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梁心伦准备了一大桌阙御堂喜欢的菜,就当是他要远行,替他践行送别。
但他吃得不多,整顿饭的时间不是在沉思,就是用那双深沉的黑眸瞧着她。
吃饱后,她收了了饭菜,顺着洗碗。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走到她的身后。她故意不回头,看看他想说什么。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犹豫地开口喊道:“心伦?”
“嗯?”她关掉水龙头,利落地把洗净的碗盘放进水槽上方的烘碗机里。
“我,我知道自己答应过什么,我也没有意思反悔,我只是想问你……我是想问……如果你肯再给我一个机会,你肯吗?”
她按下烘碗机的开关,转身直勾勾地凝视他“你所谓的机会,是要取笑婚约和我结婚吗?”
他明知不可能,但故意这么问。
“不……我知道自己这么想很自私,但-我会好好照顾你,除了名分我无法给你,其它的你什么都会有,包括孩子也是-”
阙御堂明白这样的提议很卑劣,也早就知道她不会答应,但他就是想试试看。
他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失去她。
“不可能!”梁心伦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的提议。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情妇,哪怕那个人是你。我认为自己是个还算可以的女人,我值得一个属于我自己的丈夫,以及许多我与他所生的孩子。我不会成为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更不想替任何人生下私生子,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便会信守诺言。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你亲口承诺过我,希望你还会记得自己的诺言。”
“我记得,我也确实会遵守。”他低下头。黯然低语。
“别想太多!我拉几首你最爱的曲子给你听。”她去拿小提琴。
她当然不是不难过,但是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
女人在面对感情时,远比男人要坚强。
一个柔弱的女人在面对失去的恋情时,可以坚强地重新站起来,但一个在外面威猛刚强的男人,却有可能走不过这样的伤痛。
她举起琴,摆好姿势,闭上眼睛开始拉起熟悉的乐章。
美妙悠扬,丝毫没有瑕疵的琴声,宛如天籁之音,但是那些优美的旋律敲进他的心底,却像钉子那样让他疼痛。
以后,她再也不会为他拉琴了。
他将失去属于她的一切,一首曲子,一个笑容,一个拥抱,都是他再也无法拥有的。本书由群聊社区~手打组~制作首发,更多好书请登陆群聊社区!
不知何时,琴声静止了,因为他已经出神了。
“别难过,好吗?”她 堆起灿烂的笑容。“虽然我们无法在一起,但是只要我们都深深记得这段感情,那就够了。”
他绝望地哑声问道:“失去了我,你怎么办?”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失去了你,我该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失去了你,也不会被击倒。无论跌落到怎样的谷底,我都会再爬起来。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的之后,就什么也不怕了。真的,现在我什么都不害怕了,我要鼓起勇气,继续面对未来的人生。”
望着她坚强的笑容,好像早已做好了与他分离的准备,他更心痛了。
他走上前去,抱起她大步朝床上走去。
“让我忘记了一切,拜托!”
他痛苦的沙哑恳求,停在梁心伦的耳里号心疼。
她攀住他的肩,轻轻吻住他的唇,而他立刻急切地封住她的小嘴,不断用激情来麻痹自己。
他们热情缠绵着,以激情洗涤着分离前的痛苦。
深夜,床头的小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怀中的人儿累得沉沉睡去,阙御堂很疲惫,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吻着她的发,心里阵阵揪痛。
明天的此时,他已经失去了她,届时他怀里抱着的将是另一个女人,不是她。
这个事实,让他痛苦不已。
这要一想到这回真的要是去她了,他就非常不舍,真的万分不舍。
他不断想着,为什么他们必须分手不可?
他开始混乱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他不懂自己为何要放弃她?他明明是爱她的!
但若是不放弃她,他会失去所有-眼前的权势,父亲对他的厚望,还有坚不可摧的地位。
那些都是他从小梦寐以求的!
冷酷刻薄的父亲打从知道他将阙家招进一位家大业大的媳妇,立刻成了一位好的不可思议的“慈父”,逢人便说他挑了一个好妻子,是阙家的骄傲。
父亲对他刮目相看,他多年来的痛苦,仿佛也得要一丝慰藉。
只要再掌握阙氏集团的大权,他心底那道陈年的伤疤,应该就能痊愈了吧?心底那个悲伤的男孩,也会停止哭泣吧?
是的!他不能放弃,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了这么久,为的不就是那一刻吗?难道他要功败垂成,就此放弃吗?
不,他不能放弃,绝不放弃!
