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催促下,余疏影还是走进了卧室,小步小步地向前挪着,好像这不是一间套房,而是一个充满危机的陷阱。
周睿自然发现她眼中的戒备,他没有道破,只对她说:“十二点多了,你还这么磨蹭,不想睡觉吗?”她走进衣帽间,周睿将睡衣塞到她怀里,“新的,我还没有穿过。”
她下意识应声,“哦,谢谢。”
周睿又翻出其他的日用品,随后带她进浴室,“你先洗,我整理一下客房。”余疏影连忙扯住他的衣服,“不用,等会我自己来就好。”
“别废话了,赶紧洗。”说完,周睿就走出浴室,顺便替她把门带上。
余疏影向来不认沐浴乳的牌子,但周睿的沐浴乳很好闻,于是转动沐浴乳的瓶身看看后面的说明。
这沐浴乳是一个很小众的法国品牌,余疏影念着品牌名字,突然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水分蒸发渐渐带走体温,她小小地打了个颤,随后旋开莲蓬头冲水,之后就没有再想了。
余疏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周睿正站在主卧的露台看风景。听见房里传来低响,他便懒洋洋地回头。
深灰色的睡衣穿在余疏影身上,把她的肤色衬得更加白皙,衣袖和裤脚都被挽起几层,脚下还穿着一双大尺码的拖鞋,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阳台没有开灯,余疏影虽看不清周睿的表情,但知道他正打量着自己。走近他时,她才发现他在偷笑,她半娇半怒地瞪着他,嗔道:“你笑什么!”
周睿并没有敛起唇边的笑意,他说:“外面风大,别往外走了。”
深秋的夜晚确实有几分寒意,晚风从宽大的衣袖里灌进,余疏影的手臂上起了小小的疙瘩,看见她抖了抖,周睿走进房间拿了件外套搭在她肩上,余疏影愣了半秒,继而低声道谢。
周睿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其实她一点都不饿,但脑子一抽就回答,“好啊。”
得到这答案,周睿带着笑意地看向她。余疏影觉得那一眼的意思是“你是猪吗?这么能吃!”于是连忙改口,“我又不想吃了。”
他也不勉强,只说:“那就喝杯牛奶吧。”
说完,周睿率先走出主卧,余疏影很快跟了上去。
公寓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周睿把灯打开后,余疏影忍不住低低地“哇”了一声。
这应该是她见过设备最齐备的家用厨房,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锅具,错落有致的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调味料,烤箱、微波炉甚至是面包机,应有尽有。
周睿从冰箱拿出牛奶,倒了两杯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回头看见余疏影正站在嵌入式的电烤箱前好奇地研究着上面的按钮。
余疏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智慧、这么高科技的烤箱,她说:“这款烤箱居然有十一种烘烤模式,真是太可惜了……”
将热牛奶递给她后,周睿问:“可惜什么?”
她笑着说:“可惜这厨房了呀,因为你不会做饭。”他喝了一口牛奶,接着说:“谁说我不会做饭?”
“我呀。”她很不给面子地回答,他做的那些黑暗料理,至今她仍记忆犹新。
周睿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下厨,能有那种水准应该很不错吧?如果换你第一次下厨,说不定会把厨房给烧了。”
余疏影顺口接话,“原来你的第一次给了我呀?”
话音刚落,周睿便侧着脑袋,目光不明地看着她,余疏影瞬间意识到这话有点别样的意味,她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换了话题,“对了,你跟严世洋怎么认识的,你们好像很熟。”
“我们在巴黎认识的。当时我刚进斯特,第一个大订单是西顿厨艺学院,严世洋恰好在西顿学厨艺,碰面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西顿厨艺学院创立于二十世纪,是世界闻名的厨艺学院,主要课程包括烹饪、甜点和酿造葡萄酒。光听见这名字,余疏影就兴奋得满眼红心,“哇,你是怎么拿到订单的,快点告诉我嘛!”
“要拿这订单还真不容易。”周睿用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外壁,随后便将这经过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余疏影静静地听着周睿那段曲折的过往,心情也随着起伏不定,直到他说到成功签约,她才松了口气,有点感慨地说:“我要是你的话,我可能早就放弃了。”
他扬起头吐了一口气,“有太多人盯着我,我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余疏影托着下巴思索了几秒,问道:“周睿,你其实不是斯特的普通员工吧?”周睿稍稍侧过脑袋,语气淡淡地说:“我爸是斯特的股东。”
在书房里听着周睿跟父亲商讨财务报表时,余疏影就猜到他在斯特的职位不仅仅是亚太区负责人那么简单,可如今得到他亲口承认,她还是感到惊讶。
对此周睿显然没有多谈的意思,他说:“时间不早了,回房间休息吧。”
周睿让她住在主卧隔壁的客房,床铺已经收拾好了,深色的床单和被套上只有暗纹,简单素雅,跟他主卧的风格很像。
“开关在这里。”周睿说:“我家里没有夜灯,你怕黑可以留一盏床头灯。”
“好的。”余疏影应声。不消半秒,她又说:“谢谢。”
她坐到床上试了试,床褥很软,躺上去一定很舒服。抬眼发现周睿还站在门边,她又站了起来,“还有事吗?”
