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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暖冬(下) page 16 作者:黑洁明

  他相信她,蠢得信了她,那么蠢、那么笨,同那傻冬冬一般。

  心,缩得好紧好紧。

  她不想和那傻子在一起,不想再同他一起待在这里,她需要离开这里,离开去寻找——

  寻找那人的转世。

  是的,她要找到那个人,那个该死的人,那个忘恩负义,害她背负魔人血咒,承受永生不死的混蛋——

  她不知道自己方才怎么会忘了,千百年来她活着就只为了这件事,她要他受她受过的苦,要他生生世世都如此,永生永世都这般!

  深深的,阿澪颤颤吸了口气,握紧了双拳,举步走出了码头,赤脚踩在了水面上。

  她没有沉下去,轻触水面的裸足,只造成一圈涟漪。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在洞庭湖上,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卫风吹拂着她黑色的衣裙,那长长的裙摆随风飞扬着,如她长长的黑发一般。

  风,悄悄的吹着。

  雪,静静的下着。

  下着。

  当冬冬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的发与容颜,已恢复如初。

  就连她手上的白鳞也已消失,她松了口气,慢半拍的方想起刚刚帮了她而划伤两手的阿澪,她慌忙回身,却不见阿澪人影。

  「阿澪呢?」她有些惊慌的爬站起来,抓着易远道:「她为了帮我划伤了两手,流了满地的血——」

  方才他刚到时,还以为那巫女是在害冬冬,听她这么一说,易远一愣,「不是她解了你的封印吗?」

  「是她没错。」冬冬心急的告诉他:「可她后悔了,真的,她画血阵帮我拖延时间,还承认她骗了我,叫我不要从那阵法里出来,不然就再见不着你了。」

  易远低头一看,果真见满地都是血。

  冬冬转过身,跑了出去,喊道:「阿澪、阿澪——」

  易远跟在她身后,才一眼就看出来,围绕周遭的白雾已经消散,他抓住她的手,在冬冬回首时告诉她:「迷魂阵被破了,她走出去了。」

  冬冬一愣,忙追到了码头上。

  但那儿早已无人,易远看着湖面,只看见远方对岸那儿的水面上,有一长发黑衣姑娘。

  「冬冬,在那里。」他轻触她的手臂,抬手指指着那地方。

  冬冬朝那儿看去,一瞧便知是她,忙开口大喊。

  「阿澪——」

  看着她的背影,冬冬呼喊着她的名,黑衣姑娘的身形为之一顿,却没有回头的上了岸,消失在树林里。

  冬冬心抽紧,一时间,有些哽咽,然后她感觉到,身旁的男人,伸手将她紧拥在怀中。

  她环抱着他的腰,将小脸埋在他胸膛,却察觉到他抽了一口气,忙退开一看,才发现他腰上有一道染血的刀伤,吓得她花容失色。

  「你受伤了?怎受伤的?怎没同我说?」

  冬冬慌张的拆下自己的腰带,帮他伤口先包扎止血,一边担心的仰头追问。

  「来时不小心伤的,没什么。」他随口说着。

  「怎会没什么?这口子都长过我手掌了。」冬冬慌急的拉着他到一旁大树下坐好。「你快坐下,别乱动,我去找船——」

  易远见了,忙伸手将要转身离开的冬冬拉了回来,抱在腿上。

  「不用了,瞧这样子,船在被风雨吹得不知跑哪去了,你放心,你会儿白露会让人来找我们的。」

  「可是你的伤——」她担忧的仰望着他。

  「不碍事。」他环抱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微笑回道。

  「下着雪呢,你还袒露着胸膛,怎么可能会不碍事,一会儿教你冷都冷死了。」冬冬脸微红,怕他着了凉,忙起身将自个儿厚重的外衣脱下,让他披着。

  他深情的看着她,等她为他披好了衣,再次朝她伸出手。

  冬冬瞧着,知他要坐回他怀中,虽觉着,可知两人偎着才暖和,便乖乖的将手叫了出去,缩回他怀里,小心翼翼的乔了一个不会压到他伤口的姿势坐着。

  她那深怕弄疼他的可爱模样,教她心暖。

  雪花悄悄的飘落,易远收拢长臂,环抱着那羞红了脸的小女人,一颗心,至此方落定。

  第14章(1)

