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柳茵不想中他的圈套,无奈惊觉前她已喊出声,手也已经捉住他的袖口。
“有事吗?”杜绍杰促狭地眨眨黑眸。
“没事,”她闹着脾气,“去找你的女朋友吧,别来烦我!”她推走他。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硬拉着我的?不是你吗?我以为是你。”他摸着下巴,皮皮地装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我讨厌你!”她追着他。
“别杀我、别杀我!在下只是一介书生,无意冒犯,请女侠手下留情——”他不敢跑太快,怕她会出事,非但如此,还得装出体能极差,停下脚步来擦汗。
他的脚步一停,柳茵马上追到他,气愤的用小手捶着他。
她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杜绍杰觉得有点痛,但却痛得甜蜜。哎哟,他有些被虐的倾向,怎么办?
“再打下去,我的五脏六腑会碎裂。”他苦笑着,假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她的双手,却又小心地不弄痛她的手腕。
气是气,柳茵却尚未气昏头,她在他玩闹的表情中找到纵容、找到细心的温柔。
这种男人上哪儿找喔!
她静立喘气,追逐过的脸色红润,双眼被他牵引,紧紧与他如黑潭的眼交缠。
杜绍杰将她的双手拉至唇边,在手背印下吻。
这种亲密……柳茵心跳急促地移开眼神。这种亲密真是骇人,她还无法适应,但每次都会忘记矜持。
她的眼神落到远远的沙滩上,那里有许多对情人,绝大部分都拥吻着,哪像他们,追追打打!
“羡慕他们吗?我们也可以试试看——”他似乎能读她的心。
将她拉进了一些,急切地深吻起她……她的唇他太熟悉了,却永远爱不倦。
他的吻通常都是紧密且甜人,毫无隐瞒地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展示出来,浪漫却又实在地撼动她的心。
柳茵本能地回应他。他总有办法吻去她前一秒的怒气、害羞,总能将她不敢表现出来的真心挖掘出来。
“咦,你好像就是我的女朋友,是吗?”他傻里傻气地问。
“不是吗?”她反问,口气分明承认了。
不敢直视他,怕他会逗她、笑她,柳茵只能将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中。
杜绍杰密密地包住她,唯有如此,他才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才能感觉得到她是真实地出现在他身前。
“茵……”他柔声呼唤,“我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但你从来没回应过我,你对我可有……爱?”他圈紧她,很害怕万一她的回答不是自己想听见的,怎么办?他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
“我有,”反射动作似的,她喊出心声,“可是只有一点点。”还嘴硬地补充。
“什么‘一点点’,”他有点满意却又不太满意,“是一点、两点、三点……还是很多、很多点?”
“不知道,”她忍不住憨憨地对他笑。“就是数不清嘛!”
“所以你爱我有数不清的一点点?”真是自相矛盾的女人,他怜惜地覆上唇,“可不可以把那一大串话浓缩成三个字?”半晌,他又问。
“我……爱……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太难为情了!她可不像他,可以成天将那三个字挂在嘴上,当成口号般呼喊。
“那我就放心了——”
“放什么心?”她觉得怪怪的。
杜绍杰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红色绒质盒,“放心向你求婚。”他打开珠宝盒,秀出那颗价值连城的钻戒。
不管她噙泪的眼眶、惊讶的小嘴,他缓缓单膝跪在沙滩上,握住她一手。
“茵,嫁给我好吗?这一辈子我只想要你一个女人,只想和你共度今生。”
浪漫的西子湾——至少是高雄称得上浪漫的地方,他深情相诉……
柳茵望着他,滴下几颗感动的泪,无法置信地撼动着。
原来这些天,他很注意她,知道她时常怔怔地发呆,看不清两人共同的未来。
而他却看清了。
结婚。他想要和她牵手共度今生!
她哭了?!“眼泪代表什么?你答应了吗?”杜绍杰这才知道求婚也能教人如此慌张。
看起来她被他的求婚打动了芳心;谁料——
“不要。”她却摇摇头,“我不能嫁你。”
“什么?!”她说的语言好像是自己不熟悉的火星语。
“我不要嫁你。”
杜绍杰双肩一垮,跌坐在沙滩上。
他想死。
最好投海自杀算了。
“为什么?”她明明爱他、明明就喜极而泣,为何说不?“为什么不能嫁我?”他沉痛地低喃。
柳茵挨到他身旁,轻轻揽住他的颈,“安慰”着,“别这样,事情没那么糟吧?我其实不是不嫁你,是还不想嫁……”
“还不想嫁?!”心情似乎没有好转,“我哪一点令你不满意了?”他吼着,“我可以改进,真的!”
