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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主 page 14 作者:绿痕

  经他一问,斐然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那两个各以某种手段而扬名全江湖的女人,也是由蓬莱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慌忙想将尚未走远的蓬莱给追回来。

  “蓬莱,把她还给我!”

  老早就等着他这反应的容易,好整以暇地伸出一臂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给拖回来,而莫追则是不疾不徐地道。

  “都说好免税七年了。”买卖既已谈定,出尔反尔可不是个良好的习惯。

  “放开我……”斐然使出内力拚命想挣开束缚,奈何身为相级中阶的容易,压根就不把他的小反抗给看在眼里。

  “放心吧,这三日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莫追伸出一手飞快地封住他几处穴脉,然后就这么任由容易扛走动弹不得的他。

  就在三日后,度日如年的斐然被带至大堂里,等着接回自家的小魂役,在等了几盏茶的工夫后,蓬莱这才终于牵着明显清瘦了许多的尚善来到大堂内,尚善一见到他,随即像个小炮仗般地直直冲入他的怀里。

  “呜呜呜……”

  “蓬莱,你对她做了什么?”斐然弯身抱起埋首在他怀中哭声不断的尚善,想也不想地就先对带走她的蓬莱兴师。

  蓬莱神态自若地任由他用双眼将他凌迟,“过程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成果。”

  斐然眼底的怒意依旧不减,“这算什么成果?”

  “咳咳。”蓬莱清清嗓子,刻意放软了语调道:“我说,善善呀。”

  埋首在斐然怀中的尚善随即收住哭声,小小的身子还抖了抖。

  蓬莱和蔼可亲地问:“往后还敢再一副小流氓样的爆粗口吗?”

  连看都不敢回头看蓬莱一眼的她,害怕地不断摇首。

  “还敢动不动就挥拳头乱揍人?”

  尚善的小脑袋更是摇晃得飞快。

  蓬莱满意地继续再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最疼你、对你最好的人是谁了啊?”

  她急急伸出两手攀住斐然的颈项,然后开始拚命的点头。

  “瞧,免税七年值得吧?”展示成果完毕的蓬莱两手一摊,邀功地朝斐然扬了扬下巴。

  斐然结结实实地傻愣住了,“你到底是怎么……”怎么会听话成这样?

  “此乃独门秘技,问了可是要额外收费的。”拒绝透露详情的蓬莱,说得很是高深莫测。

  在这之后,只花了三日就赚来免税七年的蓬莱便不再留客,而急于赶回京城的斐然也不多作停留,抱着尚善便乘着马车下山。

  坐在马车里,斐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把尚善自他的怀中挖出来,他不舍地抚着她微红的眼角,很想知道蓬莱是否苛待了她。

  “蓬莱饿你打你?”

  “没有……”情绪明显稳定许多的尚善,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吓唬你?”

  她抽抽鼻尖,“也没有……”

  “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送来这个见钱眼开的鬼门派的。”斐然才不管过程是如何,擅自就在心中定下蓬莱的罪名。

  尚善不语地靠回他的怀中,可能是因为终于安心了,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很快就在摇晃的路途上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斐然坐在她的床畔一手拿着书看,另一手,则被她握住了拇指。可能是被她抓着不放的缘故,于是他便这么一直待在她的身旁,就着烛光看着他的侧脸,尚善发现,她好像从没有好好的看过他。

  自从在谷底见了他之后,一直以来,她总是只顾着埋怨他怪他,却从没换个立场想过他的处境。

  “睡傻了?”斐然在发现她已醒,还呆呆地看着他时,好笑地轻拍她的面颊。

  她却似没听到他的话,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善善?”

  “前阵子……”她垂下眼帘,语气中充满了自责,“我太过分了。”

  现下想来,在斐然带着她去黄金门之前,那段日子,可说是不堪回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性骤变,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种濒临失控的感觉,深深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在到了黄金门,听过几回那个黄金门大师兄所念诵的经文后,她的脑中像是流过一道淙淙清泉,先前的暴躁不安,像是消失在晨光下的露珠不见踪影,不知不觉间,她的情绪已和缓了下来,不再不受控制。她就似个刚醉酒醒来的人一般,也不知自个儿先前怎会那般不理性,并懊悔起先前种种的荒诞行径。

  也亏得斐然能够忍受她的一言一行不与她计较,即使她每每都把他揍得连知书与达礼都看不下去,他也只是抱着她哄,从没还过一次手。哪怕他因此而伤痕累累,哪怕别人会嘲笑,他还是百般容忍着她,甚至不顾忌颜面地去向他人求教。

  斐然小心地问:“现在恢复正常了?”

  “嗯。”她要是再那么疯魔般一回,她就回山叫师父大人把她永远关在观里算了。

  “没事了就好……”总算放下心中大石的斐然深吁口气。

  她迟疑地启口,“蓬莱他……跟我说了一些有关于你的事。”

  “什么事?”

