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是有了你吗?”张禄抬眸微笑,“那日在山下恰巧救起你,你有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我便对自己说,你是上苍赐给我的礼物。补偿我得不到的那份感情。”
“可我忘不了她把我狠心推下山崖的事!”苏音避开他的视线,“我要报仇!我千里迢迢随你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报复!”
“如今你已经拆穿了她的身份,她也被关押起来了,你还想怎样报复?”他实在不解。
“我要她的命!”她眼里射出冰冷的光,一字一句地说。
“可她是你的姐姐啊!”他顿感不可思议,“怎么说,你们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总要念些骨肉之情吧?”
“她把我推下山崖,冒充我当上南敬王妃的时候,怎么就没念姐妹之情呢?”苏音横了他一眼,“张禄哥哥,你不打算帮我了吗?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若帮我,我终身伺候你,如今难道你想悔约?”
“我上次已经动用衙门马车,帮你把他们约到鸿宾楼,揭穿了你姐姐的身份。至于你刚才说的……”张禄苦笑地摇头,“我小小一个宫差,恐怕也没有掌控他人生死的大权。”
“如果我姐姐被送交刑部,你可有办法整治她?”苏音逼问。
“如果是刑部在押的犯人,我倒是可以上下疏通关系,让她在狱中难熬……”
“好,那就想个办法,把我姐姐送到刑部去!”恶毒的念头凝聚在眸中,“可惜此刻穆展颜还留恋她,她杀妹易嫁之事,既不上报宗人府,也不呈交刑部!”
“那……我该怎么做?”
“张禄哥哥,你可知道穆展颜在朝中有什么冤家对头吗?”
“呃……几个皇子与他的关系都处得不太好,太子更是不知为何,恨他入骨。”
“那就好办了!”苏音大乐,拍手道,“张禄哥哥,你可否将我们姐妹易嫁的事在朝中散布,最好能传到太子的耳朵里?”
“你是说……”
“只要太子出面,逼穆展颜把我姐姐送到刑部,一切就容易解决了!”她脸上露出好笑。
“阿音,”张禄呈现担忧的神情,“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么急着把你姐姐除掉,不会是因为对穆展颜余情未了吧?”
“你怕我当上了南敬王妃便舍不得离开王府了吗?”苏音伸出双臂,绕住对方脖子,“张禄哥哥,一千个穆展颜也比不上半个你,他在我生死未卜之际移情别恋,真是伤透了我的心!而你,当我掉下山崖的时候,是你在我身边一直细心照顾我,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呀!”
“是吗?”张禄宽慰地笑,欲吻她的唇。
但她脸一侧,唇吻只落在颊上。
“哎呀!”她的狭长疤痕被他碰触,激起一阵疼痛,“张禄哥哥,我怎么觉得这儿有点不大对劲,你给我敷的是什么药呀?”
“放心好了,那药是照宫里的秘方配制的,包你敷了以后肌肤光洁如昔。”张禄安慰。
“真的吗?”苏音转视镜中的自己,“可我为什么觉得脸上这道疤痕越来越深了?当初留着它,只为了引起穆展颜的怜悯之心,可不要弄巧成拙了。”
“放心吧,你若变丑了,我也照样要你!”钟情的人痴痴道。
“可我不想变丑!我要做世上最漂亮的女子!”她瞪他,“你得保证这药有效,听见了吗?”
“这药当然有效啦,否则我也不敢用在你脸上,”张禄再次吻住她,“你以为我真希望自己将来的媳妇儿是个丑八怪吗?”
