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定拓忽然踏进来说了这番话,元氏可真是硬生生吓了一大跳,再面对丈夫质问的目光,不由得心虚的撇开头,心头忐忑不安。
「爹,据我所知,二弟不只和段少夫人有染,他还曾是百花楼花魁的入幕之宾,在花魁身上撒尽千金。」江定拓说着,目光锐利地射向元氏。
「夫人,兴儿真当如此?」江老爷听到这件事,内心受到不小冲击,他这乖巧又优秀的小儿子竟然那么放荡?
元氏没想到江定拓会查到这些,心头一慌,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弟和百花楼花魁维持了半年关系,后来那花魁怀孕,要求二弟为她赎身、迎她进门,但这事万万不可能,爹最重视品性和名声,要是被爹知道二弟和花娘有染,娘怕二弟会丧失江记的继承权,于是拿了一笔钱给花魁,要她打胎后回老家,不得再出现在二弟眼前。」江定拓把查到的全说了出来。
「你胡说!你含血喷人!我没有做过这种事,兴儿也跟百花楼的花魁无关!」
元氏吼道,她为了替儿子收拾烂摊子,可是将私房钱都花光,还挪用了江记的钱,无论如何她都得否认到底。
江定拓看向徐路儿,徐路儿将收在袖子里的东西递给他,江定拓当着元氏的面摊了开来,是张合同,「娘,你在上头写的一清二楚,你给花魁三千两打胎,要她从此回老家,不得再出现。」
元氏大惊,想抢走那张合同,但江老爷动作更快,立刻抢过去看,那确实是妻子的笔迹,他怒瞪元氏,「夫人,你居然……」
「这事百花楼里的姑娘都知道,花魁现在就在老家,爹可以派人去问问是不是真的。当初那花魁是被你逼的不得不收下钱打胎,打完胎后她就不能再生育,她可怨恨你了,所以才会将这合同交给我当证据。」江定拓继续说下去,一字字都让元氏脸色越来越白。
「不,老爷,那是假的,是他找人学我的字迹……」元氏心慌的反驳,现下她可后悔极了,当初她是怕对方反悔才签下合同,现在竟成了证据,那个贱蹄子竟拿了钱还出卖她!
江老爷确实也质疑这合同的可靠性,但江定拓是那么光明磊落,妻子则一脸心虚站不住脚,两者成为强大的对比,他偏向儿子是自然的。
「二弟做的可不只如此,爹,你的身子受得住吗?」江定拓担心的问道。
他还想说什么?元氏倒抽了口气,想阻止,江老爷已经一个振袖,大声喝道:「你全都说了吧!」
「爹,到我店里偷香方,叫人来毁坏鸳鸯香丸的名誉,是娘和二弟一起做的。」
江老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江定拓,你胡说!你含血喷人!」元氏怒喊,底气却不足。
江定拓悲哀的想,在几个月前,他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有清算家人这一天。
这时手心里传来温度,他望了过去,就见徐路儿握着他,担忧的看向他,他这才回过神,朝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为了保护他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婚姻,他得继续做下去!
第9章(2)
「叫阿忠进来吧,他是最清楚这一切的人。」江定拓朝阿广命令道。
这一句让元氏脸色大变,退了几步。
「娘,你是在想,阿忠他不是被你藏起来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对吧?」江定拓目光凌厉的朝她说道。
元氏一颗心惊恐地跳着,从来不知道她这粗鲁莽撞的继子会变得那么可怕,他们被他彻彻底底算计了!
阿忠被阿广领进来,看到元氏瞪着他,心一横道:「夫人,这是你和二少爷逼我的,你让我找人去偷香方,二少爷也要我去找人毁坏鸳鸯香丸的名誉,之后你便要我躲起来,但你只给那么一点银子就不管我死活了,我为你和二少爷做牛做马,你竟这么待我!」所以当江定拓的人找上门时,他才会选择背叛她。
被他这么责怪,元氏忍无可忍,无奈又愤怒的大喊,「我哪有办法再给你银子!给了那个花魁三千两后,我就没有积蓄,雇人偷香方,还有你二少爷雇人去毁鸳鸯香丸名誉的钱,都是挪用江记的公款,再这样下去,账房也掩饰不了,我迟早会被发现……」
辩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这才想到厅里还有别人,现下所有的事她都说出来,等同主动承认她的所作所为,顿时瘫软身子跪坐在地上。
江老爷承受不住地踉跄了下,江定拓和徐路儿连忙扶他坐上椅子。
除了阿忠以外,江定拓还有其它证人,但他已经不想让父亲再受其它打击,但江老爷坚持要叫证人来,他全部都要知道,不想再被隐瞒。
来的是青儿、钟嬷嬷和几个丫鬟,青儿把江定拓和徐路儿关在小仓库里过夜,钟嬷嬷则找来徐老爹闹事,丫鬟们则将江定拓和徐路儿的事泄露给李家人,她们后来都被元氏藏起来,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江府里。
在被江定拓找出来后,她们都对自己犯下的事感到良心不安,一一说出当初元氏为破坏江定拓和李记的亲事,命令她们做的事。
如今所有的事都曝露了,江老爷瞠目结舌的瞪着她,元氏知道再解释也没用,她不后悔做过的事,只有鸳鸯香丸一事觉得愧疚。
「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兴儿会想毁了鸳鸯香丸,还伤及江记的商誉,若是我能早点知道他想做出这种事,我绝对会阻止他的……」
「但你后来知道了,不也帮着他隐瞒到现在吗?」江老爷一下像是苍老了十岁,骂道:「你这么宠他、这么保护他,只会让他是非不分,无可救药!」
元氏想到江记被毁的商誉,便低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娘,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害我?」江定拓居高临下望着她,他一直都很想问,他待她有如亲娘,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害他?