哪怕是让自己痛苦一生,他也绝不放弃自己的初衷。
天空渐渐透出鱼肚白,他必须走了。
他翻身下床,轻轻套上衣物,视线不敢看向床上的人儿。
他怕看了,自己会忍不住反悔。
他默默走身大门,想趁她苏醒前赶快离去。
他的手握上冰冷的金属门把,不由自由停住了脚步。
原本强撑起的坚强,瞬间软化了。
再看一眼吧!他蛊惑自己。
他不贪心,只要再看一眼就好,再她看一眼,他就会满足地离去。
克制不住强烈的渴望,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贪婪地攫住床上的人儿,她不知道他即将离去,依然睡得安稳。
过了今天,这样的画面,他再也,再也看不见了!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清楚,两人这一别就不会再见了。
想到再也看不到她,碰不到她,他心里充满无比的恐惧。
而她呢?
她并不会吧!记得她曾经说过,即使失去了他,她也不会被悲痛击倒。
无论跌落到怎样的谷底,我都会再爬起来。当一个人失去所有之后,就什么也不怕了。真的,现在我什么都不害怕了……
她曾经说过的这番话,突然窜入脑海中,阙御堂的身躯重重一震,霎时顿悟了。
无论跌落到怎样的谷底,我都会再爬起来。我都会再爬起来……我都会再爬起来……
“哈……哈哈……”他沙哑的声笑了,笑自己的愚昧。
他怎么到现在才懂呢?
再望她一眼,他毅然走出门外,坚定地关上门。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躺在床上的梁心伦立刻睁开眼,再也隐藏不住的泪水汹涌落下。
他走了!真的走了!
今天他即将变成别人的丈夫,他们之间真的真的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她咬着唇,努力想忍住悲伤的哽咽,但怎么也忍不住。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坚强,她只是必须在他面前强装勇敢,如果不这么做,她会比他更早崩溃。
发现自己又快哭了,她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能哭。”
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在眼泪溃堤之前,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开始疯狂地清理房子。
从地板、桌椅、厨房、卫浴,一直到摆设的小东西……入眼所及,每样东西都抓来清洗。
她不敢停顿下来,拚了命地不断擦擦洗洗。
仅仅清理过一遍还不够,为了不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她把洗过的东西又拿来擦,擦过的东西又抓来洗,把桌椅地板擦得闪闪发亮、玻璃磁砖洗得光可鉴人、花瓶瓷偶等等摆设品也全整理得光洁如新。
她忘了进食,因为根本忘了饥饿,只是一直拚命地做,直到身体的疲累到达极限,再也无法移动,她才颓丧地放下手中的抹布。
她忍不住胸口的悲伤,放声哭泣起来。
就让她哭这么一次吧!
她发誓明天她一定会坚强起来,现在,她需要宣泄胸口的悲痛。
泪流干了,无力地瘫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她转头望着窗外逐渐西斜的烈日。
已经要黄昏了吗?
好快。
他的婚礼,也快开始了吧?
已经耗尽气力的她完全不想移动,就只是愣愣望着窗外的夕阳逐渐西下,然后看着夜幕慢慢笼罩大地,室内从明亮变成一片漆黑。
她甚至也懒得起身开灯,就那样继续呆坐着。
忽然间——
啪!有人把门打开,接着电灯被拍亮。
她吓了一跳,转头望向门口,看见了不可能再来的人,出现在眼前。
这是幻想吧?她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不可能会来的。
“你在家嘛,干嘛不开灯?”
他看了看呆楞的她,发现她身旁的水桶与抹布,又问:“你在大扫除?”
他是真的!还会说话!梁心伦双目瞪大,立刻跳了起来。
“你——你在这里?!”
“看得出来是。”阙御堂难得幽默地回答。
“你——你怎么可以来这里!”梁心伦好生气。“你明明答应我的,结了婚就不会再来找我,你为什么不守诺言?”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我没有不守诺言——”
“你人都已经在这里了,还说没有不守诺言?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他的任性自私,让梁心伦快要崩溃了,难过得眼眶都红了。
“唉,你,你别哭——”阙御堂本来还想逗逗她,没想到她竟然哭给他看。“我没有结婚,当然可以来找你,我哪里违背承诺了?”
“没有结婚?”梁心伦愣愣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确认:“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婚礼改期了?”
