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允怀让姊姊来给静霞添妆,可是你看……」她将妆匣里的纸条递给他。
宣景煜看了纸条之后,眉头一蹙,将纸条直接拿到烛火前烧掉。「不需要给静霞看。」
夏依宁点了点头。「我明白。」
她知道他不想扰乱宣静霞的心神,可此事她一定要告诉宣静霞。
明日就是大喜之日了,千允怀竟然还试图约宣静霞出府一见,说什么他有极为重要之事,事关宣家的兴亡,一定要当面与她说,想来不过是骗她出门的伎俩。
但千允怀这么处心积虑的要见宣静霞,令她很是警惕,直觉告诉她,千允怀还想破坏这桩婚事,她得再跟宣静霞说,要她入了王府也需再三提防千允怀才行。
想着,她便坐不住了。「知府夫人许是走了,我再去看看静霞。」
宣景煜手臂一伸,将她带进了怀里,低首看着她,有些吃味的轻挑剑眉。「你们俩倒是有聊不完的话,自京城回来之后,你们时不时便聚在一块儿谈天,还总是关起门来说话,融洽得我都要嫉妒了。」
夏依宁顿觉好笑。「什么话,哪里有哥哥跟妹妹吃醋的道理?」说完,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他却是不肯放开。「就是有。」
她笑叹道:「明日静霞就出嫁了,到时你要吃醋也没对象了,这会儿先放我去看看她如何,我这做嫂嫂的,还未给她添妆哩。」
她承认她是太把心思放在宣静霞身上了,担心她进了王府会无法应付敏锐的李翊皇,深怕她露出重生的痕迹,她将前生宣静霞死后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的详细告知,就是要宣静霞牢记在心,要步步为营。
「那么等你回来,一起洗沐。」他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夏依宁耳朵都红了。「随你。」
他好像从他们第一次一起洗沐之后就迷上了,还订制了大木桶,这事让宣老夫人知道了,直问他们做那么大的木桶要做啥,令她那几日都羞得抬不起头来见人。
「快去吧!」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快去快回。」
夏依宁心中满是甜蜜,眼下她的心事越来越少了,只要宣静霞嫁到陵王府,她便没什么可忧心的了。
第十三章 事事皆如意(2)
见夏依宁来了,宣静霞习惯性地遣退所有奴婢,「你们都退下吧。」
绿柳最后一个出去,细心的将门带上了。
她拉着夏依宁在床边坐下,急急问道:「听说夏依嬛来了?」
知府夫人离开后,绿柳便告知千二爷的小妾夏依嬛来给她添妆,由少夫人接见了,当下她便坐立难安,不知那蛇蝎女人来做什么。
「千允怀派她来给你添妆,我已打发她走了。」夏依宁神情凝肃地道:「千允怀不死心,在那妆匣里放了张纸条要约你相见,若是你真去了,他说不定会把你劫走,是以,我得再次提点你,你进了陵王府之后,要尽可能让陵王看清千允怀的险恶心思,最好让陵王对千允怀深恶痛绝。」
宣静霞把手叠在她手上,眼神很是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让他有一丝空隙来摆弄宣家,这就是我到陵王身边去的目的。」
她如今已把千允怀和夏依嬛视为最大的仇人,她誓言要得到陵王的宠爱,得到他的守护,做天子的女人!
夏依宁被她那份坚定感染了,她紧紧握住宣静霞的手。「好,京城有你,这里有我,咱们一块儿守护宣家!」
不知不觉,端午节到了。
在大齐朝,端午是一年之中很重要的日子,游子都会归家团聚,要祭祖,而今年的端午宣家分外忙碌,要宴请宣氏家栋里所有长辈,已搬迁到外地的也要请回来,且宣家族长又说,宣家出了皇子侧妃,且又怀上了身孕,今年更要隆重的祭祖,让宣家的列祖列宗都知道这个好消息,夏依宁身为主母,自是忙得脚不沾地。
宣静霞去年嫁入陵王府,几个月前传来好消息,着实令她欢喜,陵王成婚多年,膝下犹虚,体弱多病的陵王妃要伺候陵王都有困难了,自然怀不上孩子,而其余妾室的肚皮也都没动静。
她想着,若是宣静霞能一举得男,那就是将来的皇长子,虽非嫡出,可却是陵王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会宠爱有加,若孩子能养在陵王妃名下,那便是嫡子,有机会是将来的太子。
是以,她对此次的祭祖格外重视,她打从心里感谢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又让她重生后一路顺遂,即便族长没开口,她也打算盛大祭祖,请老天继续护佑宣家,让前世的恶梦远远的离去,不再来惊扰。