徐路儿抱住他的手臂,她知道他心里的伤,那一晚他们关在小仓库时,她听见他的内心向她嘶喊他有多痛。
元氏抬起头看他,颤着唇道:「我只是想保住我儿子的继承权……我做的这些事,只是想让我儿子能顺利继承江记。」
「可是你知道吗?我从不曾想跟二弟争这个位置,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认为二弟比我优秀,他是江记唯一的继承人。」江定拓沉痛的朝她喊道。
元氏看到他含在眼眶里的泪光,一个震慑住,回想起小时候的江定拓,虽然调皮,但很听她的话,一句句喊她娘,他妹妹妍儿也是个文静有规矩的好孩子,是她待他们不好……她低下头,表情后悔。
江定拓看出元氏有悔过之意,也看到父亲还有话想对她说,便牵过徐路儿的手踏出了大厅。
当厅内没有他人,只剩下他们夫妻时,江老爷苦涩的道:「夫人,难道只有兴儿和敏儿才是你的孩子吗?为了让兴儿当上继承人,连错事都可以做吗?你可知道,就算鸳鸯香丸大卖,就算我看重拓儿,也从没有过让拓儿继承江记的念头,因为这对从小努力到现在的兴儿并不公平。我总是想着,多裁培拓儿一些,往后兴儿有难,兄弟俩可以一起努力,这不是很好吗?」
元氏没想到丈夫是这样想的,如今已是后悔莫及,「我只是……一直认为你还爱着前妻,只有孩子才是我的依靠,我不能让她的孩子享有一切……」
闻言,江老爷痛骂道:「你跟一个死去的人争什么,和我过日子的人是你!」
元氏浑身一震,回想起过去,老爷一直都对她很好,也很信任她,这些年来没有磨待她,也没有纳妾。
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傻、太傻了,竟做了这么多错事,还让儿子做出毁坏江记商誉之事。
一切都是她害的,是她一直逼着儿子要赢过江定拓,逼着他继承江记,才会让儿子做出这种事来。
而儿子被她逼得毁去鸳鸯香丸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继承江记的资格……
踏出厅外,徐路儿呼吸着新鲜空气,可说是大快人心,元氏所做的坏事都无所遁形了,谷清雪也得到该有的惩罚,她终于可以真的放下,不再去记恨,可是……
她望向江定拓,看到他正在发呆,知道他其实心里并不好受,哪还会有报复的心。
「拓?」她有点担心的看着他。
江定拓回过了神,摸了摸肚子,朝徐路儿说道:「我好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想大口吃肉!」
徐路儿看他喊饿,也跟着笑了起来,「好,我去准备你爱吃的肉和酒,我们一起吃肉,一起喝酒吧!」说完,她跟冬儿快步往厨房走去。
江定拓看着妻子的背影,心情开阔起来。
他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因为他保护了他最重要的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得想办法让客人恢复对鸳鸯香丸的信心,重新让鸳鸯香丸大卖。
正当江定拓自信十足的想着时,前方传来一记尖叫声。
「啊——」
「是人少奶奶的叫声!」阿广慌张的道。
闻言,江定拓立刻拔腿往前跑,竟见到徐路儿被应该在祠堂里反省的江定兴以剑挟持!
「大少爷,快救救大少奶奶!」冬儿流着泪朝江定拓跑过去,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她和大少奶奶正往厨房走去,二少爷就突然拿着一把剑出现,抵着大少奶奶的颈子,好可怕!
