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美宁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全肃然起敬,她暗呿一声:卑鄙小人装什么风雅啊!
“感动厚?”岳晨又挑挑眉,煞是得意自己附庸风雅得真是时候。
哪知有人已从暗地反胃,变成快要明着吐出来了。
“你好像忘记我们有笔帐还没算清?”司美宁沉着脸提醒。
“没概念。” 一皮天下无难事,他从小就靠一个“皮”字闯荡江湖,无论遇上多大的麻烦,只要皮到底,从来没有不安然度过的难关。
对付自作多情、主动扑上来的女人,这招尤其好用。
“最好你没概念。”他没概念,她可记恨得比自己穿几号鞋还清楚。
“来!暂且放下心中的怨念,坐在这里、揽着我的腰……”岳晨硬是拉着她,坐上脚踏车后座,又极其亲密地用手扯住她的双手,强制性地让她环上他的腰。
“我不要啦……”司美宁想抗拒又觉得多余,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意志竟然松动了。
“如果你很累,就靠在我背上闭眼休息,出发罗!”他才不管她会不会选择跳车,迳自将长脚一蹬、踏板一踩,往前驰骋而去。
顿时清风拂面,司美宁感到一阵快意,仲夏之夜,黏腻的肌肤相浮躁的心情也渐渐舒爽起来,唇边不觉漾起愉悦的笑容。
月儿明亮,风也清凉,因为家里包子店的生意,向来只有清晨上菜市场、没有夜晚休闲时光的司美宁,第一次领略到夜的美丽。
如此夜色下,她竟躲在一个被自己厌恶了很久很久的臭男人背后,偷偷享受着有依靠的感觉。
她会不会遭天谴?她是否不该眷恋他的温柔与多情?
先前劝左燕婷别为岳晨想不开,现在她自己却与他结下不解之缘,深深地被彼此吸引,被彼此迷惑。
怎么办?她如何说服自己,说她心里对岳晨并没有任何一丝正面的情感?
第7章(2)
“你冷不冷?”不知骑了多远或多久,岳晨抚着她轻置在他腰际的手,柔声询问。
“大热天的,哪会冷?”司美宁拍掉他的手,才不白白给他吃豆腐咧!
“对你嘘寒问暖也有错喔?”岳晨的语调在夜风中更显哀怨。
“嘘寒问暖可以,吃豆腐不行。”司美宁瞠怒地说。
“早上当打杂工,晚上又辛苦的当店小二、吆喝卖包子,没打赏工钱,做心酸的也就罢了,现在连想吃几块嫩豆腐,都没这口福喔!”何苦来哉啊!
“你晚上还去帮我爸卖包子?”司美宁愕然。
“嗯,我每天一下班就过去,你不知道吗?不过,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是自愿劳役的。”自愿劳役是真的,说出来邀邀功更是故意的,只希望她加减将他的好意放在心里、别忘记。
“我爸都没跟我说。”这些事司老板连提都没跟她提一下,她怀疑老爸并不想让她与岳晨有太多的交集。
是啊,如果她动了想谈恋爱的念头,而对象是岳晨,那么她将有两个大阻碍:一是迷恋岳晨到几近病态的左燕婷;二是护女心切、不愿女儿受委屈的司老板。
“你爸担心你被我拐走。”岳晨笑说,语气中没有任何责怪,倒有些许谅解。
“哼,你拐得走我吗?”司美宁冷哼一声,免不了自问:他真拐不走她吗?
她的心都已经懒得理自己在想什么、快要一面倒向他那边去了,若说这还不算被他给拐去了,她还真怀疑。
不承认,只是因为死鸭子嘴硬、自尊心作祟、不肯坦然面对现实。
原来,她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勇敢。
“有人披拐走了还不承认,我出只好配合演出。”
“你不要太过分。”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无须说明。
司美宁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岂知她这一推,促使脚踏车失去平衡,歪扭了好几下。
“抱紧、抱紧。快摔车了,小心!”岳晨愈吼,车子抖扭得愈厉害。
“你当心点,小心别摔跤或撞电线杆了!”她可跌怕了!
司美宁当真环抱得死紧,前头的岳晨忽然仰首,朗声大笑了起来。
“你故意的?”听闻他纵声狂笑,司美宁惊觉上当,一气之下不断拍打着他结贾的背部,充满力道的“啪”声不绝于耳。
“啊!别打、别打,这次是真的、真的要拧啦——”
岳晨吼叫的尾音还没正式结束,承载着两人的脚踏车严重失去平衡,逐渐往一处宅院围墙外的花圃倾跌过去!
由于司美宁是侧坐又没扶牢的关系,所以很悲情地以四脚朝天的豪放姿势跌进一片紫色花圃里。
岳晨的临危反应就是飞快伸出右脚,踩住花圃的水泥边缘,藉此恢复脚踏车平衡,并小心避免连人带车压到司美宁。
无奈事与愿违,他的脚不但踩了个空,高大的身体更以巨石殒落般的重力,狠狠压在司美宁身上。
脚踏车横躺在花圃旁,车轮犹似罗盘般转个不停。
糗大了!
