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为生意稳定,徐路儿便放心拉着江定拓学制香,而他果真如她所料,很有天赋,只要是他闻过的香料,马上就能记下,制作手法有煮、炒、炙、炮、焙、飞,他也学得很快,柳师傅没少赞美他。
因为就连被视为江记继承人的江定兴,也只懂得鉴赏香品,并不会制香,这制香的才能可不是人人都有。
徐路儿真为过去的他感到可惜,但还不迟,现在他亦可以逐步成长。
为了制香方便,她将二楼布置成调香室,等关店后便可以留下来制香,隔壁也有房间,偶而太晚他们就会留在店铺里过夜,不回府邸了。
徐路儿也庆幸着,自开店以来都没有发生任何会起冲突的事,江定拓招呼客人的能力一直在进步,江定妍有时也会来串串门子,日子过得很顺遂。
她每天都会利用时间做饭给江定拓吃,店铺后方有间小厨房,很方便煮食,所以就算再忙,他们夫妻之间仍时常利用机会培养感情。
今早,徐路儿都在楼上制香,午时过后才下楼到店铺看看,刚好看见江定拓的身影,她心里觉得宽慰不少,他工作很认真,常会主动招呼客人,也谈成了好几笔生意。
然而,当她又往前走时,唇边的笑容僵了,因为她看到江定拓正在招呼的客人是个女人。
那女人年约四十,虽上了年纪,但可是风姿绰约,一身红衣衬出她窈窕的身段,徐路儿看着觉得刺眼,问道:「她是谁?」
冬儿惊觉不妙,马上将待在前面的阿广拉了过来,「大少奶奶在问,和大少爷说话的女人是谁?」
阿广认得那女人,「喔,那是住附近的林寡妇,可是个有钱人,她很喜欢江记的香品,最近常常来买,而且买的东西多到得让马车运回去,大少爷都会亲自招呼她。」
「常常来吗?」徐路儿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
「大少爷整个人变亲切后,女客人也变多了,这是件好事。」阿广笑着说道,以前姑娘家看到大少爷都会吓跑,如今都不一样了。
「女客人变多了吗?」徐路儿向来柔美的脸庞忽然变得有点阴晴不定。
阿广看到她的脸色才嗅出不对劲,赶紧闭上嘴,一旁的冬儿则用力的瞪他,气阿广真不会看场面说话,竟说女客人变多是好事,难道他不知道女人最忌讳这种事吗?
这时候,江定拓让伙计帮忙搬香品到马车上,还亲自送林寡妇到大门外,在门口处有个小台阶,林寡妇突然一个踩空,江定拓双手扶住她,林寡妇便顺势跌入他怀里。
阿广和冬儿眼珠子看得都快凸出来了,巍颤颤的望向徐路儿。
徐路儿现下的脸色只有冰霜两字可形容。
江定拓几乎是马上推开她,扶她站好,但这一幕已经不重要了。
送完客后,江定拓重新踏回店里看到徐路儿下楼,开心的朝她招手,想跟她说自己又卖出一批货了,岂料她竟理都不理他,转头上楼。
江定拓顿了顿,手僵在半空中。
怎么回事?每次她都是带着温柔的笑走到他身边,夸奖他一番的啊。
阿广苦着脸的走来,为他解惑,「大少爷,你惨了,大少奶奶都看见了……」
第7章(1)
徐路儿突然不为江定拓煮饭了。
她的说法是,她要赶着制香,没空煮。
但店里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因为初开店的那几天忙得团团转,她还不是能抽出时间煮上一餐,现在会没空?
更甚者,她连大少爷都不搭理了,平常他们夫妻会一起待在楼上制香,感情如胶似漆,现在她却不让他帮忙了,将他拒于门外。
而他们温柔亲切的大少奶奶会生气,都是大少爷的错,都是他和女客人太亲密,两人还在门口抱成一团,实在不象话,也难怪大少奶奶会发那么大的火。
徐路儿看似个性温驯,却很有主见,很聪明能干,为江定拓打点一切,这铺子能顺利经营,她功不可没。
江定拓粗枝大叶,却对徐路儿很疼宠,让她为自己出主意,也学着收敛自己的脾气,两人可说是合拍的很,这次吵架还是成亲后第一次,让众人很意外。
徐路儿不下厨,对伙计们来说也是一大打击。
虽然徐路儿有聘请厨娘,但她煮给江定拓吃时,也会顺便多煮些好料的给他们加菜,平日也会煮绿豆汤、莲子汤什么的来犒赏他们,现在她不下厨了,他们便没有口福,当然失望了。
对江定拓而言,更是一记强大的重击,平常徐路儿都围在他身边打转,对他是温柔体贴,软声甜语,现在她突然说要专心制香,店铺就交给他一人,要他别打扰她,而且连饭也不煮了,晚上就寝时,想跟她说些话,她也推说她累了,要睡了,更不让他碰她一根手指头,总推说她身体不适,这种种的排斥,让江定拓生平第一次过得那么心惊胆颤。
不对,他是在怕什么?他干么这么怕一个女人?
