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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王子的天使 page 15 作者:千寻

  相信,当下他的话绝对真心,但环境改变,人心会跟着变,她不是未成年少女,爱情再美好,也不至于让她失去理智与分析。

  轻轻推开他,朱苡宸看着他精铄的眼睛,轻声说:“知道了,我先回去,下午有个政论节目要访谈。”

  “好,你回去之后,不要胡思乱想,我会把所有的事全部解决,你只要做一件事——相信我。”

  她点点头,再不回话,唯有在心底悄悄地对他说声再见,转身走出房门时,她忍不住垮下双肩,好像刚跑完五千公尺,这席对话抽干了她所有力气,疲惫感瞬间袭心。

  但朱苡宸没想到阿姨会站在门外,她满脸的忧心忡忡,不晓得听到多少谈话。

  “阿姨,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和阿叙,是不是吵架了?”她的病况渐有起色,恢复速度快得让医生很满意。

  “没有,你不要乱想,我们怎么会吵架呢?”朱苡宸勉强挤出一个刻板笑容,让她安心。

  “那么留下来吃饭,厨子做了红烧狮子头。”

  “下次吧,我今天有点忙。晚上我给阿姨买泡芙回来当宵夜好不好?”

  她明白,结束了,她和阿叙到此为止,他们之间不会有两年或两个月,因为她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回家,短短的几步路,她却举步维艰,突然间发现,未来的漫漫长路没有他的手相牵,她会走得多么孤独……她原本是不怕孤独的,是他带领她尝遍幸福,却又松开她的手,逼她认同他的谬误。

  仰头,两行清泪滑过眼角,她的心,一寸一寸缓缓失去温度。

  当太阳不再做核融合反应,不再散播光芒,那么这颗太阳便进入死亡期。所以,当真爱宣告结束,爱情一片一片枯萎,她这颗小太阳也落入寂灭……

  回到家,锁上门,她深吸气,释放满腔愤怒,她抓起手边所有东西,使尽所有力气将它们丢出去,仿佛她丢的不是书本或保特瓶,而是她说不出口的怒气。她破口大骂,她怒声指责,她凭恃的,不过是豪宅的隔音,四片墙,隔绝她的怒气,同时,隔离了她与他的心。

  ***

  安凊叙永远碰不上朱苡宸,明明她还是住在隔壁,明明一样在他家里进进出出,但他总是遇不上她。

  他回到家里,听母亲说两分钟前她还在,说她买了套装当礼物,母亲和看护太太两个人还对着镜子试了半天,笑得很开心。

  他于是匆忙到隔壁按门铃,但按半天,朱苡宸没出来开门,是不在家了吗?电梯上上下下,他们又错身?

  这种状况持续五天之后,他猜出来了,她在避着他。

  他并不反对给她一点时间沉淀心情,但她的表现让他越来越不安,因为之前即便避开他,她每天还是会抽空过来陪伴母亲。

  可是这回,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在家里出现了。

  “妈,阿紫今天也没过来?”他询问的口气有些急躁。

  “对啊,她没过来。”

  说完,母亲又低下头去摆弄手里那捆毛线,最近她迷上打毛线,她一面打一面和看护说话,许多时候,她的精神好到让人以为,她的病已经百分百痊愈。

  “她昨天也没过来?”他又问。

  她连头都没抬,就说:“对啊,阿紫昨天也没来。”

  想了三十秒后,他拿起朱苡宸给的钥匙,打开她家大门。

  屋里里还是很凌乱,书本,衣服,垃圾一样丢得很自在,可以证明她没有搬家,只是……她到底去了哪里?

  失去她的下落,安凊叙心神不宁,回家后,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来回绕着,怎么绕都绕不到出口。

  母亲见他这样,问:“阿叙,你在担心阿紫吗?”

  “对,她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满脸忧心忡忡。

  “不要担心。”她放下毛线,走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手背。“阿紫去美国参加一个座谈会,跟他们教授一起去的,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他缓缓松口气,知道她在哪里,慌乱的心顿时笃定下来,原来他也开始对她有了控制欲,想确实知道她每分每秒在哪里;原来失去她的消息,会让他的心空荡荡的,失去凭依。

  她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知道的要深,他想,他无法离开她了。

  路教授已经回来,但她仍然不在,安凊叙时时进出她的家,但很明显,她并没有回来。

  他的坐立不安,再度看在母亲眼底,她笑着把儿子拉到身边,安抚道:“放心啦,阿紫有打电话回来,她说美国是个好地方,想在那里多待几天。”

  “那里有什么好?”他直觉反对。

  他在美国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半点都不觉得那里比台湾好。

  “这个你要自己问她,阿紫说她给我买了一个很漂亮的包包,回台湾后,要陪我提着新包包回去老家走走。”

  母亲说得满脸笑容,她想起那个老家了,想起老家附近的好邻居,她真想念她的夜来香,不晓得有没有在盛夏里绽放?

