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若说全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只是过去易司昭对他存有很深的敌意,让他无法立刻相信。
“从你父王将他软禁在司靖院起,他就开始反省了,他已经不再愤世嫉俗、埋天怨地,学会感恩、对别人谦虚以对,他本来有的傲慢气息也已经不存,连你父王都觉得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他甚至还跟母妃说过,他很后悔当年被妒意蒙蔽了双眼,指使亲卫长刺杀你,他真的很想当面向你道歉,但你总是很少回佾亲王府。”
闻母妃句句说的真切,他也开始有些相信了,“是吗……”
倪洛华再接再厉的握着大儿子的手,“行儿,母妃知道你一直不想回佾亲王府,是因为对弟弟还有疙瘩,但是谁没犯过错,但认错后的反省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母妃一直希望能看见你们兄弟俩重新和好,再给弟弟一个机会吧,你只要跟昭儿重新相处过,就能懂的。”
他从母妃的眼底看见满满的期盼,那是作为一个母亲对破碎的家庭重新和睦的期盼,他终究还是心软了,“我知道了,母妃。”
倪洛华露出笑容,“那就多停留几日吧,别急着回雅郡王府,母妃也很想你。”
第6章(2)
在母妃的亲情攻势下,易风行点头答应多留几日,且在做好准备后,踏入了许久没踏入的司靖院。
易司昭看见兄长来,欣喜地迎接他,眼中有着感动和悔恨的泪水,为当年自己的荒唐向他忏悔、道歉,而他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温和气质,也说明了他已经是不同的人了。
他们一碰面就聊了好几个时辰,关于小时候贪玩闯祸的回忆,一起上学堂的过往,还有他另外封爵位离开佾亲王府后,王府内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他们聊着聊着,好像捡回了遗失许久的兄弟之情。
易风行觉得自己透过小时候那些温情回忆,还有现在易司昭那张和缓平静的面容,似乎有点释怀过去曾发生的兄弟阋墙。
他也庆幸,他和弟弟之间是还可以弥补,这情况对大家都好。
这几日,佾亲王府的气氛和乐许多,倪洛华乐见自己两个儿子能和睦地相处,而易今州嘴上虽然没说高兴,但脸上也带有几分欣悦。
白慕巧在易风行的陪同下,每日都向他父王、母妃请安,他们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但还是会客客气气响应,没有再直接给难堪。
赵宁纯则早就回家去了。
然而一封快马送来的书信,让易风行决定结束在佾亲王府逗留的日子,隔日就要直接回皇城前往皇宫。
“皇上被刺杀?”夜晚的书房内,易今州拧眉问。
“嗯,罗亲王给我的书信上是这样写的。”易风行面色凝重道:“说刺客知道皇宫内他们所没掌握到的密道,所以才能瞒过御林军的耳目,潜入皇上寝宫刺杀皇上。”
“目前皇上没事吧?”同样也被找来书房的易司昭担忧地问道。
“只受了点轻伤,大内高手及时保护了皇上……只是……”易风行的话语停顿。
“只是?”易司昭接着问。
“刺客是黑渊窟的人。”易风行说:“这代表有人出重金买皇上的命。”
易今州听得出来事态的严重,不禁面色沉了沉。
黑渊窟是当今江湖最龙蛇混杂的地方,许多凶神恶煞聚集在那,只要出得起重金,就能买到高手替自己杀人。
想要杀害皇上的黑手,不只出得起重金买高手,还熟知宫内人所不知的密道,究竟是谁有这能耐?
“被抓的刺客有招出主使人是谁吗?”易今州问。
“应当是没有,书信没提,我赶紧得回皇宫了解这件事情。”
易今州颔首,“那好,也替我向皇上转达关心之意。”
易司昭先回了司靖院,易风行也随之离开,回到天行院,吩咐叶勋和其它下人整理隔日上路的行李,也请人去转告白慕巧主仆这件事情。
然而,下人却回报,她们主仆俩晚膳后就没在西厢房,在附近找了几个时辰仍不见人影。
他觉得这事有些诡异,令他不安,依白慕巧的个性是不可能到处乱跑的。
于是他吩咐王府总管动用整个王府的下人去找人,至于亲卫们就到府外找,这事也惊动了易今州夫妇,他们也很担忧发生了什么事。
当下人们翻遍王府,只剩下司靖院时,总管心里便有些不安,机灵的去通报王爷、王妃和易风行了。
倪洛华气得骂了总管一顿,认为他们竟然还没进去找,就先怀疑了易司昭,易今州在一旁保持沉默不语,而易风行则是不客气直接带人进去。
当易风行进到司靖院,就见易司昭从屋内走了出来,表情诧异地面对他,“大哥,怎么了?带一堆人来我院子?”
