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你喝茶?!”他不急着欣赏画像,反倒因为她的一句话,无预警地捉住她的手腕。“他和你说话了?”
“说话就说话,你又动手动脚了!”她脸色微红,不禁迅速甩开他的执握,并踩了他一脚。“这次只是警告,你要是又对我动手动脚,下次我真的会甩你巴掌,我说到做到!”她再次威胁,像盛怒的猫儿般防备的瞪着他。
“他和你说了什么?”他没有理会她的威胁,反倒更关心这件事。
“他说什么又不关你的事,你问那么多干么?”她才懒得回答。“倒是你看过画像,对于罗姑娘她……”
“眼睛太大,嘴巴太小,身形太瘦,笑得太假。”他一气呵成的打断她,然后直接做出结论。“我不喜欢,所以你再也不用到汝州了。”
她重重一愣,因为他的刻薄,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对了,她的眉毛还像条虫。”他另外补充。
她又是一愣,先是低头看了眼画像,接着才又抬头看着他的俊脸。
“罗姑娘的眉毛哪里像虫了?你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碴!”
“我只是实话实说,在我眼中其他人都长得一样,只有你才是最漂亮的。”他答得理所当然,大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之意,仿佛除了她,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听在耳里,纵然生气,却阻止不了心头纷乱。
她明明就知道他总是喜欢捉弄她为乐,但那一瞬间,他那理所当然、不假思索的神情语气,仍然让她忍不住相信他说的很有可能是真话。
但是……这怎么可以!
她可是在帮他物色对象,怎么能轻易就被他乱了心思?何况这罗家姑娘可是上上之先,除了她,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他了,就算其他两卷画轴上的姑娘也不及她七分,况且话说回来,这么美的姑娘都能被他批评得体无完肤,他到底是拿她跟谁比了?
蓦然间,那与范军筹几乎如出一辙的绝色脸蛋竟在脑海中浮现。
倘若是与当年的大美人相比,汝州别驾大人的独生爱女确女略逊了一筹,莫非直到今日,他仍然惦记着她?除了她,他压根儿谁都不想娶?
对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范军筹虽然没有姊妹,但不见得就没有堂姊妹或是表姊妹啊,难道当年的绝色大美人是范军筹的亲戚?!
天啊,难道在他房里留下发簪的,就是范军筹的亲戚姊妹,其实这八年来,他们之间从来不曾断了联系……
千头万绪在心头绕,像是千万条的细丝勒缠住她的心头,疼得她几乎难以呼吸。
他与那名美人衣衫不整共处一室的画面,一次又一次的在脑中浮现,让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不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心成亲,更想知道那名绝色美人在他心中,到底占了什么样的位置。
“说,你想娶的人到底是谁!”妒火让她忘了隐藏最真实的自己,小脚一跺,竟又揪住他的衣襟。“其实你压根儿就有心上人,你根本就不想娶对不对?对不对!”
“我若回答,你就会相信吗?”黑眸骤闪,他看着她千变万化的小脸,纵然无法完全摸透她的心思,却没有遗漏她那怒气冲冲中还带着十足酸味的语气。
瞬间,狂喜填满他的心房。
纵然他使计拉近彼此的距离,可在她发现发簪一事后,他几乎没有自信她是否还愿意相信他,甚至不敢去猜想她是如何的唾弃他,却万万没想到,她对他竟然还是有情意的。
她的妒意、她的怒火,在在都显示了她还是在乎他的!
“就算你不回,我也--”
她没有机会将话说完,因为他无预警的低头吻住了她。
炽热的薄唇如炭火,几乎灼伤了她的唇,迫使她整张小脸瞬间烧红,她本能地想躲,谁知被他伸手搂抱得更紧,原本横亘在彼此间的画轴也尽数落地。
气息在一瞬间被抽光。
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本能想开口斥喝,谁知他却乘机将热烫湿润的舌头喂入她的唇腔,放肆翻搅她的丁香小舌,甚至引诱她响应。
她试着抗拒,然而在他霸道有力的怀抱中,她的抵抗却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的眼神是如此灼热,轻易蒸散了她的顽强,他的唇舌是如此难缠,轻易化解了她的防御,不知不觉中她竟忘了抵抗,甚至忘了他们之间的风风雨雨,缓缓的闭上肯,顺着心意为他臣服……
“无论你相不相信。”当上官卫再次挺直身子,情不自禁任由他乱吻乱来的纤纤早已被吻得晕头转向、气喘吁吁,酥软的身子非得要靠着他,才不至于瘫软倒地。
“我的心上人就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除了你,我谁也不想娶。”他看着她迷蒙失焦的双眸,笑得万般柔情。
而她却依然无法反应,只是傻傻看着他眼底那属于自己的倒影。
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第8章(1)
她被吻了。
她竟然被吻了……
老天,她再也不敢出门了啦!
