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被邹定睿抓住?”她一连吞咽了数口口水,身子拚命往车厢里缩去。
沐荣被她这副防备的样子逗得直笑,笑里充满了嘲讽。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跳下了马车。
她不敢大意,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外头没动静,才睁着一双大眼睛,将包袱当成攻击工具拽在胸前,慢慢的出了马车。
这里是哪里?江初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座位在树林中建得十分别致的别苑。
“沐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怕了?真有趣,我认识的江初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恶女才对。”
她闻言一惊,心中开始怀疑,莫非原主跟沐荣真有什么感情牵扯?
好在这个让她心惊胆跳的推论在下一刻被推翻了。
沐荣说:“老实告诉你吧,我是受人之托带你过来见我一个朋友。”
“朋友?”她瞪大眼儿,心中翻腾不已。
有哪个朋友会这么大费周章,还出动了沐荣这样的使毒高手来带她?
内情肯定不单纯。这样说来,跟原主有感情牵扯的应该是沐荣口中的这位朋友。
“他已经在里头等着,进去吧。”沐荣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他表情不冷不热,看得出来他与原主的关系应当不怎么样。
得到这样的结论,江初香暗暗松了一口气,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沐荣这人高深莫测,最好少与他有太多的牵扯。
在沐荣的领路下,江初香进了位在清幽树林中的别苑。
走过了弯弯绕绕的回廊,进了一道又一道的门,最后沐荣停在一处人造小湖。
小湖上建着一座赏湖亭,布置得很是幽静,一道高健挺拔的男子背影就立在亭子中央,看上去很是熟悉。
江初香紧悬着一颗心慢慢走进亭里,正想开口说话,那个男子忽然转过了身。
她顿时煞住脚步,水灵的眸儿瞪圆,话全噎在喉咙,错愕得发不出声音来。
半晌,她道:“你……你怎么会?”
邹定睿正一脸怒容的瞪着她,大步走到她面前。“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惊吓过度,江初香还在怔楞。“你跟沐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是应该缉拿他,把他还有江家余党都一网打尽?”她傻气的问着此刻全然不是重点的问题。
邹定睿不悦地解释道:“你以为像沐荣那样的人,他会甘心当你爹的打手,任江丰差遣?”
事实上,沐荣当初会投效江丰是别有目的,而邹定睿为了扳倒江丰,便透过关系找上了沐荣,最后与沐荣达成协议,让他成为江丰身边的眼线。
正因为有了沐荣这条线,邹定睿才能顺利掌握江丰的弱点,一举让江家倒台。
听罢,江初香诧异的想起——
“那沐荣上回闯进将军府……”
“是我托他去试探你的。”邹定睿语出惊人。
当初他无法确定她是真的变了还是在演戏,只好透过沐荣进行试探,没想到她竟然真将沐荣夜探将军府,还有要她下毒的事全一五一十招了。
事实上连当初提到的石大人与柳花江码头都是假消息,江丰流放边疆后再难有翻身机会,这么说不过是想探测她会不会试图与那些人接头,然而她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经过那次的试探之后,他就已经信了她九成。
“原来如此……难怪自那次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不太一样了。”
“好了,你的疑惑已经解开,现在可以乖乖跟我算账了。”
邹定睿伸出手将她拉近自己,力道过强扯疼了她的手,她吃疼的皱起秀眉,这才迟钝的发现他在生气。
至于生气的原因,她比谁都清楚。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离开?”她用很委屈的表情瞅他。
“那晚我跟沈威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却还在我面前装傻,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我装傻?!”她瞪大眼抗议。“你不也对我装傻?还说什么那些刺客是针对你来的,还向我道歉,说什么连累了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担心。”外加为试探她是否有听见他与沈威的对话。
“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还有脸留在你身边。”说着,她眼眶泛红,连声音都哽咽了。
“我说了,我自有法子对付那些人,难道你信不过我?”见她掉眼泪,他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口气不再那么凶残。
“不是信不过,而是我想得太浅了,没想过我的身份很可能会影响你的仕途,江家的仇敌又这么多,我留下来,岂不是将整个将军府都拖下水?”
原来她是想到这些,才会做出离开的决定。
真相大白后,邹定睿心中的怒火全消,只剩下浓浓的心疼。
“你这个傻姑娘,我若是会怕,当初就不会留下你,还落实f夫妻之实。”他一边低声轻斥,一边将眼眶泛泪的她抱进怀里,好生疼惜的抱紧。
“睿,对不起……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我根本不想离开你,可是我不能害了你啊。”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哭了起来。
“我发过誓这一生绝对不负你,不管你会为我带来怎样的麻烦,我都不怕。”
“你别对我这么好,这样……这样我更离不开你了。”
“谁准许你离开了?你不能走,不准走。”
邹定睿凶狠的说罢,低下头捧起她的脸一口吻住她,她则呜咽一声,双手扯紧他的袖口,仰头逢迎这个吻,欣然承受他的疼惜。
老天爷,她真的好爱,好爱这个男人!
