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竟然没睡在自己的房内,劳烦本王找这么久。”一道声音随着踏入的人影进了门。
那是一个眼眸与常人不同,瞳色红棕似血色,浑身煞气的男人,然而他高大英伟,那张笑脸开朗似骄阳,和他的气质充满违和感。
“罗亲王。”叶勋恭敬地施礼喊道。
云虹诧异到下巴快掉下来,当今皇上的七皇兄,大将军易碧血,被封为罗亲王,竟然会来这里叫雅郡王起床!虽然本来就听说罗亲王和雅郡王关系好,但没想到竟好成这样,而跟在罗亲王身边那位熊样的男子,应该就是副将军熊武苍吧……
易碧血大步走到床边,看见易风行抱着一名姑娘,剑眉挑了挑,随即不客气地用他的天生蛮力,将易风行从白慕巧身上扒了下来,提起易风行的衣领大力摇晃,“给、我、醒、来!”
白慕巧不禁傻眼,这名男人竟然只用一手,就能另一名大男人当小鸡般拎着晃,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云虹倒是手脚利落,连忙替白慕巧披上外衣,拉下床帐遮住她不整的仪容。
心不甘情不愿终于醒了的易风行,不满地瞪着易碧血,“你非得用这种方式叫醒我吗?”他一个大男人被拎在半空中,面子都丢光了。
易碧血放下他,“你自找的。”
易风行啧声,“没人叫你来。”
“要是让皇上发怒,大家都不好过,你得感激我的好心。”
易风行无法否认这句话,拢了拢自己凌乱的衣襟,说:“到大门口等我。”他得回房去换朝服。
易碧血多看了一眼床帐,“国舅爷说你因为一名女子而失了从容,在百花园里大怒,那人是她?”
他双手盘胸,坦承回道:“是又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原来你也是会动心的啊。”
闻言,他不禁感到好笑地说道:“我看起来应该不是那种六根清净、准备出家的人吧。”
“是没错,你眼光看似很高,其实求的是一个对你而言最特别的人,我还以为很难会有那样的人出现,恭喜你找到了。”
他听得出来,好友是真心为他开心,嘴角微勾,“废话完了吧。”
易碧血耸肩笑了笑,和他的部下一块儿离开,易风行回眸看见白慕巧轻轻揭开床帐,小脸带着笑意瞅着他。
他一想到自己贪睡的样子,让她看见了,还好像是抱着她香软的身子赖床,不禁轻咳一声,用力强调,“我平时没有那么贪睡的。”
这番话,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说谎。
白慕巧忍俊不住掩嘴笑了,真的没想到,他平常优雅贵气,令人望而生畏,却有着这么可爱的毛病,感觉像个孩子似的。
易风行看她笑了,耳廓微红,“我上朝去了。”语毕,便匆匆带着叶勋离开。
白慕巧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心中满是甜意。
云虹伺候她梳洗穿衣后,不免也笑着道:“还是第一次看到王爷这一面。”
“是啊,满可爱的。”她忍笑。
“小姐,你要是当着王爷的面说可爱,不知道王爷会有什么反应。”
“大概会生气吧。”白慕巧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
她真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让她只要想起他,就忍不住想微笑。
在用完早膳没多久,有一名客人来访,是让人很意外的客人。
燕菲花被王府总管请入厅堂,白慕巧很惊喜地迎上前,“燕姑娘!”
燕菲花一见面便笑盈盈地对她道:“要不要跟本姑娘一起去皇宫玩一玩?”
“去皇宫?!”她对于这个邀请,吃了一惊,皇宫怎是她能去的地方?
“对,一直待在王府里也不好,你总该出去走走的。”燕菲花拉起她的手,打包票地说道:“放心,那里本姑娘熟得很,可以在雅郡王发现之前,送你回来的。”
白慕巧才刚觉得她来得很凑巧,听她这么一说,猛然一个想法闪过脑海,脱口问:“你是故意挑他上朝的时候来?”
“我喜欢聪明的姑娘。”燕菲花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瞧她吓了一跳,轻笑说道:“没办法,雅郡王对我很反感,当然要挑他不在的时候。”
“不过我们去皇宫,他不会发现吗?他也在皇宫吧?”白慕巧问道。
“我们去的是司天监,不一定会遇到,我们小心点就行。”燕菲花一双眼睛贼溜溜的。
云虹在旁有些犹疑地开口,“小姐,不好吧……”
燕菲花在一旁凉凉地说:“我不会勉强你,你自己决定。”
白慕巧望着含笑的燕菲花好一会儿,决定答应,“我跟你去。”
她觉得燕非花提出的邀约并不单纯,似乎有深意,而且她还记得她在百花园时,是如何为她挡下易风行的怒气,燕菲花绝对不是坏人。
几个时辰后,马车抵达皇宫。
宫中守卫一看见燕菲花便二话不说放行,戴着黑纱帷帽的白慕巧不禁多看了燕菲花一眼,好奇问:“燕姑娘怎么能自由出入宫中?”
