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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绊 page 7 作者:绮绮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发出一束幽暗的亮光,原本狭窄黑暗的周身,突然变得开阔明亮了起来。

  接着,眼前的景象从隐约、模糊,到清楚,看着周遭的一切,韩若水一时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心中却仍是半点也不感觉到害怕。

  这时,她手腕上紧握着的力量消失了,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就像走马灯般,不断地在变换,好似历史重演那般,教她亲眼目睹了数百年前,徐映波与苏云仙最初的相遇、相恋、相守,直到那一场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其所有经过……

  看着一幕一幕恍若旧式幻灯片的画面,她渐渐感到一股不可抵御的熟悉感涌遍全身,使她感到万分好奇,不禁凝神观看了起来。

  初始,她见着一个容貌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年龄莫约十六、七岁上下,两腮红红的,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显得那么的羞怯。

  而站在她对面的徐映波,则是一身儒装书生打扮,一张俊秀的脸庞同样羞得像只煮熟了的大闸蟹,通红通红的。

  这天,天气温暖,草木飘香,苏云仙脸蛋绯红,羞答答地低垂着头,站在私塾外头,兜里捧着一只小布包,悄声对着像映波说道:“昨夜是七巧节,我与姊妹们做了几样小物品赛巧,我做了蒸巧悖悖、烙巧果子,还有一盅巧芽汤,今日特地送来,想给徐先生品尝品尝,徐先生千万别婉拒云仙才好。”

  “哪里,苏姑娘一向心灵手巧,体贴心善,能得苏姑娘关照,是在下的福分。”他隐隐地觉得苏家姑娘似乎对自己饱含着一份爱意,但毕竟两人身分悬殊,受与不受之间,让他有些踌躇了起来。

  “喏!给你。”她脸红得发烫,低眉颔首的将手中布包递给了他。

  见她递来的布包,徐映波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只是不想因为当场婉拒,会教她觉得失了面子,惹得她伤心怨怼。

  “既然如此,映波就恭敬不如从命,厚颜收下了。”

  就在接过布包的当儿,他的手不期然地碰触到她那一双柔柔软软的玉荑,那无以言喻的丝滑触感,让他俊脸烧红,有些不知所措,好生窘愧,连忙一揖,道:“在下失礼了。”

  “无妨。”见他如此向自己赔罪,她羞答答地低垂着头,神情羞涩不堪,“那……我这就先回去了。”

  “我送苏姑娘。”

  “徐先生留步,云仙一个人回去就成了。”当她摇头回答时,一抹微红爬上了她的双颊,她指了指交给他的布包,意有所指的道:“眼看就要晌午了,还是请徐先生先留下用膳吧!”

  此时正值烈日当空的晌午,经她这一提,徐映波当下也觉得饥肠辘辘了起来,想起从今早到现在,他仍滴米未进呢!

  “那么,苏姑娘一路小心。”

  “云仙就此告辞。”

  她走了几步,忽然又踅回,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晕如花瓣般娇嫩可爱,那一副红透耳根的美丽模样,教徐映波几乎看得痴了。

  只见她满脸绯红,娇怯地问着,还不时垂下眼睛,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日后……云仙还可以再来拜访徐先生吗?”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一般如排山倒海之势的欢愉感,深刻而甜美的在他心头翻涌,而这样的感受,却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颤抖的吸了一口气,徐映波对苏云仙充满感情的倾吐有些意外,脸上也不觉泛红了,连忙又是躬身一揖,诚恳回道:“映波不才,承蒙苏姑娘不弃,自然欢迎。”

  在他说这些话时,她的脸已经红得像苹果,不敢正眼瞧他,任凭一股快乐占据了她心中的每一个角落。她微微点头,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送走了苏云仙,那日的午膳,徐映波在苏云仙给他的布包中找到了一条手绢,原以为是苏云仙体贴周到,不忘替他准备了一条手绢拭手。

  没想到他却在那一条素净的手绢上,证实了苏云仙对他的一番情意,着实教他心中又惊又喜。

  至此之后,才子佳人,情丝缱绻,天天见面、聊谈,对彼此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刻,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

  之后,韩若水眼前的景象再度淡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火光遍野的一幕,许多看起来像是家仆装扮的人群,一人一手火把,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搜山行动——

  “小姐,别躲着了,赶紧出来吧!”

  “是啊!小姐,你快出来吧!老爷跟夫人天天都盼着你回家呢!”

  “小姐、小姐……”

  人群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一声高过一声,这时,不远的树丛间,却躲了两道人影,一男一女,恰巧就是徐映波与苏云仙。

  “看来,今日我们两人,是逃不过这一关了。”徐映波心底透了一口凉气,面带哀愁的唷叹道:“事已至此,云仙,你还是随家仆们回府吧!今生……我们无缘。”

  “映波,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的她,泪落双颊,掩面啜泣的低声应道:“早在我将此心托付于你后,我就对天发过誓的,我苏云仙一生一世,只愿追随你徐映波一人,此生非君不嫁!”

