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湘伊见他口口声声只有青枫,嫉妒得两眼发红。“你不要青枫、青枫的叫得这么亲热,要是你爸妈知道你和年纪很大的小镇医生走得很近,他们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门当户对一向是高门大户的基本要求,卫家的电玩业已高居业界龙头,开发出来的周边产品更是带来庞大的收益,卫展一、卫品文已跻身企业家行列,他们对卫家媳妇的严选已到了苛刻的地步。
像卫品文的妻子赵玉涵便是某企业董事的独生女,在该企业的持股为百分之二十一,他娶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企业联姻,所以他在外另筑香巢,和秘书小三打得火热。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卫擎风要结婚,他的对象只能是身价百亿的企业家千金,一般家境中等的女孩子是入不了卫家人的眼,更遑论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楚湘伊这一招用的并不高明,正确一点来说是很笨,若是她事先知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拿卫擎风的父母说嘴,那是他的逆鳞,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碰触。
“你怎么不去死!”卫擎风冷着脸,瞪着她的目光如兽目般森寒。
“你……你叫我去死?!”楚湘伊忽然打了个冷颤,觉得他好可怕,似乎她只要一动他便会扑杀她。
“死了就不是麻烦。”说完,他紧握的拳头松开。
“你怎么……”她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好像瞬间变成另一个人似的,给人的感觉很陌生,更诡异的是,她居然会怕他。
“去死。”他冷冷地笑着,转身走入浴室。
卫擎风一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跟着消失,楚湘伊顿时全身一松,跌坐在地。
“楚小姐,你还好吗?”一只苍老的手伸向她。
“你是……”她不记得见过他。
“我是张伯,白屋的管家。”张伯佝偻着背,走起路来已经不像年轻时候那般稳健,有几分蹒跚。
“白屋?”指的是这间有白色外墙的房子吗?
“你住的客房收拾好了,让我为你带路,晚餐是送到你房间还是你到餐厅用餐?”难得有客人来,张伯自是用心招待。
“阿风呢?”即使楚湘伊对他的情绪变化之快感到害怕,还是想和他一起吃晚餐。
张伯笑着回道:“二少爷一向三餐不定时,他想吃的时候就会出来,工作一忙,连续好几餐不吃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她有些落寞的垂下头,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没再多说什么便自行回到客房了。
当楚湘伊坐在客房的床上发呆时,浴室里的卫擎风用头轻撞着墙,他看见火,两手都是火,身上也着火了,两眼的火光冒了三层楼高,血红色的火一直在燃烧……
木头在哭泣,哭得好凄厉。
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我救不了你们,我的力量那么渺小,你们就要死了,就要离我而去了……
烧吧!烧吧!全部烧光光,没有这些木头我看你还雕什么!一名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火焰旁,笑得好不得意。
卫擎风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到熊熊大火一直朝他逼近,他热得受不了。
蓦地,一道清凉的水当头淋下,无意间扭开的莲蓬头洒下无数水花,让他猛然清醒,回到现实世界。
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只剩下水流声,以及孤伶伶的他。
青枫……他在内心呼喊这个名字。
魏青枫是他唯一的救赎。
“二少爷,你怎么弄得一身湿,快回房间换衣服……”看见自家少爷浑身湿淋淋的走出浴室,张伯急忙上前拉了他一下,然而张伯才刚碰到他的手肘,随即被冷漠的拍开。
“别碰我。”
张伯一怔,把手离得远远的。“上午我接到老板的电话,他说楚小姐可能会来,你若愿意便招待几天,要是不想见她也随你,全凭你的高兴,他没有意见。”这些话他还来不及转告少爷,这个楚小姐就出现了。
“知道了。”卫擎风任由发上、肩上的水往下流,凉凉的水让他的皮肤不再发烫。“老板还说他看了青山人网站,他觉得你已经成年了,想做什么事就去做,他不会干涉你的交友情形,你认为合适的,他也会赞同。”这意思连他都清楚,老板夫妇不反对二少爷和镇上的女医生谈恋爱,甚至论及婚嫁。
卫擎风往外走的脚步一顿,他没有回头,低哑的嗓音显得压抑,“别让她找到我,就说我在工作室,擅入者,断两脚。”
“嗄?”有必要这么吓人吗?
“咦!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家陪……啊!怎么全身湿答答的,你掉进水沟里了吗?”听到拍门声,魏青枫拉开门一看,居然是卫擎风,她先是感到讶异,他家有客人他怎么还过来,而后才发现他一身都是湿的,呼呼的风一吹还打了个冷颤。
卫擎风不发一语,任由她拉着进屋。
一到屋内,灯光一照,魏青枫这才瞧见他额头肿了一大片,红得有些瘀紫。“撞到头了?”
