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定了一家餐厅,两人走入面对面就坐。
小石子迫不及待的道:「赶快!我先去拿东西。」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他出来。」阿修自言自语,那是他的习惯。
「你怎么不去拿东西?」小石子拿回许多食物盘子。
「啊?我不饿。」阿修稍微震惊一下。
「这个很好吃喔!还有这个!」小石子殷勤的将食物塞入阿修的盘子。
「你拿那么多,吃得完吗?」阿修问,因为小石子实在拿了很多东西。
「当然啊!不多拿一些,等等好吃的就会被拿光,又要等,我刚才跟欧巴桑抢过来的说。」小石子一面吃,一面滔滔不绝的说着。
阿修实在没办法坐得住,这种吃到饱的自助餐他很不习惯,看着小石子狼吞虎咽,盘子中食物迅速减少,吃得满嘴都是,津津有味,像只野猴子。
阿修摇摇头笑道:「你不应该叫小石子,应该叫山猴子才对。」阿修顺手拿起饮料喝了一口,皱了个眉头又道:「这是什么啊?」他拿起饮料观视。
「蓝莓汁啊!很好喝的。」小子满口塞满食物。
阿修做了个恶心的表情就不再动了,盘子里的食物一点也引不起他的食欲,阿修只想赶快离开这儿。
「等等有想要去哪里吗?」
「随便啊!都好。」小石子只是注意吃东西,盘子里的食物不断的减少,乃至空荡。
「没想到你瘦瘦小小的,还真能吃。」阿修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在长啊!」小石子又起身道:「你都不吃喔?真是划不来,我要继续去拿了。」
「……真是能吃……还在长,也对啦!还在青春期,不晓得他毛长齐没。」阿修再度自言自语。
「你在跟谁说话啊?」小石子恰巧带着一堆食物回来。
「没有啊!」阿修虚应一声。
「刚刚明明听见你问毛长齐没的啊!」小石子说话清楚宏亮。
阿修看看四周,好险没人听到,阿修才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吃饱吗?」
「还没有,才五分饱而已。」小石子的食量真的很惊人。
小石子又接连的拿了三、四回,才打了个饱嗝道:「呼!吃饱了,这是我今年最丰盛的一餐。」小石子满足的抚摸肚皮。
「那走吧!」阿修笑着,觉得小石子形容得夸张。
他带着小石子离开,本来想要就此分道扬镳的,却被小石子的一句话打消念头。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毛长齐没有?」
小石子这句话让阿修怔了一下,睁大眼睛望着他。
小石子又笑着说:「想不想啊?」
「想啊!你要说吗?」阿修随便问问。
「好啊!你不是说还要去别的地方吗?到了再告诉你。」小石子笑着。
阿修也不是真的有兴趣,只是觉得这样分开好像不太礼貌,又或者是有其他想法,毕竟小石子这样的人让他觉得满新鲜的,不过,感觉好像自己是小石子的葛格,其实说来阿修只是0号,并不算具备底迪那种温柔细心的条件。
不过不知为何,小石子有着底迪般的个性,却自称想当1号葛格,这挺令人玩味儿的,他们两个人若真的在一起,还真是新鲜呢!阿修将车子骑到「The Eros」门前,下了车之后进门坐下。
「阿修,怎么有空来啊?」乃堂招呼道。
他们家跟阿修家是事业合作关系,也是世交,阿修也是店里的常客。
「带个朋友来聊天。」阿修看着MENU,然后点餐,他刚刚根本吃不下去。
「刚刚你又不吃。」小石子疑问。
「你要点什么?」阿修避开不答。
「你又要请我吗?」小石子正经的问。
阿修不了解,谁付帐这样现实的问题,小石子怎能轻松问出口?阿修家境不错,对金钱比较不计较,于是点点头。
「你人真好!那我要三明治特餐,饮料要奶昔。」尖子高兴的点餐。
阿修一脸惊讶,微微张口。
小石子看见,好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声问道:「我是不是点的太贵了?」
「没、没有……」
阿修在乎的当然不是价格,而是小石子的食量。
阿修对乃堂道:「麻烦你啦!」
「你们慢慢聊啊!」乃堂离开了。
「诶?你朋友不是0号吗?」科立好奇的问着乃堂。
「是啊。」乃堂着手准备餐点。
「那他怎么搞个底迪在身边?」科立就是爱管闲事。
「不知道,人家的事情你怎么那么好奇?」乃堂手指着蕃茄酱。
科立将蕃茄酱递给乃堂后又道:「他是不是要转性啊?」
「少爷,拜托你,管管自己的事吧!你的报告快写啦!」乃堂催促着科立。
他将未完成的学校报告带回店里写,乃堂让他能专心写,店里的事都自己包办。
「我的毛当然长齐啦!下面的也有喔!而且很多。」小石子直接切入正题。
