑「我今天来,是专程代替筱莲送你一样东西。」
她说完,忽然举起右手,王子梓还猜不透她想干么,一记又大又响的巴掌便落在他左颊。
「你——」他惊愕地捂着自己的脸。
「这就是我要代替筱莲送你的东西,要不是我自己的手也会痛,真想免费再奉送你一个。」
她立即变了脸色,笑容冻结成冰,杏目熊熊燃着怒火。
「亏筱莲把你当成宝贝,事事都以你为优先,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感情?指责她是害死女儿的凶手?你干脆说全世界都该为你女儿的死负责,全人类一起陪葬好了!王子梓,你是不是男人?为了女儿的死你还要消沉多久?你是吃定筱莲爱你,非拖着她一直跟你活在地狱才开心吗?!」
王子梓因为莫名挨打而冒起的火气,来不及发作便被她几句话瞬间扑灭。应该是女友打电话向表姊吐苦水,寻求安慰,对方既然是代替筱莲来找他出气,这巴掌挨得并不冤枉,他甘心领受。
「对不起,是我伤心过度才会说出那种话,我正打算提前下班,回去找筱莲——」
「回去找筱莲?所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离家出走?你对她到底有没有一点关心?」乔佩妤听了,更为表妹抱不平。
「她真的离家出走?她去找你,在你那里吗?」
「原本是。」
「原本是?」他的心一揪。「意思是你现在也不知道她下落?」
「你在乎吗?」乔佩妤冷眼看他。「希望她从来不曾进入你的世界,不是你的愿望?她打算成全你,彻底从你的生活里消失,省得你为了避开她,工作到累垮,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安心回家睡个好觉?」
「我当然在乎筱莲。」这个答案他比谁都清楚。「谢谢你通知我,我现在就去找她。」
「她在医院。」
「医院?!」他仓皇地问:「在医院是什么意思?筱莲她怎么了?」
「昨晚她伤心过度,三更半夜跑来找我——」
「出了车祸?」
「安全抵达我住处。」
「那人怎么会在医院?」
听说人在医院,他又惊又慌,乔佩妤却说得慢条斯理,存心折磨他。
「筱莲哭着跟我说,她跟你可能真的有缘无分,再也回不去从前,可是失去你,她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我劝了她很久,可惜她还是想不开……」
「她怎么那么傻?居然为了我去做傻事?!」王子梓心如刀割,真想毒哑自己。「她有没有事?她在哪家医院?我去找她。」
乔佩妤平静地面对焦躁的他,打开皮包,缓缓地取出一张便条纸。
「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码都写在这里,要看她就快点去,晚了只怕——」
最后四个字让他白了脸,二话不说便抢过纸条夺门而出,一秒也不敢耽搁。
「只怕人已经出院。」
她轻轻吐出未完的话。
不过就是急性肠胃炎,医生已经做了处理,死不了人的。
「想不到偶尔多管一下闲事,感觉其实还不赖。」
她轻叹,原来自己居然也有这么热血的一面,无聊到插手别人的感情事。
而接下来,似乎该处理一下自己的了……
第10章(1)
到旅行社买好回美国的机票之后,乔佩妤打了通电话给表妹,确认王子梓已经接她出院,才买了晚餐返回住处。
因为筱莲的临时造访和紧急送医,她自己的事反而耽搁下来,呕气、猜疑于事无补,她该平心静气把自己内心疑惑一次问个清楚,是好是坏自己好好判断,作出最后决定。
「呵呵呵,爹地你看,好多泡泡~~」
恩恩快乐的笑声从浴室里传来,乔佩妤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筱莲半夜出状况,恩恩又还在睡,她不得不请男友帮忙开车送筱莲去医院,等他回来照顾孩子,再换她去医院看护表妹,今天也是他主动说会请假在家陪恩恩,她才能出门处理一些事,直到现在才回来。
她不得不承认,他或许不是个好情人,却是个好爹地,就连昨天那种突发状况,也是他先想到不能留恩恩一个人在家,更不适合叫醒孩子一起去医院,立刻想到两人轮流的做法。
这段期间,他对恩恩的照顾无微不至,看得出来疼爱出自内心,看在他带给恩恩许多欢乐的分上,她想给他一个澄清的机会,加上今早已确认过他车胎的确有换新,若真的一切纯属误会,就这样将他三振出局,也未免太冤枉。
因为已经作了决定,乔佩妤心情平静许多。在等待他们父子俩洗完澡出来的空档里,她先回房间整理行李。不管结果如何,她打算之后几天先搬到饭店住,让恩恩适应无法早晚都见得到爹地,免得要回美国时他哭得肝肠寸断,说什么都要拉着他爹地同行——
「洪栗安,你给我出来!」
她正将折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突然听见客厅里传来有人大吼的声音。
如果她没记错,对方喊的是男友的双胞胎弟弟,可奇怪的是,这声音不正是她男友?
