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是个形象良好的甜点师傅,怎么想都很难遭人怨恨。
“原来是这样。但还是有点奇怪。”她像是聊出兴致了,并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
“哪里奇怪?”替她拉拢滑落的披肩,他反问。
“我是说,你明明是个大老板,店里的事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也能请来顶尖的蛋糕师傅,把食谱给他,要他照做就好,何必亲力亲为?”赵纸绊轻啜红酒,笑睐着他。
她是不太晓得,但是以前父亲的工作就是和客户打打小白球,然后参加没完没了的宴会派对,并不是说爸爸没有认真工作,只是看起来不像他那么认真。
蓝朔维背靠着栏杆,颇不以为然,“我对坐着数钞票不感兴趣。再说有专门的财务管理员评估个人投资风险和负责公司营运的执行长,让我能当个挂名的董事,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想做的就是蛋糕?”
“没错。”他非常笃定。
第9章(2)
“我听说那间蛋糕是你外公开的。”她还想过自己都吃那么多年,老板怎么那么年轻咧!
“我爸过世后,我妈就带我回娘家,我从小就和我外公外婆一起住,所以和他很亲,接下蛋糕店是他的遗嘱,更是我的希望。”
“我在杂志上看到他支持你出国念书的。”
“嗯,我妈在我爸走后接下他的公司,但那并不是间营业顺利的大公司,反而是积欠不少债款的小公司,我要出国念书的时候,债务还有三分之一,所以我妈并不能资助我太多,我前三年学费都是靠外公全额负责。”
“你们有通信吗?”
“有,因为他不会用电脑,所以我们都是写信。”
“哇,好棒!”她发自真心的赞吧,“我向来喜欢手写的信,放久了以后,纸张泛黄的颜色,好像记忆的味道一样。”
虽然她没有机会写就是了。
“信我都还保留着,但是外公那一份,因为遗嘱有交代,一并烧给他了。”蓝朔维顿了顿,“如果你想看,回去借你看,顺便帮我照日期排好。”
“嗯。”不知怎地,她有点鼻酸,于是别过脸,望向满天的星子。
他一定常常拿出来看吧!所以才会弄乱顺序。
一想到他和老蛋糕师傅的感情有多深,以及彼此再也见不到面了,便为他感到难过。
蓝朔维像能察觉她的心思波动,伸出一手揽过纤细的腰,吻了吻美好的颈线,“我还没哭过,你别害我难过了。”
“为什么不哭?”像她,在初恋分手后哭了好久,更以为自己不会真心再爱上任何人。
……没错,在遇见他之前,一直这么认为。
他整个人贴上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喃:“现在回想起来,即使是难过的记忆,也都变成带着苦涩的美好,我为什么要哭呢?”
“都变成美好的吗……”她回过头,吻了吻他的脸颊,“那你妈妈呢?怎么没见你们住在一起?”
蓝朔维顺着她的意,转移话题。
“她前阵子再婚了,而且在我回国之前,她已经把我爸的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不仅债务全还清了,还扩大经营,也许她天生就有女强人的能力吧。”
“她不住台中?”
“嗯,总公司迁到台北,她现在是个忙碌的都会女性,不过蛋糕店重新开张时,她有来过,还问我需不需要捧场订一百个。”
“一百个客订蛋糕?那在你的蛋糕店可是动辄上百万呀!”她不是在大惊小怪,而是真正了解价钱后的惊叹。
一个客订蛋糕,依照材料和大小可以上万的啊!
“想得美!是一百个最便宜的切片蛋糕。”蓝朔维白了她一眼,提到母亲时眼底闪着小男孩般的调皮。
“伯母真是精打细算。”
“生意人!他们浑身充满铜臭味。”他夸张的高喊。
“真巧,我也听过你们店里的服务生这么说你。”
“别把名单列给我,我怕回去炒他们鱿鱼后,得面临暂时歇业的窘境。”蓝朔维玩兴十足地朝她眨眼。
赵纸绊果然笑了。
“你今天似乎对我过去的事很感兴趣。”
“不是今天,从上次在海生馆听你和馆长聊起后,我就很好奇了,只是没有机会问。”
“那么你还想问什么?今天我都告诉你。”
“那你呢?你想问我什么吗?”
虽然他的过去,她确实想知道,不能否认她兜了这大圈子,是想让他亲口提起有关巴可夫的事,然后她才明白从何解释比较妥切,她怕自己一古脑的全盘托出,最后反而使他曲解她的意思。
人是很依赖语言的传达,偏偏又会自行解释,常常无法心意相通,那是最可怕的,误会也是由此产生。
蓝朔维灼灼的目光瞅着她,一瞬间,似乎真有话要说,最后只道:“会游泳吗?”
