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凡朋走进房间内,看见范兰英果然倒在床上,病怏怏的。
他的利眸往她床榻瞄去,却看见露出一个角的棋盘,于是冷冷一笑。
她果然是在装病!
“兰英小姐好些了吗?”他假装不知道她装病之事,礼貌询问。
“没有,我还是很不舒服,只怕还得再躺上十天半个月,好好休养才行。”她有气无力地道。
“是吗?那真是太糟了,我熟识的一位大夫医术很好,晚点,我延请他来为兰英小姐看病吧。”
“啊……不用麻烦了,我多休养应该就会好了……”她有点怕穿帮。
“我坚持。兰英小姐在于府病倒,无论如何,我都得让兰英小姐尽快康复,就这么说定了,晚点我会亲自带大夫过来。”他口气强硬,不容拒绝。
范兰英心想,他愿意来看她就好,大夫嘛,顶多把把脉、开点药。
她说病了,然后偷偷把药倒掉,谁知道?嘻!
“好吧,那就劳烦你了。”她勉强同意。
“那么兰英小姐多休息,于某先走了。”
他连一刻钟都不想多待。
“啊?可是你才刚来呀!”范兰英舍不得他这么快走。
“我得赶着去为你请大夫,怕晚上大夫出诊就糟了。我晚点会再来!”说完,于凡朋掉头就走。
确定范兰英是在装病,少了对她的歉疚包袱,他的心情一下子轻松开朗起来。
想到方才竟为了范兰英这狡猾的女人,与苏盈盈那小家伙起了争执,他便觉得大大不值。
方才他那么凶,一定把她吓坏了吧?
他心里充满对她的愧疚,想立即向她道歉。
他急忙回到书斋,猛然推开门快步走入,准备寻找那小丫头的踪影,不过他根本不用去找,因为一眼,他就看见小家伙还在他的书案上,就在原来的位置上,只不过是在哭泣。
她跪坐在地,将脸埋进手心,垂着头抽噎啜泣,直到他冲进去,她才诧异地抬头看着他,但眼角仍挂着豆大的泪珠。
“盈盈!”他心痛地呼唤,看到她的泪,他感觉心像被什么掐住似的难受。
“少爷……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去陪兰英小姐了吗?”苏盈盈慌忙抹去眼泪,脸上满是羞赧尴尬。
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哭的,尤其还哭得这么难看……
“不去了!往后,我再也不会去陪她。”他抱起她,将她捧到眼前,心疼地凝视她哭红的眼,第一次放下身段,真诚地向她道歉。
“方才对不住,我不是存心对你凶的,你原谅我好吗?”
“少爷!”苏盈盈哭喊着扑上前,猛力抱住他的脖子,将柔嫩的小脸埋进他温暖的颈项里,感受他强而有力的脉博,一下一下,撞击她小小的心脏。
完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她好爱他!
好爱他好爱他!
她这么爱他,怎么办?
她又哭又笑,发现自己爱他爱得不能自己,但情感已来不及收回,况且她也不想收回了。
她一定是个自私又懦弱的女人!
因为离开他太过难受,她承受不了那痛苦,所以她不想走了,只要他还想要她在身边,她就不走。
“我没有怪少爷呀!”她猛力摇头,像淋湿的小狗,把又不自觉滴下的泪甩到他身上。
“真的不怪我?”于凡朋将她从颈间轻轻抓起,放到眼前,故意怀疑地问。
“不怪!我永远也不会怪少爷的。”她再次摇头,肯定地说。
“你真是个好心肠的丫头。”他终于宽心笑了。
“少爷才是个好人呢!我觉得少爷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她真诚地说道。
“这句话,由一个才刚被我气得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毫无说服力。”他不怎么满意地咕哝。
“少爷!”苏盈盈娇瞠地看着他,神情可爱诱人。
于凡朋瞧得目不转睛,顿觉口干舌燥。
“我真的觉得少爷是好人嘛!整座于府里,我最喜欢少爷了。”苏盈盈认真地说。
“喔,那你要怎么证明?”他笑睨她。
“证明?嗯……”她想了想,神情有点犹豫,不过还是大起胆子,倾身向前,嘟起柔唇,娇羞地吻了下他的鼻尖。
她吻他?于凡朋身体猛然一震。
虽然身材尺寸差距悬殊,她的唇小如叶尖的露珠,但传递到身上的热流,却大得惊人。
小丫头冲动地亲吻了他之后,就害羞地低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他。
不过他可不许她这样逃避,他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然后也礼尚往来,将唇缩小,快速地扫过她的唇脸。
他不敢久留,因为封住她的口鼻太久,可是会害她没气的。
他为此懊恼不已。
“少爷!您——”苏盈盈倒抽一口气,捂着被他的唇拂过的地方,整张脸开始涨红。
“是你先吻我的,我可不会道歉。”于凡朋笑道。
“我也没要少爷道歉啊……”啊,她在说什么?难不成要说,她很乐意吗?