难道他弟弟回来了,而且正在屋内?
「要假扮我是你自己自愿的事,又没人拿枪逼你,你干么一直找我麻烦?居然还叫爸押我去如懿坟前下跪认错?!你知不知道那有多丢脸!」
洪玺吉回台湾向来借住弟弟家,因此拥有备用钥匙。他气急败坏地一路直闯,边吼边打开主卧室房门,见了没人又继续往其他房间找。
进来前,他已经跟警卫确认过弟弟的确在家,这次被老爸逮回加拿大痛揍又押往美国丢人的帐,非得和那小子好好算一下!
「不要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我离婚后没再跟如懿见面的事根本没人知道,一定是如懿她妹跟你告状!」
他转往厨房,结果又扑空。
「那女人是怎样?人都死了,还要算我跟她姊八百年前的旧帐?!果然我一开始就不该心软,连考虑都不要考虑,直接拒绝她的要求就没事了!你这小子更离谱,居然帮着外人来扯自己哥哥后腿!是怎样?你当老爸当上瘾,想帮他妈讨公道?还是演着演着跟我小姨子演出感情、玩上床——」
「啪!」
洪玺吉才刚打开客房房门,蓦地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神准地往他右颊落下一个超狠的巴掌,声音清脆响亮,让他瞬间右脸又麻又痛,立即尝到齿缝渗血的味道。
「你——」
「不准碰她!」
洪玺吉的手才伸出去,立刻感到身后一阵风扫过来,回过神时,已经被只穿了条长裤便匆匆冲出浴室的洪栗安一把推开。
「你这个『见色忘兄』的家伙紧张什么?我会打女人吗?我不过想问她是谁,干么一见面就赏人巴掌?你推什么推!」洪玺吉差点被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的弟弟推倒,一站稳立即气得开骂。
「洪、栗、安——」
彷佛恨恨挤出的呼唤从洪栗安身后传来,像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他的心。
「我是。」他转身,立刻承认,早料到纸包不住火,这一刻迟早要面对。
乔佩妤瞬间怒急攻心,高高举起还发疼的手,却迟迟无法像刚才那么爽快地挥出一巴掌。她的手不断抖着,如同她冷得发颤的心。
「如果打我能让你觉得好过一些,不必犹豫,想怎么打我都无怨。」看着她神情悲痛,他心疼不已。「佩妤,隐瞒身分是我的错,但是我一开始的出发点全是善意,对你的感情更是没有任何虚假,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她沮丧地垂下手,真恨自己连赏他一耳光都狠不下心。「从头到尾你冒充你哥的身分和我相处,冷眼看着我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而备受煎熬,这叫善意、没有虚假?还要我相信你?」
「我——」
「你就是如懿的妹妹?!」
洪玺吉打断弟弟的话,眼光无法置信地在她和弟弟之间徘徊,一脸惊愕。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竟然同居?!」洪玺吉脸色臭得像踩到狗屎。「栗安,你嫌我麻烦不够多是不是?说好你冒充我没关系,但是不可以在他们离开之后还藕断丝连惹麻烦,结果你居然跟她交往?我不同意!万一让我女朋友知道我有个儿子——」
「你同不同意与我无关,你女朋友知道后有什么反应我也不在乎,不管你有任何意见,我已经决定要跟佩妤结婚,和她一起扶养恩恩长大。」
「什么?!」洪玺吉的脸全黑了。
「为什么有两个爹地?」
一声稚嫩的疑问忽然从兄弟俩之间传来。
恩恩听从爹地的话,把衣服穿好才可以走出浴室,以免感冒,可是循着大人们谈话的声音找来,他惊讶地发现爹地竟然一分为二!他揉揉眼再仔细看,真的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爹地站在这儿,不是他眼花。
「你就是恩恩?」
瞧见亲生儿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像个娃娃般地睁着一双圆滚滚的乌黑大眼打量着自己,洪玺吉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