为什么不问呢?好不容易她终于准备好,认为能和他谈起这段往事,也想着或许他们聊开来,这件事便不会再是心头的挂碍,她也希望能够放下,却再度失去机会。
……是不是他已经不想理会了?
赵纸绊难掩苦涩,数度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蓝朔维抬起粉颚,印下一记无比轻柔的吻,“出来玩别想些有的没有的,只要想着我就好了。”
是啊,是想着他,但是越想心里越不踏实。
“你还爱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暗影。
“我爱你。”这是他想要听的话,她说了。
“……标准答案呢。”他沉吟。
“什么?”她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不,说了坏心眼的话,抱歉。”他把头靠在她肩上,“我也爱你。”
那为何不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突然退开他的怀中,走到甲板上的泳池边,开始褪去衣服。
没料到她会此举动,到底是个男人,蓝朔维自然目不转睛瞧出神了。
赵纸绊正是要他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这不是最聪明的作法,却是现在唯一能想到,抹去不安的方法了。
她要这个男人。
一丝不挂,只用手遮着软丘的赵纸绊姿态轻盈的走进泳池中,从头到尾,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凝视着他,没有片刻转移。
蓝朔维的眼底染上了热意。
跨开修长的两条腿,他不疾不徐地来到泳池边,坐下。
“可以当作是你在邀请我吗?。”
“不好意思,第一次诱惑男人,比较不上手。”她的双颊,因为自己的笨拙而酡红。
“够了。”咕哝着,他等不及脱光衣服,整个人便已跳进水中。
蓝朔维带着强烈的侵略感袭来,她不自己往后退,但是“征服”是每个男人都热中的游戏,没三两下他就抓住了她。
“你说谎,既然是诱惑,怎么可以躲呢?”湿掉的上衣贴紧线条明显的身材,把淌水的湿发往发拨,他的眼黑得发亮。
有一滴水掳获她的视线,从高耸的眉峰,滑落线条刚硬的脸颊,到结实的颈项,强壮的胸膛,然后没入水中……赵纸绊吞了吞口水,第一次见到男人在水中可以用美丽形容的。
蓝朔维伸手一扯,她随即跌入弹性十足的胸膛中。
“哇啊……”赵纸绊惊呼,一抬头立刻撞进那双仿佛会把人吸进去的黑眸。
蓝朔维热烫的呼吸轻吐在她的脸上,“纸绊,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不……我没有……”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有什么话要说了。
“你要我吗?”他的眼神强势,又充满力量,完美的令人无法抗拒。“想要什么得靠自己争取才行。”
她觉得自己腰部以下已经瘫软,只好紧紧攀着他,水眸泛着被融化的女性娇媚,双颊绯红。
是地中海的错,
是预料外的旅程的错。
不,她做这些事……全是因为他的错。
赵纸绊只能痴迷的随着他的动作而反应,完全失去一开始的主导地位。
怎么变成是被他抓住了?在随着两人摇晃的水波声中,她迷迷糊糊的想。
“纸绊,你是我的……”他冷静的言语,只有眼底洋溢着勾人的热度。
“呜……”她发出欢愉的娇吟,失神的点头,在眼前出现顶峰的白光时,脑子闪过最初的念头——
要说,一定要告诉他,明天醒来就说……
第10章(1)
又是早晨。
被阳光给唤醒的赵纸绊摸了摸身后身前,整张床上都找不到他,于是从棉被中探出头。
今天是第五天,也是回家的日子。
这几天他们玩得很畅快,早上除了钓鱼游泳活动外,他们也会穿上救生衣去划游艇上的小船,到了中午便吃早餐剩下的食物,不然就回船上弄些简单的食物,躺在凉椅上晒太阳兼野餐,然后可能小睡一下,等到谁先醒了,就负责叫醒另一个人。
有一次她把钓到的鱼塞进他的裤子里,吓了他一大跳,好半天才把鱼弄出来,直说那条鱼再也不能吃,当然之后他下手也没手软,她曾被他扔进游泳池里,还好在被抱起的瞬间就已经清醒,而且也把他推落海中还以颜色,勉强算扯平。
通常在结束整个白天疯狂的玩闹后,他们会回到娱乐室里,也许是依偎着看部电影,或是在起居室他看他的书,她则像只慵懒的猫靠在他身上小憩,度过一段静谧又洋溢着甜蜜的时间。
当七点的报时器响起,两人会自动走进厨房,一起烹调出称为幸福的味道,然后八点回房,八点十分各自换上正式却不拘谨的衣服回到餐厅,享用愉快的晚餐。
这时候他们会聊一些较为感性的话题,营造出一股亲昵的氛围,直到饭后甜点时,气氛一改,彼此都会说些带有暗示性的话,点燃对方的期待。
夜晚,他们总是花很多时间取悦彼此,耳鬓厮磨,虽然有几次在餐厅就忍不住擦枪走火,但最后总会回到房间……或者浴室?
