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任何男人天性中皆具有的狩猎本色,愈难狩猎到的愈想得到。
所以,龙天运不认为自己对柳寄悠有什么特别的喜爱之情,因为她的外貌根本不足以让他倾心。
而他眼光向来很高,所以,一切,只是纯男人的征服天性,让他无法忍受他注意的女人不肯在意他。当然,这也不过是他打发闲暇的游戏,并且由他掌控所有情况,一旦收服她后,柳寄悠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他众多失宠妃妾中的一个。这是他对自己行为的解释,并且深信不疑。
“皇上……”她的脸闷在他怀中,不肯抬起,姿态像是温顺。
“嗯?”他轻应,带着鼻音,有种疏懒的性感。
“您想要什么?”她屏息低问。
“朕想要什么?”他笑了声,温暖的唇再度贴着她的耳朵,一边说话还能一边亲吻,将她小耳朵亲得红扑扑,可爱透了,所以他的笑容始终停不下来。“待这一个月过完,朕再告诉你,朕想从你身上要什么吧。”
“若您……”说了两个字,却没再说了。
“嗯?想说什么?”
“若您得到了您想要的……”比如她的心、她的爱恋、她的痴狂。“而臣女发誓此生绝不嫁人,那么,陛下能……放我走吗?”
龙天运一掌扶住她的后脑勺,目光冷沉沉地盯着她头顶的发旋。没轲人卷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冰冷一一包括他自己:可是,他回答的声音却还是带着一抹调笑的轻快,就听他回道:“那就要看你接下来一个月的表现了。也许你表现得好,朕心怀一畅,便什么都依你了。”
又或许,不出几日,他便腻了她,轻易将她丢开,到时别说自由了,就算真跑去嫁人,他也不介意了呢。
龙天运从不觉得会跟怀中这个女人纠缠太久,他也想知道,此刻将她牢锁在怀里的双手,何时会厌倦地松他不是个长情的男人,从来都不是。
没有一个女人能获得他太长久的关注,自然,也不会从一个叫柳寄悠的女人开始。
第6章(1)
自家小姐突然失踪,且还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失踪,两个再度从莫名的昏厥中醒过来的丫鬟,发现柳寄悠不见了之后,简直魂飞魄散、心神俱裂!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才好!小姐怎么就跑不见了啊!是去哪儿了呢?怎么也不说一声……”挽翠不死心地一再在小院子里里外外找着,连冷宫那边也没放过:就想着,也许小姐只是去哪儿耽搁了下,其实就在附近,没有失踪。她只能瞎找瞎哭瞎叨叨,完全不敢去想小姐可能遭到了什么不幸的意外。
落霞用力抹了眼泪,已哭湿了两张帕子的她,一时再找不着干净的帕子拭泪与满头满脸的汗了。屋里屋外找了两回之后,再怎么不愿意面对现实,也得硬着头皮去认下自家小姐恐怕己被不知名的强人给掳走的事实。
所以她拉住挽翠,低声斥道:“挽翠,你别再团团转了!小姐分明是被抓走,而不是自己跑去哪儿看景去了。能走动的地方就这么大,你都掘地三尺了仍没找到人,别再白忙活了。”
在这后宫边缘地,她家小姐是秀女,而这批秀女都是未定论归宿的,可能会成为后宫的一员,也可能被婚配给其他贵族男子,因为去处暂无着落,所以她们被允许活动的范围很小,既不能走入皇帝后宫的领域,也无法走出后宫之外,就圏在一个小区域,夹在真正的后宫以及宫女太监们居住的地界之间,两边的交通之地都有侍卫以及太监守门,不得轻易越界,想出入办事,得有路牌才成。
毕竟是皇宫,一切都严谨有度,没人能随意乱闯,不在其职责内的地儿,半步也跨不过去。
“落霞,这该怎么好?小姐究竟是怎么了?我们好好地待在小院里,也从不与人结怨,没道理会有人对我们起坏心啊,小姐又没碍着谁了!”
“小姐不在,没人给咱们当主心骨,我们已经不能遇到事只消慌张问着怎么办,然后等着小姐来指挥我们怎么去做便成。我们必须把这些‘怎么办’想出一个办得了的方法。”落霞对挽翠说道。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你我这样的人能想得出方法处理的!我们又不像小姐那样聪慧,好像眼暗一转,什么问题都不是个事儿……”挽翠向来是倘很认分的丫鬟,做事井井有条、安分守己,该她职责内的工作,绝对完美达成:但若要她去做超越身分的事……光是想想,就觉得是异想天开。她只会当丫鬟,深信万事跟着小姐走准没错:可若要她学着小姐那样思考与行事,那简直为难死她了,她想都没想过!