在大齐朝,祭祖乃是大事,重中之重,宣家开了祠堂,还在宁州城里设了十个粥棚施粥,又延请了好几个大夫给百姓义诊,所有祭品夏依宁都亲自打点,也日日去粥棚关切,务求前来领粥的人都能饱餐一顿,这些事情她都是诚心诚意去做的,她信服着看不见的神明,认为她能重生成为宣家人,是神明的恩赐,因此她亲力亲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宁州城的百姓也在这一次的盛大布施里认识了她这位宣家的少夫人,都说她行事落落大方,和善可亲,宣老夫人去打叶子牌时,听其它家的老太太、夫人谈起自家的孙媳妇,都说她不输嫡女,且嫁进来宣家就了出了个皇子侧妃,足见她十分旺夫,是个天生有福气的,这让宣老夫人听了心里着实舒爽,心里再也没有夏依宁是庶女的疙瘩。
祭祖这一日,所有的祭品都上了桌,宣氏族里的长辈也都齐聚一堂,他们在等吉时行礼,也在等宣景煜回来,他身为宣氏年轻一代最有出息的一个,又掌管宣氏商行,这样的大日子,自然不能少了他。
夏依宁也是翘首引盼,一个月前,他和商团去了大梁宜城,先前已和宜城的第一盐商谈好了合作,要定契约,这等大事,也无人可代替,一定要他亲自出马才显得重视,他临行前交代他端午前一定回来,十日前也来了信,知晓家中要祭祖,承诺一定会回来。
「嫂嫂一直站在门口不累吗?」宣静宸来到大门这儿,好言劝道,「到里面歇会儿吧,哥哥回来,自有人通报,这会儿天这么热,莫不要中暑了才好。」
夏依宁拉长了颈子看着前方。「不打紧,我不觉得累,你哥哥远远的见到我在迎接他,才晓得我很重视他。」
他一走就是一个月,她真是很想他,但想到他不过是去邻国,心里又安了许多,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她就能拉着他温热的手,询问他旅程中的大小事,不像前世他们都死了,想见也见不到,只能任凭无尽牵挂在天地间徘徊。
「哎!」宣静宸噗嗤一笑。「什么重视,依我看,哥哥会心疼死吧!」
「少夫人!」二管事宣大成急急跑了过来。「有人在咱们的粥棚里闹事,把人打成了重伤,闹着要见您,还说您若不去,他就要闹到这里来!」
夏依宁一听事态严重,急道:「快让人备车,我过去看看!静宸,你去跟娘说一声!」
宣静宸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急急朝屋里去。
夏依宁这一去就是快半个时辰,日正当中,晒得她极不舒服,胃也在翻搅,这才想到她忙得连早膳都没吃,午膳也还未进。
进了门,陆氏焦急的迎上前。「静宸说你去粥棚处置闹事了,你这孩子,那种事让大总管去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在这大太阳底下奔波,你身子这么弱不禁风的,能消受吗?」
「娘,我不打紧。」夏依宁安抚的笑了笑。「闹事的人说要见我,我总要去看一看,他才不会闹得更凶,且今日是咱们祭祖的大日子,要是那人真闹到这里来,怕会惊动了族里的长辈。」
雨嘉蹙眉道:「夫人,您没见到那场面,那人似要打少夫人,奴婢几次相劝,少夫人就是不肯先回来,有次还险险让那人手里的木棍打中,真是吓死奴婢了。」
夏依宁斥道:「雨嘉,不得胡说!」
雨嘉嘟嘴,不依不饶地道:「奴婢没有胡说,今儿外头热得一丝风都没有,少夫人却站在日头下跟那人周旋,还不让奴婢给少夫人打伞。」
陆氏听了也是惊吓,她眉心蹙得紧,拿帕子擦拭着夏依宁鬓角的汗。「看你脸色白得吓人,快去房里躺着,等要行礼了我再差人去唤你……你可不许再说个不字,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夏依宁虽然还想去看看祭品摆放得如何了,更想去门口等宣景煜,可陆氏都放话了,她也只好依从。「娘,那我先去房里歇下,若景煜回来了,一定要立刻差人唤我。」
陆氏拍拍她的手。「我省得,你就甭操心了,景煜要是知道你是这样当家的,非要心疼死不可,以后说不定不再让你管事了。」
夏依宁听了也是甜蜜,她要做他的贤内肋,自然要做到最好,前世他没有从妻子那里得到的敬重和爱,她全都会给他。
想到他,她心口就有化不开的柔情,她对陆氏柔柔地笑了笑,一转身要回房,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脑子一阵发晕,恶心到不行,干呕了一口。
「怎么了?!」陆氏和雨嘉吓得不轻,连忙扶住她。
「没、没事……」夏依宁语音方落,人便昏了过去。
雨嘉惊叫道:「少夫人!」
陆氏急着大喊,「来人啊!快来!」
一个人大步进入厅里,袍角还在飘扬着。「怎么回事?」
陆氏乍然听到儿子的声音,有些如在梦中,抬起眼,真的看到儿子在眼前,她结结巴巴地道:「宁儿昏倒了,快、快抱她回房里……」
不等陆氏说完,宣景煜已经看到两人搀扶的人竟是夏依宁,他诧异之余,迅速横抱起她,步履不停的往房里而去,听到后面陆氏急喊人去请大夫。