  城里的大火,因突如其来的风雨,总算熄了。

  人们尽皆松了口气,可这场大火早已烧毁了大半座城。

  应天堂的人全体到了县城里帮忙救灾,易远与冬冬再处理好易远的伤势之后也一起加入了医护的行列。

  遭大火烧烫伤的人,多不胜数,可不幸中的大幸是这火虽然扩散得快,但事发在白天,加上冬冬到现场后,很快指示易家的丫鬟们去通知邻户,大量降低了原可能因这场大火而丧生的人。

  可是,财物上的损失却是难以估计的高。

  有半数的人,身家财产都遭烧毁。

  城中首富的易家,除了大宅被烧,纸坊和印坊更是付之一炬。

  躲到了城外的易夫人得知消息,据说当场昏了过去,易家主子们更是一个个面如死灰。

  但破船也有三斤钉,虽易家在县城里的家产物业被烧光了大半,但仍有别宅房舍可住,在岳州城更还有一书楼,是以勉强还是能过得下去。

  只不过,当县丞得知起火点是在易家大宅,将易家人召入官府公堂审问时,易宗堂又试图将纵火之事栽赃到被驱逐出门的雷冬冬头上。

  所幸苏小魅人在公堂上,一听他说法就知有问题,三两下质询就把他的话给套了出来,将他逮了下了大牢。

  这事,瞬间传了满城风雨。

  人人皆知,那曾为天之骄子的易家少爷,为了那耳朵听不见的豆腐脑袋,被亲娘给逐出了家门。那一时,大伙儿还以为易少会同那雷冬冬远走高飞,离开这是非之地,省得教人笑话说嘴。

  谁知道,第二天,却见雷家豆腐店,重新挂上了店招,再次开始营业。

  城里的人们奔相走告,一时间,人人都挤到了那店铺的门口,买豆腐、吃早点,就为看看那易家的少爷是否真是为了那耳朵听不见的雷冬冬舍弃了家业。

  于是乎,就见雷家豆腐店前万头攒动、门庭若市,大伙儿挤上前,只瞧雷冬冬果真再次穿上了粗布衣料,头戴素巾,一碗一碗的舀着豆浆,分送给前来吃早点的人们,一旁冒着白烟的蒸笼,更是散发出肉包子的香味。

  雷冬冬是瞧见了,却不见易家少爷,大伙儿那是傻了眼,面面相觑的低声交谈着。

  「喂,不是说易少跑来卖豆腐了吗?怎不见人?」

  「莫非他反悔了?」

  「难说,易家再穷,那也比咱们有钱,再说易家还有栋书楼在岳州城呢。」

  「那是。何况他堂堂一个大少爷,拉得下脸来卖豆腐吗?」

  「可我那在易家做丫鬟的小妹说,没见易少到易家别宅去住啊。」

  「我瞧他八成是抛下这雷冬冬,自个儿跑了。」

  挤在店门前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者,谁知就在这时,却见一男子也穿着粗布衣裳,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豆浆出来。

  「豆浆来了,请让让。」

  几个人闻言纷纷转身,回头一见他脸,顿时教喝在嘴中的豆浆都给喷了出来,幸好他像是早有准备,一个侧身闪过那被吓得喷出嘴的豆浆,瞧那还在呛咳的家伙,他笑容可掬的问候着。