假如眼前让她选择要留下或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下来与这个男人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第10章(1)
“呵呵!”一阵取笑声打断了夫妻俩的亲热。
江初香红着脸从邹定睿怀里退了出来,转身就看见沐荣坐在亭子里,手里还把玩着一根竹箫。
他是什么时候进到亭子里的?好可怕的人……来去都这么无影无踪。
再想到沐荣是一手造成江家倒台的关键人物,江初香对此人又多了几分忌惮。
沐荣说:“没有人比我清楚江家的底细,江家的仇敌有多少我也了如指掌,有哪些人会铤而走险花钱买凶,我更是清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初香不明白。
邹定睿按住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今天我让沐荣带你过来,其实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她心中不安的问。
“为了保护你又不能动用官方的人脉,所以你的好丈夫找上我,让我帮他铲除那些想对你不利的江家仇敌。”沐荣代替邹定睿回答,为她解了惑。
“真有此事?”江初香大吃一惊。
邹定睿坦然的看着她,点了点头。“沐荣说的没错,我正有此打算。”
“不过要我出马,可是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沐荣笑道。
“你想要什么代价?”邹定睿连眉头也未皱一下,似乎早已经有心理准备。
见状,江初香着急地插嘴,“不成不成,万一他开出的条件是要你帮他杀人放火,难不成你也要答应下来?”
“为了你,我有什么不能答应的?”邹定睿的态度十分坚定。
江初香这下子是又感动又着急,真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
沐荣忽然发出调侃的笑声,说:“你们还真是夫妻情深。放心吧,我不会要邹定睿杀人越货,我开出的条件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倒也不至于。”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把我弄进皇宫。”沐荣直截了当的说。
“你想进皇宫?!”江初香率先大喊出声,惊讶不已。
沐荣看都不看她一眼,笔直的望着邹定睿。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易,邹定睿的态度才是重点。
“你进皇宫想做什么?”邹定睿没直接答应,也没有回绝。
“那里有我想见的人。”
邹定睿点了点头,一脸了然的说:“我懂了,先前你之所以会接近江丰,后来又答应帮我除掉江家,目的就是想进皇宫见那个人。”
“是。”沐荣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仇人?”
“不是。”
“那是你什么人?”
沐荣沉默了一会儿,期间,江初香似乎在他眼中看见了某种情绪——一种像是思念的情绪。
就在她恍然大悟之时,沐荣已经开口说:“是在我心上的人。”
闻言,邹定睿面露诧异,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又恢复自若神色。
“我懂了。”他点了点头。
“那你是接受我的条件了?”沐荣挑高了眉,对他的盘查就此打住似乎感到有点惊讶。
“如果你不是想进宫做伤天害理的事,而是为了一个女人,我就可以接受。”
邹定睿一席话说的直接坦白。
“你不怕我是在骗你?”沐荣笑了。
江初香看着自家良人,用力的猛点头。“是呀是呀,万一他在说谎骗人呢?”
