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深刻地凝望她。“在签约之前，你得先想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想走这一行吗？”
她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霎时怔住。
第5章(2)
“一旦签了约，至少在这几年，你没有回头路，必须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不管能不能红，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有合约绑在身上，不再是自由身，不能说辞职就辞职，说走就走。”他分析未来给她听。
“这样，你还打算签约吗？”
他为什么这样问？不就是他推荐她走这条路的吗？恩惠疑惑地望向方睿希。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赞成我签约？”
他闻言，眼色一凛。“不是不赞成，是要你考虑清楚。”
“你怕我以后会后悔吗？”
“有这个可能。”
确实，她不能否认他的推测。恩惠静静地寻思，她也曾想过或许自己不适合踏进演艺圈，外在条件姑且不说，她的个性也不是那种八面玲珑型的，走这条路，会很辛苦。
但自从拍了那支房屋仲介广告后，她顿时信心大增，看见未来一线曙光，正如他所说的，她有成名的希望。
她想印证他的预言，要做给他看，也给……赵应诚看。
“我还是想签约。”她下定决心。
他握了握拳头。“因为想报复前男友吗？”
她别过眸。“这当然是原因之一。”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赞成你进演艺圈吗？”
“他们……不是很赞成，但已经答应让我试试看。”
“他们看过你拍的广告了吗？”
“我爸妈很少看电视，就算看了，他们可能也认不出那个人是我吧？”恩惠苦笑。“我以前的同事看到广告，都说他们不敢相信那个女主角是我。”
“你没打算跟他们报告吗？”他追问。
“我……”她犹豫片刻，轻声长叹，道出苦恼。“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时间回家跟他们说清楚，但是……唉，其实我连跟前男友分手的事都还没跟他们说。”
“你没说？”方睿希讶异。“为什么？”
“因为……”她咬唇，很难解释复杂的心境。
“你该不会还抱着跟他复合的希望吧？”他犀利地问。
“当然不是！”她直觉否认。“怎么可能？”她恨透他了！他给她的伤害与侮辱，此生难忘。
他阴郁地盯着她。“恨是根源于爱，你之所以想报复他，就是因为你还在乎他。”
“我没有！”她激动地反驳。
他默认不语，不与她争论，她却觉得他的无言反而是最严厉地挑衅。
“我会跟我爸妈讲清楚的。”她忿忿地嘟囔。“你等着瞧吧。”
“你说，那个广告上的人是你？”
康爸指着电视萤幕，骇然不信。
“是啊。”恩惠点头。
“真的是你？”康妈也瞪大眼睛。
“真的是。”
“哇咧！怎么可能？”
康爸按下暂停键，两老凑近电视萤幕，比对广告中的女主角跟现实中的女儿——还真的有七、八成像，当然广告里的女模特儿经过刻意装扮，漂亮多了。
“真的耶！”两老面面相觑，看看电视，又看看女儿。
老实说，女儿一进家门，他们就大吃一惊，这个亮眼的大美女是谁？她一开口，他们才惊觉时自家女儿，等她拿出广告片放映，他们更惊愕得下巴差点掉了。
“恩惠，你真的……变好多。”康妈呢喃，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爱女，不得不承认原来她也可以成为时下所谓的正妹。
“对啊，现在带你去给邻居那些叔伯婶婶看，一定都认不出你来了。”康爸跟着说，想着，忽然很得意，决定今晚就要带女儿出去大大夸耀一番。
“好！”他拍拍手。“我们今晚就来办桌请客吧！”
“要请客吗？”康妈眼睛一亮，大力赞成。“也对，我们恩惠拍了广告呢，算是喜事一桩，也该请大家一起来乐一乐，对了，恩惠，把应诚也叫回来吃饭吧！”
恩惠深吸口气。“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什么？”康家二老怔住。
“对不起，爸，妈，现在才告诉你们。”她涩涩地解释。“其实我跟应诚几个月前就分手了。”
康爸康妈惶然对看。
康爸首先发问。“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跟他分手，才决定参加什么演艺甄选吧？”
“可以算是吧。”恩惠坦然承认。
“恩惠！”康妈焦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闹到跟应诚分手的？你们都交往六年了，不是还说要结婚吗？”
“我们……”恩惠悄悄掐握掌心。“个性不合。”