“没有。”周睿说:“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余疏影有点认床,躺在陌生的床铺上不太容易入眠,辗转反侧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从窗户渗进,地板上好像洒满了金黄色的细沙。
余疏影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客房的浴室以后,想起她用过的洗漱用品全在主卧的浴室里,她对着镜子理了理那件宽大的睡衣,接着才走出房间。
主卧的房门没有关紧,余疏影敲了敲,没有人应声,经她这番动作,门缝扩大了些许,她微微倾身贴着门板想往里面探看,突然之间,房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里面拉开,余疏影向前扑,没来得及惊呼,身体已经撞进了一个充满阳刚气息的怀抱,紧接着,一条结实的手臂就环在了她腰间。
余疏影狼狈的抬头,首先入目的是小半截性感的胸膛,再往上则是周睿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对上他那双眼睛,她的大脑突然白花花一片,动了动唇却不懂得说话。
周睿看着她,“你静悄悄地趴在门板上,不是想偷窥我吧?”
他的声线有些许慵懒,尾音微微下沉,落入耳里,余疏影觉得耳朵深处的神经都骚动起来。她动了动手指,猛地发现自己正胡乱地抓住周睿的衣服,连忙将手收回来。
余疏影无辜地举着双手,小声地对周睿说:“那个,你能不能先放手?”
尽管她努力装得很镇定,但周睿还是看出她内心的局促与不安,唇边笑容缓缓绽开,他饶有兴致地问:“要是我说不放呢?”
余疏影没想过周睿会说“不”,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诧异。
周睿虽没有进一步动作,但也没有放开她。她眼睛眨都不敢眨,满脸警惕地盯着他,“为、为什么不放?”
“你说呢?”周睿将问题重新抛给她。
余疏影脑海里闪过的,竟然是偶像剧里男女主角撞到一起以后,双方意乱情迷就开始接吻,吻着吻着便倒在大床上,衣服一件一件地抛到地板上的画面……
怀里的人目光涣散、表情娇羞,周睿笑道:“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还沉浸在偶像剧里的余疏影开始慌了,她连声音都在微抖,“你不是要亲我吧?”
“这个主意不错。”话毕,周睿就低下头作势要亲她。
那张俊脸越凑越近,她吓得紧闭着眼睛,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呜呜地说:“不要啊!”
箍在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她浑身僵硬地等待着厄运降临,结果等到的不是周睿的唇,而是他那低沉的笑声。
余疏影颤颤地掀开了眼睛,周睿正努力地憋着笑,他的身体也轻微地抖动起来。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这可恶的男人耍了,她用力地捶他的胸口,“无聊!幼稚!”
周睿摆出一副吃痛的样子,捂住被捶的地方,“下手这么狠,把我打成内伤怎么办?”余疏影趁机挣开他的禁锢,躲得远远的,“那也是活该!”
她的脸蛋绯红,神情却像被惹毛的小猫咪,急得尾巴都竖了起来。周睿收起玩心,连忙哄她,“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
“谁要跟你开玩笑啊!”余疏影瞪着他。
“哦?”他挑眉,“原来你不希望这只是玩笑?”
余疏影更是恼羞成怒,她低吼,“你还说!”
“不说了。”周睿知道再逗下去这丫头真要翻脸了,他敛起笑意,“你是过来用浴室的吧?快点进去刷牙洗脸。”
听了这话,余疏影吭也不吭半声,低着头走进浴室,不轻不重地甩上了浴室的门。靠在门板上,她双手下意识地交叠在胸前,忍不住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心脏怎么跳得这么剧烈呢?耳根烫得这么厉害又是为了什么呀?
捂紧自己的脸,她努力冷静下来,只是她越强迫自己不回想,就越无法甩掉那段记忆。
刷牙的时候,余疏影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突然冒出周睿亲吻自己的画面。假如他当时真的亲了上来,她好像不会讨厌他、怨恨他,而那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这个念头让她大吃一惊,她有点慌乱,嘴里的牙膏泡沫差点就吞进了肚子。
直至走出浴室,余疏影的心情还未完全平复,她虽然表面沉着镇定,但心里好像有小鹿在乱撞。
主卧里空荡荡的,这么宽敞的空间连走路也有回声。余疏影张望了下,就看见昨晚被送去干洗的衣服,此时正挂在浴室外头。
换好衣服后,余疏影才去找周睿。下楼梯的时候她暗自思忖,可能是最近跟周睿相处的时间太多,所以才会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都怪周睿,没事开这种玩笑做什么!
