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朱朱猛回神,摇着头说:「我马上就送,少夫人,你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了,这样就好。一会儿咱们收拾收拾,就回去吧。」
「好。」
朱朱听了,立马飞奔去送信。
第10章(4)
待她回转回来,只见少夫人站在衣架子旁,帮少爷把一件挡风的大衣给挂了上去,她将衣挂好拉平,好让它透风透气。
朱朱方才帮忙整理,知道少夫人没带到替换的大衣,便没将它收到包袱里。
可挂好了,她却没离开,反而站在那大衣前,轻轻的抚着那衣襟,像是极为爱恋那般。
然后,因为不知有人在瞧,她闭上了眼,偷偷将小脸贴上了那衣襟,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悄悄的叹了口气。
她秀丽小脸上那思念少爷的神情,十分动人,教朱朱心头都乱跳了好几下,忙又退出了门,脸红心跳的站在廊上压着心口。
哎哟喂呀,我的娘呀,人都传说少夫人飞上枝头做凤凰,全是为了少爷的钱,现在看来,压根不是这回事嘛。
前些天,她本来还有些为少爷不值,想说他不知怎被这女人迷了心窍,谁知少夫人病得比少爷更重,竟然偷闻少爷的衣裳呢,还是有穿过的。
这么温柔、贤淑又可爱深情的少夫人,连她都心动,难怪少爷会喜欢她,就算违抗妇人也要把少夫人娶回家。
那日,当冬冬与朱朱回到大宅时,天已黑了。
易家人多,除了逢年过节,每屋每房都各吃各的,没一起用餐的习惯。
冬冬让朱朱先把脏衣拿去洗衣房搁着,知忙了一天这丫头也累了,便要她先去歇息,她自个儿到了厨房热些吃食便算打发一餐。
朱朱不肯,硬是推着她回屋。
「少夫人,我去洗衣间放这些脏衣,顺道就能到厨房为你拿饭菜,你先回去,可别为难我,若让人瞧见我又让你自个儿去弄吃的,传到李总管那儿,我就惨啦。」相处一整天,朱朱终于摸透了这少夫人的性子,知她心软,见不得她被为难,忙半威逼利诱的哄着她回房。
「好了好了,我回去就是了。」冬冬说不过她,一下午也听她说了半天李总管和夫人对下人管得有多严,这方同意自行先回屋去。
见少夫人终于首肯回屋,朱朱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你先回屋,我一会儿就来,你可啥也别再弄了,好好歇会儿吧。」
说着,她就抱着那包袱往洗衣间跑去了。
冬冬好笑的瞧着那丫头活泼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方转身往易远和她的屋院里走去。
冬日,夜总黑得早。
回廊上,仆人早早将灯火给点上了。
她平日白天虽会出来走走,可天还没黑,她总迫不及待的便会先回屋等易远回来,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夜里的易家大院。
点上了灯火的大宅子里,呈现和白天完全不同的风景,白日的大宅已经很美,园子里,似火的枫红衬着精致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回廊绕着一处又一处的屋院,每座屋院都有其特别的景致。
可一入夜,当华灯让人点上,灯火悬在廊上,映在水中,挂在小楼、院墙,那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她能瞧见有一处屋院敞开的门里,他大姑拿着扇子轻摇,和几位妇人一块儿谈着天、说着笑。另一处屋院中,他的二舅老爷全家一块儿聚在一起用餐。还有两处相邻的屋院,他三堂弟与表哥在门口吵了起来。
见状,她快步经过,装啥也没看到,谁知却在拐弯后,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她还没站稳脚步,抬首见是他大堂哥,忙出声道歉。
「对不起,我没注意——」
可她话没说完,那人已经开始叫嚣。
「搞什么,你是长眼了没?!」
眼前的男人,双眼赤红,满身都是酒臭味,熏得她闻之欲呕,忙匆匆再道:「对不起,我真没看见你,下回我会注意些的。」
说着,她便试图绕过他离开,谁知那家伙却一把抓住了她。
「等等,你想去哪里?!」
没料到他会出手抓她,冬冬吓了一跳,有些惊慌的回头瞧着他。
「你这贱女人,不过也就是个买豆腐的,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以为你嫁给了易远,就麻雀变凤凰了?我告诉你,他娶你这卖豆腐的,只是为了同他娘斗气,哪天他要是不爽,随时就会把你给休了,再娶一个!」
见他一副竭斯底里的样子,冬冬知他喝醉了酒,这男人她从小就认得,虽然同样都姓易,可易宗堂和易远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小时候就是他带头拿石头丢她、嘲笑她的。
冬冬既惊且惧,压着慌,极力镇定的道:「你、你放开我。」