“没什么,慕巧不见了,你这儿让下人们找一下。”易风行也不想怀疑他,但是人不见是事实,为了白慕巧,他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
“你的女人怎么可能跑来这呢?”易司昭微笑。
“不管怎样,人不见就是要找。”易风行对背后那群下人们命令,“立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当下人们开始行动时,易司昭的笑容有些停顿,眼神注意着下人们的动向。
易风行没放过易司昭这细微的神情,背脊一阵寒冷,怎么会?他以为他已经变了……更何况,他为何要这么做?
此时,同样在场的倪洛华非常不悦,“够了没,昭儿是不可能掳白姑娘的!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易今州却制止了自己的爱妻,“至少找过一遍,能证明清白。”
“清白?什么清白?!”倪洛华有些激动,“好不容易行儿与昭儿解了心里的结,恢复兄弟情谊,这么一找,就算是清白的也有疙瘩,家人间不该互相怀疑的!”
易今州明白爱妻的害怕,他又何尝不痛苦,一个圆满的家是为人父母的希望,这个希望已经碎裂过一次,现在好不容易拼回碎片,恢复一家和乐,然而那只是幻影吗?
易今州咬牙安抚爱妻,“我们一定要信任昭儿,你别穷担心,事情肯定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糟糕。”
“嗯……”倪洛华点了点头,不安之余也只能选择静候结果。
下人们找了一个时辰没找到,纷纷走了出来。
在易今州和倪洛华松一口气时,忽地有道声音高喊,“这里的墙好像有点奇怪,有声音……”
那名发现怪异的下人话还没说完,易风行就见易司昭眸光闪过残暴,冲进屋里,易风行立刻追上去,却还是慢了一步,当他到的时候,易司昭周遭已经有好几具脖颈被扭断的尸体。
易司昭推开了石门,拿起石门内挂着的剑,瞬间扔了剑鞘就要往石门内砍。
见状,易风行及时抓起附近摆着的花瓶,当作武器奋力扔了出去,花瓶击中了易司昭的手臂,碎成片片,下一瞬他手上的剑落地,被割破的伤口血流如注。
易风行脚步不停顿的冲上去,便看见石门内有手脚被绑着、口被布塞着的白慕巧和云虹,她们眼神里充满惊恐。
这个画面让他冷汗浸湿了整个背,要是他刚才再晚一步……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赶忙将她们从石门内拉出,并且交给了跟上来的下人们。
易司昭彷佛感觉不到痛,神色变得阴邪,“大哥的功夫没有落下呢。”想当年他们一起念书习武,获得赞赏的都是大哥,他真是完美得让人……痛恨呢。
易风行捡起易司昭原本拿的那柄剑,指向他,脸上都是充满愤怒和失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唉,这真的不是我愿意的,我也很想好好的目送你们离开佾亲王府的。”易司昭耸肩,冷眼看着白慕巧,“只是你的女人竟然撞见我在和尚捷说话,我怎么能让她去告密呢,啧,真是毁了我至今的伪装。”
闻言,易风行瞪大眼,尚捷便是易司昭的亲卫长,逃亡至今都没找到人,原来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你究竟想做什么?”易风行心寒地问。没想到易司昭的改变全是欺骗,亏他……亏他相信了他!
这时,被下人拿掉塞嘴巴布巾的白慕巧,神色惊悚地大喊,“刺杀皇上的黑渊窟刺客是他聘的!还想要对罗亲王和你不利!”若不是因为用完晚膳,对他父王、母妃始终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心灰,想散个心,却不小心迷路走到王府西边的月洞门,不然她也不会撞见这样的事情。
“刺杀皇上的幕后主使者,居然是你?!”易风行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你哪来的钱和关系,能做到这种地步?”被父王软禁的他,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些事情。
“你不知道吧,前朝太子最后什么都告诉我了,包括他替自己留下的金银财宝藏在哪,还有他那身为皇后的母亲为他留的专属密道……他希望我能救他,哈哈哈,真可惜呢,人算不如天算,他死了用不到,那自然这些就让我物尽其用了,我会让所有让我落魄、凄惨的人,都得到代价!”
“你可知……父王、母妃费尽苦心要将你拉回正道,你的命,是他们保下来的,你竟然做出糟蹋他们苦心的事情!”易风行咬牙切齿地道。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易今州夫妇也进屋子了,看见大儿子和二儿子对峙的场面,地上有几具下人的尸体,顿时他们心中彻底绝望,这情景证明了次子再次走歪了路。
“那又怎么??”易司昭一脸不屑,“我有求他们这么做吗?”
这句话,让倪洛华倒抽了一口气,泣不成声,易今州则怒斥,“你这逆子!居然至今还不知悔改!”
