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美国某知名大学餐饮管理系毕业的大学生能干什么呢?答案就是,在必要的时候还得沦为当饭店服务生的命运。
她季芸筝就是很倒楣的例子,明明是餐管系高材生,也很顺利的进入香港新开幕的六星级国际亚太饭店当个餐饮部小组长,却没想到因为台湾的亚太饭店将在今年五月隆重开幕,迫切的需要有经验又有语文能力的现场管理人员,而在三月的时候便把她外派到台湾来。
台湾耶,当初她就是为了不想让自己的身分曝光,才选择跑到香港的饭店去见习的,结果咧?她竟然得在这种会有一堆企业名流的场合上抛头露面?甚至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还得充当端盘子的服务生……这要是被熟人见了可怎么好?
她只能暗自祈祷着,希望自己不会这么倒楣。
一边端着盘子到吧台补菜,一边随时应付宾客的问话,连续三天的加班熬夜赶企划、盯进度,已经让她体力透支,再加上三餐随便打发,让她的胃开始发出抗议而不时抽疼着。
她觉得手软脚软身子虚,偏偏那些餐盘都重得吓死人,她一边皱眉,一边回过头面对宾客时又得微笑,简直把她搞到快疯掉。
说到罪魁祸首,绝对是这间饭店的头——日本亚太集团少东,身兼太子航空及太子航运公司的总裁雷骆,雷大少爷。
台湾最大的六星级饭店开幕就已经够让世人瞩目了,他这伟大的雷总裁竟然还选在饭店开幕的同一天举行他的选妻大会?有必要这样子高调的公开选妻吗?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了古代的皇帝。
报章杂志常常报导这位日本华人总裁过往在太子航空、航运任内的功绩,她是没多大兴趣啦,不过,据传这位雷大总裁是新开幕就一鸣惊人的亚太饭店幕后推手,三年展店五家,分别于香港、印度、新加坡、台湾及马来西亚等地成立六星级的亚太饭店……这些功绩就绝对是她关注的大事啦。
所以,她当初才会选择到香港的亚太饭店工作,希望可以藉此深入饭店内部管理,学以致用。
总之,无论如何,光这阵子为了让台湾亚太饭店的开幕酒会及雷总裁的选妻大会万无一失,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会前累昏人的准备工作真是让人受够了……
早可预见这一天会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光拿着邀请函挤进来饭店的那些台湾企业名媛就已经上百,更别提跟在身边的名媛父母和兄弟姊妹等等了,绝对操死他们这些可怜的外场服务生和厨房工作人员。
“动作快一点!小蔡!那边的盘子又空了,快补菜!”餐饮部张经理又在那边叫了,双手插在腰上,活像个母夜叉。
不过今天这只母夜叉看起来特别漂亮哩,口红是鲜红色,还上了亮亮的唇蜜,身上虽然是穿着制服,可那制服外头还别了个金钻别针,哇,丝袜更炫,亮银色的,真是闪闪动人啊。
不只张经理,应该说今天饭店的员工,上自经理、下至小妹,只要是女的,不管高矮胖瘦全都精心打扮过了,明明知道今天的工作量会累死人,还个个穿着三吋高跟鞋来踩台步。
啧。季芸筝难得在她漂亮清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
这都是因为雷大总裁在媒体上说的那句话——“只要当天在饭店选妻会场的女人,都是我未来妻子的候选人。”
所以,这些平凡老百姓们啊,就存着一个希望,希望自己可以在一夕之间飞上枝头当凤凰。
唉,真是些可爱的小傻瓜。日本亚太集团可是世界排名前三十大的企业体呵,那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会看上这些小老百姓?除非天下红雨。
张经理画了眼影眼线的狐媚眸子,终于扫向季芸筝这里——
“那个从香港来的……我是说季组长,别站在那里傻笑,快帮忙端饮料给客人,服务生都快忙不过来了!”
“是,经理,我马上去。”季芸筝忍住笑,快步走到吧台前拿盘子端饮料。
啊是怎样,歧视“来自香港的人”喔?好像打从她三月跨进这间饭店开始,这张经理就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似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人家她也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好吗?这人要讨厌一个人之前,不会先调对方的履历表出来看一看吗?
罢了,反正只是来帮忙而已,等这回的选妻大会告一段落,她就可以飞到香港去,不必跟这老女人大眼瞪小眼了。
宾客很多,吧台的小汪调酒调得手快断了,台前一整排红红的酒,全给它放进盘子上头,季芸筝有点吃力的用两手端起盘子,盘子上头的杯子轻晃了一下,杯里的酒差点溢出来。
“小心点!弄倒了你赔!”手忙脚乱、火气大,管你是谁,小汪见人就低吼。
“知道了。”季芸筝微笑,很是小心的端着盘子往来来去去的人群中走,逢人便问:“小姐先生,需要酒吗?”
