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路儿收敛笑意,正色道:「可是这样下去是不会进步的。拓,你得去外面闯一闯,你不会管理店铺,我们一起学,你脾气太冲,我陪着你改,我们一起努力。」
徐路儿先前和他一连串的一问一答,就是想引导他思考,建立他的自信心,现在她鼓励着他,要他鼓起勇气。
徐路儿的目光温柔又熠熠明亮,江定拓心头不禁一震。
他回想起他们被关在小仓库的那一晚,她对他说他不是一无是处的人,而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有天赋、有优点,现在她还全心信任着他,推着他往前,说她会陪他一起努力,她带给他很大的动力。
江定拓内心澎湃得难以言喻,激动的握住徐路儿的手,「路儿……」
「拓,我真的希望你能试试,或许会很辛苦,但只要我们夫妻携手努力,一定能撑过的。」徐路儿说着说着,低下头,语调顿时变得可怜兮兮,「你知道吗?其实我昨天听到有丫鬟在说你的坏话,说你比不上二少爷,说我选错人,嫁给你一定会后悔,会吃很多苦,拓,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了。」
江定拓勃然大怒,「哪个丫鬟说的,我去找她算帐!」
徐路儿偷偷笑了笑,知道这句话肯定能激起他更多动力,她抬起头急忙道,「不,我不是要你去找人算帐,而是要你做给她们看,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全都闭上嘴,还要用着祟拜的眼神看着你,让她们知道,你改头换面了,你不再是个恶霸,也要让爹知道,你有能力可以管理一家店铺!」
「好,我要她们一个个闭上嘴!也要让我爹的下巴掉下来!」江定拓信心满满,充满斗志的道。
徐路儿看他信心十足,欣慰一笑,心想或许他无法继承江记,但他依然可以用别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走出另一条属于他的路。
「路儿,你对我真好,总是为我做那么多,我一定会让你以我为荣的!」
江定拓紧紧握住她的手,徐路儿望入他的眸底,看到他眼神充满着强烈又真实的感情,直击她的心。
「还用说吗?你是我的丈夫,我当然要帮你。」她柔柔地道。
江定拓高兴的不得了,松了她的手,却有点不自在的爬了爬发,咳了一声,冒出:句催促,「路儿,天色晚了,我们睡吧。」
顿时徐路儿脸蛋酡红,她知道这男人会害羞,但对于睡觉这种事,他可是乐此不疲,完全不会害羞。
不过今天不行,昨天晚上她才被他折腾得全身酸痛,她不想再让他得逞。
只是当他抱她上床时,徐路儿发现她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双手还很自然地环上他的肩……
算了,就当成他的奖励吧,男人是需要奖励的。
隔天两人找了个时间,对江老爷说起这件事。
江老爷颇为惊讶,然后陷入了沉思。
他的沉默让两人格外不安,气氛僵冷无比,徐路儿的双腿也都跪得发麻,她望向身边和她一起下跪的男人,他比她更沉不气,先出了声。
「爹,让我去吧!」
江老爷却是转向徐路儿,目光犀利地问道:「是你要他这么做的?」
「是。」徐路儿额头沁出薄汗,坦诚道。江定拓为她放弃与李小姐的婚事,江老爷已对她深感痛恨,是勉强才让她进门的,现在知道是她提出这要求,肯定会认为她的野心很大,对她的印象也就更差,但她仍然承认了,因为这确实是她内心的冀盼。
「爹,这也是我想做的,你不是老说我不长进吗?现在我想做事了,你就让我试试吧!」江定拓并不想让妻子挨骂,赶紧抢话,说什么也不能让爹拒绝他。
「试?你以为你在玩游戏吗?管理一家铺子可不比现在做的工作容易!」江老爷大骂道。
江定拓这些年挨了不少骂,脸皮也练厚了许多,「爹,现在的工作固然稳定,但我总不能一直在原地踏步,照爹的安排安全的做事,总是要学着成长呀。」
江老爷一震,就如徐路儿所想的,他为了避免儿子犯错,特别找了几个他信任、品性又好的人手协助儿子,也让儿子做不必接触客人的内务工作,他原以为儿子做惯了,就会想这么平平顺顺做下去,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要求做别的事。
他这长子从以前就不曾认真做过什么事,而现在他居然说有想认真做的事,不得不说,他觉得很欣慰。
在两个儿子之中,定兴表现出众,江记里资深的元老,以及投入资金的金主,都希望由定兴继承江记,没有意外的话,他也确实会让定兴继承,然而,他对定拓这长子也有所冀望,他并不认为定拓做不好事,事实上,这两个多月来定拓在香行的表现,已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好,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希望可以让儿子多多发挥实力,往后对江记有帮助。
只是在定兴被视为继承人的同时,他栽培长子的动作若太大,怕是会引起元老和金主不必要的猜臆与反弹,所以他也难以让长子做更多事,只能维持现状。
但现在情况不同,是长子主动要求想经营铺子,要他把城北的分行交给他,并不是他主动授与,想来元老也不会有什么反弹心思,也有机会可以给长子磨练,这不是件坏事……江老爷默默在心里盘算着。
「爹,我想做,我会好好做的!相信我,我不会再滋事,也会学着收敛脾气,不会再打架,不会再让你丢脸了!」江定拓深怕父亲不信任他,心急的恳求。
徐路儿也恳求道:「爹,让他去做吧,媳妇不想让别人瞧不起他。」
江老爷望着儿子,又望向徐路儿,发觉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他确实不喜欢她,是她害得儿子跟李家的亲事破局,至今两家的关系依然恶劣,可后来听说成亲后她和儿子感情很好,她将定拓照顾的无微不至,从不假他人之手,每天还会为儿子煮三餐,现在他从她眼里看出韧性与坚定,若她只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的。
一个丫鬟,竟会有这种不凡的眼神。
江老爷忽然惊觉到,儿子坚持要她当正妻的原因。
会不会也是因为她,儿子才会有改变,毛遂自荐要当掌柜?