他跟那个林寡妇又没有什么,只是对方脚滑摔跤,不小心跌入他怀里而已,这是桩意外,他明明都解释过了,他也马上推开对方,她竟然还在生气,简直是无理取闹!江定拓实在很想这么理直气壮、豪气干云的说出来。
偏偏他就是怕极了生气的徐路儿,这三天下来,她对他冷冷淡淡,不似以往温柔,也不再为他煮饭了,现在他被她养刁了胃,不是她煮的饭菜他根本食不知味,他已经快受不了了!
江定拓心情不好,就等于全店铺的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以阿广首当其冲,得时时忍受主子阴沉到想杀人的脸色,所以他决定要帮忙出主意,替主子解决问题。
「大少爷,你要知道,女人都是需要哄的,送大少奶奶喜欢的东西,她的心情就会变好。」
冬儿也附和道:「女人最喜欢收到礼物了,大少爷就送大少奶奶喜欢的东西,好好向她道歉就没事了。」
江定拓一拍手,「好,那我送钗子和香料。」
闻言,阿广和冬儿对视一眼,有些为难的道,「不,大少爷,换别的吧。」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新意。
不过最后江定拓仍没有新意的买了女人喜欢的珠宝首饰、玉镯项錬,而且一买就买一箱,兴高采烈捧着箱子去楼上敲门。
徐路儿打开门,江定拓以为把这箱礼物送给她,会看到她的笑容,但她却冷冷的说:「拓,我现在不方便。」然后,门关起来了。
顿时,江定拓的心受伤了。
阿广本以为这次少爷真的会揍人,但他却只是捂着胸口,久久都不动,只看着那一箱珠宝首饰发呆。
莫德看不下去,「大少爷,你干脆写悔过书吧。」
众人一听默默望向莫德。
阿广默默飘来一句,「莫非大叔你和大娘吵架都用这一招?」
「……」莫德不说话。
江定拓还真的写了,而且照着莫德说写下,字字呕心沥血,甜言蜜语到让人快反胃了,他真不知道外表看似木讷的莫德是这种人。
他捧着三大张悔过书慎重其事的敲了敲门,门再次开了,露出徐路儿秀雅的脸庞。
「路儿,这、这是我写的……」
「我晚点再看。」她笑了笑,拿了进去,又把江定拓关在外面了。
江定拓猛敲门,「路儿,我跟那个林寡妇真的没什么,我以后看到她跌倒,会用力推开她、打飞她的!」
江定拓想自己都已经让步那么多了,等一下徐路儿再不开门,他就要破门而入,他可无法忍受她这么对待他!
只是想归想,他最后还是没真的破门进入,摸摸鼻子走了。
店里的大婶们简直看不下去,她们威风凛凛的大少爷现下变得好可怜,她们得帮他出出主意。
「大少爷,女人要的不是昂贵的珠宝首饰,也不是甜言蜜语,而是一颗真心。你亲手煮些好吃的吧,平常都是大少奶奶下厨,大少爷你就来煮些好吃的,一定能打动她的心。」
一旁的阿广心想,大少爷怎么可能会下厨,从小到大他可是养尊处优,从没踏进厨房一步,何况是为了一个女人……
但下一刻阿广下巴便给吓掉了。
因为江定拓真的去煮了,大婶在旁一一教导,在他的脸被柴熏了半黑时,才终于煮好红豆汤,再次兴高采烈的端去给徐路儿。
楼上的徐路儿看他一会儿送珠宝,一会儿又写悔过书,方才还在门外大吼大叫,想着接下来还他会出什么招呢?等了一个时辰后,江定拓竟端了碗红豆汤过来,而且那张俊脸还黑了一半。
「路儿,这是我煮的。」他将红豆汤递给徐路儿,慎重的道。
「你煮的?」徐路儿很惊讶,这时她才看到江定拓的手背上竟有烫伤,倒抽了口气,马上将他手上的食盘放在桌子上,将他拉了进屋里,用水桶里备用的水来帮他擦脸又洗手的,表情可心疼了。
已经够了,他都做了那么多,她不该再欺负他了!