人家服务生端酒是把盘子托得高高的,除了姿势比较潇洒漂亮外,也比较不会让人撞到,可是她季芸筝就不行了,除了她本来就不是干服务生这种小妹工作,所以很难熟稔这个动作之外,最大原因是这几天在饭店当苦力,爬上爬下布置会场,今天一早又帮厨房赶今晚要用的材料,把一大篮子的菜搬上搬下的,一个不小心便给扭到手。
受伤了就可以请假在家休息吗?门都没有!
忍吧!只要撑过这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再痛也要咬牙撑下去。
“小姐,给我一杯酒。”有人朝她招招手。
“好的。”季芸筝笑着,挪出一只手拿了一只高脚杯递给对方。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做起来却是惊险非常,端着盘子的手因为力气不够而让盘子不稳的滑动了一下,上头的杯子乒乒乓乓的撞成一团,她急着护住盘子,连忙把酒杯塞进女客手中,然后赶紧缩回手把盘子撑住,却因此让那杯酒溢出的酒液泼到那名女客身上——
“啊!该死的!”那名女客尖叫出声,低头望着身上崭新的香奈儿粉红色低胸晚礼服,身体因为气愤与激动而颤抖得厉害,十指紧扣在掌间。“天啊!天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这见鬼的服务生!有没有搞错……天啊!”
季芸筝护住盘子的同时也看见自己闯下的大祸,只能不住的鞠躬道歉:“对不起,这位小姐,真的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赔偿您一切的损失,帮您把这件礼服送洗之后再还给您——”
“赔?怎么赔?”女人抬起头来恨恨的瞪着她。“今天的选妻大会对我有多么重要你知道吗?该死的笨女人!你要我穿着这一身湿透的礼服让雷少爷看?因为我一身的狼狈,雷少爷可能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你要怎么赔?”
“真的很抱歉!”季芸筝还是头低低的。“这位小姐,你可以随我入内,我想办法再弄一件干净的礼服给您换上……”
“你以为随便一件礼服就适合我的身分地位吗?你知道我是谁吗?”对方突然伸手一把揪住季芸筝的头发,让她头上的髻瞬间松开,乌溜柔顺的长发像瀑布一样的披散开来。
女客有瞬间的怔愣,似乎没想到这名女服务生有一头这么美的长发。
季芸筝却因对方粗鲁的举动而被对方的指甲划伤了脸颊,痛得她微眯了眼,手上端的盘子更是不住的晃动着。
回过神来,女客气得再次伸手扯住她的长发。“说!是不是有人要你故意这么做?”看到这害她一身狼狈的女服务生竟生得比她还美,一股气更是不断涌上。“快说啊!你说不说!”
“很对不起,是我的错,很抱歉!可是,这位小姐……”季芸筝抬眼望向对方。“你这样继续尖叫骂人,小心让雷少爷听见了。据我所知,雷少爷并不喜欢大嗓门的女……”
啪一声,一个狠冽的耳光扫向季芸筝的脸——
季芸筝被打得整张脸偏过去,手上的盘子因而滑落,瞬间,会场响起一阵巨大的声响,是玻璃杯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此起彼落着,那弹起的碎片如厉风扫过她的脚边,引来小腿肚一阵刺疼……
痛呵,不只小腿痛,整张脸也灼热着,季芸筝感觉到脸部似乎慢慢的肿了起来,她的耳朵嗡嗡叫着,仿佛听到四周纷乱的声音,却又听不真切……
事情好像闹得有点大了,宾客都围了上来,让这位女客更是骑虎难下,却依然嘴里不饶人。
“你该死的是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本小姐错的是你,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六星级饭店服务人员对待宾客的态度吗?我要投诉!叫你们经理给我出来!”
她一嚷,真的有人马上站出来了。
一身完美剪裁的黑色西装,白衬衫,黑皮鞋,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亮黑发,双目带笑而有神,轮廓分明,俊秀非凡,一八五公分的身高,衬着那双在西装裤下笔直而修长的腿,完美比例的身形,一出现便轻易攫获众人的目光。
在场的所有女性因为这男人的出现而紧张的屏息,不敢呼吸,就算这男人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却依然有一股天生的威仪,让人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或说一些不敬的话语。
这人不是饭店经理,而是饭店总裁,今天选妻大会的男主角——雷骆,雷大少爷。
只见他翩然朝这名女客走去,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亲自为她披上,挡去她胸前的狼狈——
“很抱歉,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王……君如。”女客抬着头,望住他的眼,方才的嚣张气焰恍若烟云消散无踪,反而流露出女人家的羞涩,颊边染上一抹红。
“君如?”雷骆盯着对方瞧,温柔的在唇边扯出一抹笑。“我先请经理带你到贵宾休息室换下这件礼服好吗?我们饭店的贵宾室里有上百件的现成礼服可以暂时让你换穿,今儿晚宴后,我会亲自为你挑选一套礼服送上,以表本饭店对您的不周之处,可以吗?”