  安凊叙有些歉然,低下头说:“妈,对不起,我最近比较忙,等我有空,我一定陪你回老家。”

  母亲摸摸他的头说:“阿叙,不要那么忙,不要赚那么多钱,把时间留下来,多陪陪我和阿紫,好不好?”

  “知道了,我会尽量。”他环起母亲的肩膀。

  “你都不知道,每次你出门我就好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你一出去就回不来了。”她眉头皱起,满眼忧郁。

  这么担心吗?如果他和向铃谦结婚,搬出去,妈妈怎么办?

  叹气,他搂了搂母亲,说:“妈,你别害怕,阿紫就住在隔壁,如果我不在家,就让她搬过来陪你,你说好不好?”

  提到阿紫,母亲眉头绽放。“阿紫要搬过来吗?好啊,阿紫最听我的话了,她什么时候搬过来?我去给她整理房间。”

  “我会尽快跟她说,你先不要心急。”

  “要是她不想搬呢?”

  “妈,别烦恼,我会说服她。”

  拧眉,他握紧拳头,再重复同样一句话,给他两年,只要两年时间,他就能够给妈妈和阿紫想要的生活。

  三个星期过去,朱苡宸依旧没有回来。

  安凊叙越等越心烦,烦到经常性恍神出错。早上他开车差点撞上路人;中午和向铃谦吃饭时,竟脱口叫她阿紫;他在百货公司看见相似的背影,居然丢下向铃谦跑去追人,结果发现认错人;他更常在她屋门前面站老半天,才发现自己走错地方。

  他不正常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抓着挠着,让他不得安宁。

  阿雪碰到他,一开口就是讽刺,她动不动就说,哈哈,看来你们家的太阳姑娘,没有我们家大三的包容度,而安先生的运气更是没有本小姐十分之一好。

  再不然就挥挥手说,散了散了,散了比较快,往后就一心一意爱人家向小姐,不要没事跑去提高台湾离婚率。

  至于她家的小……大三,则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他。

  因此安凊叙必须一天讲三次,每次都比上一次更用力地说服自己。

  他说,他没有做错,恶人就是要恶人治,如果轻易放过安家,这个世界便没了真理。

  但他的自我说服,随着朱苡宸的长时间不归,笃定程度日趋薄弱。

  他反复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

  那天,他明明已经说服她,她回答“好”,她说“知道了”,他有给她表达意见的机会,也明白地指出她的错误认知,他以为……他们已经说定了。

  对,他同意她需要时间消化情绪,但她那么聪明,那么理性,肯定能够体会他的心意。既然能够体会,为什么一去不归?

  三个星期了,他没有过这么长的时间见不到她的面,他心浮气躁,一颗心像吊了桶水,七上八下。

  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他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是不是因为他的小太阳不在家里?

  很久了,自从他能够掌握自己的生活之后,他再没有作过噩梦。但这段日子,他频频在噩梦中惊醒,醒来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梦见什么,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地,像被谁挖去一角,被谁掏空。

  他的烦连母亲都看得出来,她帮不了忙,只能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头安慰说:“阿叙,别担心,事情总会解决的,不要太固执哦,你啊,老是让自己钻牛角尖……”

  那些话,很多年前,母亲时常在枕畔对他说。

  他真是爱钻牛角尖,处处为难自己的男人?他果真是固执到不懂变通?

  第8章(2)

  终于终于,他终于见到朱苡宸了,不是家里或电梯里,而是在五星级餐厅,当时,他的手臂上勾着向铃谦,而她正和一个看起来很……青年才俊的男人把酒言欢。

  她穿得很漂亮,是他从没见过的洋装和高跟鞋,她的长发上了卷子,大大的波浪垂在后背,她还上一层淡淡薄妆,大眼睛被黑眼线一勾,变得更大,更圆,更吸引人,而微翘的嘴唇让粉红色唇蜜渲染出醉人光晕。

  轰地,盖达组织在他脑袋里制造恐怖攻击,连环爆炸声,震荡了他的耳膜,他的心。

  她,怎么、可以……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其他男人?那眼光会让那男人误解她对自己有意思。

  他顿时化身为喷火龙,一张口,高温就会将眼前的青年才俊烧熔。

  安凊叙气急败坏,忘记手臂上勾着的向铃谦,他大步跨上前,不客气地怒瞪那青年才俊,他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发出寒冽警告,他的头顶像烈火般的冒出炽热火焰,吓得对方像做了一趟三温暖,冒出一身汗。

  他半句话不必说,气势就压得人矮上一截,青年才俊不得不反省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过对方。

