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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狼(上) page 8 作者:黑洁明

  她一进门就软脚,可他撑着她,将她带进怀中。

  门帘落下了,营帐,只有微光从缝中透进。

  她喘着气,无法阻止热泪奔流。

  “你做得很好。”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很好。”

  她抖得停不下来,因为疼痛而抖,因为松懈而抖,又因为颤抖而疼痛。

  “我恨你……”她虚弱的说。

  “很好,继续保持下去。”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毡毯上,“因为我不会因为你恨我就死掉。”

  他不知道这女人是如何撑过来的。

  他一把剥去身上残破染血的铠甲,生了火,拿来白酒,让她趴躺着,脱去她过大的头盔,拿刀直接割破她身上残破的衣服,迅速但小心的褪去那些沾黏在她伤口上的布片,再以水清洗。

  她的背部惨不忍睹,就连清水滑过都让她痛得簌簌颤抖,宛若风中落叶,当他洗去那些血水,那些皮开肉绽的鞭伤一条条显露出来。

  让他惊愕的是,她背上竟然有支断掉的箭头,就插在她的右肩上,若非她的肩胛骨挡住了它,那铁箭头会直接穿透她的胸。

  “吸气。”他说。

  她照做,他在同时一口气将它拔了出来。

  她浑身一震,痛得昂首闷哼一声。

  “别叫出来。”他哑声警告她。

  他迅速拿白酒倒在她后肩箭伤上冲洗,酒水带来更剧烈的刺激,她咬紧牙关,握紧曲在脸旁的拳头,泪水再度夺他将那冒出鲜血的伤口压住,帮她坐起来,让她靠在他肩头身上。

  “你的伤口太大。”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松脱的发抓到她身前,告诉她:“不可能靠压迫穴道及伤口就能止血。”

  “我……知道……”

  她牙打颤、唇轻抖,一张小脸白得吓人,就连肮脏的泥灰都遮不住她失去血色的苍白。

  他想她确实知道,他抽出腰间干净的匕首,放到火上烧烤。

  “我叫你不准闭眼,注意看,你把眼睛闭起来了。”她是闭了,黑色的鞭,打在身上很痛,太痛了。

  她很害怕,所以闭了眼。

  “我以为……你指的是箭矢……”她虚弱的蠕动双唇,说:“不是……不是鞭……”她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强辩,但他听见了。

  “你不应该蠢到以为塔拉衮不是敌人。”

  意识虽然恍惚,很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她看着他烧那把匕首,烧红它需要一点时间,而他的责备,只是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才……才是我的敌人……”

  “我是。”他说着,将她的脑袋压在肩头上,告诉她:“但奴隶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她没有辩驳,她感觉到他深吸口气,看见他握紧了放在火上烧烤的匕首。

  “太痛就别硬撑,你可以昏过去,我不喜欢没反应的女人,要上你也会等到你清醒过来。”

  他的话语粗俗且下流,但确实的激起了一些火气,下一瞬,他挪开在她肩背伤口上的手,将烧红的刀尖压上她的箭伤,烧灼那个过大的伤口。

  那好痛,好痛好痛——

  时间越久,疼痛越深越剧烈,像要穿透她的身体一般。

  不要不要,快停下来,快把那东西拿开!

  她吸气、吸气、再吸气,紧揪着他染血的衣襟,痛得几乎惨叫出声,但他没有将刀尖移开。

  她想尖叫,想推开他,殴打他,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强忍着没叫出来,她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

  她咬得很用力,贝齿狠狠的陷入他的皮肤中,咬出了血。

  男人没推开她,她能感觉她的泪水滑落他的肩头,能听到她被闷住的哀号,能感觉到那穿透她全身的痛。

  人肉烧焦的气味充塞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

  他习惯了烧灼自己的伤口,这是止血最快的方法,他还以为他早习惯了这个味道,可她细皮嫩肉的,和他不一样,和帐外那些奴隶兵都不一样。

  他不曾这样对待过女人,当她哀号,他的手抖了一下,几乎想要抽手,但他知道抽手只是得让她再被烙烫一次,所以他狠着心,稳稳的把那烧红的刀尖停在她身上,直到确定这一刀,完全烧灼了她流血的伤口。