柔和月光下,种满紫色夕雾草的花圃里,岳晨在上、司美宁在下,他的双手又很不巧地放在她的胸部上,下半身也很该死的贴近她的两腿之间……
事发突然,四目相望的两人皆惊骇不已。
两具热烫的躯体像卡榫般紧密贴合,这副德性要他们装作若无其事、不要想入非非都办不到。
“你手拿开,不要乱动,快站起来……走开。”摔得难看,眼前这张俊脸更教她心慌,司美宁赶紧将视线调开,一动也不敢动,低声要求着。
“我没动。”不,他撒谎,他不该动的地方根本就突然动起来了,但他仍听话的将手从她胸口移开,却又随即反悔地放了回去。
“你做什么?”司美宁一惊,双手僵直地抵住他的肩头,身子本能地缩起来。
“坦白说,我想要你。”终结处男的第一夜,在花香扑鼻的花圃里,无限浪漫又诗情画意,他情绪高昂、心湖澎湃,好想就这么办!
“别胡说!”想也要看时间和场合,这是人家的花圃,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真的想要你。”岳晨吐纳着邪气的唇在她耳边赠了赠,发出一声轻叹。
美宁比花还香,他好爱!好想爱!
“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都摔在别人家的花圃里了,你还满口不正经。”司美宁声音持续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听见、看见。
“这里没人。”岳晨随手拔了一株夕雾草的花,在她微颤的唇边搔了搔,极尽挑逗。
“没人也不行!快起来,我真的要生气了。”司美宁赶紧撇开脸。
该死!她一定中毒极深,否则怎么一点想积极反抗的意念都没有!
“至少一个吻,一个吻就好,忘我的吻一次,我要求的不多。”岳晨不打算放过她,他没能失身,至少也要讨个小慰藉才肯罢休。
“不,不要。”司美宁虚软地应声,拒绝得很没力。她多希望自己能凶悍地再狠打他一耳光,可是她做不到。
她的冷漠已在他的柔情似水中淹没了。
“我要。”趁机让她领教他的固执也好,这次他不想用抢夺的,若能让她心甘情愿,那么吻的滋味和美妙必定更令人陶醉。
“我不要……”司关宁执拗的摇头,亟欲以坚定的拒绝冷却彼此紧贴着的身躯所擦撞出来的火花,然而却适得其反。
她愈想拒绝,愈觉得无能为力。
终于明白世间男女为情沉沦、为爱迷乱的无奈及无可控制。
“我要。”只消一个前进他就能吻住她,但他不这么做,在五公分不到的距离之间,他愿耐心地等待她。
“我……不要,真的不要。”司美宁回避他惑人的气息,依然不肯直视他。
她好生羞愧,怎么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自己,竟然跟他玩起这种“要不要”,争议性极高的游戏来了?
“可是我要、我要……”
“死小孩!人家小姐说不要就不要,你还硬要给人家骑!有没有人性啊你?!”
啪!一记打屁股的声响俐落地衔接在岳晨最后一个“要”字之后,同时还伴随一位老者见义勇为的喝骂声。
司美宁登时被吓得粉脸泛得比月晕还白,岳晨则骇然回首。
一瞧见那道熟悉的人影时,他立即身手矫健的跳了起来,恼火地轰了回去。
“吼——老爸,你吃饱不赶快去睡觉,是来搅什么局啦?破坏儿子的好事,你良心过得去吗?!”
“你要强暴人家良家妇女,我不赶紧出来阻止行吗?!你看看、你看看,把人家小姐吓得脸色比殭尸还苍白,连我辛苦种的夕雾花都给压得东倒西歪,超想打死你这个坏……”小姐脸色发白是吓破胆,岳远山一时也救不了她,可这些夕雾花是他对去世多年妻子的热烈思念,莫怪他要哭天抢地了!
“我哪有要强暴良家妇女,你乱说什么啦?!”他顶多是诱拐而已!
听见那对父子你来我往地呛声对骂,司美宁羞得简直想当场咬舌自尽。
她什么时候被载到岳晨家来了,她都不知道!
果然!岳晨的确很有诱惑女人的能力,她防了老半天,都白防了。
***
对于岳晨这个男人,司美宁算是彻底败给他了。
在每一次的交手过程中,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她稍占上风,其实当她再也抗拒不了、或者打心底不想再抗拒他的任何要求时:心底防线节节后退,她就知道自己惨了、失守了,真的……畋了。
惨败后所产生的恋爱迹象,还被左燕婷给轻易戳破及看穿。
从她深沉的注视及言语刺探中,司美宁才真正意识到,左燕婷依然坚守在战场边,伺机而动。
“你说什么?”诧异万分地望着左燕婷,司美宁的嗓音有些激动。
“你喜欢岳晨!”向来柔弱且歇斯底里的左燕婷,面对此际全身笼罩着粉红恋爱光芒的司美宁,反而显得沉着、镇定。
“你……怎么知道?”