  「王老板,早啊,您还好吧。」

  「咳咳……还好……还好……」

  「久不见了,来吃早餐吗?」

  「是……是……」王老板捧着自己手里的豆浆,一手以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说:「我家那口子,最爱雷姑娘,呃,不,是少夫人,呃,不,是……您夫人的豆腐,听说雷家豆腐店开了,特嘱咐我来买些回去。」

  「那您慢用,一会儿要些啥,易远亲自帮你装去。」他笑笑的说着,一脸的客气。

  「呃,当然,那当然,呃,不是,我是说,那先谢谢易少了。」

  「王老板客气了,易远如今已不是少爷,你便唤我易远就成。」他微笑说着:「以后还请王老板您多照顾了。」

  「您好说、好说。」这易少越客气,王老板心中越是七上八下的,忙往旁让了开。「您忙、您忙。」

  易远闻言,抬起头,只见前方一干人等,瞬间退的退、闪的闪,忙让出位置让他过。

  他好笑的看着他们,没多说什么,只端着那锅豆浆到冬冬旁,帮她把已经要空的豆浆锅给换了过来。

  他一出现,顿教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全都噤若寒蝉。

  可这易少却似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视线,他换上了新煮好的豆浆,还真开始招呼起铺子外头的客人,帮着卖豆腐、豆浆、包子,甚至帮着雷冬冬把煎好的蛋饼给亲送上桌。

  吃完早点、买完豆腐的人,立马走人回家,赶紧同大伙儿说这最新的消息。

  不到半时辰,雷家豆腐店门前的人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于是虽然这城里刚遭祝融肆虐半月多,但才仅仅一个上午,冬冬与易远还是将店里的所有豆腐鱼早点全数卖得精光,还真是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等到两人中午取下店招,关起们来算账,冬冬看着易远将几个钱袋里的钱全倒在桌上,瞬间在桌上堆出了一座钱山时,还真是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前些天,他同她提起这主意时,她还觉好笑,想这事应该不成,不过反正是要开门做生意,她还是依了他,一块儿去应天堂取了她出嫁前留在那儿的车,又借了马,赶车到岳州买了上好的黄豆与面粉,回来后连夜忙活了一天一夜,她本想着,就算卖不掉,那是送去给城里那些受灾户吃也是不错的,却未料,事情还真让他给说说中了。

  有钱的人,全都因为好奇,跑来看他卖豆腐,当店小二。

  虽然说她知店里的豆腐全数销售一空,可真的看见钱山堆在眼前,她还真的是无言以对。

  易远快速的算着帐,将每一百文钱串成一串,冬冬也跟着帮忙,两人忙了半天,才把铜钱串完。

  「这儿总共有多少?」

  「三十二串又五十二文钱。」

  冬冬傻眼,瞧着他:「你说多少?」

  「三千两百五十二文钱。」他微笑边比着手势强调,再次告诉她。

  「怎么……怎么会这么多?」她刚光顾着串,还真没数,这下真是吓傻了,这可比她以前卖豆腐卖半年的钱还多呢。

  「我把你剩下来的豆渣子也给卖了,豆渣子作肥是好东西,我告诉王老板,白露已经同我订了要作肥,王老板立时要我也让他一些,我就让了他一车,他还拜托咱们,之后每日都得为他留一些呢。」

  白露长年与附近农家打约种药,这儿的人都知应天堂的白露对种植作物很有一手,王老板当然也晓得。

  冬冬杏眼圆睁,惊讶的问:「白露真这么说过?」

  「我取车时同她问过,她说好。」

  「那你还把豆渣子给了王老板?」

  「你忘了,咱们豆渣子多着呢。」他笑着解释:「一车给白露,一车给王老板,刚好也不用烦恼该怎么靠咱们俩处理那些豆渣子了。你放心,我知道你本想把豆渣子做饼送到城东救济所去,可豆渣子若天天吃,也是会吃怕的,我刚同杀猪的小张买了几斤的肉,一会儿咱们去取,再到城东去熬些菜肉粥给大伙儿吃。」

