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梁万晴是有很多很多的不舍与内疚的,就算要她一辈子被管死、被吃定,那也是应该的。
“我认同你的互相,但你所谓的很好的生活,应该只有物质生活,并不包括他的精神生活。
也许,这种为爱牺牲的苦行僧,才是他想追求的修行,爱的代价。”
“噗,你这个死文青!去你的爱的代价啦。”她狠狠唾弃梁舟。
“兼差的事情你还是不打算告诉他?”梁舟问。
“过阵子再说吧!”梁万晴鸵鸟的想。
“万晴,善意的谎言终究还是谎言,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个时间跟你老公知会一下,否则哪天东窗事发,那该有多伤人。”
她也不是蓄意要欺瞒老公她的行踪,还不是蓝牧礼太固执要疼人,一厢情愿的以为让她不再为生活奔波就是爱,好像非把她养成花盆里的娇贵花朵似的,只能任人搬来搬去。
她知道牧礼是因为心疼她很早就得工作养活自己,可他不知道,要她梁万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承担所有责任,自己当个快乐学生,她办不到。
夫妻不是共同体吗?就算是吃苦,也该一人一口,不该全都往牧礼嘴里塞。
她不想拂逆他疼爱自己的心,也不想他独自为生活所苦,只好拉着学长“狼狈为奸”,掩饰她对牧礼的欺瞒。
“所谓为人家好,也要人家点头才是真好,否则就是一厢情愿。”梁舟话锋一转,“欸,我说你们夫妻怎么都爱犯这种错?很爱自以为是。”
“不行喔?谁让我们是夫妻。”梁万晴一脸骄傲,摆明炫耀的说。“好啦,学长,你别再碎碎念了,不用替我担心,牧礼很大器也很信任我,他从不会在他工作的时候打电话回家查勤,而且只要他下班回到家看到我在,他不会疑心的,加上有你的周全掩护,万事OK的啦!这只是过渡期,等下个月毕业,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他说我要出去上班。毕竟生活不容易,米虫的生活有享受过就好,总不能一辈子赖给牧礼养吧?这样他多可怜。”
“你就是吃定我永远无法对你说不。”都不知道当共犯压力很大的!
“哪是?我对你永远都是赞叹、是佩服,你看你,明明手长脚长大男人一个,做事却比女孩子还细腻,根本存心让我们女生难堪。”
“狗腿!”尽可能的擦掉彩妆后,梁舟屈指朝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弹,“好了,就先这样,晚上洗澡时别忘了要仔细卸妆。”
吃疼抚额,“蛤,还要卸妆喔……”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如果你想将来变成豆花大婶,被蓝牧礼嫌弃,我不介意你勇敢的省去这道手续。”
“根本恐吓无误。”
“没错!”转身回到重机,梁舟戴上全罩式安全帽,“后天的工作别忘了,为了这次的海洋风服饰,我在汽车旅馆租了一间具有希腊蓝白风情的房间,垦丁去不了,你就当作先去希腊旅行吧。先走喽,后天见。”
“嗯,学长掰掰。”梁万晴一边用力的挥舞小手,一边淘气的猛送飞吻,直到梁舟的身影化成远方再也看不清的一抹小黑点。
等等,现在几点了?梁万晴拿出手机瞄了一眼——
糟糕,耽搁太久,不能再这样拖拖拉拉了,快快快,人妻模式启动,回家准备爱妻晚餐去喽。
梁万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此时蓝牧礼就静静的站在位于顶楼的住家窗台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和梁舟的互动,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挥手,然后转身回家继续扮演她的贤慧小人妻。
宛若墨汁黑沉的眸子,极冷,就是像千年寒冰凝结而成般。
他禁止去想,禁止自己的脑袋一再地去细想妻子和那男人的关系,却阻止不了方才亲亲小妻子被笼罩在对方高大身影下,亲昵相靠长达数分钟的画面反复跃上脑海,激起他的醋意,撕裂他的从容。
胸口,似有炽热的烈火翻腾,在无声中将他的忍耐一点一滴的烧毁殆尽……
说真的,直到今天以前,他还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认为母亲的话不过是对妻子的刻意抹黑罢了,可他今天在上班途中,被一辆失速的小货车撞上,一整天万般无助的躺在医院急诊室里,却怎么也联络不到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每天除了上课之外,都乖乖待在家里,一心一意等着他归来的小妻子,此刻又看到她欢天喜地的从别的男人重机上下来——
好吧,他承认,就是现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愿相信她会背叛。
可当特地来找他的母亲,亲手拿出一迭梁万晴和男人多次进出汽车旅馆的证据后,一直以来对妻子言行都寄予满满信任的他,那最后一丝的信任,顿时变成笑话。
“妈,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你让人去跟拍万晴?!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蓝牧礼错愕的看着母亲。
“妈能不这样做吗?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继续被骗得团团转吗?”