邹定睿被妻子的反应逗出了满脸笑意,“我认识他有好几年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说这种谎。为了一个女人进宫这种话,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是很失颜面的,如果他真要说谎,绝对不会找这样的借口。”
江初香心想,对啊,堂堂一个使毒高手,甘愿成为别人的刽子手去解决江家的仇敌,费这么大的心力就为了进宫,而进宫的理由却只是为个女人,对古代高手来说这种理由未免太……太孬了。
定睿说的对,像沐荣这种自视甚高,行踪神秘的高人,既然会说出这种话,那肯定是实话了。
“那么这桩交易就此一言为定。”邹定睿向沐荣伸出手。
沐荣一笑,回握住他的手。“好,一言为定。我保证不出三个月,那些有心想对付江初香的仇敌一定会全数被我铲除。”
“那么到时候我一定会实现承诺,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把你弄进宫里。”邹定睿面带微笑的点头。
“好。”沐荣收回手,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目睹了两个各有千秋的男人交易的过程,江初香立在那儿,心中涌起了澎湃。
送走了沐荣,邹定睿目光转向江初香,眼神立刻多了几分阴沉,他笑笑地说:“现在只剩下我们夫妻俩,也该来好好算账了。”
江初香一惊,赶紧陪笑求饶。“我不告而别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生气……”
“想逃去哪儿?给我过来。”邹定睿一把揪住想逃跑的妻子,一个反手就将她搂进怀里,用着惩罚意味浓厚的力道深深吻住她。
“呜……呜呜呜。”江初香惨遭凶狠的“灭口”,当下欲哭无泪。
于是,一场出走皇都的风波就在邹定睿出手后结束。
两个月后的某个早上,来自将军府的迎接仪仗队将整条玉盘街占满了,整座皇都的百姓都跑出来凑热闹。
街头的三姑们说:“听说江家女可神气了!安平侯世子亲自骑马领着轿子来这里接人,给足了她面子。据传当初她是为了不祸及将军府才自愿离府,还开了间赚钱的药铺,当真是咱们大齐的一代奇女子。”
巷尾的六婆们说:“听说江家倒了,这江家恶女就变了个人,现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邹家疼惜这个媳妇都来不及,如今风波平了,也难怪邹家这么大阵仗来接人回将军府。”
这一天,江初香当真是风光极了。
她头上插着一支掐丝琉璃花金簪,还有翡翠珠花点缀,一身大红色的蝶恋花宫裙,脚上踩着绣满了金花的红丝鞋,看上去就像个准备出阁的新嫁娘。
她让春荷搀扶着站在药铺门口,面若桃花初红,笑盈盈的看着街头另一端缓缓朝这边行来的队伍。
邹定睿坐在一匹高大骏马上,那英姿飒爽的身影,俊俏如天上谪仙的面孔,看傻了皇都里一票未出阁的姑娘家。
当邹定睿下了马,牵起江初香的柔荑亲自护送她上马车时,这一幕更是羡煞了无数女人,在场女子无不抚着胸口叹息,目光乂羡又妒。
就这样,安平侯世子妃江初香重回将军府的消息轰动了整个皇都,连皇帝在民间的探子也将此消息如实的捎回宫中。
“真有此事?”
御花园里,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轩帝正陪着皇后散心,趁着皇后进亭子里歇息的时候,接见了探子。
探子弓着腰,双手抱拳的禀报,“禀皇上,小的已经调查过,邹世子确实没休了江丰的女儿,反将她接回将军府,这事十分轰动,整座皇都的百姓都能作证。”
轩帝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才挥退了探子,然后喊来了太监总管。
“皇上请吩咐。”见主子脸色不对,太监总管也不敢多话,惴惴的等着圣旨。
“宣邹世子进宫到御书房见朕。”轩帝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满园子盛开的花朵下令道。
“喳。”太监总管抹了把冷汗,立刻起身去办。
御书房。
邹定睿已经跪在地上将近一刻钟,轩帝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始终未发一语。
良久,轩帝终于开口,“邹世子,你可知道朕为什么会召你进宫?”
邹定睿低垂着美目,不疾不徐的回复,“微臣明白,皇上是因为江丰之女一事才会召微臣进宫面圣。”
“江初香是罪臣之女,还是朕心头大患的余孽,你应该将这样的妻子休离,为何还将她接回府里?”
“回皇上的话,江初香对微臣有情有义,她与江丰虽然是父女,不过父女不同心,她只是无辜受牵连的可怜人。”
轩帝冷哼,“她身上流的是江丰的血,江丰此人有多阴险狡诈,多作恶多端,你是一手让江家倒台的幕后功臣,你应该比朕更清楚。有父如此,他女儿能好到哪儿?”
邹定睿也不跟皇帝打迷糊仗,开门见山的说:“微臣明白,皇上认为微臣包庇罪臣之女,对大齐王朝的忠诚有了动摇。”
“你既然清楚朕的心,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轩帝重重的拂了下明黄色宽袖,怒目瞪着他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年轻臣子。
“皇上息怒,微臣不是故意忤逆皇上,而是真的放不下江初香,微臣对她是一片痴心,认定这辈子只有她这个妻子。”
“荒谬,大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应该的,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再纳妾?”
同样身为男人,太清楚男人花心的本性,是以轩帝对他的痴情嗤之以鼻。
“皇上英明,微臣正是这样打算的。”邹定睿双手抱拳,顺势压低了脸。
“你就不怕朕怀疑你的忠心,削去了你的少傅官位,连你父亲征北将军的职务和安平侯爵位都一起给拔了?”
“皇上是大齐王朝开国以来最英明神武的仁君,绝对不会将我一人的过错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听罢,轩帝不怒反笑。“邹世子,当初朕之所以重用你,看重的就是你这分不屈不折的气魄,想当年你父亲为我大齐驱逐外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气势,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这话说的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