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开机!怎么办?”司徒平的声音已经出现哭腔,他慌了。
“酒吧里。”韩磊再发出指示。司徒平迅速按下号码,这些电话号码早就烙在他的脑海里,他连想都不用想。
“没人接。我……去她家看看吧。”
“保罗的家呢?”
“他家没装电话,只用手机。我很担心晓芙。”
“你为什么没去派对?你明明知道这是个多么重要的场合。”
“我本来要去的……我和我爸爸、欣宜正准备出门,然后我爸说他要上洗手间,他去了很久,我越等越困,想在沙发上眯一下,然后就……”任凭他再怎么努力想,就是想不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奇怪了,这之前你有喝酒吗?有没有可能你心情太紧张,多喝了几杯?”
“没有啊……虽然我是很紧张,但并没有喝酒,我只喝了……燕窝……”讲到最后两个字,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喝燕窝应该没什么不妥啊,到底是怎么了……”韩磊努力想找出整件事情的问题点。
“我爸叫我一定要陪欣宜喝燕窝,所以欣宜也喝了,而我爸爸自己去了保罗的派对……”司徒平迅速又拿起一份报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图片。晓芙右边站着保罗,赵爷爷则是站在她的左边,他们共同面对着一个人……司徒平睁大了眼睛,虽然报纸上的印刷有点模糊,但自己的父亲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爸!”司徒平指着照片。
韩磊赶紧接过仔细念着内容:“旭英集团董事长劝赵小姐别再和自己的儿子纠缠不清,因为自己的儿子向来风流,怕她会耽误了青春。苦劝之下,赵小姐终于首肯跟随司徒老先生返回司徒府中,打算当面与旭英集团现任总经理司徒平谈分手条件……”
“昨天晓芙有到你家去?”韩磊失声叫出。
“我也不清楚,好像有看见她在哭,然后保罗冲上来殴打我……”司徒平努力地回想昨天那乱成一团的闹剧场面。
“晓芙哭、保罗打你?在哪里?”韩磊试图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在……欣宜……的床……上。”司徒平紧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拉扯着。他比韩磊早一步想到了真相,所以痛苦不已。
“别这样!司徒,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快说给我听!”韩磊用力摇晃他。
“燕窝!是燕窝!被下了药,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我爸设计陷害我,他要我娶欣宜好让司徒家攀上望族!天啊……我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把在商场上用的那种肮脏手段用在我身上!”司徒平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韩磊一听,惊骇得差一点站不住。
“天啊!晓芙!我爸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昨天看到了什么场面?我要去找晓芙,告诉她昨天的一切都是谎言,是我爸污秽的陷阱!”司徒平马上冲了出去,韩磊则紧跟在他后面。现在的司徒平无疑是个凶器,这样让他出去太危险了。
韩磊开着车,载司徒平到了晓芙家,当他们都快把门拍烂了,才有不堪其扰的邻居出来说:“他们从昨天出门后就没回来了。看她斯文秀气的,没想到是个狐狸精!幸好我丈夫眼里向来只有我……”
“你有种再说一次!”司徒平宛如野兽一般,想扑向那邻居的铁门,最后被韩磊强行拖走。
他们到所有有可能的地方去找,但都没找到。连保罗的酒吧也停止营业,一切全都毫无预警。
韩磊拖着眼神空洞的司徒平颓丧地回到了办公室,才进门,公关部门马上紧急联络说很多记者想采访总经理,韩磊按下对讲机大声吼道:“统统拒绝!这是总经理的私事,无关旭英集团的运作,你们是公关部,想点美丽的词汇呼咙过去,这不是你们的专业领域吗?不要拿这种事来烦总经理!”说完,几乎把对讲机给摔了出去,转头对司徒平说:“司徒,你回一回神好不好?我先送你回家休息一下,你再这样会精神崩溃的。”韩磊用力拍着司徒平的脸颊,但他仍然像是灵魂出窍了似的。
“回家?”司徒平终于回过神来。“对,我要回去找他算帐!”那个“他”指的是司徒罡。
韩磊一听,马上又冲上前去把他强压下来,说:“你先冷静一下!你才刚上头版,今天如果又上演父子对决,报纸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说到报纸,韩磊忽然想起前些时候的怀疑。他问司徒平:“司徒,你家有看水果小报的习惯吗?”
“没有,我家不会出现那种报纸。”司徒平仍然愤怒难平,不明白为什么韩磊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那么,上次登出你和欣宜走在路上的照片的那份报纸,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出现在你家里?”