捂着脸,纤纤不禁将整个人缩进了被窝,无声大叫。
亏她还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帮他找到如意美娇娘,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她这个红娘反倒让他占到了便宜。
倘若当时她反抗到底,至少还能证明她一点也不喜欢他的吻,可她却胡里胡涂的回应了他,事到如今,她根本就不敢猜测他是不是笑得嘴都裂了。
然而,这却还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毕竟这件事若只有他俩知道那倒好办,只要她全盘否认,打死不承认与他有过暧昧,她还是清清白白的云纤纤;然而事情坏就坏在当时他的吻来得太过突然,乍然被吻,她的小脑袋瓜里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官道上还有其他人,要是那些人将事情传了出去……
呜呜,如今县城的人一定都知道她被吻了。
他们一定都知道她这个红娘有多不检点、多不称职,甚至再也不会相信她真的没打算要与上官卫成亲……
呜哇,这次她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啦!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纤纤的心绪,窈窕身躯蓦地一僵,她迅速自被窝里探出小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一瞬间加重加快,犹如万马奔腾。
谁?是谁站在门外?
难道……难道是他?
啊,不行不行,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自从被他亲吻后,她就一直将自己关在花霏阁里,不但一概绝他的探访,甚至连爹娘的关心都拒于门外,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愈是躲藏,愈是启人疑窦,但她就是无法控制,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啊!
“纤纤,是我。”
就在纤纤手足无措的同时,门外忽然传来郭若的声音。
“若若?”听见好友的声音,纤纤高悬的一颗心才稍稍落下。
呼……幸亏不是他!
想想也对,近来他公务繁忙,又怎么可能天天上门,她真是多心了。
确定门外不是上官卫,纤纤才连忙下床奔到花厅,将房门拉开。
“若若,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门外的郭若一袭鹅黄衫子,以纱罗缝制,轻如烟雾,薄如蝉翼,搭着绣花水蓝锦缎披帛,同色鹅黄水染丝长裙,娇贵非凡,一身行头全是出自云家所经营的丝绸店铺。
“我没病,只是……”她有口难言,一双水眸像是防贼似的,频频往紧邻的君清楼望去。“算了,你先进来再说。”她连忙对好友招招手。
“也好。”郭若微微一笑,将她的慌乱全看进了眼底,却没有多问,而是优雅的跨过门坎,依言进入她的卧房内。
而纤纤则是谨慎的将房门闩紧,才跟着来到卧室。
“既然你没生病,怎么将自己关在房里?彩姨和欢姨都说了,你已经有四天没有出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郭若自行在桌边坐下,一双水眸溜地一转,立刻就注意到那搁在角落绣架上、已着手绣花样的男性大氅。
“事情……事情说来话长啦!”纤纤张口欲言,却是欲言又止,一张樱桃小嘴张合了几次,才终于吐出这么一句话。
“喔?”郭若将目光转到她身上,从她别扭又羞涩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必定与上官卫脱离不了关系。“莫非是和司户佐大人有关?”她单刀直入的问。
轰!
纤纤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
纵然这几天她不断警告自己,那个吻只是他戏弄她的一个手段,绝对、绝对不能太过在意,可没想到她才听到他的名字,竟又想起了那个吻。
直到如今她依然清楚地记得,他是如何霸勾缠她的唇舌,又是如何占有的拥抱着她,他侵略她的方式是那么的贪婪放肆,却又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战栗。
就因为他的吻是那么的温柔,所以当时她才会一时情不自禁,胡里胡涂的和他……和他……
眼看好友小脸上表情千变万化,红得几乎就要滴出血来,郭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加深唇边的笑意,像讨论天气一般,慢条斯理地说起近来百姓们挂在嘴边,一见面就要热烈讨论的“热门”话题。
“这几天,全县城里的百姓都在讨论你和司户佐大人何时要成亲呢!”
“成亲?”这敏感的字眼,终于让纤纤自脸红心跳的回忆中回神,略显激动的反驳。“我才没有要和他成亲呢!”
“喔?”
“是那些人误会了,他是想成亲没错,但是成亲的对象绝对不是我。”纤纤不但大力反驳,还用力强调。“而且,我早就答应要帮他说媒了!”
“你要帮他说媒?”这下郭若可意外了。“那为什么城里有人誓言旦旦的保证,说亲眼见到你司户佐大人在晴聚湖边深情拥吻?”她端庄正坐,脸上却是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轰!