  她语气中深浓的感情及痛苦整个淹没了他,见她双眸充满了痛楚的神色,睫毛上亦沾着点点泪珠,俨然已不复平日美丽大方的气质,教他看着、望着,心头益发一阵酸楚刺痛,连忙用袖角替她将泪水拭去,连声道歉。

  “是我不好,我心志不坚,懦弱无能,竟然愚蠢的想放弃这一份感情,简直是个混帐!”他自责的骂道:“我徐映波,在此向皇天后土立下誓约,若今生再负你苏云仙,就教我肠穿肚烂,不得好……”

  “别说。”只见“死”字尚未从徐映波嘴中说出,就己教她一手堵了回去,她用着仍是一双泛红的眸子,睨了他一眼,“此刻若还说丧气话,那该有多晦气啊?”

  “好,我以后都不说了。”紧紧将她一双小手收拢在他掌心间,他承诺的又道:“从今尔后,我唯‘妻’命是从。”

  在深情的注视中,两人相视一笑,往后天涯海角,他们携手相伴,永不分离。

  这时,一片嘈杂的人群声越来越逼近两人藏身的地方,而他们身后却是一座落差足足有十丈高的断崖,崖下奔流着一条深不见底的江河,就算此时周遭一片幽暗漆黑,仍可听见江面传来十分湍急的水流声,一旦不幸被卷入河底,恐难有生还的机会。

  眼见情势如此危急,大有前有追兵,后无退路的窘境意味,可是面对这般难堪的结果,他们两人已是别无选择,退无可退了。

  “如今之计,除了放手一搏,跃江奔逃,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唇扭成一抹痛楚的笑,苦涩一问:“云仙,你可想周全了?”

  “是,我都想周全了。”她点点头,映着黎明的微熹,她唇边的那一抹微笑,就像盛开在山野之中的百合,她坚定的道:“今生今世,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是生是死,我皆相随。”

  说罢,两人携手,一同跃入一片漆黑的江河之中,不一时,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很快被滔滔奔流而来的端急江水所吞没。

  就在一旁观看这惊险一幕的韩若水,深深为两人未知的生死安危狠狠捏一把冷汗时,眼前的画面蓦然消散不见,接着又变幻出另一幕全新的景象来——

  天色依旧灰扑扑、蒙蒙胧胧的,应是拂晓时分,宽阔平稳的河道上,一艘小舟悠悠随波而行,一名白发老翁坐在船头,满脸慈爱,对着舱中笑语道:“孩子们,再过一晌,我们就可以靠岸啦!”

  只见船舱内缓缓走出一对璧人,赫然就是徐映波与苏云仙两人。

  待走出船舱,徐映波随即撩袍一跪,感激的道:“昨日受老伯搭救,晚辈与内人才得以幸免于难,如此天恩,如同再造父母,望请老伯受小辈一拜!”

  说完,他便朝着老人家恭恭敬敬地磕起了几个响头,直到老者上前搀扶,这才起身。

  “唉……虽不知你们是为了躲避何人而选择跳河一途,但既然已经远离了是非之地,等于也是重生了。”

  老者体形干瘦,态度优闲,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旱烟,说话的同时,偶尔会响出几声干咳。

  半晌,老人家拿着烟管,指了指前方的堤岸,露出满口七扭八歪的牙齿,微笑的道:“喏!前面的码头,便是通往京城的官道了,愿你们两人从此否极泰来,一生平安顺遂,好好过着安生日子去吧!”

  “多谢前辈忠告,前辈教诲,晚辈谨记在心,就此别过。”

  “去吧!”

  之后,她看着画面中的徐映波与苏云仙两人,从此胼手抵足,一个在市集上摆摊卖画,偶尔为人题诗写联,另一个则守在家中,替人裁制新衣,缝鞋补袜,虽然过着十分清苦的日子,却也安贫乐道,恬于进趣。

  就这样,隔了半年,当他们攒够了钱,便来到一处叫凤凰镇的山城落地生根了,并且在街坊邻居的帮助下,补办了一场简单而温馨的婚礼。

  往后近一年多的日子,男教书,女纺纱,小夫妻日子过得平淡而甜蜜,无不羡煞旁人。

  然而,这却也是韩若水眼中,所见到徐映波与苏云仙之间,唯一所共度过的最后一段幸福的日子。

  第6章(1)

  “此行,我将被朝廷征召到边塞山西右卫一带援军,你一人在家,诸事要谨慎小心。”

  离别依依,苏云仙强止住如刀割般的心痛,逼迫自己要拿出笑脸来送别夫君,不愿见到即将远行的他,还得为自己操心。

  “嗯!我知道了。”她勉强挤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原本想对他说几句勉励的话,可话到了嘴边,她的眼泪就跟着冒上来了。

