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他、他、他……说穿越?有没有听错?揉揉耳朵、揉揉眼睛,揉揉所有讯息接收器官。
“穿越?”她问。
“穿越!”他答。
轰轰轰,晴天霹雳连轰炸,他怎么知道穿越,莫非他也是穿越人士?那么……他是哥吗?那个她想拿来和莫医生配对的哥哥?
倏地,喉咙被绑住,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流下泪水,狂飙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拚命往下坠。
如果他是哥,是不是代表在二十一世纪,他们的爱情无法顺利进行,所以邱比特帮他们换个新空间?
她在发抖,她很委屈,她很可怜,短短的三秒钟内她泪流满面。
一股强烈的不忍生起,心疼在敲击他的脑袋,璟睿不想问了,穿不穿越重要吗?不重要!什么才重要?她……她的伤心才重要。
直觉地,他想拥她入怀,但吕襄译推开他,抢到余敏面前。
莫非世间真有穿越这回事?他用观赏“神兽”的目光紧紧盯住她。
他想问她一大堆事,比方下一任皇帝是谁?齐国是不是真会与大金交战?她有没有本事制造手榴弹……
他从璟睿怀里抽出照片,放在她面前,用加重版口气说:“你就是穿越人,我们知道了。”
照片……是莫霏拍的,有她、有哥,有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产品。
她再也抑不住激动,一把扑进璟睿怀里,两条小胳臂紧紧圈住璟睿宽宽的腰际,放声大哭。“哥,你也穿越了吗?”
什么?什么?什么?更多的问号把璟睿和吕襄译的脑袋塞爆,完全无法思考……
余敏的眼睛黏在照片上,已经超过半个时辰,她想不通,为什么窗台上的照片会跟着她穿越?
吕襄译和璟睿搬来两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把之所以知道“穿越”的来龙去脉主动解说清楚后,等待她开口。
“你真的不是我哥?”
“不是,我是靖国公世子,家中的嫡长子,在昨天之前我确定自己没见过你。”璟睿解释得极其认真。
“照片会落在你手中,肯定有原因。”她沉吟道。
“也许。”璟睿同意,吕襄译也点头。
今日,他与襄译并肩策马,照片飘过来,不偏不倚地贴上他的衣襟,如果这代表的是缘分,璟睿很高兴,和她有缘分的人是自己。
接手照片,他再次细看,照片里的人确实是自己和余敏。
“你说这个叫作照片?怎么弄出来的,用特殊的工笔画出来的?”吕襄译问。
宫里有不少厉害画师,替皇帝、皇子、公主及各宫娘娘作画,但没有任何人的画技可以这样栩栩如生的将人描绘下来。
余敏摇头,她花大把时间与力气才逐渐恢复情绪。
“照片不是用画的,是用拍的,用相机、用手机,在我们那里可以用不同的机器,把人或图像记录下来,古人用笔记录历史,而我们现代人用照片、影片来记录史事。”
“意思是,那些机器可以把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通通变成……”吕襄译拿起照片,对她挥两下,问:“照片?”
“对,手机的发达与生活化,很多人每天都为自己拍照,这张照片是莫医生拍的。”
“莫医生是谁?”璟睿问。
“是我爸爸中意的媳妇人选,但是哥……”讲到哥,余敏心头沉重,她死了,哥很伤心吗?会不会太难过,会不会陷在哀伤情绪中久久无法恢复?
她摇头,再次提醒,眼前男人不是她的哥哥。
“你哥怎样?”璟睿追问,他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感兴趣。
“哥还在犹豫。”
“莫医生不漂亮吗?”吕襄译问。
“不,她漂亮,聪明大方、开朗善良,所有人性中美好的性格她都有。”
“既然如此,犹豫什么?”璟睿和吕襄译一人一句,接得很有默契。
余敏看一眼璟睿的脸,苦笑,因为哥喜欢的是她,而她也喜欢哥啊。
她没有明讲,但带着羞怯与甜蜜明媚的笑容,却让璟睿意识到些许真相,他皱眉,口气充满教训意味,“那个人是你的哥哥。”
好吧,他承认,看见她因为另一个男人而娇羞明媚,让他极度不舒服。
余敏讶异于他的敏锐,她什么都没说啊,他怎么会知道?
吕襄译看不懂余敏的羞怯,却听明白璟睿的教训口吻,身子往前一倾,视线钉在她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微笑,问:“你喜欢自己的亲哥哥?不会吧?”
