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令他,得生个儿子当融溥的贴身侍卫,关系就像我和他那样。”
“他允了?”
“当然,我还命令他,得生个女儿当我的儿媳妇。”
“他也允了?”
“他敢不允?”
“是啊,当太子殿下还真好,位高权重,人人都怕。”
“你怕过我?”他眯眼挑眉,斜看我。
我嘻嘻尖笑几声。“轮到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我们家融溥就要有个弟弟或妹妹啰!”
“什么?”他惊呼一声,转身坐到我面前,大声问:“你又有了?”
“是啊,你的精子活动力强嘛!”
他忙把融溥从我身上抱开,连声呼唤小敏把儿子带出去,接下来,夜,越夜越美丽……
我猜错了,不是弟弟或妹妹,而是弟弟加妹妹。第二胎是龙凤胎,我们家一下子多了两个新成员,我忙得更热闹了。幸好“阿仪VS阿朔”已经写到完结篇,故事停在融溥的出生。
至于禹和王的事,没料错,他二度被圈禁了,这次恐怕再也出不去。
融誉、融玥两岁那年,当朝皇帝薨,阿朔继位,为正朔元年,立李凤书为后,穆可楠为贵妃。
大儿子融溥很厉害,才四岁已经开始学九九乘法。我想,再过几年,就得把我念得很糟的微积分整理出来,教教这个聪明小鬼。
正朔二年,融鑫出生,而后宫里的皇后、贵妃始终没有子嗣消息,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要阿朔为后宫再添几名嫔妃。阿朔笑而不语,因此谣言四起,有人说镛晋或他的长子将被立为太子。
教人兴奋的是花美男娶了王妃,是个摆夷女子,名叫璐璐,天真浪漫,和我很合得来。每次花美男出公差,她就到我的竹屋小住,她说我这里是她的娘家,有皇帝当靠山,谁也不能欺负她。
正朔三年,是多事之年,皇太后薨、融葎出生。年末,李凤书因病死亡,这是官方说法,事实上是穆可楠的复仇,李凤书杀了她的孩子,穆可楠要她的命。
正朔四年,小女儿融珣出生,生日与镛晋同月同日,镛晋在府里办了宴席,硬要收融珣为干女儿。
那日穆可楠临时出现,我躲进后堂,透过屏风偷看她一眼,只见她苍白而虚弱,脸上的刻痕深得不像三十岁女子。我没想到她竟衰老至此,见她如此,忍不住满心欷歔。
正朔六年,阿煜从南国来,带来一位美丽的南国女孩依依,年纪很轻,跟在阿煜身边帮忙。
我不知道阿煜的态度怎样,但依依对他的心意昭然若揭,我几次暗示阿煜,他只是笑而不答。
再来,我又生了一对双胞胎,融暨和融阙出生。这次我血崩,差点儿死去,阿煜手忙脚乱,在旁帮忙的依依吓得脸无血色,浑噩迷糊间,我听见阿朔在屋外大吼大叫,他失控了。
待我休息过三天三夜、彻底睡饱后,他对我下通蝶:“这是最后两个了。”
什么鬼话嘛?他的能力这么棒,而我的子宫又强健得吓死人,不想受孕根本不可能。
唉,谁教我舍不得把他分享给别的女人,否则大家轮流生,自然不会让我的肚皮胀胀平平,辛苦成这样。
我摇头说:“孩子注定要跟着我们,你怎么可以拒绝?”
“八个孩子已经够多了,我再不需要更多个‘注定’。说,你一定知道有什么方法不要孩子。”他的眼光好像我是妇产科医生似的。
对他说谎?我没本事,三下两下就会被他抓住把柄。
于是我没好气说:“有啊,可那方法吓人得很,在这个时代很容易造成感染死亡。”
“什么方法?说来听听看。”
“拿纸笔过来。”
叫刚清醒的产妇开健康教育课实在很残忍,但谁让我嫁了个好奇宝宝。
“第一种方式,叫做结扎。”我画出女人的生殖器和男人的生殖器,解释半天后,在重点部位打一个蝴蝶结,笑眼眯眯地对他说:“大功告成,从此一劳永逸,不必担心玩出小生命!”
见状,阿朔相眼暴睁。
好啦,我同意,我把画面画得有些限制级,在新生儿面前做这种事,不是一个模范妈妈应有的作为。
不过,偶尔玩玩阿朔挺有趣的,于是我接着说:“我是不知道阿煜的开刀技术如何啦,不过这时候没有无菌室是确定的,手术后的杀菌工作没做好的话,就算我不怕死,留下嗷嗷待哺的八个孩子,你教我于心何忍?至于在男人的……绑蝴蝶结的话,万一没弄好,我下半辈子的‘性福’要到哪里找?”我上上下下瞄了他几眼后,道:“难不成你舍得让别的男人代劳?”
他瞪我一眼,态度慎重。“没有比较简单的方法?”