“呵,悔改什么?从头到尾我都没错啊。”易司昭嗤笑道。
易风行不继续啰唆,提剑就逼近他,“我不会让你逃的!”让他逃了会继续危害别人,他宁可这时就逮住他。
就在他剑尖要触及易司昭时,一道冷光横劈过来挡掉他的剑,定睛一看,是曾刺杀他的尚捷。
新仇旧恨一起上来,他便和尚捷过起招来,但就算他武艺不错,毕竟比不上和江湖人混过一阵子的尚捷,连连被打退了好几步,还了受伤。
这时,在府外找不到人的亲卫们终于归来,在下人的指引下赶来,亲卫长黑重山看见尚捷时怒眯了眼眸,立刻要杀上来。
尚捷当年灌了他几杯酒,害他玩忽职守让王爷落难,这仇他一直谨记在心。
尚捷见情势已转,不宜恋战,故在黑重山逼近前,就带着易司昭逃跑。
易风行他们立刻急追,但是终究还是追丢了,这才惊觉原来司靖院也有密道,因为转眼间易司昭和尚捷都不见踪影了。
这个夜晚,易今州与倪洛华的心都碎了,而易风行内心十分沉重,而白慕巧则惊魂未定。
易司昭的事情,看来难善了。
第7章(1)
关于易司昭利用前朝太子留下的金银财宝,收买黑渊窟高手刺杀皇帝,及握有前宫的密道一事,易风行已在进宫时全部禀报给了皇上。
易荧宵摸着龙椅旁的白虎,他明明长相十分秀气,但阴鸷的模样却煞是恐怖,他森冷低唤,“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一看到那只白虎,便冷汗淋漓,边在心底想着事情一定得尽快办好才行,边恭恭敬敬地上前领命,“微臣在。”
“发令给各地衙门,派出所有捕快,只要一抓到易司昭,当下立斩,首级快马送回皇宫给朕过目!”
“微臣遵旨。”
“雅郡王,这事你从旁协助刑部尚书,务必将人给朕找出来。”
“是。”易风行垂首作揖,内心明白皇帝是要他以对亲弟的了解,在旁协助,本就疼痛的心,又添苦涩。
下了朝,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真没想到……有一日,他竟是要走上大义灭亲的路。
不过刑部尚书说自己得先发布通缉令,搜集一些情报,再请教他易司昭可能逃亡的路线,至少不必那么快面对这等遗憾之事。
易碧血从后搭上他的肩,“你弟还没找你麻烦吧,你的亲卫人数够吗?需要我拨点手下的人过去吧?”
易风行看了他一眼,他有将易司昭也计划伤害他这点告诉他,但他却先关心他,简直比他那亲兄弟还像兄弟。“不必了,不过真不好意思,他竟然做了这种事情。”
“我倒不在乎,他有本事就来。”易碧血红棕眼眸闪过嗜血光芒。
“你真是从不怕危险。”
“不然我要怎么当将军。”易碧血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待会上酒楼喝酒吧,我们好一阵子没一起喝了!”
“好。”他爽快答应,他现下确实想喝几杯酒,一解内心说不清楚的愁绪。
在酒楼,几盘小菜,一坛美酒,难得的,他醉了。
印象中,是叶勋和黑重山将他搀扶上轿,回雅郡王府。
摇摇晃晃的轿子,将他晃入了睡梦中。
突然之间,他好想见白慕巧,想听她再弹一次她许久没弹的莫愁前路。
夜晚的御风院,传出宛如天籁的优美琴声,将易风行从睡梦中唤醒。
他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在梦中。
透过床帐,他看见有个与她相似的人影,在房内抚琴,手起手落间优美如画,悠悠琴声,泠泠如泉水,这曲调很熟悉,是莫愁前路。
柔婉透彻的琴音,优美的转折,如细雨春风,洗涤人心,扫去他心中所有烦忧,她的琴音攫住他的身心。
他不禁想起,重伤的那几个日夜,他是如何在她的琴音中熬过的。
明明不知道她是谁,却又为她如此倾心。
他拨开床帐,看见白慕巧纤指挑拨着琴弦,神色静谧,如雪的白袍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生辉,她就像个仙子那般出尘,让人赞叹、让人不敢亵渎。
她弹出了比过往还优美的琴声,那细腻富有情感的音色,令每个听过的人都会为之着迷。
直到曲子结束前,他都不舍得打扰她,像是欣赏最美的一幅画,静静地沉醉其中。
最后一音落下,早就发现他已醒来的她,对他柔柔一笑,“如何?将莫愁前路整首曲子听完有什么感觉?”
他哑声说:“非常动听,我很喜欢。”
她闻言,露出连花儿都失色的美丽笑容,“我还真怕弹不好,毕竟很久没弹这首曲子了。”
“你弹得很好,比以往都好。”她曾说她可能无法再弹这首曲子,然而她为了他,还是做到了。
“那一定是因为……有你的陪伴。”她微红着脸小声说道,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琴声比起以前更富有感情,她猜想这都是因为有了心上人,对感情有深深地体悟,也不再总是彷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