反倒是被挟持的徐路儿很冷静,她的脖子已被江定兴用剑抵着,她就算想挣脱也动不了,不如安分不动,等待江定拓救她。
徐路儿看着站在离她有些距离的丈夫,坚信他一定救得了她。
「放开她!」江定拓看着妻子那纤细的脖子被剑抵着,既心疼又愤怒,上前想救回徐路儿。
「不要过来!我要你去跟爹说,你永远不会继承江记,要不然我现在就要了她的命!」江定兴见江定拓一有动作,立刻押着徐路儿往后拖行,威胁道。
他知道娘会为他求情,便要小厮去打探消息,方才小厮回来告诉他,江定拓都把他做的坏事告诉爹了,包含他派人去抵毁鸳鸯香丸的名声,当下他知道自己完了,爹向来最重视商誉,是不会让他继承江记了。
江定兴打击甚大,从小到大娘就告诉他,他是江记的继承人,他必须完美,样样都赢过江定拓,他不能犯错,所以他根深柢固认定,江记非由他继承不可,他也为了得到那个位置而努力至今,不能被江定拓夺走!
于是他拿起重物打晕看守的护卫,拿起他配带的剑逃出祠堂,好巧不巧遇上徐路儿,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是江定拓的妻子,只要拿她来逼江定拓,江记就是他的,下一刻,他已经冲动的拿剑挟持她。
江定拓见那锐利的剑快把徐路儿白皙的颈子都快印出一条血痕,他简直快疯掉了,怒吼道:「江定兴,给我放了她!」
「我说了,我要你放弃继承江记,要不然我就杀了她,我说到就到,江记只能是我的!」江定兴再次要挟,一双充血的红眼满是狰狞,宛如真不如他的意,他就会一刀杀了徐路儿。
江定拓真的打从心里感到害怕,他很想飞奔过去将妻子救下,但他更怕自己的冲动会害死她。
他不能失去她!他不敢冒险!
徐路儿看得出江定拓退却了,她感受到脖子上的刺痛,试着在江定兴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朝江定拓挥手,要他别答应,要他冷静下来。
江定拓看到了,凭着夫妻间的默契,他明白她的意思,而且他看得出她并不害怕,并且相信着自己。
对,他得冷静!江定拓告诉自己,他已不是过去的江定拓,他不能再莽撞行事了。
他闭起眼,在心里喊着妻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总算平静下来了。
再次睁开眼,他眸底迸出异样锐光,「二弟,其实你并不想做这种事吧?」
「什么?」江定兴一听愣了愣,这节骨眼他说什么?
「你听我说,这种事你要是做了,会被处以死罪的,趁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放了你大嫂,不要一错再错了。」江定拓劝说着。
江定兴确实如他所说,但他仍嘴硬道:「少废话,你快答应我,不然我真的会……」
「你不会杀她的,我会保护她。」江定拓抢话。
「你凭什么这么说?」江定兴心底非常不安,又听江定拓这么一说,更陷入慌张。
这时江定拓跨出步伐,江定兴的思绪全被他打乱,他害怕极了,颤抖出声,「不……不要过来!」他拖着徐路儿往后退,不让江定拓靠近。
见状,江定拓更加确信江定兴不会伤人,他根本不敢,故他有绝对的自信能救出妻子。
「二弟,过去我从没想过要跟你抢继承权,但在你做出偷香方、毁坏江记商誉,还想谋害我等一连串的错事后,我已经不能把江记交给你,从今以后我会扛起责任,江记,由我继承!」
这句话分明是刺激着江定兴,让他气得想冲出去和江定拓拚命,却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势震慑住,动也无法动。
这个人是他大哥吗?那个只会使用蛮力、大声说话的粗鲁男人吗?这种耀眼的自信、无人抗衡的气势,他前所未见……
徐路儿同样也被震住,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江定拓说想继承江记,眼前的男人像是脱胎换骨般,变得自信睥睨、傲视群雄。
下一刻,江定拓看准时机朝江定兴掷出他手指上的戒指,打掉江定兴手上的剑,再上前打昏江定兴,救出徐路儿。
「快来人啊,二少爷要杀人了!」阿广这时领着侍卫赶来,原来他早聪明的跑去讨了救兵,怎知一到现场,什么事都没有了,江定兴昏倒在地上,剑掉在他脚边。
江老爷、元氏听闻这件事,匆匆赶来,元氏见儿子昏厥在地上,马上跑了过去,大叫道:「兴儿,你怎么了?兴儿!快叫大夫来啊……」
看到徐路儿获救后,冬儿松了口气,双腿无力瘫软,幸好被阿广及时扶住,两人对看了眼,暧昧气氛流露,都害羞了起来,双双撇过脸。
徐路儿被江定拓紧抱着,她贴在江定拓的胸膛,听着那狂乱的心跳声,才知道他有多害怕,有多怕失去自己。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伸手轻抚着他的脸庞,流下喜悦的泪水,也是骄傲的泪水,绽开微笑道:「拓,我以你为荣。」
第10章(1)
江定兴清醒过来后,双眼无神,犹如行尸走肉,大夫说他并没有生病,只是得了心病。
元氏看儿子变成这样,后悔莫及,长年来对儿子的逼迫,要求他完美,必须要成为江记继承人,以至于他得失心太重,居然疯狂地挟持徐路儿想逆转情势,到最后无法面对失去江记继承权这个事实,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