“……”蓝牧礼无语,怔然的看着远方。
“牧礼,之前你可以不信,但现在你还认为是妈妈在离间你们的感情吗?如果她真有你说的那样好,我也是可以为了你努力去接受的,可是你自己看看,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为她付出!
你不能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了,回家吧,这些日子就当作是一场错误,我们重新开始,你爸爸也一直等着你回家,一切都还来得及。”蓝母苦口婆心。
蓝牧礼痛苦的把自己的头埋进双手掌心。
心,太苦涩了,苦涩到令他再也说不出一字半句,更遑论长篇大论的反驳。
“牧礼,回家吧,你和梁万晴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她的世界并不属于你,你该回到你原本的世界,梁万晴根本不值得!”
理智告诉蓝牧礼,她不值得,可是人的情感若能够这么理智的切割整理,当初他也就不会违背家人的期待,选择和梁万晴闪婚。
蓝牧礼一时间还无法回答母亲的要求,是心里仍有希冀,但更多更多的是不解,不解他的妻子,为什么要用如此不堪的方式,来回报他对她的维护。
“妈,你先回去,我想听万晴怎说。”
“牧礼,你清醒点!”
“妈,我拜托你——”就算是结束,他也要自己亲手了结一切。
蓝母没再说话,默许了蓝牧礼的请求。
蓝牧礼紧紧的闭上眼睛……
第2章(1)
走到三楼,梁万晴想起这一期的水、电、瓦斯费用还没缴,只好又回头下楼,绕去附近的便利商店缴款。
以往缴完钱,她的小土豆荷包总是扁得不成形,自从她开始兼差打工后,小土豆荷包总算没那么营养不良,看来她对家庭也是小有贡献的呢!
小小的成就感,让她眉开眼笑的一路快走回家。本想紧接着一口气挑战直攻顶楼,孰料爬到四楼,她就快要不行了,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爬上五楼,房东太太正好开门——
“万晴,你回来的刚好,我正要拿些东西给你呢!我婆婆从南部寄了一箱蔬果上来,这些你拿回去吃。”
“哇,这么多?!”
瞧,这些高丽菜、萝卜、马铃薯、洋葱、小黄瓜……一个个长得多么饱满圆润!这么一大袋,足够她和牧礼吃上一整个礼拜了。梁万晴觉得好感恩。
谢过房东太太后,她拎着爱心蔬果,欢天喜地的爬上夫妻俩位于顶楼的住处,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梁万晴愕然发现,门……没锁?!
糟了,该不会是遭小偷了吧?脑中方闪过这个假设,下一秒,大门就被人从屋内往外一把推开。
毫无防备的梁万晴鼻梁差点遭殃,赶紧往后跳了一大步,待看见开门的人,她表情惊愕得活像见鬼,脱口喊,“……妈?!”
她喊的不是自己那个早已蒙主宠召的福薄亲娘,而是她亲亲老公大人家那位贵气逼人的母亲大人,也就是她这位丑媳妇的贵妇婆婆。
并非贵妇婆婆长得像鬼,事实上,她的贵妇婆婆可美着咧,五十多岁了肌肤还是吹弹可破,身材也在水平之上,她会露出活像见鬼的表情,完全是因为婆婆驾临贱地的机率根本比见鬼还低,她也才会被吓得这么彻底。
不知道是不是丑媳妇的宿命,一看到贵妇婆婆,梁万晴顿觉胸口一紧,呼吸困难,没来由的紧张感多得像是要从身体里爆出来似的。
相较于她的惊吓,婆婆明显淡定,吭是没吭一声,就是眼神恶狠狠的,活似要吃人,睥睨了她半天后,未能免俗的奉送一记经典的鼻腔共鸣,这才款摆着保养有致的腰肢,傲然离去。
妈都来了,当儿子的人肯定在家,小小受到惊吓的梁万晴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拉开门,赶紧躲进屋去。
“牧礼,妈她今天怎么会……”话没说完,只剩嘴边呢喃。
她看着屋里那个弯着身体,脑袋低垂,静静坐在夫妻俩从跳蚤市场一路扛回顶楼的二手沙发上的男人,心微微的酸了起来。
莫不是方才母子俩谈话有什么不愉快吧?
