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慢慢看。”齐化幽走到一旁挑了个位置坐下,逃过一劫之后,他不禁想着阿姊强逼姊夫娶平妻的用意。
依他阿姊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这么做,肯定是他不娶定会闹出什么大事,阿姊才会妥协。
卫崇尽一张又一张地看着,上头写的都是府里的杂事,偶尔会根据他的回信予以回应。
既然都写了,为什么不寄给他?
他疑惑地看到最后一张纸,上头写着——
卫家哥哥终于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往后边境无战事,不再有遍地孤免了。谢谢你!
卫家哥哥,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是撑不下去的,待你回来,我定到城门迎接你,然后问你是否对我有一丝……
“一丝什么?”他拿着最后一张信纸问齐化幽。
“……”齐化幽看着空白处,怀疑这家伙根本喝茫了,要是不小心应对,自己很可能就身首分离。“姊夫,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这未竟之词就是什么,还需要问吗?如果你真的很想问,也可以去问阿姊。”
问他做什么?要不他凑合着点,在上头添个情意二字,大夥皆大欢喜?姊夫最好不要再拿看尸体的目光看他,有种去问他阿姊,他可不是被吓大的!
卫崇尽垂眼瞅着,轻点着头正打算回府,书房的门就被用力推开。
齐墨幽走进书房,果真瞧见卫崇尽,她松了口气,但看见他拿在手上的信纸以及摆在案上的木厘……她缓缓睨去,瞪着企图躲进椅后的齐化幽。
这个混帐……
“阿姊,是他逼我的!”见无路可逃,齐化幽只能大声喊冤。
齐墨幽拳头握得死紧,朝他大步走去,正当他躲无可躲,打算勇敢面对时,他阿姊却被姊夫给挟持了。
这个时候他看姊夫最顺眼!回以一个感激的目光,齐化幽二话不说地跑了。
再不跑,等死不成?
“一丝什么?”卫崇尽从她身后熊抱着,将信纸拿到她面前。
齐墨幽瞪着自己没写完的信,小脸涨得通红。“……一丝感激。”她硬着头皮道。
“为什么我要感激你?”
“因为我做了长命绳给你,让你平安归来。”说话时,她才发现他的手腕上根本不见长命绳的踪影。
成亲后她嫌长命绳脏了也丑了,好几次想取下他都不肯,可是今日他取下了。
“我平安归来,跟你的长命绳什么关系?”他哑声问着。
“是啊,是你自个儿的本事……”
“是因为我想你,我担心别人欺你,所以我一定要回来,尽早回来,因此进城门没见到你,其实我很生气,你不该失诺背信,你应该在城门迎接我,问我是否对你有一丝情意。”齐墨幽顿时红了眼眶。“我问你有用吗?”
“我都说我想你了。”在西北那般严峻的处境里,如果不是念着她,他没有办法一再地攻城掠地。
“你不是喜欢夏大人?”何必挑这当头对她说甜言蜜语?
“嗄?你说什么?”
齐墨幽这才惊觉自己把他俩的隐密情事脱口而出,可说都说了,覆水难收。“我早就知道你跟夏大人之间的感情,你待我好,说穿了,不过是想报答我的恩情罢了。”他才是那个把恩情当感情的人。
卫崇尽瞪大眼,瞬间酒醒了,身上还爆开阵阵鸡皮疙瘩,“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跟夏烨?”
“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什么?”连他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她会知道?
“横竖这事已经不重要,你还是跟我回府吧。”她回过身,一把握住他的手想将他拉走,岂料却反被他拉进怀里。
“什么不重要?你怎会以为我跟夏烨是那种关系?夏烨是断袖,我不是!”事实上夏烨不是断袖,可这不方便跟她说。
“如果你不喜欢夏烨,你怎么老说我像夏烨?不就是这样你才勉为其难地娶了我?”
卫崇尽眼角抽搐,额角青筋更是跳颤如蛇信,“齐墨幽,你给我听清楚,我不喜欢夏烨,我没喜欢夏烨!我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关他什么事!”到底是哪个混蛋造谣乱生事,别让他知道,他绝对会宰了他!
“……真的?”
“不然我怎会因为你自作主张答应娶平妻就气得离家?”天啊,难怪她压根不来找他,她说不准还以为他和夏烨正一道玩乐……
“可是大夥都这么说,坊间早就流传你俩是一对。”那日在荣国公府他俩那般亲密,任谁看了都会如此猜想。
卫崇尽怔住,总算明白幕后黑手是谁……该死的夏烨,早晚宰了他!
“不是!那是造谣生事,我跟他不是……天,这什么东西!”他说到最后已经气到语无伦次。
“反正不管怎样,你先跟我回府,你不能前功尽弃。”
“你先相信我。”
“好,我信你。”
她答应得太快,简直跟哄娃儿没两样,教他疲惫至极。“齐墨幽,你就这么盼望着我跟其他女人圆房?”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教皇上猜忌,才会让皇上用这种手段确认你的忠心,还想藉此将你划入四皇子一派,等到时机成熟时好利用你当枪使除去其他皇子,总之你现在必须这么做,先保住自己,否则我的委屈算什么?”
