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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转光阴 page 4 作者:惜之

  “你们那么会探听,怎么就没探听到这个假公主活不了多久?”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们怎么可能探听得到?”

  “说得也是。”皇后娘娘啊,瞒得我够苦。

  “当穆可楠告诉皇兄,你才是真正的清沂公主时,皇兄高兴得不得了,他要我赶紧把你治好,带你回南国。嘉仪,你还想回南国吗?”

  “南国是个好地方,我曾经想过在南国待上一辈子,安安心心、平平顺顺活到老,直到天命足,说再见的时间到。可是见到阿朔那刻起,我明白,自己回不去了,即使我真的很向往安心平顺的日子……我想,我这种人注定要在泥泞里追逐爱情。”

  “周镛朔待你很好。”

  “他懂我。”

  懂我的智慧、懂我的心,懂我的身世、懂我的过去,从第一次见面,看见那相似曾相识的眼睛,我就明白,这个男人……我躲不开。

  “真希望我也能懂你,像他懂你那么多。”

  “谁说你不懂我?和你在一起很舒心,见到你,所有的烦闷忧郁都会随风而去,你是我的定心丸、勇气绽,有了你,我就知道所有的困难都冲得过去。”

  “我很乐意当你的定心丸、勇气绽。”他伸手,拍拍我的肩。

  “我很高兴你的乐意。”我也伸手,和他勾肩搭背。

  “所以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回到周镛朔身边?”

  “对。”

  不是因为我已经成了他的女人,也不是因为他还需要我的帮助,而是他的泪水,他失控的咆哮声,让我决定再不要折磨爱我的男人。我爱上他,是前世因、今生果,是冥冥之中必有注定,是改变不了也不想改变的事实。

  “你要有心理准备,皇兄不会那么容易放手。”他好意提醒。

  “你们到大周除了找我,还有其他的目的吗?”我问,出于关心,也是出自私心。

  “对,皇兄亲自出使,是想向大周借兵。”

  “南国要打仗?”

  “会不会打还不清楚,但先预备起来,有备无患。”

  “可以告诉我情况吗?”

  “南国左边有两个国家,魏国和钨国。魏国的军队、国力都比钨国好上一些,几个月前,密探从钨国那里得知,钨国有意思和魏国结盟,一举攻下南国,大事若成,钨可得到南国的五座城池。这次皇兄来大周,是希望大周能够借兵借粮,这样,南国就不怕他们连手了。”

  “宇文谨刚登基就碰到这种事,的确伤脑筋。”

  “是啊,说不定还需要周镛朔帮忙。”

  “知道了,回京后我会跟阿朔提这件事,让他尽全力帮忙。”我也得趁这段时间想想,有没有好法子帮帮宇文谨。

  “除了魏钨的问题之外,南国正在流行瘟疫,若不是为了指导宫里大夫配药、灭疫,我可以早几日到关州寻你,就不会让你凭白多痛了好几日。”

  “瘟疫?现在状况解除了吗?”

  “前几日的飞鸽传书带来南国消息,瘟疫已经控制住了。”

  阿煜口里的瘟疫让我想起大学时期选修的中医课,那时我对这个课颇感兴趣,还想毕业后去考中医特考呢!

  “阿煜,你还是用治伤寒的方子治瘟疫吗?”

  “你懂医?”他反问。

  “不是太懂,只听过一些皮毛。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用桂桔、麻黄、葛根来治疗瘟疫?”

  “对,促使病患排汗、拉肚子,将疫疠排出体外,病情就会逐渐控制下来。”

  “阿煜,你认为瘟疫是怎么来的?”

  “瘟疫是天地间的疠气所造成,所以常在春夏交接、秋冬交接时出现,人体若是较为虚弱就容易得病。”

  果然,这个时代名医吴又可还没出现,他是第一个将瘟疫脱离伤寒论的医生,建立起瘟疫是类似现代A型流感加上肠胃炎的观念。公共医学传于西方,这个时代尚未被发现。

  “不对,瘟疫与气候无关,那是种传染病。”

  “传染病?”

  “对,是种人传人的疾病。假设我身上有病毒,很可能在我咳嗽或排便的时候,将这些病毒排出体外,而体力较差、免疫力不好的妇孺,往往在接触到唾液或排泄物时,就会被感染。因此,除了提高人们的免疫能力之外,还可以用达原饮、桑菊饮,从清热解毒、消炎镇定下手……”

  我还想多讲几句,但阿煜的眼光让我意识到应该适而可止。“阿煜……”我推推他的手臂,把他丢失的魂魄拉回来。

  他回神,笑问:“告诉我,又会打仗、又懂国政,连医药都理解,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多着呢!我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跳舞唱歌、不会针织女红、不会做菜、不会温柔撒娇,女人会的工作我都没学过。”

  我高中家政课缝了一块手帕,老师很不客气地拿给全班同学嘲笑,有同学说,那哪是手帕,根本是抹布!