闷!她不习惯将心事摊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带着薄怒,她说:“哥哥姓韩,我姓余。”
“是谁从母姓?”吕襄译又往她更近一步。
璟睿撇嘴不满,扳过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拉。
余敏蹙眉,他们很有挖人隐私的本事,若穿越到二十一世纪,会是最优秀的狗仔队。
“在我们那里,和离是很普遍的事,据统计,六对夫妻当中就有一对离婚。哥的爸妈离婚了,因为哥的母亲有强烈的事业心,经常世界各地奔波,而哥的爸爸需要一个每天都有温热饭菜可以吃的家。
“我爸妈也离婚,我爸是个很好的父亲,却不是好丈夫,他性情风流,结婚后还有不少红粉知己,但我母亲对于丈夫的忠诚专一有强烈要求。
“他们各自离婚后,哥的爸爸遇见我的妈妈……正确的说法是哥的爸爸先遇见我,哥的爸爸是医生,我是他的小病人,从小到大经常到医院报到,于是我妈和哥的爸爸相遇、相爱,最后他们决定结婚,成为一家人,我才变成哥的妹妹。”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吕襄译福至心灵地问上这一句。
余敏想也不想,直觉回答,“他叫韩璟睿。”
韩璟睿?!轮到吕襄译和璟睿被雷劈,他们看着彼此,不是深情款款,而是疑问多到无法解释。
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长相,意谓什么?
璟睿也是穿越者?不可能,他只有这个时代的记忆。
璟睿和余敏的哥哥是同一个人,只是生存在不同的时代?
没有人可以给他们合理解释,他们对科学的涉猎不够深,而幻想创意不是这个年代的教学重点,所以他们只能发傻,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合适的事情来做。
至于余敏,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
低着头,没有发现两个大男人的错愕,她伸出手指,一遍遍不断在腿上重复写着“韩璟睿”。
这是她的习惯,国小、国中、高中、大学……每个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的时刻,她会不断写着“韩璟睿”,写着写着,心就安了,写着写着,就不慌乱了,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会自动慢慢回归正常。
为此,她常抱着哥的手臂撒娇,说:“哥比爸开的药更有效呢。”
早知道……早知道要离开的话,当初怎么能够放任自己,靠他靠得那样近?
不应该亲密、不应该建立关系,不应该把他美好的人生拉进自己残缺的生命里,她给不了哥任何东西,只能给他留下一笔删除不去的哀伤。
哥很痛吧?会痛很久吗?他能顺利找到自己的止痛剂吗?
做错了,她……
在短暂的震惊后,璟睿迅速恢复素日的沉稳。
他望住她恬淡的脸庞,不管看几次,他都觉得她漂亮,不是那种可以用笔墨形容出来的美,而是一种……一种瞧过、看过、相处过,就想要再瞧、再看、再相处的美。
“你为什么会穿越?”吕襄译好奇宝宝精神发作。
她也期待有人告诉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应该是因为我死了吧。”
“你为什么会死?”
“我的心脏不好,能活到几岁,没有人能保证,即使爸和哥都是心脏科的权威。我从二十岁后就在排队,等待一颗健康的心脏,很可惜,我并没有等到。”
“什么意思?”心脏可以被……等待?
“几百年后的医学技术很发达,人的手断掉,把断肢捡起来,立即送医的话就有机会接回去。”
余敏的话让璟睿精神振奋,太神奇了,如果有这种医术,打起仗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伤兵。“接回去之后,手还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就算接不回去,等伤口愈合后,也可以接机器手臂,一样可以做出简单的动作。
“同样的,心脏坏掉的人可以登记,等待换心,只要有一颗健康心脏,我就可以再活很多年。这个手术叫作移植,肾脏、肝脏、眼角膜、皮肤……许多器官都可以移植,只要有人肯捐赠,就会有人获救。”
“可对方把心脏捐给你,自己怎么办?”
“通常能够捐赠器官的人,都是被医生判定脑死,无法活下来的人。”
“有这么厉害的医术,你们那里的人可以活很久喽?”
“对,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平均寿命是八十几岁。”
“你会做移植手术吗?”璟睿急问。
“我不会,那是外科医生才能做的事,我哥和莫医生都会做。”失笑,现在余敏可以确定他不是哥,哥才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不会?吕襄译蔫了两寸。“那你会做手榴弹吗?”
余敏打量两人,他们未免太异想天开。“我不会,那是军火专家才会做的事。”
“这个不会、那个不会,你到底会什么?”吕襄译闷透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穿越人,没想到她什么都不会。
“我会做衣服。”余敏指着照片,说道:“这是手机,拍照时,我正对工作室里的员工交代事情,如果没死的话,我的新作品有机会在巴黎时尚周里展示。
“这是电脑,里面有我要写给杂志的文章,有我设计的衣服,他们是这样形容我的作品:简约、婉柔,带给人视觉上温暖的飨宴。”
吕襄译轻嗤一声,哪个女人不会缝衣服?值得她说上一大篇,他轻蔑回道:“不就是个裁缝?”
真难听,什么裁缝?