聪明,新世纪知识看多学多,知道现代人绝对会为自己找到许多替代方案。
“有,在女性身体里面放进避孕环,或者在女性皮肤植入避孕片,再不然就吞避孕药。不过那些东西都得专业人士才搞得出来,对不起,我不是学医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原理。”
“那么……没有在男人身上用的吗?”
我实在不想提保险套的事,那会妨碍我的幸福,我老公偶尔才现身一次,没好好利用已经够对不住自己了,怎还能让自己有所损失?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有,来,画出来。”他把纸笔塞进我手里。
我叹老半天气,没办法之余,画了个四不像的保险套,递还给他。
“这是什么?”
“保险套,把它套在你的重点部位,在迅雷不及掩耳那刻,它会及时包住你的小蝌蚪,让它没办法一路直奔我的身体里面,但要做到轻薄贴身……”
话说到一半,我看见站在门口、端着药的依依和她身边的阿煜,她的脸红得像煮熟螃蟹。
唉,在室女嘛,理解理解。
阿煜倒是处变不惊,走到床边探了探我的脉穴,让依依把药递给我,然后拿起我的解剖图认真看一回。果然是学医的,凡医学新知都感兴趣得很。
所以咩,有的人就是天生吃这行饭,要他乖乖留在南国皇宫,怕是会闷坏。
我一面喝药,一面盯着阿朔和阿煜,只见他们两个在旁边咬耳朵,想也知道在讨论什么。至于放低音量的原因嘛……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不是担心污染我,而是怕依依姑娘害臊。
我喝完药,阿朔顺手送来蜜钱。
阿煜跟在他身后走来,对我说:“有个更简单的方法,如果你们确定再也不要孩子的话。”
“什么办法?”阿朔抢问。看来他比我更害怕生小孩,这回,我真的把他吓坏了。
“记不记得穆可楠是怎么失去她的孩子的?”
“麝香?”阿朔问。
“那不是打孩子用的?这我不许,一旦怀孕,再辛苦,拚了老命,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出声反对。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早晚我生孩子会跟下蛋一样简单轻易,至于这个差点儿弄死我的第六胎……人生多少有意外咩。
阿煜没理我,转身对阿朔讲话:“李凤书用的是一石二鸟之计,麝香不但可造成孕妇小产,也可以让女人不易受孕。当时嘉仪受宠,她怕嘉仪怀上孩子,所以送上麝香,没想到嘉仪不喜欢香料,把它锁在柜子里,没起作用,而穆可楠喜欢麝香,才导致后来一连串的事情。”
“那就麻烦你帮忙,她年纪太大了,挨不起这种苦。”
什么鬼话?以章幼沂的年龄算来,我不过三十岁,在公元二零一零年,还有许多女人在单身俱乐部里面猎男人呢!
“我也觉得她孩子生太多了,女人每生一个孩子,就会折损一次身子。”
错错错,他的医学常识不足,在台湾有个庄博士提出一套理论,说得到子宫癌的女人要多生孩子,癌细胞会自动消失。生孩子很好,要是每个人都热爱生小孩,大周就不会有人口老化的问题。
“我本没打算让她生那么多。”
“早该有所节制了。”阿煜意有所指道。
我再也听不下他们的讨论,出声阻止:“喂,什么话?你们以为自己在讨论猪圈里的母猪吗?”
“这个比喻倒是蛮恰当的。”
他们相视一眼,放声大笑,完全没有考虑到产妇的心情,不知道产后忧郁症会让多少女人痛不欲生。
不过这次的会谈,的确阻止了我一胎一胎往下生,不然依照阿朔的如火热情,我大概会一路生到更年期。
正朔九年,穆可楠去世,后宫无后妃,冷落寂寥。
宫里派了许多太监、老宫女到家里来教导我们宫里的规矩,可惜,除了持重的融溥,其他的家族成员全学了个四不像(包括他们的娘)。
正朔十年,我被册封为凤仪皇后,入主东宫。
不过是从一个小房子换到另一个大房子,后宫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太大分别。人老了,胆子大了,不易受教,就算加上阿朔和花美男的唠叨,我也当不了威仪万千的皇后娘娘。
幸好镛晋挺我,他说,有嘉仪的后宫是他见过最热闹活泼,最有人气、最适合人住的后宫。
正朔十五年,融溥娶了常瑄之女常时茜为太子妃。
融玥一天到晚跟着阿煜在外面跑,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打死不让阿朔指婚,后宫关不了她,她热衷在外面闯名号,谁知,竟也给她闯出圣手郎中的称号。
我不得不对阿朔深感抱歉,是我教女无方,好的没教,教出一个独立自主的不婚女性。
正朔十八年,宇文谨带着儿子到大周做客,谁知眉来眼去,我们家融珣对宇文谨的儿子宇文骥上心。