  她不答反问:“这些年来,你也一直都过得不好吗?”

  蓬莱说,斐然他这个人,就是以报仇为人生大志,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成家不立业,也不格外热衷什么,他甚至不似他的两位哥哥一般身上都有官职,他活得看似很自由自在,却也……漫无目的。

  每个人在心中总是有着愿望的,就像她,即使住在道观中生活简单清净,但她还是有着小小的愿望……那就是有肉吃。

  可是斐然没有。蓬莱说,斐然是个没有愿望的人,他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已对生活失去了动力。

  斐然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低首看着那双剔透的眸子,他忽然有种没有办法直视她的感觉,于是他敷衍性地一语带过。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过日子而已,还不就是那样?”那个情报头子蓬莱,不好好教孩子,没事告诉她那些做什么?

  “那你告诉我,如今你的仇已经报完了,日后你有什么打算或目标?”尚善并没有忽略掉他回避的神态,她伸手扳过他的俊脸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人生还有什么目标?

  斐然想不出来。

  他记得在她打死杜衍仲之后,她也问过他类似的话。可是,也许是因他认为,当年在他们斐家所有人心上造成创伤的罪魁祸首,是他们的生父斐冽,其他人,就例如杜衍仲,充其量也就只是斐冽手中一个听从命令的卒子而已,因此哪怕那些人也两手沾血、再怎么让他们恨之入骨,可是所有罪恶的源头,却是斐冽。

  所以他在杜衍仲死后,只有着淡淡的失落感,即使他当年再怎么想亲手为自己、也为斐净复仇,可,斐冽早就死在二哥斐枭的手上,而他,也早已失去了真正想要复仇的对象。他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追着杜衍仲不放,就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支撑着他把日子过下去的目标而已。

  至于他过得好不好?

  他……没有印象。

  浑浑噩噩地度日、打发时间似地搜集着魂纸、四处打听有关于杜衍仲的消息……对他来说,日子也就只是这样了,没有所谓的好与不好,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所谓的方向。

  所以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这个人人称羡、看似光风霁月的然公子,其实一直以来,都只是行尸走肉地活着而已。

  尚善轻拍着他的面颊,“斐然?”

  斐然拉下她的手,摊开她的掌心以指轻轻摩挲着,细细品味着那份她独有的触感与温度。

  清远老道士曾在某天睡不着的夜里,把他自床上挖起来对他开讲过。

  “或许世上什么都会变,永远都只属于你的,就唯有你的魂役。她会一直陪着你,你生,她生、你死,她一道走。她的生死和命运一直都紧握在你的手中,她将会是你生命中永恒的不变。”

  也许正如清远所说,天道会变、世情会变,人心更是善变,但唯一不会变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时而凶暴、时而软心肠的姑娘,她将会陪着他一直走到尽头,不离不弃。

  他倏地张开五指与她的紧紧交握,并将她拉至怀中拥着。

  一想到在他怀中的她就是他的“不变”,斐然的心房便因此而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有你。”

  “啊?”她也算是目标?

  斐然将唇贴在她的额际,“我已经找到你了不是吗?”

  也许先前决定把一魂一魄给她,是出于他的愧疚与责任,可现下,他却觉得一直都像个飘荡游魂的他终于有了目标,那就是……好好养她、陪她、爱她,不管是不是出于什么责任。

  只因为,他的小魂役,不但美丽得让他心动不已,还不管是变大或是变小,一举一动,都在在地牵引着他的心。

  第7章(1)

  “退朝!”

  当高坐在位上的小皇帝斐蓝,迫不及待地宣布今日早朝已毕,跳下龙椅,三步作两步地跑下金阶,率领着同样也是心急不已的满朝文武大臣,一个劲地往外冲时,还站在殿上原地不动的,就只剩下了斐思年一人。

  他将手中的笏板收进衣袖里,慢条斯理的步出朝殿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就在方才上朝时,御林军统领破例打断早朝的进程入殿禀报,离开原国好一阵子的斐然已返国,且已有十二年未再踏进皇宫一步的他,此刻不但已来到了宫中,在他的手里,还抱着个精致的女娃娃。

  这消息就像是颗水珠掉进了油锅里,当下让殿上掀起阵阵八卦巨浪不说,也让朝殿上的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再无心早朝。

  即使距离前冽亲王斐冽谋反已过了十二年之久,但站在朝上的每个人,至今依然记得当年发生的事,也都时时关心着定国安邦的斐枭一家人。斐冽的长子斐思年,选择入朝为官,尽心尽力辅佐小皇帝斐蓝;嫡长子斐枭则为原国战神,而斐然……却只是个无官职在身的皇亲。

  但文武百官却都知道,长年游走众国,且因长袖善舞而获得“然公子”美名的斐然,这些年来其实一直都在暗地里为小皇帝负起原国对外邦交大任,就连原国与他国通商之事,也几乎大半都是经由他手,偏偏这个然公子很少在原国中露面,难得今日有这机会,自然每个人都想一睹其真颜。

  一众激动的人气喘吁吁地跑过大半座皇宫来到御花园内,小皇帝撇下身后跟着来看热闹的跟屁虫们,踩着作梦般的步伐进入赏景小亭内,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斐然。

  “三、三三……”斐蓝的眼底覆上了一层感动的水光。

  斐然挑起剑眉,“三完了没?”