  她差点咬下他一块肉,但他知道她的痛绝对比他痛上千万倍。

  当他将她伤口上的匕首挪开时,她仍没松开牙,全身依然因为疼痛在颤抖,泪水无法遏止的奔流着,细碎的呜咽断续传来,紧揪着他的心头。

  “我很抱歉……”

  轻抚着她的后颈,这句早已被他遗忘的字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直到听见自己的声音方察觉他说了什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人道歉了,但他听见自己继续说。

  “我很抱歉。”

  她松开了牙,放松了肌肉,他才发现她终究还是昏倒了。

  第5章(1)

  细雨轻轻,洒在芭蕉叶上——

  她从美人榻上惊醒,看见眼前敞开窗门外的那抹翠绿,看见桌上一灯如豆,看见自己身上上好的真丝裙裳,方松了口气。

  芭蕉在窗外随风轻摇,雨丝顺着翠绿的叶面汇集成珠,悄然滚落。

  她不在什么塞外的沙漠草原上,没穿着破旧的厚衣,没扮成男孩,没住在又臭又旧以枝条和毡毯搭建的帐篷里。

  她在家里,她的闺房中,桌案上有笔有墨,床边还挂着镂空银制香笼球。

  她能从铜镜中看见自己,虽然睡得发簪已掉,黑发垂地,衣袖与颊上还沾着墨渍,但她穿着女装没错,而且她一点也不臭。

  她在窗边的榻上睡着了,弓弩制图散落满榻,还有些掉在地上。

  “绣夜,瞧你,又睡榻上了,还没关窗,都飘雨了,在这儿睡容易着凉的,你这孩子真是的。”随着叨念的话语,娘亲好气又好笑的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推门走了进来。

  “咋儿个娘就叫你早些上床睡了,你是怎么应的?”原来是梦,只是梦。

  看见娘,她抚着依然狂跳的心口,匆匆下了床,和娘一块儿捡拾起地上新绘的制图和簪子,把那叠制图收好,搁到了桌案上,随手将银簪重新簪好,边和娘解释着:“我本已上了床,但临时想到改良床弩的机括方法,怕若不立时画下来,等睡死又忘了……”

  娘亲秀眉微拧,抽出怀里手绢,沾了沾茶水,替她拭去脸上的墨汁,无奈的叹了口气,好笑的看着她说:“绣夜,你是个姑娘,姑娘家要有姑娘的样子,娘也不求你时时上粉,可你也至少有个姑娘家的模样啊。你这模样,给人看去,还有谁敢来提亲啊?”

  “没人来提亲正好,绣夜一辈子都陪着爹娘。”她悄声说。

  “傻孩子,娘可不想养你一辈子,娘还想抱外孙呢。”娘亲笑了出来,把那碗银耳莲子羹送到她手上,“好了,快把这羹汤喝了,然后换件衣裳,一会儿陪我上街买点东西。我先去伺候咱们家老爷出门上工,省得他又穿了同一脚的鞋也没发现,你和你爹啊,还真是一个样。”这话,让她笑了出来。可当她看见娘亲拾起搁在门边的伞,走出门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好慌,不禁开口叫唤。

  “娘——”

  “嗯?怎么了?”