看着他沮丧的身影,梁万晴很想上前安慰他几句,可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因为她肯定是那个造成一切不愉快的罪魁祸首。
在蓝家人眼中,她梁万晴早成了拐骗蓝家之光的坏女人、狐狸精,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与其追问来龙去脉,让蓝牧礼又夹在家人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还不如让一切龃龉都到此为止。
看了手中的蔬果一眼,想起他最爱的咖哩,梁万晴决定临时更换晚餐菜单,用食物鼓舞他。
“牧礼,我们很久没吃咖哩了吧,房东太太刚刚拿了好多新鲜蔬果送我,晚餐我煮蔬菜咖哩给你吃。”
没等他响应,梁万晴已经抱着蔬果来到套房附设的小厨房,开始卖力的洗洗切切,专心的熬煮咖哩,准备爱妻晚餐。
一时间,不到十坪的小空间里充满菜刀落向砧板咚咚咚的声响,很是温馨。
忽然,梁万晴感觉眼前的光线产生变化,一抹高大的暗影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将她完全笼罩,伴随而来的是蓝牧礼闷闷的嗓音。
“你今天有课?”
“对啊!”八点的通识课,十点就结束了。
“下课之后你去哪里了?”
第一个闪过梁万晴脑中的是一贯的官方回答,下课后就回家啦。可想到梁舟方才的话,她想,也许她应该试着坦白从宽,不要继续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是为牧礼好。
下定决心的梁万晴刚端着笑容抬起头,下一秒,她笑容僵凝,连忙丢掉手中的蔬菜和菜刀,绕过流理台,惊呼着跑向蓝牧礼——
“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受伤?你不会是摔车了吧?”
蓝牧礼的脸上有一大片擦伤,一路延伸到下颚,就连身上也是,深色的夹克外套都磨出布须,手背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痕。
“回答我,下课之后你去哪里?”他不让她回避。
“那很重要吗?”对于此刻的梁万晴来说,再没有事情比蓝牧礼身上的伤势还要重要了!
虽说伤口都已经涂了药,暂无大碍,可梁万晴还是忍不住责怪起自己不够细心,居然没在进屋的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伤势,还自以为体贴的给他空间。
她心疼得差点就要哭出来,想仔细察看他的伤势,又怕贸然拉扯会碰疼了他,一双小手慌张的在他身前张开又握紧,完全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她稳住心绪,想要触碰他的脸,蓝牧礼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拒绝被碰触。
“那个人是谁?多久了?”
他乍看冷静,好像跟平常别无两样,可那过度紧绷的下颚线条却又那么突兀。
蓝牧礼在挣扎,挣扎着是不是要把一切都抖开比较好?挣扎着,是不是只要她愿意坦白,他就假装没这回事,原谅她这一回?
可是,好难,一想到她的心已经不是完全属于自己,那就像有一根利刺梗在自己胸口那般难受,连呼吸都会痛!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牧礼,你抓痛我了。”梁万晴皱眉喊疼。
他怔楞松手,烦躁的伸手爬过自己的头发。
摆脱钳制的梁万晴转了转被抓疼的手,狐疑问:“怎么搞的,你今天好奇怪喔,你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东西多久了?”
她歪着脑袋,满脸不解的望着蓝牧礼,彷佛他说的是什么高深的程序语言,以至于她一句也听不懂。
瞧,她的表情多么无辜,她蹙起秀眉,认真思索的样子多纯真、多可爱。
看着她近乎傻气的模样,蓝牧礼的胸臆间似有一股异样情绪在翻腾……
往常,不管他如何生气,只要迎上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就会没辙的心软,可此刻同样一双大眼睛、同样一副表情,看在他眼里却是多么的讽刺,又是多么的令人作呕,不仅无法逗笑他,稳住他的心绪,反而像根锐利的银针,戳痛他的心,挑起他隐忍的怒意。
尤其一想到她极有可能也用这样的方式去取悦某个男人——
理智倏然断线,蓝牧礼再也忍无可忍,大掌紧紧扣住她单薄的肩膀,怒声低吼,“够了,梁万晴,请你不要再跟我演这种廉价的无辜戏码了,可以吗?”
突如其来的怒吼,让梁万晴彻底被吓坏了,她从没有见过蓝牧礼这样失控,老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小嘴几次张了又张,想要说什么,最后却连个简单的单音也挤不出来。
“方才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你今天跟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们背着我在一起多久了?”
他愤怒的将梁万晴压制在墙上,两只眼睛几欲喷火的瞪着她,句句严厉的质问就像是落雷打在她耳膜上,震动了她的心房。
梁万晴错愕的看着令她觉得陌生的丈夫,脑中思索着他的话……难道是方才梁舟学长送她回来被牧礼看到了,他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误会,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梁舟学长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而已,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我和梁舟学长打中学就认识了,打打闹闹是常有的,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
“只是顺路?”看来,他的妻子把他当成笨蛋呢!蓝牧礼自我解嘲的笑了。
那样的笑容是梁万晴所不曾见过的,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肠胃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