“不要那么凶地吼人家嘛……”柳茵在他怀中缩了缩,不喜欢他打雷般的吼声。
“我……”又用可怜兮兮的招数来对付他!太不公平了。杜绍杰在心中大呼委屈。“对不起。”但还是低头了。“不过,你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还不想嫁,我才二十二岁耶。”她还没看够单身的世界,而且——“人家不想就这样嫁你,我才谈过一次恋爱而已。”
什么?!她的意思是……她还想再多谈几次恋爱!
这个女人在告诉他,她不能嫁他,因为她还想找几个男人谈恋爱?!
她竟敢这么想、这么告诉他?!
“你——”他还没吼出口,乌云满布的天际有如在呼应他心情地打了一个闷雷,不久大雨倾盆而下。
看吧,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地替他叫屈,落下同情的泪水。
“别生气。我们再‘看看’几年,好不好?”她全身已经湿透。
杜绍杰心疼地脱下外套披在她头上挡雨。
“走吧,淋雨不好。”他拉起她,深深地将她按在胸怀中。
“你不要生气嘛,”柳茵拉拉他,想为他加油、打气,“如果我找不到比你更好的男人,你还是有希望的。”
“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他咬刀切齿地问着。
“不知道,没有比较过。”
“你这女人——”爱她太深,连想骂她都骂不出口。算了,她这脑袋瓜的结构和别人不一样,有理也说不清,而且他们有代沟。“茵,我都快三十了,再等下去会变老头子一个。
“那我也没办法,谁教你要那么早出生?”她毫无同情心地说。
“茵,你真的爱我吗?”是不是在敷衍他?他现在完全感觉不到她的爱。
“真的。”她用力点着头,不准他有任何怀疑。
“好吧,”都走到这一步,杜绍杰只好荣登“候补名单”里的一号先生。“你要怎么样就怎样,我一定会等到你的。”
他告诉自己,要娶她回家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
不过……除了呆头呆脑地忍耐外,他还需要一些些的“辅助奸计”——紧迫盯人是也!
从明天起,他要让所有认识她的人知道,她是他的女人,谁敢打她主意就……嘿嘿,等死吧!
还有,不顾面子地紧黏在身旁,不给她有任何自由的机会。
这样一来,看她还有没有办法交到男朋友!
忍耐、忍耐再忍耐,他相信,终有一天茵茵会被他感动!
第九章
柳茵生病了。
这代表杜保姆的日子会很难过。
他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站在小客厅中,看着发烧中的柳茵,不高兴地皱眉。
“奇怪,那天好像是我脱外套给你穿,而非你脱外套给我穿吧?”他让她枕在腿上。
“我就是天生的烂体质,看不过去就走开呀!”柳茵生病、难过时特别容易动怒。她凶狠地推开他,却被他制止下来。“还有,那是什么怪东西?把它拿离我远一点,好恶心的味道。”
“是姜汤。把它喝了,乖。”他抽出她腋下的体温计看了看,三十九度半,还在发烧。
“不要。”她捂住嘴巴,宁死不屈。
“茵!”作作样子地轻斥她一声,杜绍杰最后仍是无奈地搁下姜汤。“要不然我倒杯水给你喝,好不好?”
“我肚子已经被水胀满了。我不喜欢喝水,没味道。”她头好昏,现在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合她的胃口。
“果汁、牛奶、热汤……”他说了一大堆平常柳茵爱喝的饮料,但她一个个拒绝了。原因有:想到果汁胃就发酸、牛奶早上才喝过、没心情喝热汤、肚子胀得不想喝汽水……
“都是你挑的好日子,什么好久没去西子湾看夜景,害我淋了一身雨!”她抽起身旁的面纸,擤了擤红肿的鼻子,再将卫生纸丢到一旁的垃圾桶中,完全没移动身体。“不要一直瞪着我看!”她别开脸,“人家现在丑死了,不准你看!”
“别想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扳正她的头,再尽情观赏她的容颜,“你再怎么样仍是个可人儿。”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低下头细吻她的眉、额、鼻、颊,最后逗留在唇瓣上。
柳茵沉醉了好久才记起自己体内有成千上万的感冒病毒,酥软地避开他的唇,依恋不舍地说:“别这样,会传染给你。”她语毕,暂时安静地靠在他腿上休息。
“不会,我身体强壮。”他不在乎。
“吹牛。”
“茵,说正经的,你感冒要多补充水分,不要懒得喝就不喝。”他试着用道理和她沟通、说服她。
“不是懒得喝,是不想喝。想到就生气。”意思暗示着他:再讲我就要火大了。
好吧,不谈喝,聊吃的吧……她除了早上喝一口牛奶之外,整天都没再吃东西,难怪脸色那么差,令人心怜又心疼。
“那我去煮汤面给你吃好不好?上次我才从小泰的妈妈那边学到怎么煮正统的阳春面,”杜绍杰现在工作之余的嗜好就是学做正统的台湾小吃,总不能每天都弄西餐给宝贝茵茵吃吧?就算她从不挑,但他仍是想给她吃最好的。“还是你想吃炒米粉?寿司?虾仁炒饭?你不是最喜欢吃虾子吗?烩饭——”
“拜托你别再讲那些食物了好吗?”她听得头好晕,加上发烧,可以说是晕上加晕,“我已经开始想吐了。”她装模作样地干呕几声。
虽然知道她在作假,杜绍杰一颗心仍是被她的呕声折磨得几乎跳出胸口。
“你不看医生、不喝姜汤、不补充水分和养分,病怎么会好?”