王君如像被他的眼神下蛊似的,害羞的点点头。
雷骆征得同意,回头唤人:“张经理,先带王小姐去换衣服吧。”
“是,总裁。”张经理挺胸微笑,对王君如微微欠身。“王小姐请跟我来。”
王君如依依不舍的看了雷骆一眼,雷骆对她点头微笑。“王小姐还有什么要我服务的地方吗?”
“不是的,只是您的外套……”
“没关系,你再派人送还给我即可。”
“……好的。”王君如跟着张经理走了,却一步一回眸。
雷骆没空理那个女人的痴缠目光,炯炯双目落在眼前这个女服务生脸上。雪白的脸红肿一片,另一边的颊还带着一丝血痕,不只如此,她那均匀有致又性感的小腿上血迹斑斑,很是怵目惊心。
啧,这女人竟然都没掉泪?
眸光玩味的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湿透的胸前,当真是一览无遗呵!白衫制服紧贴着她丰满好看的胸,随着她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形成一股美丽的波浪,简直就在造福现场所有男人的眼睛。
她的身材很好,该丰盈的地方就丰盈,该纤细的地方就纤细,一身雪白肤色搭上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已经很美,不过,真正吸引他目光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她那带着一点倔、一点顽强,却不得不在对方面前示弱的矛盾眼神。
这女人之所以在他眼里是个美人,就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双倔傲却清丽的眼睛。
不着痕迹地,雷骆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用他高大的身躯替她挡去一片美丽春光。
季芸筝看见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对不起,总裁,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很对不起。”
“你是很有本事啊,摔坏了我这么多上等水晶杯和上好的酒,还得罪我的客人。”他轻应着,一边低眸看着她垂得低低的小脸,一边扬手唤人。“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把现场清干净!”
闻言,季芸筝也跟着称是,蹲下身去就要开始动手捡拾摔碎一地的玻璃杯,一只修长好看的大手却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跟我来。”雷骆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一手还搁在裤袋里,行走之间优雅依然,旁人根本看不出来,被他拉着的那个女人其实不太配合的抗拒着。
“请你放开我。”她低声抗议着。
“不要。”简单俐落的回答,回绝得十分彻底。
“等等……你要到哪里去?”
雷骆不语,把她拉进电梯,按下饭店的总裁专用楼层;三十八层的楼高,却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到达。
门开,是一个极具个人私藏品味的会客室,墙面上价值连城的画作,四处摆置的古董和名家书法,原木地板和紫罗兰红的特大号布沙发,休闲又显得古色古香。
和这个男人给人的霸道感,真的很不搭。
“总裁……”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请问……”
他看她一眼,顺势放开她。
“坐下。”话落,高大的身影旋即进入另一间房内,不一会儿又走出来,一手提着一个小型的急救箱,另一手拿着一块像是毛巾料的东西。
季芸筝一见到那个箱子就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忙不迭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必了,总裁,我没受什么伤啊。”
雷骆不耐的看了她一眼。“我叫你坐下。”
不好违逆老板的意思,季芸筝忐忑不安的再次坐下,小手便被塞进一个冰凉的东西。
“毛巾里是冰袋,给你敷脸。”见她呆呆的没动作,雷骆不由地挑高眉。“还不动手在干什么?要我帮你吗?”
“嗄?不、不用了。”赶紧把冰袋敷上被打的那半边脸上,那股沁凉感让季芸筝颊畔的疼痛得到了纾解,不禁让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雷骆勾唇一笑,迳自蹲下身,抬起她的脚要脱下她的鞋——
“啊,你想干什么?”她吓一跳,下意识要缩回脚,却被他坚定的力道给握住脚踝,脚上的低跟鞋在下一秒便落进这男人的掌心里,她又羞又窘,小脚因为他宽大手掌传来的热度及陌生的触感而轻颤着。
“你没穿丝袜。”他抬眸看她,玩味似的扯扯唇。饭店规定何时变得这般松散了?
“对……对不起。”厚~~怎么想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被总裁大人抓包,季芸筝一张脸烧烫着,头垂得更低了。“因为今天早上起得太迟所以才会……真的对不起。”
他不语,拿起棉花棒沾了水,先把她小腿上的血迹拭净,再抽出另一支棉花棒沾了消毒药水替她消毒,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怕弄痛她似的。
“有没有哪里痛的?如果有要说,那表示碎片跑进去了,绝不能逞强,知道吗?”他徐声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