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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足夫人 page 8 作者:心宠

  贵公子看向她的裙下,忽然问道。

  “回贝勒爷的话,”小宁大方答道:“我自幼在乔府长大,乔家最出名的就是缠足之术,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走路,小时候我就想着,假如有一天不当奴婢了,主子慈悲放我回去,我就开一间医馆,专治金莲的疑难杂症。”

  “呵,这样的医馆倒新鲜。”佟贵妃与公子一起笑了。

  “贵妃娘娘和贝勒爷不知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们乔家很少帮人缠足了,我们自己新买来的丫头也不给缠,祖奶奶一心专研了一套舒缓足部的疗法,希望可以帮助天下可怜女子缓解痛苦。”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当年为什么祖奶奶明知她是大脚,还让她做爷的丫鬟,其实,祖奶奶打从心里是厌恶金莲的吧?

  有天下第一美足之称的妇人,其实比谁都懂得缠足之害,所以,祖奶奶希望乔家从她这一辈媳妇开始,能有所转变。

  “没想到乔家还有这样的慈悲心肠,先前我倒是误会了。”贵公子颇为感慨,“这么说起来。你们对朝廷的缠足禁令,并无抵抗之心。”

  “别人不敢说,我是第一个赞成这道禁令的,”小宁莞尔道“身为女子,本米就有月事之苦、生育之苦,偏偏还给自己找罪受,惹上这缠足之苦,只为博得男人的青睐,想想也实在可怜。

  “可是,男人偏偏就喜欢小脚女人…~”佟贵妃说着,还偷偷睨了身边的“表哥”一眼。

  “贵妃娘娘,不怕说句得罪的话。男人若真心喜欢一个女子断不会因为一双脚就失去对她的宠爱,反之亦然。”小宁轻声回应。

  就像永玉格格也有一双大脚,爷照样迷恋她,但换了自己就算缠出一双举世无双的小脚,爷也未必会理睬。

  “宁夫人果然睿智,乔府有你,真是福气!”贵公子颔首夸耀。

  “贝勒爷这样说,小宁真不敢当了……”

  一边替佟贵妃按摩足趾,一边与两人笑着闲聊,气氛十分轻松惬意。

  不过凭她的直觉,这位贵公子应该不只是佟贵妃的“表哥”,他此行的目的,似乎也不只是“看看”,不过,可以瞧出对方并无敌意。

  又要见到永玉格格了,她真的很害怕,只想搁下礼物马上就走,不愿意与对方多纠缠。否则,说不定又会惹祸上身……

  第6章(2)

  “宁夫人,逾月不见,上次游河时染的风寒可好些了?”

  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呛了几口水而已,没染上什么风寒。”小宁抿唇,镇定地回答。

  “哦,没生病吗?乔爷说你病了,好几次我想邀你出来玩,都代为拒绝。”

  永玉格格故作惊讶。

  他拒绝?只是想避免被此难堪吧?无论爷是否替她着想她得感谢他的自作主张爷太忙。“可能记错了。”小宁淡淡地答。

  “怎么爷与夫人难道不常见面吗?连有病没病都搞不清楚。”格格讽道:“这会儿乔爷也在我府中,夫人你可知晓?”

  他也在?心儿顿时像被猫抓了一下,一阵刺痛。_没想到她还要从别的女人口中才知道他的行踪,这可真让她颜而扫地。不过,她一定要保持笑容,哪怕是苦笑,也不能在这女人面前失态。

  “我家爷平素行事向来自由,我也不太过问。”故作轻松地回答完,便从周嬷嬷手里接过礼单,递到永玉格格面前,“恭贺格格千秋之喜,我家祖奶奶特命我带来薄礼一份,请格格不要嫌弃。”

  “哦,都有些什么礼物啊?”

  “白玉镯子—套,黄金项圈一副,宝石镯子两对,双面刺绣的屏风——”小宁照着礼单念下来,却忽然被打断。

  “都是寻常物品啊,不是金就是玉,我都烦了。”摆明了不满意。”我们也知道宝亲王府里什么都有,格格自然是瞧不上这表示,“只求格格能将就将收下,算是领了乔府上下的一片心意。”

  “咦,宁夫人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这才想起那串一直戴着没离身的琉璃项链。

  “这样的项链,以前没见过,倒也新鲜。”永玉格格夸赞道:”夫人成亲时好像还没有这玩意吧?最近倒是一直戴着,是否乔爷送的?”她不得不承认真永玉格格真是聪慧至极,一猜即中·

  “怎么,真是乔爷送的?”见她良久不答,更加笃定。

  “是。”小宁只得点头。

  “这样的项链我也喜欢,”

  “就把这个取下来当礼物吧”

  什么?这怎么可以……

  “格格喜欢,日后我们乔家一定打造一串更好的送给格格。”小宁只觉得心头微颤,不样的勺预感让她头皮发麻。

  “日后,”咏玉格格努努嘴,故意说;“今天就是我的生日,将来再送还有什么意思!”