“是……我爸……拿给我……的……”讲到这里,司徒平胸口仿佛被人猛烈的捣了一拳,他身子微晃,心痛到闭上眼睛。
韩磊低声惊呼。这个事实证实了一件事——那个“碰巧”在附近的记者其实不是“碰巧”,根本就是司徒罡安排跟踪埋伏在那里的人。
两人避开媒体,像贼似的潜回了司徒府,看见司徒罡对着仍在啜泣的欣宜好言相劝:“欣宜,听伯伯的,和平儿结婚,做我们司徒家的媳妇。现在你爸妈也知道了,如果你和平儿没结成婚,我……我怎么对得起蒋兄!”司徒罡说着,忽然老泪纵横,演技好到教人感动。
“司徒伯伯,您别激动,我没说不愿意和平表哥结婚。”
“真的?你愿意嫁进我们家?”司徒罡喜出望外。欣宜娇羞地点点头。其实从瑞士特地到台湾度假,本来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活动。打从欣宜听从父母的安排,看了司徒平的日常生活照片及听说他在商界的种种表现,连父亲都夸赞他道:“司徒兄这个儿子,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全球商场上的巨擎。”听着从不夸奖人的父亲这样说,欣宜自小就封闭的世界里,渐渐出现了各种绮色,她开始编起了自己和司徒平一起生活的美梦。也因为这样,向来内向的她不辞千里从瑞士来到台湾见司徒平。父亲应承过她,见过司徒平后,还是喜欢他的话,那就可以嫁给他。
“我不答应!”司徒平严厉的声音顿时划破了欣宜的绮梦。
“平儿!不许你胡说!”司徒罡怕儿子的冲动坏了自己精心的布局。为了蒋氏这门亲事,他从多年以前就开始频紧接触远在瑞士的蒋天涛,也就是欣宜的父亲。
“爸爸!我已经说过我有女朋友,就是赵晓芙,就是昨晚被您极尽羞辱的赵晓芙!除了她以外,我不会娶别的女人!”在明白父亲的阴谋后,司徒平身体里最后一根理智线显然已经崩断,他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扯着喉咙冲着司徒罡狂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欣宜、韩磊等人的惊呼声,接着就看到司徒平摔倒在地上。司徒罡掌掴儿子的手还停在空中。“你就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你父亲讲话?!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她是想钓上你,让你替她还债!蠢儿子!”
“我当然知道,晓芙的爷爷欠了五百万美金。老实说,我不只知道,我还很想替她还,但她一个子儿都不要!人家比您活了几十岁的人都还要有骨气!”司徒平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爸,您怎么知道晓芙家里欠钱的事?您查过她?这么说昨天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从昨天到今天早上,这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司徒平不断发现自己父亲不同层次的狰狞面目。他一直都以为父亲只是注重商人本色,虽然有时候会为了利益而做出一些游走于道德边缘的事,但那是可以原谅的。而现在,让他痛心疾首的是,他竟将这些狡局与阴谋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他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是恶心!
“我是查过她又怎样?她没要你的钱是欲擒故纵,这种老招你都看不出来,真是被迷晕头了!”司徒罡仍然觉得理直气壮
“晓芙不是那种女人!你根本不认识她,凭什么批评她!她人格高贵!”
“高贵?你叫她来,我开张支票给她,价钱够高、够贵,就可以摆平她!”
“你!”司徒平这时已经火遮眼,对父亲也不再用“您”的尊称,他举起拳头想挥向父亲,结果被韩磊从后面及时一把抱住,但韩磊却被司徒平一个拐子撞得差点儿连早餐都吐了出来。他大喝一声:“司徒!那是你父亲,小心被雷劈死!臭小子!”这一喝让司徒平顿时清醒了几分,他立刻放下紧握成拳的手。
司徒罡显然被儿子刚才的举动给撼住了,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喃喃的说:“他刚刚想揍我……天啊,我全心全意的为他的未来打算,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打我!”腔调悲伤之余还充满着不可置信。
司徒平呆立在原地,重重的喘着气。此时的他已经是头受伤的野兽,身上只剩兽性的本能。
“表小姐呢?”一旁的阿中发出疑问,把司徒罡以外的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糟了!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该不会是受不了你说的话,想不开吧?”韩磊望着司徒平说道。这句话让司徒平一瞬间恢复了人性,整件事最无辜的人就是欣宜了。他心里头一转过这个念头,马上冲出门去。司徒府依山傍海,要寻死还真不用费什么心思。
“老爷,我也出去帮少爷找表小姐好了。”