  哇哩咧,不管是手帕或抹布,拿几十块钱就可以到全联、俗俗卖去买,何必欺负自己的十根手指头?当时初生之犊不畏虎,我还真的跟老师这么反应了。

  老师笑笑,很有风度说:“人呐,多学点技艺比较好,免得需要用时方恨少。”

  现在想来,心底有点毛,当时那个家政老师,是不是预先知道我会掉进一个没有超市的鬼地方?

  “看来,民间传闻不见得属实。”

  “同意,十句有九句半是假的。”我忙附和他。

  他笑,我也笑,暖暖的阳光从屋外照进来,金黄色的光芒落在阿煜身上。

  我看他,看得目不眨眼。这世,我欠爸妈、欠姊妹、欠兄弟、欠许多照护我的男人,可算到头来,我终是欠阿煜最多、最深。两条命呐,怎么还才能还得清?

  我想对他说,请待我修满九世浮屠,在第十个来世,再与你拈花而笑。但话到咀边,喊了暂停,因为那个第十世,我依然对阿朔贪心……

  于是我合掌,虔诚地向上苍乞求,盼老天爷送一个好女孩给阿煜,希望他的人生顺利,希望他心想事成,不要有半点委屈。

  第三十五章 剿匪

  像是一种默契,花美男、常瑄知道宇文谨和阿煜的身份,宇文谨和阿煜也知道花美男和常瑄的身份,但谁都不挑破说明,于是我这个吴嘉仪当得顺理成章。

  药丸配好后,又延了两日才出发。常瑄原本力主多待几日再回京里,但我想着南国的事,为了我,宇文谨和阿煜已经耽搁太久,怎能继续久留?在我的坚持下,大队人马回转京城。

  我们一路同行,说说笑笑、相安无事,倒也没惹出什么大事端。

  眼见离京城只剩三五日路程,我开始感到心烦。

  宇文谨说了,回京后,要我与他同居同处,并以清沂公主的身份和他一起见皇帝。他说这话的时候,阿煜在场,他望了我一眼,爱莫能助。

  我明白,阿煜在这时候开口帮我,只会让宇文谨误会。宇文谨这个人喜怒无常、占有欲强,虽然对我有几分欣赏,但谁晓得把他惹火了,他会不会狗急跳墙,把所有的事翻出来讲?到时候,我有十条命都死不够。

  可不挑明终究不是办法,总不能回到京里再同他闹意见吧?我得尽快想办法说服宇文谨别带我回南国。

  然,办法想了、说词拟了,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他单独谈,这让我很困扰。

  这日,队伍行经酲县。

  这是个不繁荣的地界,路上不见半个行人,田园里的庄稼像是没人管理似的,大地衰草萎靡,一派清冷萧瑟。照理说,现在是春耕时节,应是一片欣欣向荣,何况这里离京城不远,没道理会破落至此。

  常瑄领着我们朝县街走去,天将黑,今日非留在这里过夜不可。

  走进县里大街,也是一片破落清寂景象。

  路边,一个中年大叔蹲在酒肆旁,看不出来是客人还是老板,我向他走近,问:“大叔,您是这里的老板吗?”

  他无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回答:“是不是老板都无所谓,反正这店儿也撑不了几天。”

  “发生什么事?”

  “姑娘看不出来吗?这酲县里有钱、有能力的人都搬了,没银子没本事的就像我们,撑着、躲着,走一关、过一关。”

  “为什么搬走?这里的土地不肥沃、水源不好吗?”或者……暴政猛于虎?那我得写信给阿朔告状,让他派人前来处理。

  “姑娘有所不知,两年前,酲县搬来一窝子士匪,他们占住河的那一边做营生,把原本住在那里的几十户百姓全赶了,这帮子土匪通水性,造了十几艘船,每隔一月、半丹,就渡河往咱们县里抢。

  土匪们东西抢到手便驶船渡河而去,咱们没船、没士兵,他们又个个武功高强,连县太爷也招惹不起,除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来来去去,还有其他办法?”说着,他又叹口气。“我家婆子带小孩先回娘家去了,等在那瑞安生之后,我也要搬走。”

  “他们有什么背景?怎地县太爷也招惹不起,放任土匪为所欲为?”我忍不住飙高音调,满面恼恨。

  “县太爷能济什么事?你以为县太爷就不会被人抢?”

  “这事,我有耳闻,但朝廷不是已经换了新的县太爷来整治那帮子土匪?”花美男拍拍我的肩膀,要我稍安勿躁。

  “换?有啊,换了两个。第一个上任不到十天,喀嚓一声,就被那帮土匪砍了头,人头挂在城墙口;第二个县太爷带老婆赴任,才几天就被土匪抢去当山寨夫人,县太爷还被恐吓,要是再把他们的事往朝廷上报,就一刀一个,杀光他们全家十七口。”

  “可恶,这帮盗匪竟嚣张至此!”常瑄恶了口。

  “原来大周的官员都这般无济于事。”宇文谨讥讽道。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那是人命,不是笑话。”他踩到我的民主人权心,我手肘拐去,还他一记。

  “城里没有民兵吗?”花美男问。

  “民兵?”老板笑开,彷佛花美男问了什么天大笑话。“吃都吃不饱了,地方上哪来的银子养民兵?”