「老爷,拓儿娶妻后就是不一样,心思变得稳重,想做大事了,你就放手让他去做吧,多学着些,以后可以替兴儿分忧解劳。」
这时,元氏从门口踏了进来,和蔼可亲的替他们说话。
徐路儿有点心慌的看着元氏,她可是特别挑元氏不在的时间来的,就是想单独和江老爷说话,怕遇上她会有所变量,但如今看起来,元氏并没将江定拓看在眼里,还高枕无忧的说这些气人的话,显然已经把江定拓当作她儿子的下属了,但起码她不会阻扰他们,她这番话是间接帮他们。
元氏确实是认为她儿子的继承人宝座不会受到影响。
方才在房外看到继子向老爷求这份工作时,她虽有点惶恐,但想了想江定拓和李家的亲事失败,娶了个丫鬟,他还能做什么,只是在做困兽之斗,而且他是不可能像她儿子一样优秀的,管理一家店铺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出差错就会赔钱,到时他的名声便会更差,她用不着怕他,只要等着看好戏就好了。
江定拓自然知道元氏没那么好心,因为他终于看清继母这些年来是如何看待他的,又有多么瞧不起他。
无所谓,当他放弃和李小姐成亲时,他就不把这继承人的位置放在眼底,管她怎么看,他只想做好他想做的事,只想证明他也是有能力的,想让他的妻子和爹为他骄傲。
徐路儿望了江定拓一眼,看他不受元氏的话影响,还充满自信,不禁松了口气。
江老爷原本就有意答应江定拓的恳求,现下听到妻子劝说,更决定要这么做。
「好,我就让你管城北的店铺,为期三个月,要是这三个月内没达到一定的成绩,我就把你换下来。」要订个期限,元老们便没话说,不会以怕赔钱为由阻挠,也能鼓励儿子认真做。
「是,谢谢爹!」江定拓喜悦之情流露在脸上,他握住徐路儿的手兴奋喊道:「路儿,成功了!」
徐路儿也为他感到开心,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困难的还在后面。
第6章(1)
江记在城北的铺子即将在下个月开幕,江定拓成为城北分行掌柜这件事,震撼了江记上上下下,所有人听了都不敢置信。
这位置在江记里可是有许多人争取,却出乎意料落入江定拓手中,可让某些人忿忿不平,但江定拓是江老爷的儿子,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更有人是直接等着看好戏,若是江定拓无法在三个月内做出象样的成绩来,就会被换下,到时他们都还有机会。
离开幕还约有二十天,江定拓在接手前可有许多事要学,江老爷特别调了总行资历深的人带他,也从总行里调来好几个帮手到铺子帮忙,准备开店。
元氏和江定兴也假惺惺的来恭喜他、鼓励他,江定兴其实并不把一个分行掌柜放在眼里,因为以后他可是掌管所有铺子的大当家,何况江定拓是否能撑过三个月还是未知数,他和他娘一样,都抱着看江定拓出糗的心态。
江定敏却不像她娘和哥哥懂得做表面功夫,直接找上徐路儿,说些江定拓会失败等不中听的话。
闻言,徐路儿只是笑了笑,她感受到的恶意岂只这些,现在整个江府都在传言她一个丫鬟蛊惑江定拓娶她为妻,又怂恿江定拓掌店,他们都说她贪婪,意图把江定拓的钱财卷走,各种难听的话都有。
幸好江定妍和凤儿、冬儿都站在她这边,这样就够了,她才懒得对那些人生气,而且在开店前,她还有大大小小的事要帮江定拓,没时间跟他们生气。
「离开店还有二十天,大家要同心协力,好好努力,知道吗?」
「是。」
店铺里,江定拓正朝众人精神喊话。
分行员工十几人,排成两排,都唯唯诺诺的低头应是,没办法,他们都怕江定拓,深怕一个做不好被他揍,其实他们心底都觉得倒霉,本来在总行做得好好的,竟抽到下下签,被派过来支援。
「好好工作,只要店里赚钱了,你们都能有奖金,但要是敢偷懒……」江定拓利眼扫过去,他觉得他这掌柜应该要来个下马威,他们才会认真工作,因此他眼带警告地道:「皮就给我绷紧点!」
「是!」众人都急着喊是,怕晚了会被当成偷懒。