  娘亲闻声回头,挑眉看着她。

  “没、没什么……”看着娘亲温柔的脸,她揺摇头,改了口:“你别淋着了雨。”

  “我打了伞呢。傻丫头。”

  娘亲笑着,转身,替她合上了门,撑开了伞,走了。

  她慌什么,那当然是梦,都是因为她日夜都想着要改造连弩,才会作了如此可怕的梦。

  桌上油灯几已燃尽。

  她重新添了灯油,这才坐了下来,抚着渗冒着冷汗的额。

  瞧她,被梦吓的。

  她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凉风透窗而进,吹得桌上那叠弓弩的制图纸角翻飞,她随意拿纸镇压着,转身到绘着荷莲的屏风后更衣,可竒怪的是,她虽然褪去外衣,却突然觉得热。

  额上的冷汗,不知何时变成了热汗。

  那热从身后而来。

  她转过身,只见屏风被一阵大风吹倒,桌上的油灯也已翻倒,灯火蓦然点着了弓弩制图,她想上前抢救,却在下一刹发现自己早身陷火海。

  她想要逃跑却无法动弹,只觉火焰袭身,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烧灼着她。更让她骇然的是,那烈焰烧掉了那整个平静安详、香气缭绕、细雨霏霏的世界。

  “不、不、不要——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娘——”

  她呐喊着,哭着喊着,但火焰烧毀了一切,裸露出其后破败的帐篷,显现出那在火中残酷的怪物。

  他伸出大手,撝着她的嘴,撝住了她的哭喊,捣住了她的叫唤。

  狗屎——

  他箝抓着她的后颈,捣着她的嘴,将她压在他身上,在她耳边咒骂着。

  别哭了,你别哭了行不行?

  泪水模糊了视线。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知道这才是现实。

  他才是现实。

  滚烫的泪奔腾而下,她抖颤地陷入绝望之中,让高热占据所有的意识。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背上的伤让她持续发热,整个人头昏脑胀的。半梦半醒间,只记得怪物喂她喝了汤水,替她上药,强迫她进食。

  把这碗药喝了。

  不……不要……

  你不是想杀了我报仇,不好起来你怎么报仇?

  我怎知……这……不是毒药?

  他瞪着她,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口,然后抚抓着她的后颈,俯身以嘴强行喂哺。她吓了一跳,那药很苦,她伸手推他,却只扯到背后的伤。她试图咬他,他却已经退开。

  我要杀你,随时都可以,不会费事用毒药。

  她怒瞪着他,虚弱的说。

  你说……你不会碰我……

  是不会上你,不是不会碰你,在你清醒之前。

  我宁愿死掉……

  他不气不恼,只小心的扶住了她,让她趴回毡毯上,边问。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为什么……要知道?

  你死了我才好请孛额送你上路。

  孛额……是什么?

  蒙古巫师——

  你干脆一把火烧了我……

  你想当个无名尸吗?

  你还没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怪物笑了,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可她看见他眼中的优虑与关心。

  他一次又一次的拿湿布擦拭她全身上下,帮她褪去热烧。

  她应该要抗拒,但她没有力气,而且她又热又昏,甚至分不太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也许她在作梦,还在作梦,这一切都只是梦。

  一场恶梦。

  或许爹与娘都还活着,而她仍在那南方老家的庭园里,抱着兵书,绘制弓弩制图,改良器械——都是她的错,若梦醒,她绝不再做,再也不做了]绘制那些图,^制作那些武器,^碰那些硫磺、_硝石。如此一来,王爷就不会找上门来,爹就不会死,娘也不会因她而丧命。

  这是她的报应。

  报应一

  你太傻了,这世上没有报应这回事。

  一双大手将她拥进怀中,沙哑的声音,苦涩的在耳畔低语。

  她在高热与恶梦中翻腾,每当她累了,不想再挣扎,他总会来骚扰她,拿那湿冷的布擦拭她,强迫她喝下温热的马奶,即便她吐在他身上,他也不曽走开。

  她好痛好累,筋疲力尽的想要放弃,但他不放弃,他不断用言语刺激她、戳刺她,惹她生气。

  当高热再来,他冒险将她包在毡毯中,趁夜扛着她出了营帐。

  她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在乎了。

  夜风很冷,却无法退去她的高热,她觉得自己已经像是身在阿鼻地狱。

  她热到无法思考,脑袋像浆糊一样黏稠,整个人痛苦得只想死掉,然后下一瞬,一阵透心的冰凉包围了她,裏住了她。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水里,溪水里。