纤纤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知道自己铁定又脸红了,而且恐怕连头发都烫得着火了。
老天,事情果然传出去了!她和他的“奸情”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啦!
揪着衣摆,她软软的跌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远比遇见盗匪还要慌张。
“所以他真的吻了你,对吧?”郭若的语气肯定。
纤纤无法反驳,一张小脸绯艳得就像是熟透的桃子。
“既然你喜欢司户佐大人,怎么还傻得答应替他作媒呢?”她继续问。
“我……我、我、我哪有喜欢他!”纤纤又激动了。
“你若是不喜欢他,又怎么会允许他吻你?”
“呃!”
“何况你还因为害臊,足足将自己关在房里四天,谁也不愿见,这岂不是不打自招,间接证明你和司户佐大人真的在晴聚湖边拥吻?莫怪彩姨和欢姨方才说到你生病,一点也不担心,反而笑得合不拢嘴。”郭若针针见血,戳得纤纤差点就要自椅子上跳起来。
纵然良好的教养让她勉强忍住乱跳的冲动,却阻止不了她放声大叫。
“什么,我娘和欢姨也知道了?!”
郭若用非常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不只彩姨和欢姨知道了,全洛阳县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就连我爹娘也频频问我婚礼上该送什么大礼给你才好。”云家和上官家三代比邻而居,交情极好,而他们郭家与两家的交情也不差。
纤纤没有回答,只是失魂落魄的垮下了肩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有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一天。
不过是一个吻,怎么会变成这样?
天啊,天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俩何时成亲倒也是其次,重要的是,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情意?”郭若若有所思的看向好友。
纤纤很虚弱、很虚弱的抬头看她。“什么情意?”
“自然是你深爱的司户佐大人这件事。”
纤纤脸色又变了,只是在她反驳之前,郭若更快的打断她。
“你答应司户佐大人帮他说媒讲亲,但倘若司户佐大人真的娶他人为妻,难道你一点也不在乎?”
“我……”
“你俩自小青梅竹马,他总是四处追着你跑,只愿意和你亲近,倘若有另一个女人夺去他所有心神目光,难道你一点也不伤心?”
纤纤哑口无言,只能看着好友冷静的神情。
“倘若他爱上了其他女人,你能忍着不感到心痛吗?”
这一次,纤纤依旧是沉默以对,然而心中并非没有答案。
光是想象上官卫真的他人为妻,从此再也不会追着她跑,而是全心全意深爱着他的妻子,她的心就止不了的疼。
其实她何尝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只是过去,她总是怯懦的不愿过度深思,因为她害怕想得愈多,就愈无法否认自己不愿失去他。
八年前她就曾失去了他一次,所以自那天起,她便不着痕迹地一点一滴拉开彼此的距离,不愿再过分依赖、眷恋、占有他,然而这分疏远却不是出自于讨厌,而是害怕再一次失去他。
她再也不愿品尝心从高处落下、情被冰水狠狠浇灭的痛楚,更不愿再品尝失去他的心碎。
只要她不在乎,就不会再次感受到那种痛。
然而她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别人,若若的第一句话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戳破她所编造的那层保护,让她不得不正视血淋淋的现实。
“你办不到的,对吧。”郭若就像是洞悉一切似的,轻声替她作了回答。
纤纤惨淡的扯起嘴角,挤出一抹好脆弱好脆弱、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对,我办不到。”她诚实回答,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爱他。
没错,她真的好爱他,只是一直以来,她始终没有勇气承认而已。
自从情意被道破后,纤纤更加不敢踏出花霏阁一步,即使祖母三番两次邀她出门作媒,也都被她借口婉拒了。
她知道此时此刻全县城的人一定都在讨论她和上官卫的事,也知道一旦她走出大门就会被人缠着不放,只是这些都不足以让她拒绝出门,真正让她不愿走出大门的原因,是因为她不想再见到上官卫。
纵然所有人都误会她和他即将成亲,但她却没有误会,他的心从来不曾真正属于过她,毕竟已有太多迹象显示,他还拥有其他女人,无论他与那些女人是露水姻缘,还是缝场作戏,都更改不了他的多情。
我的心上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除了你,我谁也不想娶。
他的话言犹在耳,当时他的语气是那般的誓言旦旦,她仍不敢轻易相信,因为他可以多情,她却没有勇气自作多情。
在经历这么多的事后,她真朱知道该怎么而对他了……
拿着针线,坐在绣架边的纤纤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感觉点缀在大氅领口处的螭虎纹绣,似乎也和她一样的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