“痛。”她伸手一摸,他痛得一缩。
“怎么弄的?”她拿出医疗箱,在瘀血部分轻轻抹上药膏。
“自己撞的。”卫擎风没有隐瞒,目光定定的瞅着她。
“撞得太轻了,下次撞用力些,把头撞破了便一了百了,没有烦恼的傻子是世上最快乐的人。”
“以后不撞了,青枫不要生气。”他拉着她的手,很害怕她再也不理他,当他是有病的人。
“我不生气,身体是你的,你要如何伤害它是你的事,别人的担心和心疼你不用在意,反正与你无关。”
魏青枫感觉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伤,但他不能用自残来宣泄,这样只会让关心他的人心痛。
卫擎风倏地抱住她,抱得很紧很紧,唯恐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青枫不要难过,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犯。”
“要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吗?”她希望能诱导他解开心结,若是心中的结解不开,心病永远不会好,将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恶梦。
他沉默不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流。
魏青枫也不想勉强他,过了一会儿道:“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我随时都在,现在先把你的湿衣服脱下来,趁我哥还没回来,我偷几件他的衣服给你换。”要是感冒就糟了。
听到她那一句“我随时都在”,卫擎风顿时有种找到家的安心感,他内心的阴霾散去,只觉得温暖又温“妹呀,我买便当回来了,有你爱吃的鳗鱼便当……吓!你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的,先说好喔,我不知道你要来,所以没买你的便当。”魏青崧很小气的举高装便当的环保袋,让他看便当只有两个,没他的分。
“我来煮饭,青枫会饿。”他们今天钓了鱼,能做糟香滑鱼块、炸鱼条、青豆焖海鲡。
“那你干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买好晚餐的时候来,你故意玩我,是不是?!”火气不小的魏青崧正说着话时,一只嫩白小手往他肩上一拍,因为力道很轻,他当是自己太敏感,没有多加在意。
“青枫还没吃饭。”卫擎风的意思是说这个时间点刚刚好。
“你是说我太慢了吗?”魏青崧感觉到有人往他肩上一拍,这次力道重了些,让他不得不回头喊道:“拍什么拍,没见到我在教训人……呵呵呵……妹呀,哥刚才不晓得是你,骂错人了。”
“等等,把你的脸转过来我瞧瞧。”她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个部位的色彩很丰富。
“没……没什么,不就檫破皮吗,我和白猴对打,不小心出手重了……啊!你轻一点,想谋杀亲兄好独占家产呀!”天哪!她还故意往伤口上按,雪上加霜。
“哥,你当我医学院白念了是吧,我在美国的验伤科待过三个月,你眼角上方的瘀青是枪托之类造成的凹痕,破了的嘴角应该是刀尖划过挑破的,还有——”事情不单纯。
“好啦,监识小组,你别再念了,我老实说了,我刚刚去买便当时刚好遇到有人喊抓扒手,基于守望相助我便帮着追,谁知对方有枪有刀还有同伙,我就不小心受伤了。”
真相是他们四剑士藉由BBS乡民的即时通报,知晓有不明数名外籍人士来到,正在打听姓卫的人家,他们立即前往查探,两帮人马在镇外打了起来,各有负伤。
那些人是来找法杖的,但无故被打了一顿,想必会有所顾虑,毕竟引起国际注意对他们相当不利,因为他们每一个都在各国的通缉名单上。
他想,若是他不在,这些人直接找上妹妹,后果不堪设想。
“真的?”
魏青崧的表情很真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真的。”
知兄莫若妹,但魏青枫也很好心的不拆穿他的谎言。“你的伤要上药,还有,阿擎的衣服湿了,跟你借一套来替换。”说完,她先带着卫擎风到哥哥的房间换衣服,接着才踅回客厅替哥哥擦药。
“你们打水战……喔……你当我这是假皮呀,这么用力!”是她自个想歪的,怎么拿他出气,打水战有这么多种,砸水球、互相泼水都算,又不一定是鸳鸯戏水。
第9章(2)
魏青崧在上药的时候,卫擎风已换上一身干爽的衣物,湿发已用毛巾擦至半干,他像回到自家似的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准备做的食材,围裙一围开始切切剁剁,刀法之俐落,不比厨师逊色。
不一会儿功夫,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溢满一室。
因为魏青崧已经买了便当,所以卫擎风只简单的做了四菜一汤,有蒜香鲡鱼、炸酥鱼、青椒炒牛柳、干煸四季豆,汤则是清溜鱼片汤。
几道菜一上桌,便当瞬间乏人问津。
“啊!这才是享受,人活着不就为了吃得痛快。”这个妹婿的手艺真不错,配得起他妹妹。
“吃你的吧,话真多。”魏青枫从哥哥手中抢走一块蒜香鱼肉,接着筷子一转,把鱼肉放进卫擎风的碗里。
“啧啧啧,女孩子养大了全是偾,一心向着外人,当哥哥的好心酸,只好努力加餐饭弥补内心的空虚……”魏青崧一边哀叹,一边快速的夹了两块鱼肉塞进嘴里。
吃着蒜香鱼肉的卫擎风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的,嘴角的笑意越咧越大,眼底还泛着可疑的闪光。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而他希望能永远持续下去。
“是我眼花了还是没睡醒,为什么我看到一辆小货卡开进咱们家前院,车上放着十数根大大小小的木头?”他没看错的话,那是国家禁伐的牛樟和红桧,光那一块三人抱粗、一人高的高级木料,没一、两千万可买不到手。
正准备去诊所的魏青枫听见哥哥大惊小怪的嘟囔,随意的探头一看,随即被眼前所见的珍贵物种给惊吓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大早有人往她家载运木头,不会是盗伐物吧?该不会等一下警察就找上门来了吧?