之后书信往返,宇文骥频频到大周旅游,一个说要拓展视野,一个热衷当地陪,三下两下,搞出热恋,融珣吵着非要嫁到南国和亲不可,阿朔不舍女儿远嫁,还闹出一场出走风波。
我怪自己没逼女儿背熟“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只好跳出来当中间人,劝劝阿朔,要他想想当年的我们,别为难女儿。
于是正朔二十年,融珣坐着我坐过的马车,走着我走过的路,远嫁南国。
正朔二十五年,阿朔把皇位传给融溥。
他是个有福气的皇帝,接下爹爹手中的太平盛世,连年风调雨顺,民生富庶,国库满盈,他重用许多谈判高手,免除了边关战事。
融鑫、融葎是天生的商人,在这两个财政部长、经济部长的协助下,大周的贸易助长了税收;融暨、融阙这对相生子颇有乃父之风,年纪轻轻就熟读兵书、经通战略,发明出来的武器,让我这个老妈都甘拜下风;融誉是文人,开科举士有独到见解,比当年我给宇文谨的意见要厉害得多。
这个国家有他们五个兄弟撑着,够让人放心了,所以融溥登位后两年,我们作出一个重大决定──旅行。
一个只有出发日期却没有归期的旅行。
尾声
告别儿子女儿,我们没有带上侍卫,但常瑄硬要跟,为安全考虑,阿朔同意了。
常瑄的女儿成了我们家媳妇,他的儿子也和融溥建立“阿朔常瑄式”交情,下一代再不用我们老一辈操心。
坐在大车子里,手提着阿朔替我收藏多年的背包,我的心笃笃实实。
那是我在北京六日行的随身旅行袋,里面有数字相机、换洗衣物,几件在北京玩时打算买回去送人的小礼物,以及我写下的长篇小说。
带着它,是阿朔的主意,他怕别人翻了包包或小说,泄露我的身份。只是我不像他那样谨慎,都五十几岁的老太婆了,谁能对我怎样?
不过,似乎也是,好像所有来过古代的人,都不能把未来事迹泄露出去,大概怕会改变历史什么之类的。
可真要担心那个还得了?当皇后这几年,我不知道把多少未来的政治概念传授给阿朔和儿子们,真要说窜改历史,都不知道改过几百遍了。
“常瑄,你跟我们出来,家里怎么办?”坐在车里,我没话找话说。
“常毅会把家里照料妥当。”
常毅是常瑄的大儿子、融溥的死党,自从常瑄的妻子去年过世后,就由他负责处理家里大小事务。
唉,夫妻夫妻,哪对夫妻能真正白首到老?往往是一人先行,一人被留下,先行的满腔遗憾,被留下的满腹寂寞,都不好过。
握住阿朔的手,我很高兴,即便那些年风风雨雨,我们终是牵着手一路走来。
不知不觉间,我哼起“家后”这首歌。
是台语歌词,阿朔和常瑄都听不懂,唯一听得出来的是──我的歌声数十年如一日的……烂。不,是烂得更严重了,如果破锣嗓子可以登上纪录,那么我的名字一定会出在金氏纪录里。
阿朔浅笑道:“你在唱哪一国语言?”
“那是我家乡的话。”我略略翻译给他听。“最后几句是,如果最后那天来到,我会让你先走,因为我舍不得让你为我眼泪流。”
阿朔未答,我听见常瑄轻轻叹息。这种深刻,他是懂的吧?
他与妻子的婚姻虽是家里做主,夫妻两人却也是举案齐眉、鹣鲽情深,平平顺顺几十年,感情在光阴里酦酵,酝造出醉人美酿。
阿朔拍拍常瑄的肩膀,两人没对答,却都了解了彼此的心意,那是男人间的情谊。
“阿朔,我让你流过很多次眼泪对不?”
我扳扳手指头计数,服毒一次、战后毒发一次、被皇帝软禁赐死一次、难产一次,这些波波折折让我的英雄折下腰。
他没说话,却轻轻地把我拥入怀里。
“下一次,生命最终那日来临,我答应让你先走,让我来为你流泪心伤。”我圈住他的腰际。
“不,我是男人。”他拉起我的手贴在他胸前。
短短的句子,却蕴藏了浓浓的情意,他待我的心,从未更变。
我猛地想起,很久以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我的世界和你们的不一样。我们的生活步调很慢,变化很慢,进步很慢,我们的圣贤说一句话会传上千百年,一套规矩也会用上千百年。因为慢,所以我们的心也改变得慢……或许有一天它真的会忘记如何爱章幼沂,但那一天会来得很慢,一百年、一千年,我确定,在它腐烂之前,它还没改变成你害怕的那个样子。”
那时,他也是像这样,拉着我的手贴上他的心。
我笑了,开心得像个十八岁大姑娘。“我们去哪里?”
“你拿主意。”
“去京城大街,好不?”
京城这地方,到现在我都还没认真逛过一回。
初来乍到时,便让苹儿拉回章家,之后,遵循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则,我与大街无缘。之后进宫、和亲,我与热闹街头失之交臂,边关战事返京后,为怕身份曝光,更是不可能前往。再之后,又从太子府邸搬到竹林小屋,再到入宫为后,这么近的地方,却始终没机会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