“纯粹是靠着国舅爷给的方便,才办得到。”她说得倒是一点也不心虚。
当到了司天监的大门前,司天监的人见了燕菲花,便将她们迎进了观星台。
踏上青砖石建造的观星台,由上往台下看,可以一览皇城美景,彷佛一切的辉煌都在脚底下。
白慕巧望着美丽的宫殿楼阁,金碧辉煌,令人眼花撩乱,不禁赞叹道:“这里就是皇宫啊……”
“大开眼界了吧。”燕菲花莞尔说道。
“谢谢你,燕姑娘。”她开心一笑。
这时,观星台又上来了两个人,是一名公子和小姑娘,那位公子一看见燕菲花就喊道:“菲花,怎么突然找我们来?”
白慕巧微微一愣,燕菲花便将她推向前,“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认识!”
白慕巧不知所措地问:“燕姑娘,他们是……”
“没事的,他们不会在乎你的伤疤的。”燕菲花鼓励地按着她的肩膀,“她们也都是有苦衷的人,所以能理解你的。”
苦衷……她望着眼前的人,他们也望着她,她可以从他们眼中看见和自己一样的怯懦情绪。
意识到他们也感到不安,她便决定要跨出一步,释出善意。
白慕巧深吸口气,缓缓拿下黑纱帷帽,露出那张被毁容的脸。
那两人愣了一下后,随后露出柔和的表情,走到她面前。
先是那名公子,握住她的手,覆在他胸口。
她顿时感受到属于女人才有的柔软,诧异抬头,那人笑着对她说:“你可能听过我的名字,我是羽裳织坊的主子,伊东日。”
另一边,那名娇小的姑娘不习惯与人对看,十分害羞,但还是努力表达友好,“我是祖舂仪……是被罗亲王看管的罪臣之女,也算司天监的一员,如果你想观星……也可以找我。”
她有些热泪盈眶,没想到真有人能不说一句话,就能理解彼此,“……我是白慕巧,很高兴认识你们。”
燕菲花开口再多替她们介绍一番,“伊东日的织工天下第一,祖春仪观天文、算历法都很准,以后想找人聊天或帮忙,就算不找本姑娘,也可以找她们。”
她看向伊东日和祖春仪,“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伊东日笑得很亲切,祖春仪则是在一旁点头。
“谢谢。”白慕巧露出感谢的笑容。
初识的她们在观星台聊了好一会儿,才不舍的道别。
第5章(2)
伊东日和祖春仪都经常待在皇宫,伊东日是要亲自替皇上制袍子,而祖春仪则是因为司天监的工作。
伊东日原本名字是伊东月,是皇上的表姊,但父早死,娘又是羽裳织坊的主人,娘在她与双胞胎哥哥十六岁时去世,而本来就身弱的哥哥,在某年因为风寒病逝,她一方面害怕那些觊觎织坊的亲戚,一方面平“伊家和织坊都是哥哥在打理的,怕自己无法服众,于是改变了自己的打扮和个性,宣称过世的人是自己,从此以哥哥的名字过活。
祖春仪也另有故事,她爹是司天监监正,算命极准,曾说过九皇子易荧宵和七皇子易碧血是不祥之人,有一日会颠覆朝廷,导致他们很难得到先皇的疼爱和信任,而当易荧宵成为新皇时,她爹因为对先皇忠心耿耿而自缢了。
得知易碧血领了抄家的命令要到她家,她的兄弟姊妹和大娘、二娘,因为害怕恶名远播,传闻中嗜杀人饮人血的易碧血,全都逃了,只剩下她还守着灵堂,易碧血抄完她家,可能因为她爹当时的一句话,害他小时候在宫中过得很不好,心有怨恨,所以把她抓了扔在自己府内就近监管,但她的才能也得到他人赏识,皇帝还愿意任用她算历法。
她们都各有辛苦之处,但是也鼓励她一起面对这些波折和困难,所以她觉得她不孤单,甚至在接触陌生人时,也不再有那么大的恐惧。
燕菲花陪她坐马车回雅郡王府时,白慕巧不禁问了,“燕姑娘,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呢?”她感觉得出来,她是要她相信世上有人可以理解自己,借着看到遭受过挫折的人努力生活,让她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缺憾,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燕菲花一而再的帮助?
在马车内若隐若现的光影映照下,燕非花明明脸上是笑着的,却看起来有点感伤,“因为……我心里有个遗憾吧。”
是什么遗憾,她没说,白慕巧静静地给她一个拥抱,她也没有拒绝。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有时候,一个满怀真诚的举动,就足够表达心意。
几个时辰后她们到达雅郡王府,但不凑巧是她们的马车和易风行的同时到。
易风行在门口看见白慕巧和燕菲花从同辆马车下来时,脸色果真变得很臭,几个箭步上来就将她扯回身后,瞪着燕菲花,“本王绝对不会让她成为你底下的姑娘的,如果你还想诱拐她,那就是逼本王对付你!”