“哈哈!”阙御堂忍不住大笑起来。“没有改期,是取消了,我今天就是去处理这些事。不过我显然把大家都惹恼了,所有人围剿我一个,善后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哪。”
他此刻说得云淡风轻,但当时可是一点都不,每个人都恨不得拿刀杀了他的样子。
她没听错!她更惊讶了。“但、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很不巧,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只想跟她厮守终生,所以就把不是跟她举行的婚礼取消了。”
“可是,为什么呢?一直到昨晚你还很肯定要与孙家联姻,不是吗?”她纳闷不解。
“是那样没错,但今天一早,我看见睡梦中的你,想到再也看不到沉睡的你、碰触不到你、也拥抱不到你,我便觉得好恐惧。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明白世界上不会再有比失去你更可怕的事,哪怕失去了所有,都比失去你好。而且你曾经说过一句话——无论跌落到怎样的谷底,你都会再爬起来。”
“我是说过这句话没错。”
“想到你如此坚强,而我却畏惧着一旦离开家族,便会失去眼前所有,不是太可笑了吗?”
“可是,那是你多年来的心愿——”
“心愿可以再许,但是一旦失去真正心爱的人,就永远也追不回了。我可不想便宜丁凯彦那票秃鹰!”老是觊觎着他的女人,哼!
“你是在暗指我是块腐肉吗?”梁心伦哭笑不得。
“我哪有这意思?”他搂着她哄。
“你父亲他,一定很不谅解吧?”她很担心。
“那是当然。事实上,刚才我正是被他轰出来的,他叫我滚出阙氏企业,所以我失业了,以后可能要暂时靠你养我了。”他装可怜地苦着脸。
“我要养你自然是没问题,不过依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可能让自己身无恒产呢?”
像他这么精明的人,如果会让自己穷到一文不名,那还真是跌破她的眼镜。
“哈哈,你说得对!我是私下做了些家族不知道的投资。”真是知他者莫若心伦呀。“短时间内想要飞黄腾达,或许有点困难,但还不至于让你陪着我挨饿。”
“就算一辈子不飞黄腾达也没关系,我会养你的。”梁心伦认真地道。
“那我得努力把自己户头里的财产败光,好专心当你的小白脸。”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渐止,阙御堂凝视着她,若有感触地说:“心伦,将来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只生一个就好,好吗?”
他不要孩子也承受他所受过的苦。
梁心伦知道他还在意父亲说过的话,包容地笑了,说:“无论我们将来会有几个孩子,我会让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全是我们心目中最重要的。”
阙御堂听了鼻头一阵酸楚,眼眶微微泛红。
“心伦……谢谢你,我爱你!”
真心诚意地,他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心声。
尾声
爱悦基金会交响乐团本年度的公演,将在全省巡回演出,台北的演出地点是国家音乐厅,全省场地的租洽与门票的销售,全由阙氏旗下的娱乐事业代理。
据说,爱悦基金会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正是阙氏少东阙御堂的女友,所以他卯足了劲强力销票。
她的存在成功挑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再加上阙氏的宣传功力实在了得,门票在开演前半个月就已经销售一空。
这是前所未有的惊人奇迹,乐团的团员们都非常高兴,也更加努力地练习做为回报。
而阙御堂又回到了阙氏集团。
原本阙御堂已下了强烈的决心,要脱离家族的一切,与梁心伦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但他们根本没机会上演亡命天涯、苦命鸳鸯的戏码,因为不过三天,阙御堂的父亲阙盛强便派人把他找了回去。
他老了,无法再一手独揽大权,而所有的子女之中,他最指望的人才就是阙御堂,偏偏这个儿子为了一个没家产的女人,抛下一切一走了之。阙盛强本来极度不能谅解,但是也体认到阙家不能没有人才,为了阙氏企业的未来,他只好向儿子低头。
阙盛强那么快低头,出乎阙御堂的预料,却也让他明白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童年时受到的创伤,似乎痊愈了些,他开始学着摆脱过去的阴霾,迎向全新的人生。
爱悦基金会交响乐团的第一场演出,商界、音乐界、艺术家的重量级人物都到了,阙御堂当然更不会缺席。
那是一场精采绝伦的演出。
梁心伦没辜负首席小提琴手的封号,表现非常亮眼,她与团员们合作无间的演奏出一首首精彩的曲目,让听众们大呼过瘾。
演奏会后,在如雷的掌声中,乐团的指挥一陆团长与首席小提琴手梁心伦上台接受大家的献花与致意。
突然,手拿花束的阙御堂也出现在舞台上。
今天有不少媒体到场采访,他的出现是重头戏,现场的镁光灯霎时此起彼落地闪个不停。
“心伦,恭喜演出成功。”
他将美丽的花束献给她,轻拥着她在她颊畔印下一吻。
“谢谢你。”
梁心伦没想到他会上台来献花,当下是既羞涩又惊喜,捧着花束喜不自胜。
献花之后,音乐会正式谢幕了。
阙御堂下了台,立刻被几家媒体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