闻言,易宗堂将她抓到身前,露出yinhui的笑,道:「我问你,他当初是强上了你,还是你求着他上?是不是他手一勾,你就乖乖张开了腿?他既然会挑了你这傻子来娶,想必你在床上一定很有一套吧?」
这话,教她又羞又气,忙道:「你、你快放开我,否则、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我不客气?欢迎欢迎,既然那无耻的家伙今晚不在,我就给你个机会,你要是弄得老子爽了,说不得等他抛弃了你,我会考虑收你做小妾——」
说着,他竟无耻的将她搂进了怀中,将那张臭嘴朝她嘴上压了下来。
「不要!你放手!」
她惊呼出声,可那男人却死也不肯放手,反将她搂得更紧,她都能感觉到他胯下那恶心的硬物直压着她了。
眼见那张嘴就要印了上来,冬冬再受不了,顾不得其他后果,反射性的一掌朝他下巴推去,同时旋转被他抓住的手腕,反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扭一拉,立时将这色狼的手关节给卸了。
几乎在同时,他双眼瞪得如铜铃那般大,跟着就痛得大叫出声。
「啊——我的手、我的手——」
冬冬慌忙松手退开,那家伙已经倒在地上。
没一会儿,附近所有的门都打开了,每屋每院的人都跑来看是怎么回事,一时间人来人往,有的人扶着易宗堂对着她叫骂,有的人却对着易宗堂那伙人吼叫,很快的,所有的人都互相吵成一团。
太多人同时开口说话,冬冬完全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她身后。
冬冬一怔,回过身,只见应该还在岳州城的易远,竟已经回来了。
瞧见他,她立刻松了口气。
「这里是怎么回事?」他来到她身边,看着众人问。
冬冬才要张嘴,可还没出声呢,就见那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家伙,竟然恶人先告状的说:「易远,这白痴把我的手折断了——」
易远眉一挑,只问:「她为什么要折断你的手?」
易宗堂哭哭啼啼,眼也不眨的说谎:「你不在,这小浪蹄子耐不住寂寞,便来诱惑我,我不肯,她就恼羞成怒的伤了我。」
冬冬傻眼,还以为自己看错。
众人闻言,皆倒抽口气,全都看戏似的朝她看来。
易远转过头来,瞧着她开口问:「冬冬,宗堂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不是。」她摇着头。
「那是如何?」他又问。
「大堂哥喝醉了,然后就不小心滑了一跤。」她言简意赅,眼也不眨的说。
「滑了一跤?」易远挑眉。
冬冬仰望着他,交握着双手,点点头,微笑道:「嗯,滑了一跤。」
易宗堂听了,爬站起身,恼羞成怒的上前道:「她胡说!明明是这白痴把我约来,又说她很寂寞,差点就当场在这儿宽衣——」
易远垂眼瞧着冬冬,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手一伸,就闪电般抓住了他的脖子,教这王八蛋再发不出丁点声音来。
「他非礼你?」
所有人闻言,又抽口气,全提起了心。
冬冬看着眼前看似平静,可下颚紧绷,黑眸森冷,实则快气疯的男人,极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坚持原来的说法,道:「没有,他只是滑了一跤,不小心滑了一跤。」
易远看着冬冬,虽然她嘴角有着笑,可眼里却仍残留藏不住的惊悸,两只小手更是紧紧交握在身前。
她发上的簪落了一只,让些许的发垂落,她的衣袖也有遭人拉扯过的痕迹。
他知道,这王八蛋定是试图非礼她,她才会拆了他的手。
一瞬间,火气更甚,不禁将握着那废物的手,更加收紧。
旁边有人发出惊恐的喘息,却没人敢上前阻止他。
易远平常脾气虽不好,却没真的对家里人动过手,更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何况所有人都知,易宗堂本就嗜酒又好色,时不时便会调戏姑娘或丫鬟,谁知这回竟把主意打到易远违抗他娘也要迎进门的新娘头上,还不要命的胡乱污蔑她,眼见易远全身都散发着森冷的杀气,这会儿谁人还敢为他说话。
冬冬瞄见一旁他手中的动静,看见那男人已经涨红了脸,快翻白眼,几乎就要被他掐得口吐白沫。
不想他闹出人命,冬冬抬起小手,抚上了他的心口,小小声的说:「易远,他就只是滑了一跤,不小心撞到了头,摔坏了脑子,才会胡言乱语。」
听到这话,大堂嫂终于忍不住上前,哭着替没用的丈夫求情道:「对对对,易远,宗堂只是滑了一跤,摔倒了脑子才会胡言乱语,真的真的,我拜托你……拜托你……咱们的儿子练达才三岁、才三岁而已……他需要他爹的……你饶了他……我保证他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敢了……」
闻言,他仍是没有松手。
冬冬更加靠近他,悄声开口要求:「别这样,别是……因为我……」
她黑眸收缩,见她坚持,这才因为她的要求,猛地松开了手。
易宗堂像摊烂泥般软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猛咳着,大堂嫂立时含泪扑了上去,赶紧替他拍背顺气。