余敏耐心回答,“我是时尚流行业者,我有自己的工作室,我和好几个大品牌的服饰公司合作,为他们设计衣服。”
璟睿转移话题,问:“病人不是应该留在家里,好好养病?”
余敏长叹,同情目光对上璟睿,“实在很难跟你们这些古人沟通,不过……我试着解释吧,在我们那里,病人不必关在屋子里等死,可以选择继续工作或者享受剩余生命。”
你们这种古人?他居然被鄙视了?璟睿皱眉,她不知道他在帮她吗?
第三章 什么也不会(2)
吕襄译瞪璟睿一眼,人家才不需要他救。他绕回原题,“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到这个时代赚大钱?”
“有很多啊,电脑、网路、电视、汽车、手机、软体……在我们那里,最有钱的人都经营这些产业。”
有这么多可以选?太好了,总不会样样都不成吧,吕襄译的兴致再度被提起,“很好、很好,那你会做哪一种?”
“我不会,那些东西都很专业,需要专业的人才来做。”
吕襄译翻白眼,和她对话简直是浪费口舌,为什么不让那个既漂亮又聪明大方、开朗善良的莫医生穿越过来?
“身为穿越者,你到底会做什么?”
“我会做衣服。”
“说来说去,还是个裁缝。”不会缝衣制服的女人怎么嫁,值得她拿出来说嘴?吕襄译挥挥手,脸上已无方才的热情,只剩下恼怒不耐。“乍一看,挺丑,仔细看,更丑,没才能,长得又是少见的丑,你干么费功夫穿越?因为我们这儿的粮便宜吗?”
嗄?变脸?嘴臭?余敏领略到人性丑恶。
她只是不够美艳,怎样也算得上清秀佳人,不实指控!
幸好她脾气好,情绪起伏不大,不习惯泼妇骂街,不过讽刺还是行的。“可不是吗?真冤,要是可以长得像世子爷这般,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秀色可餐、九天仙女、皓齿明眸……穿越会有意思得多。”
每个形容词都是好的,只是,宜用在女子身上。
哇咧,耍软刀子啊?吕襄译瞪她一眼,要不是跟女人斗嘴太掉价,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会把她骂到去跳楼。
他一扭头,对璟睿说:“我已经把她的身契给你啦,以后这怪物的事儿与我无关,她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别让我负责任。”
璟睿还没回话,余敏就抢着说:“以后我是爷的责任?太好了,要是让个没道义、没肩膀的弱鸡男人承担,我还真怕摔了呢。”
说他弱鸡,吕襄译怒指她,“你这个不懂感激的女人,要不是爷助你一把,你早晚死在苗氏手里。”
余敏指指自己,“这个余敏确实是死了啊,把我从那个肮脏地儿捞出来的……没记错的话是我家的爷吧。”她飞快选边站队。
吕襄译恨恨拂袖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幸好我不吃世子爷家的粮,难不难养与世子无关。”
“哼,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吕襄译满脸鄙夷。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余敏含笑应对。
要用古话骂人吗?别的不会,刚好会这两句。
吕襄译气急败坏,第一次被人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向璟睿望去,他竟没有表态帮忙的意思?可恶!
只是对付一个小女子,还需璟睿帮?这话传出去,爷的面子往哪儿摆?他再瞪余敏一眼,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璟睿和余敏,两人眼对眼、面对面,璟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介意襄译,他只是嘴巴有点坏。”
“我不会介意,每个坏蛋心里都住着一个受伤的灵魂。”她随口说道。
璟睿却被这句话惊吓,片刻,笑容微微勾起,住着受伤的灵魂?可不是吗,形容得真好,一个拚了命,想让父亲看见自己的男孩,最后选择叛逆、恣意而行……
“多讲一些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事,好吗?”
璟睿要求,余敏无法拒绝。
都是这样的,明知道她假哭,哥还是会心疼;明知道不合理,她就是无法拒绝。
这是她跟哥关系的最佳写照,而眼前这个男人,有张酷似哥的脸。
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这天他们从午后聊到深夜,从外面的馆子叫回一席菜,食不语的璟睿和吃饭聒噪的余敏,即使在饭桌上也没有停止过交谈。
璟睿因为她,知道许多光怪陆离的事,而余敏趁着这番谈话,对前世的生活做了最后一次的回顾与凭吊。
“与金人一役,你怎么看?”
璟睿没想到皇帝开口就问这个,他可以确定了,战争非打不可。
可是齐国兵马实力确实比不过金人,这场仗役艰难得很,但即便再艰难也只能附和皇上,万万不能唱反调。
皇帝一问,在场的太子、二皇子、文相、各部官员、大小将军……纷纷转头看璟睿,所有人都在等他反对,若是连不败将军都认为此战无必胜把握,皇上的异想天开可以到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