她的脸红得快要冒烟,因为羞得快爆了,她已经语无伦次。
“噗!哈哈哈!”于凡朋大笑。
和她一起,他是绝对不会感到无趣的。
“好了,不逗你了!现在我要出去,请问小姑娘,是不是愿意跟我一块儿外出呢?”
“嗯,我跟您一起去。往后不管少爷走到哪儿,我都跟着您!”
小丫头的甜言蜜语让他很受用,于凡朋满足地捧起她,放进自己的衣衫里。
第10章(1)
于凡朋带着苏盈盈来到酒铺,今儿个要进一批陈年雪酿,他得亲自验收。
“新进的酒呢?”到了酒铺,他问掌柜。
“已经送进仓库里了。”酒铺的掌柜恭敬回答。
“嗯,我过去验收便行了,你继续忙你的事。”他见正好有客人来订酒,便吩咐管事去招呼客人,不必跟了。
酒仓在铺子的后方,是独立一栋屋子,两屋间隔有一小段距离。
走过青石板路,进了酒仓,苏盈盈立刻爬出他的襟口,像小老鼠般,猛力抽动鼻子,嗅闻空气中的独特气息。
“嗯,有酒味。”她皱眉。
“当然,这是酒仓呀。”于凡朋好笑地回答。
他走到刚进货的酒架,随意取了一坛酒下来,拿了把小刀,撬开封泥,揭了封口,准备开坛验看质量。
封口一打开,浓郁的酒香立即扑鼻而来。
“好香啊。”苏盈盈忍不住赞叹。
“雪酿味润甘美,女人喝也很合适,不过啊——”于凡朋佯装无奈地叹息:“你大概只喝一滴,就会醉了。”
“我也不愿意嘛!哼!”小丫头鼓起双颊,小嘴高高噘起。
他宠溺地轻敲她的小脑袋,验过酒没问题,他又走到另外一侧,准备再开一坛酒验货。
这时,他背后忽然有道冷风扫来;他直觉不对,危机感提醒他立即提防注意。
他先闪开,然后迅速回头,却惊见一把大刀狠狠向他劈来。
一名陌生的黑衣人闯入酒仓,拿着大刀见他就砍。
苏盈盈一见到那把刀,便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放声尖叫:“少爷!他有刀,您小心——”
“安静!”于凡朋迅速将她往怀中塞,不让黑衣人看见她。
“可是——”苏盈盈想抗议。
她怎么可能自己躲起来呢?她不要!
于凡朋见到黑衣人,便知道这回自己危险了,因为黑衣人并未蒙面,可见他没有打算留活口。
不过他不会坐以待毙,更会奋战到最后一刻!
黑衣人挥舞大刀,步步进逼。
“你是谁?我们素昧平生,你为何要杀我?”于凡朋一面后退,一面质问。
然而对方只是睁着冷冷的眼盯着他,继续朝他逼近,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于凡朋不禁后悔,方才不该因为担心惊扰客人而没让护卫们进来,只让他们在前门守着;他想,这黑衣人应是从酒仓的后门潜入的。
黑衣人将他逼着一路往后退,直到背抵上墙壁,他才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退。
“受死吧!”那黑衣人露出满意的眸色,挥下大刀,毫不留情地砍向他。
于凡朋从他腋下钻过,逃到另一头,开始在放满酒坛子的层架间窜逃。
黑衣人恼怒咒骂,追着他挥刀乱砍,好几个酒坛子被砍破,酒液淌流一地,四周顿时散着浓浓的酒味。
于凡朋绕着层架奔走,脑筋一转急中生智,假意抱起一坛酒要向黑衣人扔去。
黑衣人果然下意识闪躲,他立刻趁这机会逃向仓库大门,想奔往前头的酒铺求救。
不料,黑衣人竟取出暗器射向他的脚,他被击中当场倒地。
“少爷——”苏盈盈发现他的身体重重落向地面,急忙钻出他的襟口。
少爷被暗算受伤,她好慌好慌,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救他。
“哼哼,看你能跑哪儿去!”黑衣人冷冷走来,手中把玩的大刀,透着森冷的光芒。
于凡朋右小腿被飞镖刺入,无法再逃,但他仍未放弃,还在寻找反制的机会。
“是谁收买你来杀我的?我堂哥?我可以给你双倍的银两,也保证不会报官抓你,但你必须放我生路。”他与杀手谈条件。
杀手停下脚步,略微歪头,像在思考这桩买卖划不划算。
于凡朋屏息等候,可惜杀手并没有接受他的条件。
“我不信任你。”他继续逼近。
他认定于凡朋不是那种吃了闷亏不还手的人,决定还是杀人拿钱比较安全。
“或者你要三倍的价钱也行!”于凡朋再度抛出诱饵。
“那也得有命花才行!我放了你,你就会立刻报官,布下天罗地网捉拿我;你以为我是笨蛋,那么好骗吗?少啰唆,乖乖领死吧!”
他挥砍大刀劈向他,于凡朋大惊,急忙倾身闪躲,但因自己的脚伤受制,他根本无法起身逃跑,只能滑动臀部忍痛往后退。
他把手边拿得到的酒坛子举起,狠狠扔向对方,想阻挡一点攻击,但那根本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他还是无力回天。
当他抛出最后一个酒坛子时,知道此懊恼已经毫无机会了。
难道,他要死在此处吗?