江定拓见他们齐心一志,声音洪亮有力,满意极了,便转身踏进店铺后方的内室里,那里有几间厢房,分别是账房、办公以及招待客人用。
江定拓耍完威风就走了,徐路儿则叹了口气,留下来帮他做做人情。
她先客气的朝长辈道:「莫大叔,大少爷他真的是很用心想做好事情,只是他性子冲了点,说话大声了点,也没那么八面玲珑,请你多多关照他了。」
「这是应该的,老爷也这么吩咐我。」被称为莫大叔的莫德,年约五十岁,看起来精明稳重,是江老爷派来的帮手,帮江定拓打理店铺事务。
在见到徐路儿前,他就听闻过她的事,人人都说她用尽心机攀上江定拓,但她看起来明明就温柔可人,如自家女儿般亲切,莫德对她的印象倒挺不错。
徐路儿也朝年约六十的老账房客气说话,拜托他多关照江定拓,老账房和莫德在江记的资历都很深,经验丰富,相信可以给江定拓很大的帮助。
徐路儿接着望向伙计,他们都是在总行里表现良好的人,应对客户的经验也很丰富,值得倚赖。
「请别怕你们的大少爷,他只是说话大声点,并没有恶意,只要用心做事,他就不会亏待你们。往后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直接对他说,请告诉我,我会帮大家想办法的。」
徐路儿说起话来轻声细语,伙计们听得心里舒服,又见她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还愿意当他们与江定拓之间的桥梁,心里都踏实许多。
徐路儿又多聘了几个大婶,江记所卖商品中,以胭脂水粉和香粉最受女客人喜爱,所以她特别设立个专门的区域,由女性接待,姑娘家来挑选香品时便能更放松。
徐路儿也打算亲自招呼客人,反正什么她勾引江定拓成为正妻,又怂恿他开店,是个贪婪的女人,想卷走他的财产这种话都有了,她还怕什么抛头露面。
徐路儿又和大婶们说了一些话后,也踏进店铺后方的内室,她在书房里找到江定拓,他正站在桌案前发呆。
「拓,你怎么了?」
江定拓望向她,傻笑道:「路儿,这就是我的店吗?我从没想过我也会有自己的店。」
「是你的店没有错。」徐路儿走近他,朝他肯定的微笑道。
「好像在作梦,爹竟会把店交给我。」当时他真怕爹会拒绝,没想到爹居然答应了,而他在兴奋过后才感觉到紧张,知道自己面临许多压力,但他并不怕,还跃跃欲试。
「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做给爹看。」徐路儿看得出他既兴奋又紧张的心情,接着又说:「从今天起,你也要好好的练习微笑,开店可得学着接待客人。」
「笑?那有什么困难!」江定拓马上双手叉腰,大笑两声。
他笑得很粗犷,笑得很豪迈,徐路儿认为这是他毫不做作的表现,但在他人眼里就成了野蛮的象征,而且也笑得太大声了,容易吓到人。
「拓,你这样笑会吓到客人的,要温柔一点。」徐路儿纠正道。
「那这样呢,哈哈!」江定拓想收敛,反而露出很难看的笑容。
徐路儿噗哧一笑,「自然一点。」
「哈哈!」
「太大声了,太凶了,小声一点……」
「哈哈!」
「你要笑得再真诚一点……」
「哈哈!」
徐路儿一遍遍教导着他微笑,她不懂得如何做生意,只能交给莫大叔来带他,但她也有她可以做的事,例如改变这个男人。
江定拓其实长得相当俊美,但长年来人们因他恶霸的名声,只会对他套上粗鲁、野蛮的字眼,她想改变他,让他学会微笑,她还要教他压低音量说话,改善他的言行举止,让他的身段变得更加柔软,好改变众人对他的印象。
一家店的好坏,不单单只是商品的问题,在高位的人必须要有柔软的身段,和伙计才能同心,伙计肯用心做事,客人才会上门,这是环环相扣的。
徐路儿去香行学制香时,总会经过总行的店铺,她看过江老爷亲自接待客人,知道老板不只是发号司令,让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也得了解客人的需要,亲自去参与,生意才能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