虽然她对树木的认识有限,可是一看树的横切面和花纹,以及上头一圈又一圈的年轮,不难看出绝非一般的廉价树种,随便一块拿出去卖都能喊出吓死人的天价。
“哥,这是谁家的木头,怎么运到我们家?”千万不要害他们家惹上麻烦,偾多了不愁这句话是骗人的。
“你问我,我问谁?”魏青崧才想问她勒,平常看守这个家的人是她耶。
魏青枫仍旧一头雾水。“难道是亲戚借放?”
“那好歹也要先通知一声,而不是先斩后奏,谁家院子放得下这么多木头。”唔……他家可以。
“我比较担心这些木头来路不明,要是是赃物……哥,你去担罪吧,关个几年就可以放出来了。”
“为什么是我?”魏青崧不满反问。
“因为你做的事对社会毫无贡献,只为满足个人自私的英雄主义,而医生是神圣的工作,救人无数,我会多救几个人帮你积阴德。”魏青枫轻拍他肩膀。
他嘴一歪,横眉竖目。“真是感谢你呀,我的好妹妹,为缺德的哥哥用心良苦,我在狱中会多抄几本心经回向给你的。”
“不客气,自家兄妹嘛。”相爱相杀是家常便饭,哪家兄弟不拳打脚踢,哪家姊妹不为了一件衣服争得头破血流。
正当两兄妹为来路不明的木头发愁时,房子东边、靠近庭园的造景木屋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长相漂亮得教人看傻了眼,尤其是袖口卷起露出的那一截小肌肉,匀称有致,让人不禁幻想汗水从臂肌上滑过的诱人画面。
“啊!终于来了。”
闻言,魏青崧、魏青枫兄妹俩倏地转过头,朝声音来源投以视觉凌迟,原来真正的知情人是他。
找到凶手了。
“你们等一下小心不要踩到花木,用堆高机一块一块往里搬,我不赶时间,你们慢慢来,我按工时发钱。”卫擎风交代搬运工人。每一块木头都是他的宝贝,他不希望它们有任何一点小擦伤。
“等等,我们聊一聊。”魏青崧一伸铁臂,将没有防备的卫擎风拖到一旁。
“没错,的确需要沟通沟通,我们魏家几时改姓卫了?”外来入侵者要夺走他们的家,而且凶手还是她的亲密爱人,这怎么可以!
面对两张相似的询问面孔,卫擎风眼一眨,看看站在左手边的魏青崧,再瞧瞧站在右手边的魏青枫,非常无辜的道:“两天前我问过你,你说好。”
“再等一下,你让我想想,我几时说好……”魏青枫自认还不至于这么糊涂,答应他这种事。
“在我们女上男下时,我说我有一点东西要搬进来,你叫我自己找个地方放,看上哪间房就搬进哪间房。”卫擎风把她的话奉为圣旨,把每个房间都看过一遍后,最后选定一间杂物间。
“不要说那些……”天哪!她还要不要做人。
“女上男下……”魏青崧暧昧地朝妹妹抛去一眼,还吹了声口哨。“妹妹,强呀,哥以你为荣!”
“你少揶揄我!话说回来,那是‘一点’东西吗?简直是把家当全部搬来了吧?”她一年赚的钱还没有一块木头多。
魏青崧也收起嘻笑神情。“说的也是,确实教人震惊,我们的身家还没有木头值钱。”
“这会很多吗?”卫擎风一脸不解。
“多。”兄妹俩异口同声的回道。
卫擎风搔着耳朵,显得有些无措。“可是我只载来三分之一而已。”
“三分之一?!”兄妹俩同时露出快要昏倒的表情。
“你不是木工吗?”魏青崧问道。
“我是啊。”卫擎风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