  冬冬惊讶的瞧着眼前的男人,不知他竟想到那么多。

  那一日,从岛上回来之后,白露帮他疗了伤,两人就睡在应天堂。第二天易远便说要回城里帮忙,冬冬担心着他的腰上,可见他如此坚持,她也放不下城里的状况,就一块儿同他回城了。

  易家,那当然是进不去了,两人也没想着要回去。

  城东的灾情是最严重的地区,应天堂在那儿搭了一个临时的救济所,收容家遭焚毁,无处可去的人们,冬冬帮着煮饭做菜,易远则帮着苏小魅处理灾情,这十来天,两人都亲眼见到那儿的惨状,虽然刺史大人拨了救灾款项,可官银拨放须层层作业,缓不济急,应天堂虽出了部分的钱,却还是不够,易远才想到了这个法子来攒钱。

  虽然有点取巧,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一直以来,她知他心好,却真没想到,他愿意这般为人丢脸。

  「阿远,你这样同我一块儿抛头露面,真不觉得委屈吗?」瞅着眼前的这男人,她忍不住问。

  「有什么好委屈的。」他看着她,微笑:「我是商啊,本也要在外头抛头露面,只是从抛头露面卖书、卖纸,改成抛头露面卖豆腐罢了。我问你,你自食其力的卖豆腐为生,会觉得委屈吗?」

  「当然不。」她摇着头说。

  「那不就得了?」他噙着笑,道:「你都不委屈了,我又怎会委屈?来吧,咱们把钱送去救济所。」

  说着,他将钱串分成几份,分别搁到陶瓷里。

  冬冬笑着帮他一起搬钱,两人再一起驾车送去给在城东处理事情的苏小魅,中途顺道还去拿了肉,到得了城东煮了菜肉粥分送给大伙儿。

  那儿的人有许多都是易家工坊的人,却因火灾全失了工,易家因为自顾不暇,连这月的工钱都没给,大伙儿见着了他,都知他做了什么,可他们还忧着怕会得罪了易家,一个爷没敢靠近。

  但是,当易远连着数日都帮着冬冬卖豆腐,攒了钱还全都送来这儿,到了第七天,终于一位汉子领着一群男人迎了过来。

  冬冬本有些担心他们是要来找他麻烦的,她知易家没给工钱,更对这些工坊里的工匠一个子儿也没付,忙匆匆赶到他身边,谁知就见那领头的男人,在刚下了车的易远跟前站定。

  「易少,你为了咱们卖脸,就为赏咱们一口饭吃,咱几个什么没有,就一条不值钱的命。」那在纸坊待了十几年的汉子,喉头微哽,沙哑的道:「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冬冬见着,顿松了口气。

  易远更是扬起嘴角,不客气的就道:「说实话,我还真的有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易少你尽管说,我们一定帮!」

  「是啊,咱们一定会帮你的!」

  「没错没错!易少,你说吧,你一句话,咱们立马给你办到!」

  易远笑看着他们,只指着车上的货道:「帮我把车上的菜肉和好酒都搬下来,然后好好的吃喝一顿,这就是帮着我了。」

  「没问题!包在咱的身上!」带头的汉子一拍胸脯,豪气的答应下来,才猛地领悟他说了什么:「啥?易少你说了啥?教咱们吃东西?」

  他好笑的瞧着几位兄弟,拍了拍他们肩膀道:「是啊,全都给我吃饱了喝足了,可别给我剩下一粒米、一滴酒啊!」

  闻言,几名雄纠纠气昂昂的大汉,顿时热泪盈眶,好半晌  才有人大声应和着。

  「好,绝不给易少剩下一粒米!」

  话落,大伙儿纷纷大声应和着,这才在易远的催促下,上前帮忙把食物给搬下了车。

  那一天,人们全聚在他身旁,大伙儿生了营火取暖,吃着喝着,说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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