“都六年了，才来说个性不合？”康爸皱眉。“恩惠你说，是不是应诚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跟我说，我替你去找他理论！”
“不用理论了。”恩惠淡淡一笑，感激父亲相挺。“反正我们都分手了，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可是……”康爸还是吞不下这口气，他知道女儿有多爱那个混小子，绝对不可能主动提分手，想也知道是对方先甩了她。“你真的不怨吗？”
怎么可能不怨？
恩惠自嘲地撇唇。就是因为有怨，才决心改变自己，走上这条自我革命之路。
“我今天回来，主要是想跟你们说，我决定跟经纪公司签约了。”
“真的假的？”康家二老又惊又疑，他们乖巧文静的女儿，真的会成为电视上那种大明星？“你不会被骗吧？”
“不会的。”恩惠微笑安抚父母。“我有个……朋友，他很照顾我，合约也会请律师朋友帮我看。”
“可是我听说演艺圈很黑。”老人家还是不放心。
“我已经长大了，爸，妈，你们就让我自己做决定好吗？”恩惠努力说服二老。
“我保证会自爱的，还有我那个朋友，他也说我应该会红。”
“你那个朋友到底是谁？”康爸狐疑。“你就这么相信他。”
“对，我相信他。”恩惠毫不犹豫地点头，想起方睿希，她眼眸点亮光彩，胸臆漾开难以言喻的温柔。“是他引领我走上这条路，我很感谢他。”
康爸康妈光看女儿表情，便知道这个所谓的“朋友”在女儿心目中地位非凡，两人交换一眼，更加忧心忡忡。
方睿希忧郁地注视窗外。
对街，一面大型电子看板，正秀出一道美丽倩影——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子，一身希腊女神的打扮，精灵般尖尖的耳朵，肩上温顺地伏敛一对纯白羽翼，她是出自某款新上市的电玩游戏里的角色，一个拥有疗愈魔法的大天使，有了她的圣光加持，不管是遭受什么样的重伤，都能在转瞬间起死回生。
通常这样的角色不会是游戏里备受瞩目的主角，但游戏公司很聪明地找了最近的话题女模前来代言，一群电玩宅在广告强打下，再加上网路口耳相传的效应，纷纷成为这位天使的死忠亲卫队。
她是玩家眼中的幸运女神，她温暖的笑容能为他们治疗心上的伤口。
她果然开始走红。
方睿希收回视线，为自己调了一杯加冰威士忌。
如他所料，自从她拍了那支房仲广告，打响口碑后，公司签下她，便马上接到一堆代言活动，厂商喜欢她抚慰人心的特质，观众更着迷。
她卖锅子，卖调味酱，跟男演员合拍金饰广告，扮演电玩游戏里的角色，街头巷尾，到处可看到她的看板。
康恩惠，是她的本名，也是艺名，正符合公司为她塑造的形象，上天赐予的恩惠。
她成功了——不，或许该说他成功了，慧眼识美人，点中一名可造之材。
照理说，他该为此感到高兴，但不知怎地，他只觉得极度不悦，胸口一股闷气横梗。
他蓦地举杯，仰头喝干酒杯。
“方睿希，明明是你把她推上这条路的！你是在不爽什么？”他责问自己，右拳倏地握紧，用力槌墙。
一记又一记，他发泄着莫名的怒气，直到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什么事？”
“总经理，Cindy姐想见你。”秘书报告。
方睿希瞥一眼手表。“问她有什么事，等我开完会再说。”
秘书停顿片刻。“她说是有关康恩惠的事，那我等总经理开完会再Call她——”
“不用！”方睿希凛然扬嗓。“马上请她进来！”
第6章(1)
红灯酒绿的Pub，一群男女窝在沙发区聊天调情，赵应诚也是其中之一，但比其他同事们的纵情肆笑，他显得有些闷闷不乐，酒一杯接一杯喝，忧郁地想心事。
“怎么了？Edward，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一个同事总算察觉他不对劲。
“是不是你的空姐女友没空来陪你，心情郁闷？”
赵应诚冷哼。“不是她没空来，是我不想她来。”
“你不让她来？为什么？”同事讶异。
“腻了。”赵应诚简单一句。
“这么快？”
“都超过半年了，也不算多快吧？”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你前一个女朋友可是交往了六年。”
“是啊。”赵应诚摇摇酒杯，仰头喝干，不提恩惠还好，一提她更闷。
最近，他常常想起她，尤其在跟现任女友吵架后，更会想起前任女友的好。以前恩惠处处让他，温柔体贴，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哪像Angle，脾气大，骄纵任性，整天就会要性子等人家哄。
一开始，他觉得新鲜，喜欢她的活泼大方，她会玩，也爱玩，跟她在一起，生活变得很刺激，充满乐趣，两个人在床上也很契合，他能够放肆地亲近她性感的胴体，也贪恋不已，不像恩惠，不懂穿着又不会打扮，身材也太胖太圆，见到就倒胃口。
而且恩惠生性保守，连亲个嘴都害羞，不像Angel，吻技比他还高超。
