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任灿玥忽倒抽一口气,两道白、红双雾气绕上他的左足,接着双雾融进脚内,他右膝跪倒,以手臂撑着地让身躯不倒下;而他的左足筋脉瞬间像被冷意冻住,接着焚灼般的热在肌肉里烧开。
“重伤又在空间压制下,还能撑住这种冷热交加的错筋法,在这个江湖,武功能胜过你的人只怕不多,莫怪你能任由极端的心性失控,目空一切,这是惩罚你有取气化剑之能,却挑断稚女一脚成残。”
一旁的言常陵和游笙桦等手下,焦急在心,却因气流压制,无法上前关心。
言常陵对眼前的“云涛剑仙”内心纳闷,对方言下之意,似为袁小倪出手,他见过袁小倪?袁小倪化身“夜风离魅”四处夺三件宝物,又能用剑仙剑法,难道这两人有关系?
“你们的父亲各承老夫的剑法与掌法,但,显然后辈更青出于蓝。”他端详沈云希和楚千梦,神态有着思念与一丝复杂。“这两个徒弟当年离开时,也差不多是你们这年纪,一晃眼,竟已过了四十年。”
“老前辈,今夜就算圣台尸横遍野,您要的答案也无人能给。”沈云希道。
“民间送神,大佛开眼,此事早已传遍武林,各方觊觎,宝物已不在圣台上。”
“当今武林,任何人的武功看在前辈眼中,或许都如脚下尘沙,但是宝物既不在圣台上,前辈又何必让这佛门圣地再染血腥。”楚千梦也回应着。
“那就告诉我,谁夺走了三件宝物?”
“外域高手!”
“‘门毒’的人!”
沈云希、楚千梦各自说完,互看对方一眼,心知不好。
“任何高手要在古城城主手下夺宝,已是难如登天,更遑论你们两人也在场,三件宝物还会失去,你们想保护夺走宝物的人?”
沈云希、楚干梦面色一变;而任灿玥在伤势与气流压制下,冷汗直淌的脸色也更为沉重。
“或许问他,会更清楚是谁夺走宝物吧!”剑仙看向游笙桦,后者脸色一白。
“三件宝物是被敝城三总管袁小倪所夺,她化身‘夜风离魅’,能使出剑仙的剑法。”言常陵直接地道,不理一旁面色皆变的众人。“她也是我古城未来的城主夫人,肚内已有……”
“常陵,住口!”任灿玥强撑着身躯和沉重的气息,怒喝。“不准……再说下去!”
袁牧飞眉目一挑,倒是有兴趣了。“从小被你挑断脚筋的女子,如今是你喜欢的人?”
任灿玥对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切齿不己。“三件宝物长久在我‘斜阳古城’今夜……我不过是要取来送给未来妻子,袁小倪没有夺走,你要血洗圣台,取我一人的命便可,无关他人!”
“城主!”古城众人全忧急地大喊着。
“三件宝物赠予未来妻子……”“云涛剑仙”面色忽转为悠道,低头信手拂过琴弦。“百年身,再回首,岂知云深处,难再见,灯火伊人相候。”
慨然的低语,似是遥想记忆中的佳人。旁人可以感受到,江湖传言中的“云涛剑仙”,爱成痴的那份思念。
须兴,忽见剑仙那俊美的面庞透出一抹锐利,他望向圣台下方,漫漫云海中,像有引起他兴趣的事物。
“能给答案的人,倒是来了。”
幽幽一语,旁人未解,四周云雾却一阵窜涌,随即易苍玄摔进圣台上。
“剑仙前辈?!”易苍玄讶望岩上少年。
虽和二十年前,所见的老者年岁、形貌殊异,但那双透华如光的眸瞳,绝无他人能相同!
“当年你带走晴思,如今,擒我两名徒弟意图威胁,你的行为,令我厌恶!”
袁牧飞冷冷地蔑视眼前的人。“吾徒再不才,哪怕是要他们的命,都只有身为师父的我才能动手,谁敢出手伤害,我绝不轻饶!”
话落,强烈的劲风顿起,高岩上的人束起的黑发倏扬时,十多名身穿藏青色衣物的人惶喊,个个被悍扫到大佛身上,钉上大佛,稍一不慎便是掉落万丈深渊。
易苍玄对坐于高岩上的人,双膝跪倒在地,恳求着:“前辈要将我碎尸万段,晚辈绝无怨言,但我的手下无辜,请您放过他们。”
“让你进圣台,还能跪在老夫眼前,只为了一事,晴思的下落?”
易苍玄怕讲出真相,在他盛怒下,手下性命全不保!
“晴思如今身在何方,晚辈……也不知。”
“你从老夫身边拐走她,如今不知她在哪?”袁牧飞双目一怒。
“当年晚辈为保师门另娶师妹,晴思就此失踪,十多年来音讯全无,所以……”
下一刻,易苍玄整个人被抓往半空中!