对了,盈盈!危急之际,他想到苏盈盈。
他将她从怀中捧出,小心不让黑衣人瞧见他掌中的珍宝、
“盈盈,对不起,我无法再保护你了。你趁现在赶快逃,不心别被他发现,知道吗?”于凡朋垂着眸,哀伤地对她说。
保护她的性命,是他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不要!”苏盈盈猛力摇头,早已哭得肝肠寸断。
她不要少爷死,更不要与他分开!
“听话!现在马上走!”他将她放到一旁的地面上,摊开掌心要她快走,但她却死抱着他的手指不肯放。
苏盈盈哽咽地哭喊:“我不走!我绝对不走!少爷,要死就让我们死在一起,我绝对不要独活!”
“盈盈!”于凡朋懊恼地低喊。
他一方面高兴她的真心,一方面又气恼她的不听话,他真的不想让她陪葬。
“你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别给我玩花样!”黑衣人看他一个人在那边自言自语,顿觉诡异得发毛。
“反正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你受死吧!”
他高举大刀,正要挥下时,眼角突然瞄到一道小影子跑过去;他以为是耗子,但那只“耗子”,居然会说话。
“你这坏蛋!竟想伤害我家少爷,我跟你拼了!”苏盈盈抱起地上破裂的酒坛碎片,奋力往他冲去。
“盈盈!不要——”于凡朋嘶喊着要她住手,但她却不肯停止。
黑衣杀手见到一个仅有巴掌大的小人冲向他,而且还会讲话,以为看见妖怪,竟吓得猛往后退。
不过苏盈盈没就此放弃攻击,她抱着尖锐的坛子碎片冲到他脚边,跳起来狠狠刺向他的脚踝。
碎片刺破黑衣杀手的裤子,插进肉里,痛得他惨叫。
“啊——”他吃痛猛力一踢,苏盈盈立刻像正月的炮竹,咻地飞了出去。
“盈盈——”于凡朋亲眼看见她被踢到远处,心仿佛也像那些酒坛子一般,被敲碎了。
他好急好急,想立刻过去看她是否无恙,但可恨自己的腿无法快速行动,只能缓慢地爬起。
黑衣杀手捂着淌血的脚走过来,准备一刀解决于凡朋。
这时,掌柜领着于凡朋的护卫们冲进来,惊呼着捉拿恶贼;一阵打斗后,没多久就将黑衣杀手制伏。
原来掌柜招呼完客人后,想来酒仓作陪,远远听见打斗声,心想有问题,立刻冲到门口叫来护卫,这才救了主子一命。
“他身上……有只小妖怪!于凡朋养小鬼!”黑衣杀手惊恐地指控,但没人相信他,大家都以为他脑子坏了,同情地把他送往官府,丢进大牢里。
于凡朋得救后毫无任何喜悦,一心只悬挂着那个倒在远处昏迷的小东西。
他在掌柜的搀扶下站起后,便制止他继续陪同。
“你先出去!”
“可是——”掌柜的见他受伤,行动不便,所以犹豫不决。
“出去!”他怒吼。
“是!小的马上出去!”掌柜的不敢再耽搁,立即快步离开。
“盈盈……”斥退掌柜后,于凡朋缓缓拖着受伤的腿,困难地朝苏盈盈走去。
脆弱而娇小的苏盈盈,就趴卧在地板上,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好像是……
死了。
于凡朋恐惧地摇头,在她身旁跪下来,却不敢伸手碰触确认,就怕那是事实。
“不!”他嘶哑地呐喊,拒绝接受任何负面的可能性。
“傻瓜!笨盈盈!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不是让你快逃的吗?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于凡朋捶打地板,低哑质问。
他多希望时间能够倒转,回到她还没受任何伤害,还好好地在他身边那时。
直到看见她了无气息地躺在那里,他才明白自己有多爱她。
他根本无法忍受失去她!
所以他不在乎了。
无论她是婢女也好,千金小姐也罢;是普通的女子也好,还是尺寸仅有巴掌大的可人儿,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她醒来就好。
她若醒来,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他爱她!
他爱她!只要她能够活下来,他愿意拿任何东西与上天交换。
“唔……”原本动也不动的小人儿,忽然颤动了下。
“盈盈!”她还活着!
于凡朋匆忙趴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将她捧起,正好对上苏盈盈睁开的眼。
“盈盈!你没事了?”太好了!
“我……少爷,您……没事了?唔……”苏盈盈胸腔仿佛被敲碎一般疼痛,不敢太用力呼吸。
“我没事!盈盈你呢?你还好吗?”他急忙想检查她哪儿受伤了。
“我……好痛……”她一直在喊痛。
“你哪儿痛?是方才摔断了骨头吗?”
“我不知道……但是……痛……好痛!”而且那剧痛愈来愈强烈,痛得她好像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你到底哪儿痛?告诉我!盈盈?”她真的不对劲,浑身冰冷,脸色像纸一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