  “知道了。”花美男绷着脸,向常瑄微微颔首,默契十足的两个人便领着整支队伍往衙门方向走。

  这天晚上,我吃了回到古代后最简单的一餐,就是逃婚那几日,我也没这样虐待过自己的肠胃。听说,这还是县太爷想尽办法去张罗来的。幸好我们的军队有备粮,否则一餐两餐,肯定把这个穷酲县吃垮。

  饭后,六、七人聚在厅里,思索对策,想着如何把那帮子土匪一举擒服。

  我们与县太爷对坐,县太爷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枯瘦的身材、两道倒霉的八字眉。听说末到酲县之前,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大老爷,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老婆被抢、家当被抢,全家人的性命还捏在那帮土匪手上。

  见他整个人萎靡不振,原本我有满肚子想责怪他的话,可真站到他面前时,却连半句都说不出口。

  “常瑄,你先带嘉仪回京里,我留下来处理。”花美男说。

  “为什么?”我出声抗议。看不起女人吗?知不知道,未来有多少女人当家啊!

  “你的身体需要调养。”花美男给的理由三岁小儿都听得出敷衍。

  “我待在这里,多少可以帮一点忙!”

  “你能帮什么?”花美男没好气道,他相手横胸,咀没说,脸上已写着──别闹了,大小姐。

  “别忘记,在大军尚未抵达前,关州是我守下的。”我骄傲地瞥了花美男一眼。

  “现在我们面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我不认为大辽军队杀人时,会眨几下眼同情我这个弱势女性。”我捏住拳头向他抗议。

  “你非同我作对不可?”

  “不,我不是同你作对,是要与你并肩作战。”说着,我抢过县太爷手里的地图,食指点点、圈圈,绞尽脑汁,想找出破敌方式。

  宇文谨抽走地图,和花美男站在同一阵营,认真道:“你可不可以乖一点?这种事交给男人就行了,我们和常将军先回京里。”

  “小看女人会遭天谴。”我斜他一眼,不客气地把图抢了回来,用态度向他郑重宣示,这事儿我管定了。

  埋首,我喃喃自语道:“河道……眼前最困难的是土匪人数众多、精通水性、有船有粮、有武器,这里的百姓却什么都没有,这种战争,根本是一面压倒……”

  “没错,是一面倒,所以你得和常瑄回京里搬救兵。”花美男添话,说来说去就是要我回京。

  我真理他才有鬼!低下头,我继续叨念我的,连宇文谨在我耳边说话,也一概听而不闻。

  “常瑄带的军队不过百来人,虽有兵器,却无河道作战的经验,且土匪们武功高强……以一敌一尚无把握,再加上对方人数比我们多,这是一场怎么打怎么输的战争……”

  “我在说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宇文谨用力一吼,把我的魂给吼回来。

  “什么?”我一惊,转头看向声音发源处。

  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又发脾气了,EQ管理这么差,怎么治理好天下?

  “我说,你的身子还没有调理好,不准去打仗。”他把话重复一遍,口气凶恶。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去打仗?拜托,我连刀子都举不高,我只是在想办法,做那种用脑袋的活儿,好吗?”我故意顶他。也好,让他趁早看清楚,我这种脾气根本不是住后宫的料,别想把我纳入他的嫔妃圈。

  “你以为自己的脑袋是万灵丹,碰到什么事都能解决?”

  我挥挥手,咬了咬指甲,示意他别吵闹,两只眼睛继续盯着那张地图。“县太爷,酲县里没有船只吗?”

  “以前是有的,都是用来渡河的小舟子,但我上任之后,发现大部分的舟子都让那帮盗匪给破坏了。”

  “为什么没想过再造几艘船?”

  “姑娘,不是不造,你有没有发现,酲县的木材都产在河的对岸,我们哪有办法同土匪抢?倘若要从别县购买船只或木材,别说材料工钱,就连运费咱们都付不起啊!就算真买了船,还得有人会使舵,酲县穷成这样,武器、民兵、训练,哪一样不需要花银子?”

  是啊,没人、没银子……打仗最需要的东西,这里都没有。

  这条横过酲县的河道,让百姓有了饮用水、解决民生必需,却也保护了土匪,隔出一道天然屏障。

  我凝重地望向花美田力。“三爷,你认为这是一个小问题吗?”

  “不,大周国土虽然辽阔,酲县看起来似乎小到微不足道,但假使那群盗匪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而是个有心组织……眼前,他们已经占地为王,接下来呢?”

  花美男和我想到同一处了。

  “没错,酲县早就被他们抢穷了,为什么他们不离开,反而选择继续在这里待下来?这里并没有更多的金银财宝可以掠夺,普通的土匪早就异地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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