「喔……」阿修觉得小石子真是怪怪的,于是他另辟话题道:「你为何要叫小石子?」
「我姓石啊!我叫石佑生,那你叫什么名字。」小石子回答。
「叫我阿修就行了。」
「不行!我要知道全名,我都跟你说全名。」小石子理直气壮。
「我叫蓝育修。」阿修实在无力。
「抱歉,上餐。」
乃堂上餐时小石子等不及伸手去接三明泊,但是正要咬下去时,又松口将食物放回盘中。
「我就不相信你还吃的下。」阿修很怀疑。
「其实,我吃的下,但是我想带回去给我妹妹吃。」小石子害怕阿修会生气,但是他还是诚实的回答。
「你大可直接说明,不要用骗的。」阿修还是有点微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很穷……我下次会还你钱。」小石子歉意的说着。
阿修也不是故意的,好像刺伤了小石子,他也不好意思起来,更奇怪的是,很少人会大方承认自己家境不好。
「好啦!我没生气,你不用还钱,想吃就吃吧!这个带回去都冷了,不好吃。」
「可是我妹妹……」小石子面带愁容的样子,覆盖住他的孩子气。
「等要走时我再叫一份让你带回去,当然,钱我来出。」
「真的吗?」小石子不敢置信,直到阿修笑着点头确认,他才安心似的道:「太好了!你真是大好人!」
阿修没有说话,为难的一笑,因为这句夸奖他是首度听到。
他知道自己其实绝对不是个厚道的人。可以接受人家说他帅气,但现实的他被称为好人,心中倒是有点惭愧。
「你妹妹多大年纪?住哪啊?等等我好送你回去。」阿修开始对小石子产生兴趣,想知道他的家庭状况,真的有糟糕到这样没饭吃吗?
「我妹妹七岁,我们住我阿姨家,在南京东路那里。」小石子吃着食物,很满足的表情,他还真能吃。
「这么说来你是南部上来念书的罗?」阿修看着小石子,难怪他有点土气。
「不是,我是台北人。」小石子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跟家人住一起?」阿修感到疑惑。
小石子吞下一口食物,又喝了一口饮料后才开口道:「我爸妈都死掉了,我跟我妹很小就投奔我阿姨那里。」小石子语气平稳,好像不在意。
「喔……抱歉,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阿修感到歉意,觉得自己触动到小石子的伤口了。
「没关系啊!」小石子晃着双脚摆荡,笑咪咪的吃着食物。
「你很乐观。」阿修微笑,然后将纸巾递给小石子。
小石子接过纸巾,又道,「还好啦!反正老天爷至少给我健康的身体啊!比我可怜的人,世界上多得是。」
阿修感到小石子并不是完全的单细胞,他有自己的想法跟生活方式。看着小石子扫空盘内的食物,连面包屑都拈起来吃掉。
阿修笑着说:「你还真的吃完罗?吃得还真干净。」
「对啊!不能浪费食物。」说完这句话,小石子不好意思的开口:「嗯……那我妹妹的……」
「没问题啊!我们走吧,我到柜台去再叫一份。」阿修履行承诺。
小石子接过三明治,很感动的跟阿修说:「真的很谢谢你,我真怕我妹妹饿肚子。」小石子眼中泛着一丝泪光。
阿修很纳闷,有必要这样吗?阿修没再多问,骑着车子载小石子回家。
到了小石子家附近,怎么看都是高级公寓,能住得起这里,家境应该不至于差到没饭吃吧?
阿修开始怀疑小石子的话,网路上有很多编故事的骗子,有的为钱财,有的为欲望,还有的只是好玩。
「谢谢你!今天真的谢谢你!」小石子很高兴的道谢。
现在他们站在一栋高级公寓前面,还是楼中楼型态的房子。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阿修礼貌性的回答,其实他开始怀疑小石子说的话了,但也不想费心去拆穿。
「那……掰掰罗!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等我有钱的时候,换我请你吃饭。」小石子说得很认真。他若不是说真话,那他就是个戏精,或者是个老江湖。
「好啊!这是我的手机码,你可以跟我联络啊!」阿修留下手机号给小石子。
他想多相处一些时间,看看小石子到底是什么底细,阿修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又有闲。
「嗯,886!」小石子说完便转身按门铃。
阿修假装骑车慢慢离去,实则停在一角,他想看个究竟,只见屋里的一个女人出来,见着小石子就是一巴掌,响亮到阿修都听的见,阿修大吃一惊。
「你死在外面别回来好了!」那女人怒骂。
小石子低着头,不断鞠躬道歉,阿修看了有点心疼,教育孩子也不是这样,都十六、七岁的人了,当街一巴掌总是不太合宜吧?