“王爷,你误会燕姑娘了……”她连忙拉着他解释。
燕菲花倒是不在意,风情万种地向白慕巧眨了眨眼,“白姑娘,无处可去时,可别忘了来我这。”语毕,上了马车就离开了。
易风行直到马车不见踪影时,才收回瞪视,质问云虹,“你为何让慕巧跟她走?”
云虹觉得很无辜,正想解释时,白慕巧直接开口代她回答,“是我自己要跟燕姑娘出去的,不关云虹的事。”
易风行拧眉,还没训斥她,白慕巧就已经一手攀着他的肩膀,一手掀开黑纱吻上他的脸颊。
她难得的主动,让他微微一愣。
他看着她退离,让黑纱遮住她的脸,语气羞涩地说道:“我喜欢你,我会努力让自己抬头挺胸,让自己配得上你。”
他闻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向来内向自卑,要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可能的,到底是什么让她转变了?
他搂着她问道:“怎么突然说出这句话?”
“因为我发现,我封闭自己的心,所以才会将自己的痛苦放大,以为只有自己被命运如此折磨着。”顿了顿,她接着说道:“看到别人很努力的活着,我也想努力试试。”
易风行虽然仍对燕菲花有些不满,但不得不赞美,“看来我得对百花园之主改观了。”燕菲花才带她出门一趟,就能让她有如此感悟,果然有本事。
她怕他继续敌视燕菲花,强调道:“她本来就很好啊。”
他勾着算计的笑容,“慕巧,既然你说想配得上我,这代表你想当本王的郡王妃,对吧?”
白慕巧腼腆地点了点头。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故意沉吟一声,肃穆道。
“我……我会努力的,什么我都愿意做!”她双手握拳,口吻积极。
“那好。”见她一上钩,他便笑得很愉快,“本王会找一天测试你对本王的心意,若你通过测验,本王就迎娶你!”
她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是什么测验?”
“时间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带着神秘的笑容,牵着她步进王府大门,准备回房休息。
那晚,他在奏折上,写下自己对春季民间乐宴的规划。
她是位优秀的琴师,他要让她为自己的琴艺感到骄傲,对成为他的郡王妃没有任何自我怀疑。
她是最好的,她会让全天下的人了解这件事,而这也是他给她的聘礼。
盖上奏折时,他嘴角带着微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这日一早,易风行带着白慕巧坐马车回位在外地的佾亲王府,一路上都有亲卫护送。
在路途中易风行的脸都是黑的,深深地觉得,表妹赵宁纯天生就是来找他麻烦的!
他父王易今州和母妃倪洛华,因为很喜欢赵宁纯的开朗大方,有时候会招待她到府上玩,而赵宁纯这个脑袋简单,分不清楚什么话可以讲、什么话不能讲的笨蛋,和他父王、母妃谈天说笑时,不小心就说溜嘴,说有个被毁容的姑娘在他府里做客。
虽然赵宁纯不知道他和白慕巧的关系,但他父王、母妃毕竟了解他的性子,一听就知道非比寻常。
他对只看长相和家世的女子是敬谢不敏,对进退有度却性格无趣的大家闺秀也没兴趣,唯一和他比较亲近的表妹,却被他自作主张退了娃娃亲。
退亲的事情自然是父王震怒、母妃不能谅解,不过他以一句想和父王一样一世一双人,没让他动心有非娶不可的念头的姑娘,就算拿刀架着他也不娶,悍然拒绝父母之命的婚姻,孤身至今。
他这样的脾气,让父王、母妃即便无奈也得接受。
正因为他骨子里的专情,雅郡王府不可能会有女客,一旦有,就是特别的。
于是他父王、母妃写了一封书信,请人快马送到雅郡王府,邀白慕巧来做客。
他知道,父王母妃名义上是邀她做客,实际上是要看她,虽然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但父王、母妃有门第之见,他不认为现在是时候让他们见她,不过就算他不带白慕巧去见他们,他们也会跑来雅郡王府一探究竟,这么一想后,他决定还是带她回一趟他以前住过的佾亲王府。
当他们于第二日傍晚抵达佾亲王府,便立刻被请入厅堂。
易今州和妻子坐在太师椅上,而赵宁纯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扯表哥后腿的事情,看见白慕巧和易风行出现,开心的打招呼,“表哥、白姑娘,近来可好?”
近来可好?如果可以,他真想给表妹一个栗爆,让她知道他好不好!
易风行忍着在父王、母妃面前直接给表妹排头吃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很好。”接着转头请安,“孩儿见过父王、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