噢,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回想这五天愉快的假期,赵纸绊梳洗过后,穿上轻便的衣服,嘴角始终有抹满足的浅笑。
短短的时间,她能感觉两人的感情飞快进展,比起在台湾时,这种与世隔绝,什么也不需要担心的生活,似乎更适合他们。
但是,没有永不结束的假期。
赵纸绊在甲板找到蓝朔维,他迎着海风伫立在船舷旁,背影散发出一股沉稳可靠的力量,她忍不住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他。
“你在干嘛?”她问。
“进行久违的光合作用。”握住她交叠在腹部的双手,他打趣道。
“这几天难道有少做过?”
“哎呀,我怎么觉得你的话暗示性很重?不然我们同房好了,趁他们来找我们之前,应该还有时间可利用。”蓝朔维猛地转过身,一把扛起她作势回房,逗得赵纸绊又是尖叫又是大笑,船上都是他们欢愉的笑闹声。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赵纸绊摇头失笑。
蓝朔维突然深深凝望她。
“怎么了?”不懂他的眼神,她好笑的问。
“啊,我真的不想回去。”良久,他低叹。
“我也想留下来。”她附和。
“现在打电话通知他们延长天数也是可以的。”他窝在她软绵绵的肩头呢喃。
“你还有工作要做。”
“但是你的‘假期’还有剩。”
“嗯……不然我留下来好了。”她煞有其事的开玩笑。
“没有我,你会哭的。”他吻着她的耳朵,用蛊惑人心的嗓音说:“会寂寞到不行,每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要求我快点来带你走……”才怪!
好吧,他承认这是自己的幻想,毕竟她“撒娇”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他不认为有办法使她“因为自己”而撒娇。
“如果你真的想留下来。”
赵纸绊用食指抵住薄唇,阻止他要说的话。“会喔。你说的那些我都会做,而且电话可不只一天打一通,是一个小时打一通,会变得很烦人喔。”
黑眸的瞳孔骤缩,把紊乱的思绪迅速关回心底。
但赵纸绊捕捉到了,因为连日来的快乐而消失的不安悄悄从心底窜出……,不,其实她很清楚不是“消失”,只是暂时“忘却”。
“你在想什么?我不懂你到底哪里不放心,告诉我!”她揪住他的衣领,又急又慌的问。
蓝朔维拉开她的手,“不,我已经告诉过自己什么都不再问了。”
那天她主动来找他的那一刻起,他在心底发誓无论如何让巴可夫这个名字从他们的生活中抹去,他不会再主动提起,也要忘记这个人——如果和她在一起必须学会装聋作哑,他没问题。
“可是我一直在等你问啊,你不问我不知道你在乎什么,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你才会了解一切都过去了,我和可夫真的什么也没有,这句话如果你需要,我每天见到你一次就说一次,这样好吗?”只要他不再表现出怀疑,或是无条件包容她出任何差错的样子。
那让她觉得他打从心底认为她和巴可夫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而他愿意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蓝朔维还是看着她,但是眼神渐渐往下,亦逐渐拉开两人的距离,最后他站在离她有两个人距离的位置,阳光在他有棱有角的俊容上制造出一抹暗影。
“我看了你的书。”他说。
是了,她想起来了,他确实说过这种话……那真是最糟糕的事!
“店长也和我讲过事情发生的大概,我都知道了。”
他不抽烟,她却仿佛见到他吐了一口代表寂寞惆怅的白雾。
“书……已经都是过去了。”
“我不确定。”风吹乱了发丝,蓝朔维没有理会,双眼凝望远方,“我也有过初恋,虽然不像你放下如此多的情感,没有把那个女孩那么深刻的放在心里,所以无法了解你在乎他到拼命掩饰这些,使我得靠别人得知一切的理由。我知道你一直想说,想摆脱一切告诉我,但我希望的是你主动提起,用笑谈过往的语气……所以我无法确定你的心,只要你一天忘不了他的话。”
“不,我只要你!”赵纸绊气急败坏的反驳。
“在我听来,这就像小孩子吵着不要离开公园回家一样。”他笑得很无奈,“就连现在,你也不懂如何主动开口解释。”
赵纸绊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牙根紧咬。
她紧握双手,感觉牙关像是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紧紧抓着,怎么也吐不出话来。
他说的没错,她始终想着要藉由他来问,她才对症下药,而事实是,她并不想把所有实情告诉他,因为还放不下,还被自尊牵绊,怕自己做过的丑陋事情被他知道。
见她说不出话来,蓝朔维浮现苦涩的笑。
“所以——”
“你说得对,其实是我自己不想说。”她强硬的截断他的话,“那时候有人说我是为了名利出卖了可夫,虽然并不是那样,但是久了,也渐渐怀疑起自己,因为我伤害了他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