  秋夜的水冷若寒冰,但此刻她却只觉得那冰冷的水,一点一滴的冲刷带走了折磨她的痛苦,让她迟钝的思绪再次转动。

  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那怪物终于放弃,他懒得替她收尸,千脆将她放水流。可下一瞬,她发现怪物抱着她,和她一起浸在冰冷的溪水里。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希望……你去死……

  我说过了,若想我死,你得自己动手。

  他看着她说,再间。

  你的名字?

  也许知道她的名字,他就会死心。

  绣夜……我叫左绣夜……

  他没有放开她,设有松手让她沉入水里,他只是环着她的腰,将她收紧了些,抬手让她的头,靠在他强壮的肩头上。也许有一天,你会杀了我,但首先你得让自己好起来。

  为什么?

  她不懂,她想他死,想他去死,但他却要她活。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恍惚中,她听见自己问。

  我需要跑腿。

  怪物耸着肩说,可她知道那不是真相。

  为什么?

  她听见自己又问。

  因为我太无聊了,我想看你能在这奴隶营里活多久。

  他扯着嘴角,口气嘲讽。

  她听见自己再问。

  为什么?

  这一回,他设有回笞,只是沉默。

  她想要再问,可却知道他不会回笞,不会告诉她真正的笞案。

  溪水静静的流,从身旁悄悄冲刷而过。

  她能感觉到他强壮的身躯因为寒冻,微微战栗,可他始终没有松开手,一直没有,他让溪水缓和她的体温,退去她的高热。

  这家伙疯了,他说不定会因此而冻死。

  她不懂他在做什么,不懂他在想什么,不懂他为什么会在乎她死话。

  她能从远处投射而来的微光看见他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不知怎地,她的手滑上了他的脖颈,环着他。

  只是因为她想就算死,也得拖着他一起。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再告诉自己。

  只是这样而巳……

  第5章(2)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那反覆折腾她的热烧终于退了,让她总算能够喘息。

  火光微亮一

  她疲倦的眨了下眼,再一下,然后才看清眼前的情况。

  她在帐篷里,帐篷里,除了她,没有别人。而她趴在一张老旧但干诤的毡毯上,毡毯十分柔软,是用上好的羊毛做的,一点也不扎人。

  这不是她的毡毯,也不是平常她会躺的位置,她可以看见自己平常睡的地方,就在木箱旁的角落,离地炉很远。

  这里是怪物的睡铺,怪物的毯子。

  有那么一刹,她想爬坐起身,她不想躺在那家伙的地方,但她好累、好倦,没有半点力气,背上的伤更是痛到让她连呼吸都觉得隐隐作痛,右肩的烧灼感一阵又一阵,像千百根针同时扎刺着。

  可即便如此,之前那折腾她的高热已经远去,她的思绪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模糊不清。

  S地,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慌张的将眼合上,听见那脚步声靠近,停下,翻动东西,跟着咚咚咚的声音规律的响起。

  因为好竒,她偷偷掀开眼皮,只看见一张肌肉结实的宽阔裸背遮挡了视线。

  是那怪物,她知道。

  她能看见他乌黑微卷的发毛燥的披散在那张背上,他的背很丑,肌肉块垒,新旧伤疤满布其上,还有一记被烧烫上去的烙印。

  之前她不曾仔细看过这怪物的背,即便他一点也不介意在她面前脱穿衣物,但他很少背对着她,他几乎不背对任何人,就算是在帐篷”睡觉,他也睡在靠炉火处,身前身后都设有任何箱子,更不会靠着一把剑就能刺穿的布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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