  情况变得超级诡异,向铃谦也走到桌旁,她看看安凊叙再看看朱苡宸,安凊叙的目光分明没有落在后者身上,可她就是感觉两人之间暗涛汹涌。

  安凊叙不开口,青年才俊也不知道该怎么与他对话,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他客气起身,“对不起,这位先生……”

  所有的事情就在这刻发生,服务生送上今晚的大餐,青年才俊拉开椅子,准备对安凊叙讲两句客套话,安凊叙死盯着青年才俊,却准确无误地一把抓起朱苡宸的手,迅速将她带离。

  向铃谦转身望着两人的背影,抿着红唇轻笑,“就说嘛,就算我长得倾国倾城,美得不可方物,也不可能让人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决定向我求婚,他爱上的,果然是我老爸。”

  “小姐,对不起,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青年才俊客气地问。

  服务生在犹豫过几秒之后,还是迅速将餐点摆放在餐桌上。

  向铃谦笑着说:“没什么,我是说,看来那位小姐无福享用这顿龙虾大餐了,食物丢掉太浪费,我可以坐下吗?”

  青年才俊瞥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同意道:“我想也是,一个人吃饭很寂寞,你愿意坐下来的话,我会很感激。”

  他们谈判的地点在哪里?在他的车上。

  他想演戏,偏又不做全套,竟然把未婚妻丢在餐厅,拉了她就跑,摆明未婚就已经有第三者在等卡位,除非向铃谦有脑残现象,否则会愿意嫁给他才有鬼。

  “他是谁?”安凊叙的声音好像从冰河里发出来的,要把人的骨头给冻结。

  “是同事介绍的朋友,听说家世背景不错,正在找适婚对象。”她不说谎话,也没必要说谎。

  “所以你在相亲?”

  “对。”

  “为什么要相亲?你不是说你知道了吗?你不是愿意等我两年,不是……”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话。”她冷冷地反驳了他的话。

  “我们理性沟通过了,我已经说服过你同意我的做法。”

  错了,他们是沟通过,但他不曾说服她。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朱苡宸心底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去他的理性沟通,她宁愿和他大吵一架。

  于是,她抢走他的话。“没错,你说服了我,你一向都能说服我的,所以小时候,你说服我不要对舅妈心存怨恨,我乖乖照做。”

  “如今你的再度说服,让我突然了解,对啊,你的话真是要命的正确,这是个交换的世界,我们用生命去交换工作,用青春交换金钱,用金钱交换快乐……你真的该、死、的对。”

  她的口气咄咄逼人,她的态度恶意嚣张,她每句话都是削尖了的锐针,一下下锥刺着他,她甚至冷笑着给他拍拍手,给他竖大拇指,满脸的崇拜,崇拜到他起鸡皮疙瘩。

  “既然如此,你应该体谅我,我必须为我母亲出一口气。”安凊叙咬牙,将明知不合宜的话,说了出口。

  “是啊,我‘相当相当’能体谅。”她又附和他的话,只不过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如果是你的母亲被关在精神疗养院二十年,你会不会怨,会恨,会想要报复对你母亲不义之人?”他试着保持理智,试着不被她的口气挑衅,他努力向她再次解释。

  “我会,会怨,会恨,会想报复对那些不义之人。”同样的附和,她简直是一百分的好学生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和那个男人相亲?”

  “你刚刚说的,和我相亲,两者当中有关系吗?”朱苡宸偏过脸,笑着装傻。

  他的眼光投向她,不解。这是在演哪一出?“如果你同意我,就会等我两年。”

  “哦。”她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

  “哪里不对?”

  “我同意你的计划,但并打算加入你的计划,就像我同意你和向铃谦结婚,却不必当你们的婚礼秘书;我同意你对安理卫全家施展报复,却不必拿着纸板,抗议书,到他家给他们落井下石。”

  她终于在他面前爆发,虽没扬他一巴掌,却是结结实实地让他明白,她把他的说服当成狗屎。

  静静看着她怒不可遏的脸庞,意外的,安凊叙没发火,相反的,他勾起嘴角微微挑起。

  吵架是沟通的一种,他宁愿吵架,也不愿意她像过去几个星期那样,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火大让他站在危楼的危机感消失,倘若那天她肯这样沟通,或许他们早就达成协议。

  他乐观地想着,只要肯说,肯面对,他就不担心说服不了她。

  “继续往下说。”他乐于倾听她的愤怒。

  “知道我最同意的是什么吗?我最同意的是你的论点,同意用婚姻交换某些东西是正确且必要的事情,因此同意和铵祯相亲。”

  “铵祯的父亲是电台总经理,如果我和他结婚,我不但可以经常上电视,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成为新闻主播。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是谁?是沈春华,知名主播,我希望能和她合作,希望能够走她走过的路,希望自己在四、五十岁时,是个受人赞佩景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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