“另娶师妹!你辜负晴思对你一片真心!”袁牧飞眨眼中来到,扣紧他的颈子,单手将他高举,怒目至极。“思儿对你死心塌地,你却这么回报她——易苍玄——你罪该万死——”
易苍玄闭目,毫不挣扎也不辩驳,早有领死之心,就在此时,一道熟悉剑光冲破云雾划入圣台上,原被掩盖掉的圣台通道再现。
重重雾海形同封界,而这世上能破这雾海的剑锋,唯有最上“流光双极”的“还珠舞情”!
“请您住手,您要的一切答案都在我身上。”轻幽的声,从排涌开来的云海中传来。
袁牧飞放下手中的人,面对雾中缓缓走出来的人。
“小倪!”任灿玥、沈云希、楚千梦,三个人忧唤。
再次步上圣台的袁小倪,身背长木盒,拿着布里的东西,手中之剑正是最了“流光双极”的“环珠舞情”。
“小姑娘,环屏山道一别,你令老夫印象深刻。”袁牧飞并不讶异她的出现,甚至像等待已久般,俊逸的脸庞上有着笑容。“老夫一见那旧时小友,他告诉了我非常多有趣的事,更从他口中知道一块沾上你血迹的黄天龙,透出了什么样的秘密,如今再见你施展出‘还珠舞情’的招式,就更证明了这旧时小友的说法。”
面对十多步外的逸挺身形,袁小倪缓缓跪下,低头唤道:“外公。”
这惊天一唤,除了沈云希、易苍玄外,无不震摄在场众人!
“你愿意承认了?老夫若不这么做,你打算何时才愿意承认自己是我‘云涛剑仙’的外孙女?”袁牧飞俊美逸绝的面庞看着她,严肃、威厉的双目已敛,改透一抹愉快的柔色。
“是孙女的错,有太多的原因,以致面对您,孙女一时惶恐,说谎了,请外公别生气。”
“你的性格像极了你外婆,一看到你,外公什么气都没了。”袁牧飞难掩见到外孙女的兴奋。“快起来,过来外公这,让外公仔细看看你。”
“我外公,这是‘彩霓八天龙’、‘流光双极’和‘还珠舞情’,孙女答应娘,要把它们拿回来交给您。”袁小倪没起身,只是拿下背上长木盒,连同嵌了“流光双极”的“环珠舞情”道。“这是你给外婆的订情信物,是您看重的宝贝,孙女终于找回它们了。”
“思儿要你拿回这些,是在弥补她当年的错吗?这个傻丫头,难道是为这件事,迟迟不愿见自己的爹。”袁牧飞一笑摇头。“一场闭关的代偿让老夫失去女儿二十年,没想到她带走这三件宝物,成了唯一找人的线索。只是任何宝物都比不过我的女儿重要,你娘呢?”
第11章(2)
“娘……她……”
“记住,千万不要告诉外公,娘死了,不要告诉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告诉他,好吗?”
“她……她在……”袁小倪捏紧手中布包的骨灰坛。
“娘对不起你外公太多、太多了,娘从你外公身边,拿走太多让他痛心的事物,不能再让他承受心爱的女儿死了,就让你外公认为……他的思儿跟人走后,活在这世上的一个角落,还不懂事的……继续与他呕气,不愿见他,这样……就好……”
一旁,听到袁牧飞询问的易苍玄忍不住落泪,而任灿玥、沈云希、言常陵等人已看懂一切,也不禁黯然。
“莫不成,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唉,思儿,你真这么恨爹,到现在都不愿相见。”绝代高人,江湖神话,面对女儿的迟迟不露面,也不禁难掩为人父者受到打击的失落。
袁小倪唇瓣微颤,随即毅然下了决定。
“外公,请您收下这‘三件宝物’,因为这是娘的……遗言。”袁小倪解开手中布里的骨灰坛。“十年前,娘已身亡,她要我一定要拿回这三件宝物,找到外公交给您,娘……在这。”
“遗言……”
袁牧飞一震,看着她手上的骨灰坛,无法相信那是自己的女儿,随即凄然地仰天狂笑,面庞是悲难自抑的哀恸。
“思儿,爹的溺爱,纵容了你这一辈子的任性,在你……失踪二十年后,竟换来一坛骨灰吗?”袁牧飞脚步微微踉跄地走过去,接过外孙女手中的骨灰坛。
“娘这二十年挂心最重的就是外公,她对你自责很深……这二十年并不好过,请外公原谅娘的不孝。”袁小倪代母重重地磕下头,哽咽地道。
“女儿,既然在外面受到委屈,为什么不回来爹身边,傻孩子,为了让你活下来,爹连命都可以不要,你难道不明白,不论你做什么,爹都会原谅你,爹从来都不怪你……”捧住那雪色瓷坛,饶是纵横江湖的“传奇”也颤抖地抚着。“思儿……你怎么忍心要为父过了百岁竟尝这种哀恸……”
为了爱妻,隐世数十年,妻死的恸,只存爱女是他的支撑,功至关头走火入魔,分筋错骨的痛,支撑他下来的信念,便是再见爱女,如今,爱女已成一体冰冷骨坛。
袁小倪见此心痛至极,二十年,对一般人是何等漫长的岁月,但对眼前的人,月前才真正“清醒”,对爱女的感受犹在昨日,如今却天人永隔!