  不争气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滴落了下来,她无声的哭泣,教他好生不忍,随即伸出手替她拭去双颊上的泪珠,并将妻子深深地纳拥入怀。

  他拥得她那么牢、那么紧密,几乎贴身无缝,借着彼此的身体表达言词所无法描绘的浓情密意与依依不舍。

  “别哭了,最多也就是三年五载,若是战事平息,我就回来了。”

  他在她耳边轻语说着温柔体己的话,那一句句保证平安归来的言语,使她心头安定,而他的力量也带给她无限的安慰。

  “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她搂着他的腰,用最后的一丝丝柔情缠住了他。

  “我答应你,只要战事一结束,我立马归来。”他俯下头,直到距她只余寸许,气息吹拂着她的面颊,磁柔的嗓音具有催眠作用,“之后,我要你替我生一堆娃儿,从此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他的轻言软语就像魔咒般,不一会儿便安抚了她,她凝视着他的眼眸,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已经在无言中对她许下承诺,永恒的承诺。

  她深信,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没想到不到一年的光景,他人是回来了,可回来的,却是一具战死的尸体,令她悲痛莫名,痛不欲生。

  她纤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簌簌地颤抖着,竭力抗拒着泪水,看着黄土渐渐掩盖装有他的棺椁,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哀恸,让眼泪如雨滴似的滑过脸颊,纷纷落在襟上。

  生既相爱,死亦何憾?

  看着自己的爱情成了一座新坟,她露出宛如殉道者的表情,心就像燃尽的余灰,暗暗起誓,终身将不再另嫁他门,这一生一世,她只为他一人守贞。

  只是命运给她的考验,却远远超乎她所能想象的残酷,它一再无情地从她身边强行夺走最挚爱的人,却毫不给她转圜的余地。

  就这样,一场瘟疫,要了她孩儿的命。

  到此地步,她彻底绝望,所有存活的意识都已消磨殆尽,在亲手埋葬了仍是襁褓中的婴孩后,她的人、她的心一同渐渐枯萎,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和信心,一心只求速死,且对人世间已不再有任何挂念。

  于是,一日清晨,苏云仙比平日都还要早起,经过一番沐浴熏香后,她在衣柜中翻找了一件最漂亮的衣裳,仔细套上穿妥之后,她又花了一些时间替自己梳妆打扮。

  今天,将是她与夫君、孩儿一家团聚的好日子,她得好好装扮一下,不教夫君笑话她,老是取笑她只懂得干活儿,都不会打扮自己了。

  当她完成了这一切,嘴里轻哼着一首从前与夫君一同编曲弹唱的词曲,“夜来人静望星空,苍穹茫茫银河横,忽闻归雁一声鸣,顿牵满腹相思情……”

  唱毕,她取来一条白绫,在夫君与孩儿合葬墓旁的一株松柏树下投了环,结束她那短暂而悒郁成疾的生命,抱憾离开了人世。

  “看”到这儿,韩若水的肩膀猛然抖了抖,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心中的思绪全让紊乱所填满,觉得自己的情绪波涛汹涌,且让她就快窒息了。

  原来,夏贤俊在苏云仙画像旁题的诗,竟是苏云仙曾经吟唱给余映波的定情诗句。

  心念于此,她鼻头一阵泛酸,忽觉胸口处不断发酵着一股莫名的刺痛感,难过得几乎哭了出来。

  她心底好似已能明白了一些事儿,却又存在着一丝丝不确定感……

  就在此时,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接着身后传来一道踏稳实地的落地声响,待她转头闻声看去,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粗犷脸庞,以相当接近的距离,猛然映入她的眼中。

  “喝!”乍见眼前这一张面孔,惊骇得韩若水心头大震,如遭雷击,仓皇地退了好几步,仿佛面前见到的,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杀人魔王,她抖颤着声音,结结巴巴的问:“你、你你你……不就是那个凶悍残暴、生性冷酷、杀人如草芥的幽灵臭道士吗?.”

  只见男子浓眉倒竖,指着自己的鼻子,重复了一遍刚刚她形容他的话,“凶悍残暴、生性冷酷、杀人如草芥……还是个‘幽灵臭道士’?”

  这是指他吗?

  “难道你还想否认?”她狠狠瞪着他,气得涨红了脸,怒道:“我还记得那一日你是怎么拿着一把锋利大刀,用着杀猪般的呐喊,不由分说就猛追着我跑的。”

  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至今仍教她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听完女子一长串对自己不算中肯的恶评,随着昆仑镜,穿梭时空,踏世而来的尹楚樊,仅是无奈苦笑了一下,也不做任何辩解回应。

  但见来人身材高大,神情俨然,满脸的虬髯乱蓬蓬的,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尤其是他那一身破烂到有点吓人的道袍,若不细看,还以为他是不知打哪儿来的流浪汉。

  除此之外,男子眼神凛冽,浑身散发着一股亦正亦邪的气息,同时也正用着一副研究似的目光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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