可是相处久了，失去新鲜感，他便感到累了，工作已经很忙碌辛苦，真不想约会时还得伺候一个娇蛮大小姐。
他怀念恩惠，怀念她的温言软语，怀念她做的家常菜，有她在，他的家便很干净，很温馨，能让人觉得放松。
怪不得有人说有些女人适合娶回家当老婆，有些女人只能当情人玩玩，恩惠很显然是属于前一种。
他后悔跟她提分手，想到她在他生日那天，还亲自做蛋糕送来他家，结果他却那样残忍无情地赶她走，心里真是有些歉疚。
他不该那样伤害她，她一定很难过。
一念及此，赵应诚再也压仰不住冲动，取出手机叫出通讯录，拨出很久不曾关照的号码。
“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止使用……”
机械语音的回应令他大吃一惊。恩惠换手机号码了？为什么？他该不会从此找不到她了吧？
赵应诚急了，本想再拨前女友老家的电话，手机铃声却抢先作响，是他的现任女友打来的，他无奈地接起。
“Edward，你人在哪里？”一副查勤的口气。
他皱眉。“跟朋友在一起，有什么事？”
“人家有件事想跟你说嘛！你说过不过分？我们公司要换新制服，居然不找我当宣传模特儿，非要从外面找人，我快气死了！还被学妹们在背后偷笑我过气了，上面说我亲和力不够，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没眼光？”Angel一连串地抱怨。
赵应诚木然，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气的，谁规定拍年历的空姐就一定要担任公司新制服的宣传模特儿？Angel未免也太自我感觉良好。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拍年历的空姐又不只你一个，其他十一个有人抗议吗？”
“她们凭什么抗议？她们虽然各自担纲一个月分，可只有我能够上封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才是真正的主角。”
“是，你是主角，又怎样？”
“所以这次换新制服也该找我啊！结果公司居然从外面找模特儿，说什么那女生走的是疗愈系路线，比较符合公司想给客户的温柔空姐形象……你看过那女的吗？她其实长的根本不怎么样啊！比我差远了，一看就知道是经公司硬捧出来的。”
“你说谁啊？”赵应诚好头痛。“你明知道我很少注意娱乐圈的新闻，谁是谁我根本都不认识。”
“就一个叫康恩惠的啊！她才刚出道没多久，就已经拍了好几支广告——”
“你说谁？”赵应诚一凛，打断女友的碎碎念。“你说那女模叫康恩惠？”
“是啊！”
赵应诚蓦地倒抽口气，可能吗？Angel口中的康恩惠难道会是他的前女友？或者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你说她要替你们公司新制服拍宣传照，什么时候？”
“就是这样！康小姐，我们要的就是这种形象。”
在造型师的帮忙下，恩惠穿上航空公司的新制服，高层主管一见她现身，眼睛立刻一亮，大加赞赏。
新制服颜色接近桃色，质料柔软，剪裁很显身段，若是太艳丽的人来穿，会显得过分张扬女人味，恩惠穿上身，却自然流露一股古典婉约的气质。
一种很舒心，很令人感到抚慰的韵味。
“这就是以客为尊啊！”高层主管很感动，跟摄影师大致讨论过公司的想法后，便告辞离开，临走前还笑眯眯的猛赞恩惠，说很期待看到宣传海报。
开拍后，恩惠配合摄影师的要求，摆出各种表情和动作，由各个角度取镜。
她的助理趁中间休息时，向她报告行程。“恩惠，刚刚厂商打电话来，说晚上可以清闲了？最近工作太忙，行程满档，她好久没能在家好好休息，也很久没能打电话跟方睿希好好聊聊。”
她有很多事，想跟他分享呢……
“可是现在有个难题。”助理吐露。“Cindy姐要我晚上去支援另一个模特儿。所以如果待会儿拍太久，我可能来不及送你回去。”
“没关系啊，我自己可以回家。”
“不可以！”助理惊叫。“你忘了吗？最近有个男粉丝一直跟着你，Cindy姐吩咐一定要有人接送你，所以这阵子才派我跟着你。”
“没那么严重啦。”恩惠安慰女助理。“那个粉丝就算出现，也都是站的远远的看着我而已，我想他不至于对我怎样。”
“那是你不知道，一开始都是这样的，他们会想尽办法探听你的行程，你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接下来就会跟踪你回家，甚至缠着你不放。”
“有那么夸张吗？”
“就那么夸张！”助理用力强调。“而且你的行程都没有公开，为什么那个男的都知道？Cindy姐怀疑公司有人泄密。”
会吗？恩惠蹙眉。“不过我看他今天好像没来，应该不会有事吧？”
“不行，还是找个人送你回家比较好。”助理不放心。“你有哪个朋友可以来接你吗？”
她的朋友？恩惠苦笑，总不能请晓玲姐专程来接她吧？又不是千金大小姐，这样实在太劳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