  “格格到底想怎样?”小宁再傻,也知道她存心刁难。

  “现在就取下来送我!”

  永玉格格不由分说,一把拉住琉璃项链用力一扯小宁吃痛,接着便听到哗的一声,项链断了线,琉璃珠全滚落到地上到处都是。

  她怔住了-随即蹲下身赶紧捡拾,只可惜有些珠子不知滚到哪里,有些则摔得粉碎,花纹残裂,看得让人心疼不已……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走来,一个脚步正好踩在她手边。

  小宁惊得抬眸,却见乔眠风久违的俊颜近在咫尺,让她呆住。

  “你在干什么?”他蹙眉间道,看她空荡荡的脖间,再看看满地的散开珠子,顿时明白了。“好端端的,这链子怎么断了?仿佛十分生气,他声音低沉。

  “这…~”小宁思忖着要不要道出实情,但总不能当着格格的面数落她的不是……

  “乔爷,你来得正好,”

  “看见你来,忽然就自个儿扯断这条链子,吓了我一跳。”格格道

  小宁一听,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像她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人?

  “你为什么把它扯断了?”乔眠风凝眸看向她。

  “我……没有……”小宁连连摇头,“是格格喜欢这链子,希望我送给她当生日礼物……也不知怎的,格格这么一拉,就断……”

  水玉格格讽笑,“怎么可能是我弄断的?我堂堂一个格格什么宝贝没见过,会希罕你这串不值钱的链子?”

  “格格,你明明……”她只觉得百口莫辩,平素的伶牙俐齿全数失效。为什么她会遇上如此无耻的人?偏偏又是高高在上不能顶撞反驳的人……

  她忽然觉得全身虚弱尤力,不想再说什么,也不能再说什么,如果命中注定要遭受诬蠛,那就让她默默承受好了,反正就让她难过的不是永玉格格,而是那个问也不问就质疑她的男人

  “好了,不要说了。”乔眠风忽然开口道:“礼单送到了,你回去陪祖奶奶用晚膳吧,别杵在这儿!”

  他相信永玉格格说的话吗?这是在替她解围,还是对她处罚?为什么他要摆出这副冷冰冰的面孔,那个从小到大一直对她温柔微笑着的爷到哪里去了?

  小宁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几乎快要窒息,但她没有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默默地屈膝施了礼,转身缓缓离开。

  傍晚的夕阳射入她的眼帘,本来柔和的金色现下竟是如此刺眼,她感到脚步虚软,随时都有可能跌坐在地。

  忽然,一切像被黑暗吞没,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知觉……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小宁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在大汗淋漓中惊醒,仿佛死而复生一般,怔怔看着四周。

  像是睡了很久,又似只闭眼一瞬。

  她做了一个梦,眼前是灰色的湖水,依稀之间,爷就站在湖水的那一端,任凭她如何呼唤,他就是不理不睬,把她当成陌生人……

  可现在却见他坐在她的床侧,正拿着清凉的毛巾替她擦拭双颊。

  或许,这又是梦吧,她的幻想而已。

  “小宁,感觉怎么样了?”发现她清醒,乔眠风连忙道。

  是她看错了吗?他在为她……紧张吗?事到如今,他对她还残存着一丝丝关怀吗?

  “为什么不说话?”见她默不作声,他温和的大掌扶上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了?”

  已经有多久没听见他如此温柔的声音了?还以为这辈子都会被他恶言相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态度居然会大逆转?

  “小宁,你知道吗……”他俯身低语,“你……怀孕了。”

  怀孕?小宁怔怔地瞪大眼睛,好似这不可思议的消息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在听着别人的喜讯。

  “小宁,你到底怎么了?”乔眠风担忧地握着她纤瘦的肩,“头还很晕吗?”

  这是上苍对她的恩赐吗?只一次,而且是初次,她便怀孕了?所以他才会忽然这么温柔,是看在她怀有他孩子的份上吗?

  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说不出是辛酸还是甜蜜,他之前的那些薄情言语回荡在耳边,让她又有几分害怕。

  “爷…--”终于,小宁幽幽开口,“我…一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不要让我打掉…一不要……”

  “你在说什么?”乔眠风蹙眉凝视着她,“说什么胡话昵?怎么舍得打掉咱们的孩子?”

  “可是你曾经说过……在未娶正妻之前,不想让我怀孕。”

  他这么爱永玉格格,将来,等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她肚子这个小小生命会有怎样坎坷的未来?

  别的不说永玉格格头一个就不会善待她,难道,要这该子这辈子都遭受虐特与奚落?