“就凭你反问我这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更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上岳晨了。”左燕婷笑得含蓄又近乎阴沉。
司美宁喜欢岳晨!否则当她这么问时,依司美宁的个性,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严正驳斥,而非以一句近似不打自招的问句来反问她。
“我……”
“你不敢承认吗?美宁?”左燕婷轻笑,眼中有道令人费解的幽光。
“是不敢。”司美宁诚实招认。
“为什么?因为我也喜欢岳晨?因为你曾不断地在我面前说岳晨这人有多坏、又多坏,只要是女人,最好离他远远的,能不沾就不要沾,没想到,到头来你自己却喜欢上他、沾上他了?”
“是,都被你说中了。”固然左燕婷使用的“沾”字令她听起来怪不舒服,但事实确是如此,她也不能强辩。
沾就沾吧!沾上了他,对他,她心里有痕迹、有烙印、有感觉了,确切属实,洗也洗不掉、忘也忘不了。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打死不承认,可是在左燕婷面前,她反而不愿意说谎。
坦然面对一切,正是敢做敢当、真实的司美宁。
“美宁,你知道吗?若以岳晨的感情归属和意愿为前提,或许你构不上横刀夺爱的罪名,可是在我心目中,你已经从一位敢直言劝谏的好友,降格为……”
原本浮在左燕婷唇边的笑意忽地一隐而去,温婉柔弱的嗓音转为阴森冷沉,令司美宁寒意油然而生。
“燕婷?”司美宁神情一怔,直觉感到她接下来所说的话不会太好听。
“出尔反尔、不守诚信、满口仁义道德、表面上义愤填膺,背地里却为了一己之私,拿刀子往朋友背后捅的……贱人!”
第8章(1)
贱人?!
“你……”司美宁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是的,她感到相当惊骇,怎样也没想到左燕婷竟然动用如此不堪的字眼说她。
“没错,美宁,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除了这个字眼,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形容你。”
“你这样指责我,并不公平。”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永远都在追求所谓的公平。可是你明明知道,世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即使一块大甜饼拿尺拿秤来量好,准确的切成两半平分给两个人,那还是不公平,因为你不知道谁分到的那半块比较甜!”
是,左燕婷说得没错。
司美宁永远在追求公平正义,然而最后她却成为最不懂得公平正义,放任公平正义倾斜失衡的元凶。
她曾多次严厉地告诫左燕婷,千万别爱上不该爱的男人,如今自己呢?真的爱对了人吗?
纵使她没有承认自己是在恋爱,但内心充满喜悦与激情,这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她真的爱对了男人吗?她是无愧于心的吗?
一连串的疑问,司美宁无法立刻找到答案,心乱如麻。
“无话可说了吧?美宁,你不仅生了一张利嘴,还拥有一副毒心肠。”
“何苦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我说的只怕还不及你送我的十分之一。”
“随你怎么说好了,我不偷不抢,只是正好遇到、得到,我没理由不要。”
“亏你还敢这么大言不惭!”左燕婷陡然咆哮起来。
“燕婷,我无心伤你,可我说的全是事实,当问题不在岳晨身上时,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就是……”岳晨追求的是我,不是你。
不,她说不出口,那么残忍的话,她现在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在于……我就算倒贴岳晨、他也不屑,而你却得到了他的积极追求。是吗?美宁,是吗?!”
“你根本不需要如此贬低自己,只要换个角度……”司美宁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给截了去。
“不然我该怎么办?你和岳晨在一起了,我还能怎么办?”
“我不知道。”司美宁垂下眼睫,表情变淡漠了。
面对自己的正义失衡,她已经不知道该再拿什么样的忠告来训斥这位在情路上迷失的朋友。
“你怎么可以用一句‘不知道’就想打发我?”
“如果你要我说实话,我只能说——也许你应该放弃。”
惦念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是女人最常犯的错,没人能治这种病,只有当事人选择放弃,才可以让受挫的心灵获得解脱。
司美宁没能耐拯救左燕婷为爱情茫然的灵魂,唯一能做的就是劝她放弃,换作是别的旁观者,也没人乐见她单恋得这么辛苦。
“司美宁!我受够了你的自私和虚伪,你劝我放弃?你凭什么劝我放弃?”说着,左燕婷举起手欲甩上司美宁的耳光,司美宁机警地往后退,因此她扑了个空,险些跌倒。
刹那间,两人同时定格,对望的眼睛里燃着同样的怒火。
“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而要动手?”
“因为我说不过你、也骂不过你!”左燕婷愤然收回手,挺直身子,一脸高傲状。
“你真是客气了,你只是深藏不露。”司美宁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