“哈、哈、哈、哈——”袁牧飞忽然再次凄楚大笑,看着手中骨灰坛摇头。
“不,这不是我的女儿、它不可能是我的思儿……它不是——”
“外公——”见他愤然高举,掷出骨灰坛,袁小倪震骇,才起身要接,一道更快的身形己先飞出抱下骨灰坛!
这一激动让袁小倪牵动伤势,差点要再吐出血来,忙强力压下内伤。
“您若不要,求求您给我,让我……陪着晴思,我总算再见到她,晚辈愿用下半辈子陪着她……”易苍玄抱紧骨灰坛,痛苦地道。
“没用的废物,当年负她,让妻女受尽痛苦,什么都保不了,如今才来说要用下半辈陪罪吗?”袁牧飞怒一拂袖,连道劲风扫过易苍玄,令他飞撞山壁与树干,口吐鲜红!
易苍玄以身护住怀中的骨灰坛,无论如何碰撞受创,他拚了命地抱紧,深恐袁牧飞再拿走毁掉!
“……爹。”见到那最后蜷缩在大树下,双手依然紧紧地护住骨灰坛的身躯,袁小倪心中酸楚,血缘天性终究令她不忍,想走过去,却被袁牧飞握住手腕。
“你内伤沉重又中奇毒,而且……”袁牧飞诊视她的脉象,他眉目严凝地看着外孙女。“你有身孕了?!”
小倪有身孕!沈云希闻言,怒看任灿玥,而后者目光坚定地对上他,像在告诉他——早对你说过,她是我任灿玥的人。
“身受重伤又中奇毒,你还妄动内力,是谁给你药力支撑,让你冒险上圣台?”
“是我自己的选择,外公不要再问了。”
“硬以药物支撑,要用内力划开师父所下的云涛屏障,以你现在的身躯,这个方法付出的代价,极可能让你功体尽废。”牟放于忧心地看着整装的她。
“这一身武学为母亲而来,如今能完成承诺,卸去这一身武学,我无眷恋。”袁小倪抚着肚子。“只要不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我无怨。”
“你化身‘夜风离魅’,使用我的剑法,定是你娘留给你的秘笈;而能教你这套剑法又精通药理,难道……是武原。”他最小的徒弟。
“外公,请您原谅他们当年的意气用事,让他们能再见您,唤您师父。”袁小倪代这三位老人家求情。
“声音涛剑仙”袁牧飞忽看着山壁上的大佛,深沉长叹:“佛渡这尘世中的苦,吾心之苦何渡?吾心之怒何解?我可原谅佛掌上的生命,圣台上,却定要有人付出代价!”
“外公!”佛掌上的人是他的徒弟和老住持,袁小倪心惊。
“乖孙女,看在你的面上,我只杀一人,告诉外公,谁伤你最重?”
“我……”
“是废你脚的男人?没尽护你之责,让你们母女俩受尽折磨的废物父亲?或是,争相要保让你,却还是让你受尽这一身伤与毒的人?”
袁牧飞的指责,一一扫过圣台上的任灿玥、易苍玄、沈云希和楚千梦!
不愿见她被苦苦相逼,他们想出声,却发现被压迫的气雾困缚得更紧,将他们重重钳制在地,连声音都被气雾锁住!
袁小倪摇着头。“我没办法选!”
“那让外公帮你决定吧!”袁牧飞扬掌,气流爆发漩涡。“我要全部的人付出伤害你的代价——”
天上的月光被汇涌来的云海再次遮住,圣台上又是一片漆暗罩下,随即雷鸣轰隆震响,青、虹雷光劈下四周云海,强烈旋风开始卷扫,仿佛暴风雨将吞没此处!
“住手!如果你这么做,我便毁了你‘云涛剑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袁小倪走到圣台边缘,下方万丈深渊,就算轻功过人,此刻的她已难再施展。
小倪?!被气流钳制的任灿玥等人骇然,知道她不是说着玩的!
“乖孙女,你在威胁外公吗?这个天下,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云涛剑仙’。”
“外公,没有任何人伤害我,他们都只是太爱我,伤我最重的,其实是我自己,请您原谅孙女的选择!”
这一切她累了,不知如何再面对,更无法承受谁因她而死,众目睽睽中,圣台边的人已然跃下——
“不——”尽管内伤沉重,任灿玥却不惜一切地拚着胸口鲜血迸扬,冲出恸喊!
一旁的“云涛剑仙”袁牧飞,悠悠长喟,面庞却不再见任何肃杀气息,身形消失在圣台上。
袁小倪下坠的身躯,看着往上飘浮的云海,双掌覆上肚子。
“宝宝,对不起,让你来不及见到这个世界,你跟娘一起走吧!”
蒙胧中,她似乎见到八道彩光腾翔般飞来,像是“彩霓八天龙”……
第12章(1)
宁静、祥和的琴音在耳畔悠绕,袁小倪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处高峰亭台内,亭外山峰覆着一片白雪瞪喔,严冬的高山却不觉得寒冷,只见亭内放着三颗火红的珠子,像有热度般温暖着整座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