「你啊!给我听清楚,等一下回去帮你妹一起洗碗,今天家里来过客人,你妹妹洗碗真慢。」那女人揪着小石子的耳朵。
小石子没有反抗,连痛都不敢眨眼,阿修越看越火大。
「小石子的妹妹不是才七岁吗?怎么叫她洗碗呢?这女人也真够狠毒的!」正当阿修这样想着,忽然屋内传来碗盘摔破的声音。
「死丫头!敢摔破我的盘子。」那女人气呼呼的走入屋内。
小石子赶紧跟在后面,拉着女人的手道:「阿姨对不起,我来收我来洗,不要打妹妹。」那语气甚是紧张。
「那我的盘子破了怎么说?今天非打死她不可,难怪我今天不想让她吃饭,我就有预感她会犯错。」那女人了不起的说着。
两人随即进屋,阿修赶紧跟到门外,刚好从外面的窗子可以看见厨房,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小女生,在洗碗槽前垫着矮凳子洗碗,因为打破盘子而发抖。
「死丫头!」女人尖叫道。
热辣辣的一巴掌就挥向小女生,小女生虽是低头缩脖子却不敢闪躲,巴掌拍到她的脑袋,他重心不稳的晃了一下,可见力道之大。
「阿姨,不要打妹妹,你打我好了。」小石子护妹心切,跑过去搂住妹妹,以身为盾。
女人不知从哪拿来了一根藤条,一面咒骂一面抽打,根本不把兄妹两当人看。
阿修看到这景象不禁暗骂:「妈的!没人性的女人。」那女人猛打,只见小石子不吭声不喊疼的忍着,就是不让妹妹受伤,女人东抽西打的,打落了小石子手上的食物袋。
女人没发觉,大步一跨就要踩着,小石子见女人要踩上了,扑了过去抢救食物,那可是妹妹的食物呢!没想到不小心撞倒女人,小石子更惶恐了!
「老公啊!快来呀!这两个野种造反了,要打死我啦!」女人哭天喊地。
这时男主人出现了!拖着小石子跟妹妹狠狠地拽到门口去,阿修赶紧躲回角落。
「滚出去!」男主人推着两人出门。
「拜托姨丈!不要赶我们走,我求求你!」小石于终于哭了,再坚强的人都有落泪的时候。
「这些个破烂都给我带走!」那女人恶形恶状的丢出两人的衣物,散落一地。
无论小石子怎么哀求,两夫妇就是不心软。
被关在门外的小石子跟小女孩相拥着,小石子手上还捏着稀烂的食物袋,里面的饮料倒翻了,混杂着被挤压变形的三明治,小石子拿在手上,不知到底该不该给妹妹吃,小女孩一看见,饥肠辘辘的她一把抢过来吃。
是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情,但是眼前的事实让阿修不得不相信,果然,今天的吃到饱是小石子一年最丰盛的一餐,阿修走过去,把小女孩的东西拿走,小女孩跟小石子都讶异又疑惑的里着阿修。
阿修勉强微笑,对着小女孩道:「别吃这个了!我带你吃更好吃的,我带你们去吃牛排,好不好?」阿修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小女孩不知道该不该回应,茫然的望着小石子,当然小女孩心里是渴望的。
小石子诚恳的对阿修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我要是以后有钱,一定会还给你的。」
「走吧!」
阿修没有回应,也不盼望小石子能还这份恩情,他看见今天这种情形,对小石子反而疼惜起来了。
到了牛排店内,兄妹两人真傻了眼,他们没有吃过这么贵重的牛排,一客要六百元以上。
「妹妹要吃什么?」阿修亲切的问着。
「我要吃牛排,还有可乐跟冰淇淋。」小女孩马上点出自己爱吃的食物。
小石子忙着看价位,他跟妹妹说道:「妹妹,不可以啦!不可以点这么多,点牛排就好了!」
小女孩嘟着嘴,但也很听话的点点头,阿修看在眼里真的很感动,也有辛酸。
阿修道:「妹妹好乖喔!真听话,我喜欢听话的小孩,所以你尽量点。」
「可是……阿修哥哥……」小石子担心自己还不起。
「你呢?你要点什么?」阿修问小石子。
「我不吃,妹妹吃就好了!今天吃得我可以撑三天。」小石子一次吃那么多,居然是为了存粮。
「妹妹叫什么名字?」阿修问道。
小女孩急忙咽下牛肉,用娇娇的声音道:「我叫小娟。」
「小娟好乖喔!」阿修摸摸小娟的头,又道:「好不好吃啊?」
「好吃!」
看着小娟天真的笑脸,阿修真不懂为何那夫妇忍心这样。
「你们晚上要住哪?」阿修问小石子。
「公园吧!」小石子答得很自然。
「你们常常被赶出门?」阿修很好奇。
「没有,这是第一次。」小石子虽然嘴角扬起,但仍然难掩担心的神色。
「那看你说的那么俐落。」阿修苦笑。
「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啊!」小石子还是笑着,但不久后又开口:「阿修哥哥,你能不能让小娟借住你家?」
「你也一起来吧!」阿修拍拍小石子的肩膀。
「那,你……要不要,跟我……那个?」小石子害羞又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