卫崇尽有些意外她竟将他的处境看得这般透澈,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生气。“齐墨幽,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个很没用的男人?”
“我从没这样想过。”她看得上眼的男人怎会没用?没用的男人有本事挥军直入西戎皇宫?
“那么,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一次?”
“我从没有不信任你。”
“可是你无视我的意愿,替我做决定,那就是不信任。”
“我……”
“你都能明白我的处境,我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我早有防备,就算朝堂时局瞬息万变,我也能护住你,否则我的努力又是为了谁?”
齐墨幽面露愧疚。“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保护你。”
“我知道,我都明白。”他将她轻拥入怀。
她的性子是环境造就,父母去得早,她必须保护弟弟,所以便拿对她弟弟那一套对付他,可是他并不是齐化幽,他能自保且护她。
“可是你到底做了什么,竟教皇上对你起疑?”其实她一直很想问,可惜状况一直不允许她发问。
卫崇尽沉吟了下,认为他们夫妻必须把话说开,于是便简略地将他亲近三皇子一事道出。“我认为是神枢营出现叛徒,而且那一日我碰巧瞧见薛隐从四皇子的寝殿方向离开。”
“不是薛隐。”
她不假思索的说法教卫崇尽不满地眯起眼。“你跟薛隐到底什么关系,我查都还没查你就替他说话,就这么信他?”
“卫家哥哥,薛隐陪着我长大,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很清楚。”她眸光清润,再坦荡荡不过。
“知人知面不知心,天晓得他会不会因为我横刀夺爱,夥同四皇子陷害我?”如此推论再合理不过。
“……是我要他亲近四皇子当内应的。”
“嗄?”
“我爹总说我天生有双利眼,可以将人心看得很准,孰善孰恶,我心底明亮,所以我会特别培养心思端正的人,好比薛隐和耿怀,包括我二哥。只要有才学的,我资助读书;要是擅埋帐的,便培养成左右手,我爹当初也留下一支护卫给我充当耳目,纵观全局才能保护我要保护的人。”
卫崇尽张了张口,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也许,薛隐会知道皇上为何对你起疑,等他从凉山回来再问他。”
这下子卫崇尽不敢接话,为防薛隐是内应,所以他找了藉口把他调往凉山,打算等朝中大局底定再将他押回京审问,谁知竟是乌龙一场。
“到时候再看看。”绝不能让她知道他是如此小心眼。
“还有,现在可以跟我回府了吗?”
“行,走啊,我这就回去跟她圆房,行了吧。”他说走就走。
齐墨幽的心刺痛了下,却不敢表现在脸上,一路上垂着头跟着。
直到上了马车,卫崇尽才叹口气地将她搂进怀里。“我不会跟她圆房,就跟她谈一场买卖。”
“什么意思?”
“横竖你不用担心,我会跟她把话说清楚,她要是能想明白就好,要是想不明白,便当府里多养个人。”他哑声喃着,脸颊贴着她的发。“你呀,别把我推到其他女人身边,一个你就够我受的了。”
齐墨幽乖顺地偎在他怀里,知道他不圆房,教她心头松了一口气,可她也担忧会因而再闹出其他祸事。
当家主母,难为。
第十三章 娶平妻的一场闹剧(2)
芙蓉院里,丫鬟轻步踏进内室,“公主,大少夫人套车出门,该是去找卫大人,公主还要继续等吗?”
易珂坐在妆台前,早已经梳洗过,一头长发如瀑倾落,衬得她肤白似雪、艳容勾魂,只可惜面无表情硬是折损了两分丽色。
“去上闩吧。”
“是。”白薇领命,才走了两步,另一名丫鬟已经掀帘入内。
“公主,外头有位余氏说要求见公主。”白芷低声道。
易珂微眯起眼,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白芷一离开,白薇立刻向前给她挽个简单的发髻。“公主,那个余氏是兵部侍郎家的庶女,真要论起来和公主的外祖父家有一丁点关系。”
“我知道,她的嫡姊是伯祖父的媳妇。”
“听说少夫人一进门就刮了她一顿,头一天便拿回中馈,她肯定是来投靠公主的。”白薇一脸不以为然。
易珂长睫微敛,让人读不出思绪,稍微拾掇了下,才走到外间。
“妾身见过公主。”
“坐吧,不知道余姨娘这么晚了,过来这儿所为何事?”