  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心绪纠结,她忽然颤巍巍地下了床,顾不得衣衫下整,踉跄地朝门外走去。

  “小宁,你要去哪儿?”乔眠风一把拉住她,看着她迷离的眼,还以为她神志不清。

  “我要见祖奶奶……我要去求她老人家,给我安捧一个去处……这里不能再呆这了……不能了……”她喃喃自语道。

  永玉格格一逮着机会就对她百般刁难,如今知道她怀了孕,不知又会使出什么把戏……她真的不想再纠缠下去,为了孩子她要找个清净之地。

  乔眠风深深地望着她,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双臂一收,将她紧紧抱住,俊颜贴住她的脸颊,将滚烫的体温也一并传给她。

  “不要怕、不要怕——”他在她耳畔温柔低语,“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从今以后,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他明白她的心思吗?了解永玉格格的狡猾吗?为什么能语中的,仿佛早就心知肚明她的万般委屈?

  小宁怔愣住,一时问不知该如何反应,在他的怀里沉默许久。

  “爷,我不明白……”半晌之后,她才迷惑道:“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对她这么好?有片刻,她几乎以为他是真心对她的,甚至认为她比永玉格格还要重要……

  是她痴心妄想吗?这个捉摸不定的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你不明白?”乔眠风涩涩的笑了,声音极为哽咽,“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最重要的。”

  他在说什么?是她听错了吗?不不不,一定是幻觉!没想到这个梦居然这般真实,让她至今还无法清醒。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原以为会毫无知觉,没想到却传来一阵刺痛!

  霎时,她全身一颤。

  “为什么……为什么……”她小声嗫嚅,也不知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嘘——”他点了点她的唇,“你病了,要好好休息,喝了这碗安胎药,乖乖睡一觉,明天,我保证明天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他在哄她吗?如果欺骗能让她得到片刻的甜蜜,她也心甘情愿……

  足足地接过他递来的药碗,她一饮而尽,不知为何,苦涩的汤药却不难喝,或许,她太过分心,忘了滋味。

  “睡吧……”乔眠风领她到床边,让她躺好,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在这儿陪你……”

  只见他躺倒她身边,俊颜距她好近好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均匀的呼吸,他的臂膀紧拢着她,让她可以如婴儿般安心入睡,不再紧张害怕。

  这一切是真的吗?从成亲以来,这一直是她的梦想,相濡以沫,相拥而眠……

  如今忽然实现,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明天,明天她要好好听他的解释。

  第7章(1)

  清晨的花香格外甜美,不必睁开眼睛,只要一闻,就能分出日暮与晨曦。

  小宁醒来的时候,看见太阳高挂,一阵清风穿过纱窗,悄悄吹起纱帘。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好眠了,自从成亲以来,夜夜被梦魇纠缠,睡着比醒来还累。

  有什么开心的事让她终于可以好眠?发怔片刻,小宁终于想到是因为昨夜乔眠风的一席话。

  他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就是她?

  真的吗?不会是她在绝望中的自我幻想吧?

  小宁坐起身子,发现乔眠风并不在屋里,她急急摊开窗户却虱一抹青色的身影站在朝颜花的架子底下。

  原来,他还在,没有走远,昨夜的一切并非妄想,他的确在等她转醒,告诉她一切缘由。

  披上长衫,她轻轻走出房,他忽然回眸,仿佛她的脚步再远亦能听见。

  “怎么不多睡会儿?”他眼神中似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怜惜,

  “也不披件厚点的,这儿风大。”

  “我没事了。”小宁微微笑道:“爷,不要紧张。”

  他还以莞尔,拉过她的柔夷,一并站在花架子下。

  “你知道朝颜花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他忽然问。

  “我们家乡叫它喇叭花。”小宁答覆。

  “我们这儿叫牵牛。”他似在回忆,“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常看见母亲坐在这花架子下绣枕巾,我一直以为它就是童年里那一株,后来才知道牵牛只能存活一年,原来是你叫花匠每年种,才让这一架子得以维持。”

  原来,她默默做的许多事,他都知道。

  “听说最早是夫人栽下的,”小宁喜悦的说:“我想,也该让这花架子维持下去,以便爷思念双亲时,有个东西可以追忆。”

  “你那时说得没错,我的父母的确死得蹊跷。”乔眠风凝眉。

  “爷……”她不懂为何他要突然提起这个。

  “那一年,宝亲王在郊外建了别苑,邀请我双亲前去赴宴,回来的途中马儿便受惊摔下山坡……”  他深吸一口气,“听说宝亲王很得太后信任,当年太后垂帘时,所有秘密差事都交给他去办理。”

  “爷,你是说……”小宁难以置信,“老爷和夫人的死与宝亲王有关?”

  “清廷的确一直在盯着咱们,入关以后,忌讳我们家大业大,生怕我们暗中支助前明势力,又找不到借口治咱们的罪,所以对我们处处提防。”乔眠风缓缓道:“说来也怪,乔家在祖奶奶一辈,仍然子嗣繁多,我太老爷就有四房兄弟,可自从满人入关后,乔家族人不是意外而亡,就是忽然病故,直到今天,只剩我这唯一血脉,像受了奇异的诅咒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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