柳茵怕死打针、吃药,甚至连医生的脸也不想看到,她真的是个最难伺候的病人。
“又不是什么大病,休息几天自然会好。”她多信任自己的身体呀!
“小病也会拖成大病。”他可不愿意面对一个食欲不振、心情不佳的她。“你喔,真是胆小!”
她只是扮了个鬼脸,没力气和他吵架。
“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那你上去睡一下,如果睡醒后还没退烧,我就要硬拉你去看医生了。”杜绍杰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上楼?我不想动,在沙发上睡就好。”
“睡沙发等一下又着凉了。”这懒惰鬼,他岂不知道柳茵在打什么主意,“我抱你上去。”
骨头酸软的她高兴地环住他的腰,让他抱自己上楼。“你真好。”这种时候才会给他一些甜头吃。
可见她也挺会“迷魂大法”的嘛!
都已经把她放到床上,柳茵的手还环在他的腰上,头枕在他腿上,不肯放开。
“别走——”她喃语,震惊了杜绍杰,“很舒服……”
她在留他!她舍不得他的怀抱!
杜绍杰狂喜得不能自己。
“舒服……就像一只超大型的玩偶……”她坠入睡梦中。
原来将他当成玩偶啊!也……不错啦!她高兴他就欢喜。
僵坐好久,确定她睡着了,杜绍杰将她的头移至枕头上,替她拉好棉被,再轻悄悄地溜出门。
茵茵还是离不开他的!
***
他人呢?
柳茵昏睡一阵子后,醒来发现身旁的他不见了。
没力气站起来找人,她只好屏住呼吸,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这时,一阵电话声响起,才响了一声就被杜绍杰接起来,可见他非常怕吵到柳茵。
杜绍杰的谈话声透进木门——
“喂,”他断断续续的和对方谈话,“以晴……你有事吗?怎么样?是不是出事了……什么?!”他扬起音量,“你怀孕了!”
在房门内的柳茵清清楚楚地听见这句话,她脊椎骨一僵,头脑被排山倒海而来的疑问、情绪弄乱……
谁是以晴?是他的女友之一吧!
他的前任女友怀孕了!
电话另一端的以晴向杜绍杰哭诉着。
“以晴,以晴,冷静下来。你现在人在哪里?”杜绍杰着急地问。“好,我知道小筑咖啡厅,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到,记得别喝咖啡,咖啡因对胎儿不好。”挂断电话前他叮咛着。
不久后,柳茵听见他沉稳的脚步声停留在她门前,一张白色字条从门缝中滑进她的房间内。脚步声停止一会儿后就离开,步下层层阶梯。
柳茵听着那阵阵的脚步声,胸口郁闷得透不过气来,有如心也被他重重地践踏着,痛得她无法动弹。
车库的自动卷门缓缓运转着,连带的,她的理智、快乐、灵魂也被抽空。
他离开了。
这是不是代表她将永远失去他?
只要想到某一个女人正怀着他的骨肉,她的心就抽搐着,无法自己。
他会对那个叫以晴的女人负责吗?会或不会其实都不重要。就算他忘记以晴,忘记那个小生命,她还是不能要他。
不全是不原谅他,而是她不能狠心地看着他丢弃婴儿回到她身边。
柳茵侧着身体,这时才发觉自己双颊已经爬满一行行的泪,泪湿了枕头。
她应该要有心理准备的,他是个心不定、花名满天下的男人,她早该料到总有一天这种事会爆发,总有一天他会背叛她。
她早该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抵挡不了他的温柔?为什么最近总是被他的爱意冲昏头,完全相信他?甚至笨得以为已经拥有了他!
为什么情爱偏偏发生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候?杀得她措手不及。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拖着脚步走在冰凉的瓷砖上,捡起他留下的字条。
茵:我有急事出去一下,马上会回来。杰留。
急事!柳茵嘴角有一抹哀悲的笑。
他等一下就会回来!不,柳茵将字条随意丢在地板上。不,她不想再见到他,不要,不能……
她机械式地拨电话到炽狂夜色找席岱庭,“PUB里的人说庭姊去医院探病了。
挂断电话,她按了个长长的电话号码,是沈浩的行动电话。
“喂。”沈浩不带情感的声音传出。
“沈哥……”
“妹,是你。什么事?”他马上认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