虽说这是余氏头一次见到易珂,可对于她的行事作风时有所闻,所以也不敢拖泥带水,挑着重点诉尽齐墨幽的刻薄歹毒。
“当初是她在殿上叩谢皇恩的,可洞房花烛夜却把人给带走,分明没把公主放在眼里。”余氏边说边偷觑易珂的神色,见她眉头一沉,便知道自己说对了,忙又道公主是金枝玉叶,如今进府虽然暂且是平妻,但想成为正室压根不难。
听闻公主曾经带着安陵侯世子上香衙闹事,虽然最终是安陵侯世子被判了十个大板,但足见公主对齐墨幽的厌恶,相信进门后头一个想除去的必然是她。
易珂始终冷着脸。“本公主没将她放在眼里。”
“呃……公主说的是。”余氏有些迷糊了,不解她的反应怎会如此冷淡。
“不过,要是有人愿意替本公主除去那些碍眼之物,本公主会好生答谢。”
余氏抬眼,瞬间有了打算,只不过——
“公主不知道,那丫头把厨房几处守得像铁桶一样,压根没机会下手。”
“唉,原来余姨娘就这么点手段?多想想吧,只要肯用心,还怕找不到机会?再者也不是非要对她下手,挑个易下手的人选,法子多的是,况且明儿个就有个绝佳时机,是不?”易珂说完,也不管余氏,径自起身。“本公主乏了,不送。”
“妾身先告退。”余氏起身告辞,经她这么提点,脑袋里已浮现计划。
“啧,一个老货,竟然以为可以把公主当枪使,真的是愈活愈回去。”一进内室,白薇就轻咕了几声。
易珂没搭话,让白薇伺候更衣,才刚坐上床,就听见脚步声传来,一抬眼竟是卫崇尽,她不由一愣。
“易珂。”卫崇尽瞧她只着中衣,乾脆侧过身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踏进我这儿呢。”易珂见他那避嫌的举措,只觉得好笑。
“我特地过来,自然是有笔交易要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咱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交易?”原来,他们之间只剩下交易了吗?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公主不妨听听。”卫崇尽一脸无所谓,横竖他进芙蓉院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头的探子瞧的,早点把话说完,他还想早点回去歇着。
睡意渐散,齐墨幽缓缓张眼,才发现自己竟偎在卫崇尽怀里,她抬眼望去,他还睡得极沉。
他是什么时候跑进她房里的?她压根没发觉,还以为他应该会在芙蓉院待到天亮……
忖着,不禁在他身上嗅闻了下,后脑杓却被一压,撞在他硬实的胸膛上,疼得她快掉泪。
“你干么捉弄人?”她没好气地推着他。
“你既然想闻,当然得贴近一点,可有闻到什么味儿?”卫崇尽闭着眼哑声喃着,贪恋着这一刻的美好。他前段日子都住在庆丰楼,夜夜孤枕,凄凉得很。
“我……”齐墨幽有点羞耻,像是背地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逮着,轻咳了声,拂去羞耻感,问他昨晚和公主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要她安分守己罢了。”
“你不是说有笔买卖?”
“嗯,我跟她说,保她清白,好让她日后可以再嫁。”他像是困极了,抱着她只想再睡,反正他有婚假不用进衙门。
齐墨幽难以置信极了,往他胸口一拍。“你怎能这样?”
“难不成你真要我左拥右抱?”他张眼瞪她,粗声粗气地说着。
“不是……”她也不是矫情的人,只是过门头一天就听他这么说,那该有多伤心,尤其易珂已经喜欢他那么久了。
卫崇尽懒得踩她,将她抱得更紧,直到外头有人轻喊着——
“小姐醒了吗?”
“这里哪来的小姐?”他眉眼不动地低斥着。
外头的画瓶赶忙改口。“少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让我起来。”齐墨幽轻拍着他。
“不放。”卫崇尽双臂硬是收得更紧。
“别闹了,再闹我就把你推下床。”说话同时,她已经使劲挣开他的双臂。
卫崇尽已经见识过她的蛮力,赶忙松开双手。
齐墨幽下床搭了件衫子开了门,画瓶赶紧凑在她耳边说着。
“真的?”她诧异不已。
“千真万确,小……少夫人,咱们这要怎么做?”
“先按兵不动,让卯叔带人去正院的园子里候着,还有先将刘大夫请到隔壁的客房。”
虽说她并不确定,但先把一切都准备好才不至于事发时手忙脚乱。
“是。”
齐墨幽转进房里,让采瓶入内帮她梳发洗漱,卫崇尽也刚好从净房走出来。
“卫家哥哥,你动作快一点,一会公主还要敬茶,你得要去带她才成。”从镜子里瞧见他懒散地坐在榻上,她不禁催促着。
刚刚被他一闹,教她都忘了新妇要敬茶,她这个当家主母也得喝杯茶。
“真是麻烦。”
待发饰弄好,齐墨幽便让采瓶先退下,坐到榻边将刚刚画瓶禀报的事告诉他。“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卫崇尽哼笑了声。“她就这么点手段,让她闹,横竖你不是已经布好局了?”
“可要是拿捏得不好,我怕……”
“怕什么?那是他们两个的事,顺便让老家伙瞧瞧他宠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蛇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