可现在,小姐不见了,她便成了无头苍蝇似,除了瞎急瞎跑之外,还能怎样?半点主张也想不出来。她再无知,也知道不能把小姐失踪的事公开宣扬:事关小姐清眷,一旦传得人尽皆知,外人自会胡乱臆测,而且还是往最不堪的堉地去想。谣言可杀人,到时那?人才不管小姐真正遭遇到了什么,只会深信自己想出来的结果,将别人的人生轻易定论,不给任何活路!
她们两个常常听小姐讲史,先不说别的,光一桩“曾参杀人”事件,便可以知晓,铙是曾参人品出众世人皆知、铙是其母对儿子的品性无比信任,可当有许多人一直来告诉她“你儿子杀人了”,最后她还是相信了!
连亲母都如此了,更何况那些把别人的人生当谈资的外人。
所以,小姐失踪的事,万万不可让人知道!
可是,如果没让人知道,那么凭她们两个小小奴婢,连储秀宫的范围都走不出去,又有什么办法去暗中找出小姐的下落?
“我们得想办法回府,老爷与大公子必须知道这件事。”落霞也是满脑子乱糟糟,更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找回小姐,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柳府禀报老爷,让老爷公子他们去拿主意。
有了初步的方向之后,一切就好办了。挽翠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记得明日是膳房出去采买的日子,上次我们结识的那个方公公就是负责采买青菜的小管事,我们可以请托他带我们出去。”说着,便拉着落霞到房间里,捧出一个放银钱的盒子道:“用钱开路,定能成的!我上次就看到冷宫的明玉姑姑偷偷塞了个钱袋给那个方公公,就顺利顶了另一个宫女的名额跟着出宫了。”每天进出皇城办事的宫女太监都有定数的,发放的通行证自是有定量。挽翠喜欢收集各种鸡毛蒜皮的闲话,关注着周边人物的动静,只看不说,许多人事脉络便就这么看出来了。
落霞点点头,两人便开始数着盒子里的银钱:这些都是小姐放在她们身边,让她们拿去打点用的:算了算,还有一百多两,也不知道够不够买一次出宫的钱。至于小姐身上带的银票,都被落霞收在另一处,若没有小姐允许,她们是不会去动用的。
“这些够吗?”落霞苦恼。若是在宫外,打点门房行个方便的话,几钱银子甚至几十个铜子也就够了:但这里可是皇宫啊!听说管事的胃口都挺大的。给少了招恨,给多了也不成,直接被当成冤大头,以后想再打点,人家看你有钱,便理所当然地漫天要起价来。破财还是小事,重点是坏了规矩,害得其他人也不得不被索求更多,似这般犯了众怒的事,她们也是不敢做的。
“要不,咱们去找明玉姑姑打听打听?”挽翠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探听一下行情得好,像这种塞钱办事的事儿,既然要办,就要办得妥当,不容有失。这本也是身为合格丫鬟必备的本事,所以有怎样的规矩,或要怎么行事,她们是知道的。
“好的,我们这就去。”落霞点头,找出一个荷包,塞了几两银子进去,然后收好钱匣,便与挽翠往冷宫跑去。
万幸她们居住的这个小院正好与冷宫毗邻,而冷宫又向来无人看管,只一把锈锁虚虚地扣着,根本由着宫人随意出入,反正只要管着那些落魄的宫妃不出来即可:于是她们很轻易便进了冷宫的大门。
饶是她们运气好,才踏进大门,便见着老宫女明玉正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拎着扫把从一处长廊边绕出来。
“明玉姑姑!”挽翠连忙上前,殷勤而俐落地接过明玉手上的打扫工具,甜甜地道:“在忙呢!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我跟落霞啥本事没有,就是有一把傻力气,清理洒扫什么的,尽管吩咐,我们来就好!”
落霞也顺势扶着明玉的一只手臂,道:“是啊是啊,正好我们今儿个有空,我家小姐嫌我们闹腾,便打发我们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把手的。您别客气,我们什么活儿都干得。”
明玉分别看了两俏婢一眼,笑出慈和的表情,道:“不用了,不过是些日常轻省的洒扫,我已经做完了。
你们是花一样的大姑娘,让你们干这些粗活,要是把一双娇嫩的手给弄粗,可就不好了。”
“哎!我们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都是得干活的下人罢了,有幸跟了个好主子,吃穿用度是比寻常佣仆好,但我俩可不敢忘了自己的身分,因着主家的优待而轻狂起来。该干的活儿,我们两个做得可好可俐落了。
我啊,倒是只能做些零碎跑腿的琐事,但落霞她可是连木工泥匠的活都干得,半点不输男子呢!”