司徒罡没有理会阿中的提议,仍喃喃自语地出着神。阿中没有得到主人的首肯,也不敢离开。反倒是最冷静的韩磊走过去,一手搭在阿中肩膀上,说:“阿中,可否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司徒平在一处悬崖边找到了欣宜,这里离司徒府不算近,本来守在司徒府门口的记者在等了一下午后突然一哄而散。这当然得归功韩磊的故弄玄虚;他打了通电话回公司,吩咐公关部门放出风声说司徒平已经回到公司,而且准备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记者听到风声,马上弃守这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司徒府,全都冲回旭英总部大楼。也多亏了韩磊的胆大心细,否则司徒平也不可能一路狂奔到这里。
他看见欣宜的时候,心里紧张万分,因为她再往前几步,就粉身碎骨了。
“欣宜?欣宜?过来这里好不好?那里很危险。”司徒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柔。欣宜背对着他,丝毫没有回应。司徒平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平表哥,你讨厌我吗?”欣宜显然已经知道司徒平来到自己身边了。
“不,我不讨厌你,真的。”谁会讨厌一个柔弱的古典美人?而且这个人还心地善良。
“但你更喜欢你的女朋友。”欣宜转过身来,傍晚夕阳的余晖映在她脸上,除了平静淡然外,还带有一份坚决。
“欣宜,我不只喜欢她,说正确一点,我爱她,非常爱她!”司徒平据实以告。
“即使她只想要你的钱?听说她欠了很多钱。”
“那是不对的,欣宜。虽然我很有钱,但我不认为每个女人都只会爱上男人的钱,现代的女性自己就强得不得了。”司徒平说着,有点失笑。他其实很悲伤,但他还是笑了。
“那你女朋友也很强?”这时欣宜的语气虽淡却稳定。
“很强!”司徒平用力点头。
“强到什么地步?”无法制止自己对假想敌的好奇心。
“这么说好了,如果有一天,下着大雨,在你前面的车子抛锚了,司机一个人即使用尽全力地推车,车子也推不太动,而被堵在后面的人已经在狂按喇叭、骂起三字经,这时你会怎么做?”
“平表哥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让我猜测。”欣宜苍白如月色的脸,很不想承认自己对赵晓芙的好奇心。
“我女朋友她在雨中对着那拚命按喇叭的人破口大骂,接着还帮车子抛锚的车主推车。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我常在想,就是那个时候吧?我爱上她了。”在司徒平说出这番话之前,欣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当她亲耳听到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震,感觉心如刀割。嫉恨!司徒平竟然毫不犹豫的亲口说出他爱她!
“那天的雨很大,她一把安全帽拿下来的时候,头发飞散的那瞬间,简直像个精灵,我觉得心都痛了一下,真的。看到她叉着腰骂人的时候,我又很想笑,也很想立刻过去紧紧的拥抱她。你可有过在一瞬间对某个人有着这么复杂的感觉?”司徒平沉浸在回忆里,完全没发现欣宜眼中激烈起伏的情感。
欣宜看着他的侧脸,以落寞得近乎悲哀的声音说:“听说那叫作爱情。”
“也许吧。我只知道每一天我都被思念折磨,这样的折磨竟然带有甜蜜的感觉,很不可思议。欣宜,你应该也要体验一下这样的心情和折磨,不然会后悔的。”司徒平此刻已经完全看不见眼前的蒋欣宜,他的思绪像是飞到了赵晓芙的身边。
“再多说一点关于她的事给我听。”欣宜表情阴郁的瞪着山崖下的一片翠绿,本来哀愁的情绪不知何时悄悄转为愤怒。
司徒平对于欣宜的冷肃语气充耳不闻,还忍不住有些得意地开始娓娓讲出他所知道的晓芙。他从她不被自己的爷爷所接受,到帮他背起债务、拚命工作挣钱,但仍年年都稳坐系上第一名,只因年度奖学金有十五万,是最轻松的赚钱方法。一切都靠自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顶天立地,而不只是一时的意气等等。欣宜越听脸色越阴沉,眼中的悲哀也越深。
“我一直以为只有男人才该顶天立地,直到晓芙把新观念带给我。她那股总是用着熊熊热情来生活的狠劲儿,实在带给我太大的震撼。”说到这里,司徒平的声音越来越低喃,最后融入一丝叹气。两个人并排而坐,默然不语,各自沉吟。
过了一会儿,司徒平忽然重重吁出一口气,开口道:“欣宜,你应该更有自信一点,你漂亮、聪明又温柔,却总是听人摆布,试试听一听自己心里的声音。”司徒平语重心长。
“是吗?我真有那么多优点?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讲过。”欣宜眼里浮出一丝冷漠与不甘。
“欣宜,关于你父母那边……我会和你一起回瑞士当面解释清楚……就是我……们……上了床的事,他们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现在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先确认晓芙和赵爷爷没事。欣宜?欣宜?你还好吧?”司徒平这才发现欣宜的神情冷郁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