周睿正在厨房里烤吐司,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说:“你的衣服刚送回来了,换好就过来吃早餐吧。”
在他端着盘子上桌的时候,余疏影悄悄地观察着他,他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她根本没能看出什么端倪,莫名有点愤慨,于是拿起吐司狠狠地咬了下去。
周睿抬眼看了看她,唇边弯起了一个很轻的弧度,“它跟你有仇吗?”余疏影的动作顿了顿,随后便小口小口地吃着。
对面的人不答话,周睿就问她,“还在生气?”余疏影闷闷地回答,“没有。”
她低着头,周睿侧着脑袋端详着她的表情,“真的没有吗?”
对上周睿的眼睛,余疏影有种被看透内心的感觉,她撇了撇嘴,“假的。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极度生气!这答案你满意了没?”
把涂好果酱的吐司推到她面前,周睿兴致盎然地问:“那你是不是打算跟你爸妈告状,说我欺负你呢?”
余疏影没跟他客气,她拿起吐司又一次狠狠地咬下去。要是她跑去跟爸妈告状,爸妈会向着自己还是向着周睿都是个未知数呢!
吃完早餐,周睿回卧室换衣服,离席之前他指了指餐桌,“东西放着吧,等下打扫阿姨会过来清洁。”余疏影困惑地说:“你不是说你不请打扫阿姨的吗?”
周睿迳自往楼上走,没有回答。看着那沉默的背影,余疏影反应过来,原来他上回在楼梯说的话,全部都是逗她玩的……
第3章(2)
尽管是周末,但周睿还是得回公司处理要紧的事务。他原本打算先送余疏影回学校,但见她都没说话,干脆就带着她一起回公司。
这半个月来余疏影都跟在周睿身边,不过他们多数是拜访客户或是在展馆帮忙,她从来没有去过他们公司。斯特位于新兴商业区,余疏影很少在这一带走动,她好奇地张望着车窗外的建筑,直至周睿将车子驶近停车场,她才收回视线。
多数员工周末都不需要上班,他们这一路都没有碰到任何人。余疏影跟他并肩走着,走进电梯后,她问:“你每周都会来加班吗?”
“没有。”周睿停了下,接着补充,“今天要见客,你知道‘奔向极限’吗?”
“当然知道!”余疏影说。
“奔向极限”是最近很红的户外综艺节目,由于第一季的反应极好,有消息传出节目组正筹拍新一季,希望能赶在明年暑假播出,对此她亦抱以万分期待。
周睿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奔向极限’第二季的独家冠名权,斯特竞标成功?”
余疏影满脸惊讶,连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一点,“这么说,你待会儿要见的是‘奔向极限’节目组的人?” 在展馆那些天,她早听说斯特获得某个综艺节目的独家冠名权,她没有多问,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炙手可热的“奔向极限”。
周睿点头,“预计下个月初,我会去看新一期的拍摄,观察节目品质和广告植入的情况。”余疏影满脸艳羡地看着他,看来斯特真是非一般的财大气粗。
“你有兴趣?”周睿笑了笑,“这回我不需要翻译,不过就缺了一个小跟班。”
电梯恰好抵达,周睿丢给她一句“好好考虑”,接着率先走出了电梯。
今天回公司加班的员工不算少,看见周睿回来,大家都礼貌地跟他问声好,同时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跟在他身边的余疏影,在众人的注视下,周睿浑然未觉似的带着余疏影进了办公室。
他们前脚刚进门,周睿的助理后脚就踏了进来,“睿哥,张总监他们来了,现在在会议室等您。”
周睿应了一声,并没有立即前往会议室。他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后,回头对余疏影说:“你要在这边等我,还是跟我去开会?”
在展馆期间,余疏影和周睿的助理混得挺熟的,此时她正跟他窃窃私语。
周睿回头时,恰好看见助理向余疏影抛了个媚眼,他目光凌厉地扫了过去,那助理立即退开半步,很机警地跟余疏影保持距离。
余疏影并没有察觉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紧张气氛,听见周睿的话,她便说:“我什么都不懂,我在这里等你吧。”
周睿重新将视线放到她身上,看着她那纯良无害、毫无戒心的样子,他说:“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话毕,拿起办公桌上的档案,半推着她走进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