易远垂眼冷睨着他,以平静得异常恐怖的声音,开口警告。
「以后你要是再敢碰冬冬一下,即便是她的一根头发,不用她动手,我定会亲手打断你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
说完,他在没看那废物一眼,揽着冬冬就转身离开。
第11章(1)
女人,伸手点亮了灯火。
火光照亮一室,让满室添上温暖的颜色。
「今儿个,我去了趟纸坊,帮你拿了些冬衣过去,你要是在那儿弄湿了衣,便能替换,还顺便帮你稍微收拾了一下。」
女人说着,替他泡了壶热茶,扯着嘴角,喋喋不休的笑道。
「坊里的人都知你那儿乱呢,害我都为你不好意思起来了。」
男人看着那小女人把茶杯塞到他手里,又跪在他身边替他脱鞋袜。
「对了,我还遇到了好几位熟人,有人说他家从我爹那时就开始和我爹买豆腐了,还有个大娘和我要五香豆干的配方……」
打从进了门,她就嘴角含笑,叨叨絮絮的说着今天出门遇到的事,她帮着他退去大衣,为他送上热茶,替他脱去鞋袜。
在这之中,她那张小嘴就没停过,可从头到尾,她却始终垂着眼。
「我还帮你把一些脏掉的衣物收了回来,那些书我都放上书架了,我抄了书单给你,就搁在你桌上,你要是找不着,照着那单子上的分类瞧就能找着了。啊,瞧我,真是的,就啰嗦个没完,你饿了吧?我去厨房帮你弄些菜--
当她试图要转身时,他就忍不住握住了她的小手。
他这一握,终教她住了嘴,他能感觉她微微一颤,可没将手收回。
易远知道,她一直说话不停的叨絮,不断的找事情来做,只是在遮掩紧张,只是想转移话题,想掩饰她藏也藏不住的惊与惧。
可即便如此,他仍能看见她在点灯,倒茶,脱鞋袜时,小手那止不住的颤。
就现在,他握住了她,依然能感觉她那几不可见的微悸。
心,莫名紧缩着。
衣袖下,她似豆腐般柔嫩雪白的皓腕上方三寸处,有着鲜明的五指红印,教人看了触目惊心,那可恶的混帐是如此用力,才会隔着厚衣服也留下这么清楚的指印。
恼恨的火气又再上涌,他方才真该当场就掐死那色欲熏心的混帐!
牵握着她的手,他伸手从桌案旁的匣子里翻出伤药,将苏小魅的伤药,小心翼翼的敷上那可怕鲜明的红痕。
「没……其实没看起来那么严重的……」
她沙哑的声小小,轻轻的飘入了耳。
「我爹会武,教过我小擒拿手,方才我太紧张,一不小心用力过了头,才会卸了他的手……」
他抬起眼,看见她终于也抬起了眼,嘴角还有硬挤出的笑容。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能瞧见她眼中残留的惊悸,能感觉她手上传来的战栗。
他知道她有多害怕,小时候被欺负的阴影,在她心中始终不曾消散,所以至今她上街还是会忍不住靠着边走,还是会尽力的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这一刻,他真恨儿时那个蠢到极点的自己,恨当年不懂事的他不曾阻止别人欺负她,不曾阻止那王八蛋嘲笑他。
「我很抱歉。」他下颚紧绷的和她道歉:「我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但我以为这么些年他也该长了些脑袋,我没想到他竟然蠢成这样。」
说着,他垂眼继续帮她上药,哑声承诺。
「我保证不会再有下回了。」
冬冬坐在他前面,瞧着眼前温柔的替她上药的男人,只觉得心微颤。
残留心中的惊怕,在他为她上药时,缓缓的消了,被他轻柔的抚触,抹去了她心上的恐惧,取而代之的,却是因他而起的心疼与不舍。
他紧抿着唇,眉心微拧,因为未退的火气,他整张脸都紧绷着,就连额上的青筋也从方才在回廊上暴起后就没有消退。
他那冷硬的神情,那藏也藏不住的疲惫,那为她而起的恼怒和心疼,都揪抓着她的心。
带回神,她已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他没有动,只屏住了气息。
她有些笨拙的学习他的方法,轻轻的触碰了他的唇瓣一下,跟着伸出丁香小舌,羞涩的舔吻描绘着他在外奔波,变得有些干的唇瓣,然后他张开了嘴,让她尝到了他的味道。
她怯怯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因情欲而变黑变深。
她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眼那般黑,是因为想要她。
冬冬从来不晓得,自己有这样的勇气,竟主动亲吻他。
可是,这行为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她就是不想瞧他绷着脸,冷着眼,不想瞧他眉纠结,不想他辛苦工作,回来还得被那些人扰得火气上涌。
她只想抹去他的烦恼,只想看见他放松下来,再对她笑。
抚着他冰冷的脸庞,方正的下巴,冬冬无法控制的靠得更近,近到能感觉他的心跳,隔着衣物,轻轻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