是的,她是故意整他的,最早她是真的生气,因为她不喜欢那个林寡妇勾引她的男人,更不喜欢他们抱在一起,那画面她看了觉得刺眼,心里更是酸溜溜的,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把他调教成万人迷,才引来那些女人的觊觎,她希望他的笑容只属于她一个人。
只是约莫气了半时辰,她便冷静了下来,那个林寡妇对江定拓投怀送抱,说真的也与他无关,而且他也马上推开对方,又沉淀了半时辰后,她便不气了。
但她却冒出一个念头,他们自成亲以来便十分顺遂,但夫妻间总是需要一点小磨擦,才能增进彼此的感情,得让他哄哄自己才有情趣,所以她才继续假装还在生他的气。
唉,她该早一点跟他和好的,瞧他都为了帮她煮红豆汤烫伤手了,他长那么大,哪有下过厨房啊。
徐路儿心疼极了,她用毛巾擦净他的脸、他的手后,拿了药箱替他抹药。「这是烫伤药,抹个两天就会好了。」
江定拓盯着她傻笑,原本他还怕她像前两次一样把门关上,谢绝他的靠近,但她没有,反而将他拉进房里,为他擦脸、洗手又抹药的,对他那么温柔,让他这三天来所有的躁郁不安都消失了。
他偷笑着想,果然大婶的提议最有用,但他仍然有点小担心,「路儿,你真的不生气了?」
徐路儿抹好药,抬起头见江定拓小心翼翼的神情,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害她心里有些愧疚。
「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你跟那位女客人没什么,是我在吃醋、我太任性了。」
她低下头,捏了捏手心。
吃醋!江定拓一听到她说出这两个字,心里不知有多甜蜜,整个人飘飘然的。
徐路儿瞥了江定拓一眼,知道他高兴,便装得更慌乱道:「看到你和那位女客人抱在一起,当下我整个心都乱了,想着你笑起来那么好看,有越来越多的女客人被你迷住,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定拓可听得心花怒放,他握住她的肩,大声保证道:「路儿,你不用担心,我以后都不看她们、不对她们笑就是了,店里以后就不收女客人,别让她们进来!」
徐路儿听到他这番话,不禁噗哧一笑,「不行,我们可是做生意的,可别真的不让女客人踏入。」
江定拓仍很正经的道:「路儿,我保证下次有女客人来,我一定会跟她们保持距离,不会多看她们一眼,若有人跌在我怀里,我绝对是两手用力推开,把她推飞到天边!」
徐路儿听得都笑了出来,弯起唇角试探问道:「真的吗?等我人老珠黄,你也不会看多别的女人一眼吗?」
「我不会!我保证我眼里只有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往后也不会纳妾!」
徐路儿听了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却还故意垂下眼眸,怯怯问道:「拓,你会不会觉得我善妒?女人是不能善妒的,这可是犯了七出。」
「不,这样才好。」江定拓握住她的双手,「路儿,我喜欢看你吃醋,喜欢极了!」
徐路儿听得都害羞起来,也暗自窃喜,看来她这次假装生气大有收获,不只看到他使劲浑身解数哄她,更听到他的保证,说他不会再有其它女人、不会纳妾,怎么想她都是得尽了好处。
她抬起头,朝他柔美笑道:「拓,这三天真是委屈你了,身为妻子,我居然因为气恼你而没有煮饭,我真是不尽责,晚些时候我煮宵夜给你吃,好好弥补你,现在……我们一起喝这碗红豆汤吧。」她将红豆汤端到面前,舀起一口凑到他嘴旁,「拓,吃吃看。」
徐路儿要喂自己,这还是头一次,江定拓张口吃下,却蹙着眉道:「好甜,我是放了多少糖下去?」
徐路儿也吃了口,果真满嘴都是甜腻的糖味,但是她的心更甜,这是他亲手为她煮的,她真的好感动,「我觉得很好吃,谢谢你,拓。」
江定拓听她说好吃,又高兴的傻笑起来,「真那么好吃吗?」
「再吃一口吧!」徐路儿又舀了一口喂他,江定拓凑过头吃下,她再吃下一口,两人分着吃一碗温热的红豆汤,心里都充满甜蜜。
吃完,徐路儿眼神含羞的朝他道:「拓,来帮我的忙,好吗?」
「好……」江定拓也没问要帮什么忙,就心花怒放的跟着她走。
这间调香室很大,比徐路儿在江家的小仓库大上许多,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香料罐,还有用来制作香料的各式工具,另一个柜子里摆着成品,是他们这阵子一起合制的香品,有用煮或用炒而成的香料,也有用姜或酒加上特殊香料浸在瓶里,放至地窖里数天后取出,将其隔着银片烧,可以发出令人赞叹的清香,其它还有香饼、香膏,这些都是江记本身卖的香品,是他们照着香方制作,当成练习用的。
江定拓其实一开始对制香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因为徐路儿喜欢,他也渐渐培养出兴趣来。
与其说喜欢制香,不如说是很享受制香时那份甜蜜的时光。
「拓,你的嗅觉好,闻闻看这味道如何。」徐路儿想做独一无二的香品,自店铺开张后,已经和江定拓试了各种香方,这是几天前两人一起制成的熏香,她早就想让他闻闻了,只是刚好两人吵架,才延宕到今天。
她将一匙香粉放入香炉,一股白烟很快地自香炉袅袅升起,迷漫在空气中,两人闭上眼一块儿闻。
是玫瑰的香气,徐路儿选玫瑰当主要原料,玫瑰的香气甜美又浓郁,让她脑海里浮现一对相爱的男女,感受到他们相识时互相恋慕的心意,到成亲后被幸福包裹,然而,这香气却戛然而止,她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中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