落霞非常配合地抬高下巴,说道:“可不是!我这可是家学渊源。明玉姑姑,如果你们这儿有屋瓦破损还是窗框蛀蚀之类的事儿,找我就成,我都能干。”
明玉看着两个漂亮的丫鬟,瞧着她们鲜活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止住,叹道:“你家小姐啊,真是个好人,从不避忌我们这些冷宫的人,不嫌晦气不说,还常常好心地过来跟众位主子们聊天谈笑,那些送来的好丝线、好笔、好纸的,银钱也不知耗去多少。真是个极好心的人哪……”
“我家小姐当然是个很好心的人,她是最了不起的!”两个丫鬟非常自豪地说着。
待好一阵热络的聊天之后,挽翠将话题慢慢引到随着采买人员出宫时的打点事宜。明玉愣了一下,疑惑道:“怎么?你们想出宫?若是缺了什么的话,请托那些采办的公公顺手买回来就成了,何需亲自出宫?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一般生面孔门卫不容易放行,就算有通行证也得再三确认身分。你们也该知道,这儿是皇宫,是全天下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半点马虎不得。”
“我们当然清楚,所以才想来拜托姑姑您帮忙,我知道姑姑跟几个门卫相熟,好像也有门路取得通行证,所以……”
两人到底年轻,再加上心焦如焚,脸上终究带出一点急切,加上明玉虽然一直在与她们对谈闲聊,可深沉的目光始终在两婢之间移动,像在估量着什么似,心中更是翻转着许多猜测。
“是啊,姑姑,可否麻烦您行个方便,助我们出宫一趟?”
“咦!你俩都要出宫?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明玉一脸惊诧。
落霞一愣,连忙点头。
“哎,可不是吗!就是家里有事呢。我家里的娘亲先前身子就不太爽利,原本我家小姐是不欲带我进宫的,想留我在家侍候我娘,但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总没有小姐配合丫鬟的道理,所以那时就想着,等小姐在宫里安置好了,我再寻个机会出宫看看。哪里知道,进宫不易,出宫更难,怎么也没有办法出去了,所以才来求姑姑您,希望能找个方法出宫一趟。”说完,脸色很适时地转为悲凄,不由得落下泪来。
挽翠这时也忍不住泪意,跟着低泣起来。“明玉姑姑,求求您了……落霞的娘亲,同时也是我干娘呢!我们打小就是她老人家带大的,她身子如今也不知如何了,若是不能回家一趟,是怎么也安不了心的。拜托您了!”
明玉眉毛微挑,嘴里安抚着两人,眼中更添疑色。
“这事儿……怎么你家小姐办不了吗?若是她亲去向储秀宫的嬷嬷求一下,你们两个侍婢想出宫的事,想来不难。”
挽翠心中一跳,抹泪道:“姑姑您也知道,我家小姐被分配到这个小院来,与其他秀女区别对待,向来无人闻问,处境尴尬至极,那些储秀宫的宫人从来也没拿眼皮子夹我们一下,平日想凑上前示个好,都没人理会。这样的情况,我们怎好央求小姐去看人脸色?”
“可不是吗!所以,我们就想着,如果这事儿我们可以自己找到门路,就不要麻烦小姐了。身为丫鬟,怎么可以给主子找麻烦呢?所以我们自是先来求姑姑了。”落霞连忙说道。
又是一番恳求。明玉像是被磨得心软兼头昏脑胀,终于点头道:“好了好了,你们求到我这儿,我岂有不帮的道理。可你们也知道,我只是个冷宫的宫女,无权无势不说,更是无依无靠:所以我只能帮你们引见两个相熟的太监,一个是你们知道的膳房管泔水的管事,另一个就是执事堂里保管通行证的小太监,并不管事,但手上的通行证有定数,若是哪日有谁刚好不出行,那么批下来的令牌稍稍挪给别人用一次,给大伙行个方便是可以的……但这种事,向来秘而不宣,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两个丫鬟闻言,欣喜若狂,见出宫有望,立即细细打听起该怎么塞钱、塞多少钱、怎么说得体的话,才能安静而顺利地、无人知晓地顺利出宫。
明玉既答应帮忙,便也不耽搁,一边将两人带往相熟的太监那边而去,沿路还仔细说着宫人走这门路的行情与规矩。
落霞挽翠此时心中万般感激,不禁连连拜谢,恨不得早晚三炷香地供着她,觉得明玉姑姑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
“两人都出宫了?”漫不经心的女声间着,手里拿着根绣花针,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绣布上扎针:天青色绣布上画着盛放的月季轮廓,如今也只绣上了第一片鲜红的花瓣,初初绣了第一道红,真要绣出层次,可得再绣上好几层才成,想要完成一整幅绣画,没三五个月肯定不成。
对冷宫里的人来说,休说三五个月,就是三年五年的时间,也没有任何意义。在这个地儿,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怎么虚耗都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