宣景煜眉头紧锁,将夏依宁放在床上,陆氏也跟进来了,宣静宸和宣景扬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陆氏自责道:「都是娘不好,以为宁儿已经习惯宅里的大小事了,便都放手让她去处理,这次祭祖,事情不少,宁儿事事都亲力亲为,这才病倒了。」
宣景煜没多说什么,只问道:「请了大夫没有?」
陆氏点头如捣蒜。「已经去请了。」
宣景煜面沉如水。「怎么还没来?」
陆氏有些懵,讪讪地道:「呃……景煜啊,宁儿是你进门前一刻才昏过去的,也是你抱起她之后才派人去请大夫的,派出去的人恐怕是还未到医馆。」
宣景煜却是不管那些,眉眼不动,沉着脸道:「再派人去!」
陆氏自责,自是不敢多言,忙又叫大总管再派人去请大夫,没多久大夫来了,还一次来了两个,雨嘉连忙放下帐子。
宣景煜吩咐雨嘉道:「让两个大夫都给少夫人诊脉,看仔细点。」
雨嘉哭丧着脸回道:「奴婢明白。」
她忙在夏依宁露出的手腕上搭了块帕子,常喜给大夫端来小杌子到床边,请第一个大夫坐下诊脉。
陆氏道:「既然大夫都来了,娘在这里看着就行了,吉时快到了,你去祠堂跟长辈们打声招呼,仪式要由你主持。」
宣景煜却是不为所动。「宁儿还不知情况,我如何走得开?」
陆氏有些无言。「可是,长辈在等……」
宣景煜头也不回的道:「扬弟,你走一趟,代替我去主持祭祀。」
宣景扬倒是毫不怯场,还有些兴匆匆的朗声应道:「好勒!我这就去,哥哥在这里陪着嫂嫂也是应当的!」
陆氏知晓要说动宣景煜是不可能的,她叹了口气,交代宣景扬不可无礼,一切要听道长吩咐,这才放他走。
两名大夫轮流替夏依宁诊脉,都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十分淡定,还带着微微笑意。
宣景煜看了却十分着急。「大夫,究竟有何问题,内子为何还不醒?」
一名大夫作揖道:「尊夫人劳累过度,精神不足,加上有了身孕,才会一时昏了过去,不久之后自然会醒的。」
另一名大夫也笑道:「是喜咏,恭喜了。」
一时间,房里一片安静,宣景煜如在梦中,很不真实,怔怔地看着纱帐里犹自阖着眼眸的夏依宁。
宣静宸第一个欢天喜地的叫了出来,「嫂嫂有了身孕!我要做姑母了!我要做姑母了。」
陆氏也难以置信,「大夫,您说她……我媳妇儿……有了身孕?」
两位大夫一块儿点头。
宣景煜这时才回过神来。「可有要注意之事?」
两人异口同声道:「需得好好休养,不得再操劳了。」
陆氏让红叶去取了十两子给两名大夫做诊金,再让大总管好生送出去,她自己则让宣静宸陪着她,一块儿去告诉宣老夫人这个好消息。
房里只剩宣景煜和下人,他让雨嘉、常喜都出去,自己守在床前,握住了夏依宁的手轻轻揉搓。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夏依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她一怔,愣了会儿才想到自己好像晕过去了,那时是在厅里……应该吓坏大家了吧?
她这几日是有些不适,时常感觉昏沉困乏,胃口也差,本还想着中秋过后再好好休息。
她推算着他应是回来不久,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黑色锦袍都没换下呢。「你怎么在这里?这时辰应该要祭拜了吧?」
她挣扎着要起来,宣景煜把她摁了回去,口气寒冰似的说道:「大夫来过了。」
他的脸色令夏依宁心里咯噔一声,怎么晕过去一会儿罢了,还请了大夫?看他面色不佳,她惴惴不安地问道:「怎、怎么了吗?」她该不会得了什么重病吧?
宣景煜神色肃然,眼也不眨的凝视着她,忽地叹了口气。「宁儿,咱们要做爹娘了。」夏依宁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木木地看着他,一时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要做爹娘了?是说她有身孕了吗?她是几个月没来月事了,她还以为是太忙了导致的……可他为何要叹气,面上也并无喜色,他不开心吗?这个想法令她思绪一片空白。
「宁儿……」他紧拧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往后我要如何放心去走商?看来在孩子出生之前,我哪里都不能去,得守在你身边,你才不会再把自己累得晕倒。」
夏依宁这才知道原来是她晕过去这件事令他不高兴了,她忙道:「也只有忙这一阵子,等大祭过后就没事了,我一定好好休息,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就别恼了,快去主持祭典吧,怕是长辈都在候着了……」
「还说?」宣景煜皱眉看她,眼里又有了不悦之意。「你若再提大祭之事,我就废了这规矩,往后都别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