  “三堂兄……”他都几年没见斐然进宫过了?他还以为,斐然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宫内一步。

  “南济城的事可处理好了?”斐然也不管他的身分是皇帝,照旧只把他当成是自家堂弟来看待。

  “处理好了……”他乖乖点头,目光时不时地瞄向他怀中的娃娃。

  “我想你已听说了我有个魂役。”在纳兰清音的情报网之下,很少有事能够瞒过他的。

  斐蓝的脸上写满了好奇,“就是她?”

  “嗯。”斐然落落大方地道出来意,“她叫尚善,今儿个我就是为了她才进宫的。”

  陪着小皇帝一块儿来此的劳公公,趁着他俩叙话之时,已迅速打点好一切,一排的宫女在他的安排下鱼贯步入小亭内,在石桌上布置了茶水与美味的糕点。

  “她不吃这个,大鱼大肉尽管上。”斐然俨然就是个宠坏孩子的家长,他侧首向劳公公交代,“记得,全肉,不要有半点素。”

  “是……”

  当斐然与小皇帝讨论完近期各国外交动向时,劳公公也已让人将桌面上的糕点撤下去,改换上斐然所指定的各式荤菜,斐然将饿了一早的尚善摆放在椅上坐好,摸着她圆圆的发髻道。

  “你就在这儿慢慢吃,不够再告诉她们。”满满一桌山珍海味,够她打发时间了。

  尚善扯住他的衣袖,“你上哪去?”

  “我得先去做点准备。”斐然拉开她的手,好声好气地说着,“乖乖等我回来,知道不?”

  “嗯。”

  斐然在饥肠辘辘的尚善开动时即快步走出亭外,斐蓝忙追在他的身后。

  “三堂兄,你要去哪?”

  “想跟就一块儿来吧。”斐然提拎起他的衣领,直接甩开那票也想跟着来的大臣,跳过花园的围墙、踩上宫殿的殿顶,一转眼就来到一处斐蓝没想到还有机会重游的地方。

  被划为宫中禁区,已被弃置多年的大内刑堂,堂外偌大的院子里,石砌的地板缝隙间已长满了杂草,院旁以往林荫郁郁的树丛早已枯死,朱漆已斑驳的殿门上落了几具重锁与泛白的封条。

  不只是斐蓝,就连斐然本人也从未想过,当年在死里逃生后,他会再来到这个地方。

  簌簌的眼泪,不受制地自斐蓝的眼眶落下,将他明黄色的龙袍染上了点点泪痕,斐然转首看着一迳压低了脑袋无声哭着的他。

  “你哭什么?”都几年前的事了,这小家伙还那么在意?

  “朕、朕……”斐蓝哽咽地说着,“都是朕害了你……”

  要不是为了他,当年宫中大乱时,斐然本是有机会逃出宫中的,可是为了保全他这个太子的性命,斐然选择了把他和劳公公藏起来,替他引走大批搜捕的追兵,却也因此落到了斐冽的手里,被关在这个刑堂中受了无数大刑。

  甚至在最后,斐然还被迫在魂纸上许愿,付出那种几乎毁了他一生的代价……

  “都过去了。”斐然一手揽过他的肩头,不客气地拉起他的龙袍擦去他满脸的泪。

  “可是……”

  “行了,有闲工夫哭的话,你还不如来帮我做点正事。”斐然以指用力弹了他额头一记,转身走至刑堂大门前,运起内力一把扯掉上头大锁,两掌拍开久未再开启过的门扇。

  他捂着红通通的额头,“什么事?”

  斐然自怀中掏出一叠白色的符纸递给他,顺便还交给他一小罐浆糊。

  “还债。”他可忙得很呢。

  当斐然他们在刑堂里按照清远事前的指示,各自蹲在地上四处贴符时,花园里的尚善已成了众家大臣围观的重点。

  尚善撕下一只鸡腿,任由他们将小亭围得水泄不通,照样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吃得很香很痛快,嗯……皇宫里的御膳果然与众不同,不是外头寻常酒楼可比的,不吃光这一整桌,那实在是太对不起她的肚皮了。

  嗅着食物的香气、看着她豪迈的吃相,站在亭外观看的众人,都不自觉地跟着吞咽起唾沫,并纷纷在心底想……

  真有这么香、这么好吃……这么满足吗?

  “老夫饿了……”就快能告老退休的太师摸摸自己快饿扁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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