她不由一阵轻笑,与他嘻闹着,往床笫处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穆展颜步入养心殿,看到太子站在皇上左侧,面露得意微笑,他便知道又有麻烦降临了。
“展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未等皇上开口,太后便急忙从偏殿走出来,忧心忡忡,“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太后,孙儿不明白您的意思。”穆展颜回答。
“朝中都传遍了,你会不明白?”太后拍了他一下,“都说你那媳妇儿是假冒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呀,展颜,朕最近也时时听到这个流言,”皇上接着道:“说你那媳妇儿杀妹易嫁,真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不知皇上和太后从哪儿听到这些流言的?”入宫之前,他便已猜到他们要问什么,因为流言既然能入宫,也早已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况且,一看太子那副假装置身事外,又忍不住亲临现场看好戏的模样,他亦可立马猜到是谁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多嘴。
但这件事怎么会流传出来呢?莫非……他身边出了好细?
不不不,府中下人都是他一手训养的,多年来忠心耿耿,应该不会背叛他。
“你别管是谁说的,只管回答我们的问题!”皇上心急的催促。
“想必别人已经向皇上详细禀报过了,臣侄倒是很好奇,臣侄的家务事,外人是怎么晓得的?”他淡淡扫了太子一眼,“难不成有人日夜监视臣侄?上次滴血验亲后,臣侄还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呢。”
“父皇,”太子连忙解释,“并非孩儿刻意去打听,只是那日路过刑部小坐,某个官差告诉孩儿的。”
“哦?”穆展颜挑挑眉,“如今刑部的官差真是神通广大呀!”
刑部,又是刑部!上次告诉他苏怡在鸿宾楼等他的,也是刑部的一个差人……这个差人到底跟苏家有什么关系?
“反正你这么说,就是承认了?”太子瞪着他,“我可没有冤枉你喽?”
“展颜,朕只听你的解释,其它的流言可以一概不管,你有什么要澄清的吗?”
“臣侄……”穆展颜忽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苏家到底有几个女孩儿?”太后直接挑重点问。
“两个。”
“孪生姐妹?”
“是。”
“先前在仲州救你的,是哪一个?”
“妹妹苏音。”
“可你娶进京的时候,又是哪一个?”
“姐姐……苏怡。”
“那苏怡可是冒充妹妹上花轿?”
“是。”
“她可是为了冒充妹妹上花轿,将亲妹子推下了山崖?”
“太后……”他不想肯定地回答,以上的问题,一字一句如刀子挖着他的心,让他每答一句,就心疼一次。
事到如今,他仍不相信之前在晨曦的芬芳中说爱他的女子,是那样的蛇蝎心肠。
“太后,她的确是代妹出嫁,”他颤声道,“可孙儿不确定她之前是否真有谋害妹妹之心……”
“哀家知道,你与她已经有了感情,”太后叹一口气,“不说你,就连哀家也很喜欢那孩子,难以置信她会干出那样的事。可咱们当局者迷,真想查出真相,还得假借旁人之手。展颜,把她送到刑部去吧。”
“刑部?”穆展颜仓皇抬眸,他一直回避这个词,这段时间不让府中诸人提起,却终究还是遇到了。
“哀家也想交给宗人府处理此事,毕竟宗人府那地方好一些,可惜之前册封她的皇旨下得迟了一些,她还没正式得到南敬王妃的称号……所以,只好委屈她了。”
“是呀,展颜,朕会派几个得力的官员全力查办此事,倘若她真的是被冤枉的,也可以尽快还她一个清白,对吧?”皇上也和颜悦色的说服。
不论是刑部还是宗人府,因为这样的案子被判进去,非死即伤吧?
“是。”就算心中有万般不情愿,皇族长辈如此吩咐了,他也不得不俯首遵命。
“展颜,你脸色不太好,如果身体不适,早些回去歇息吧。”太后心疼地看着孙儿那张苍白的容颜。
他忘了自己是否有谢恩,只感到迷迷蒙蒙的,失了魂魄一般回到府中。
站在庭院里,看着西下的斜阳,他觉得满目是刺眼的彤红。
“王爷——”有人走到他身后,“该用晚膳了。”
不用看,只听脚步声,他就知道那是从小便跟随自己的铁鹰。
“皇上和太后让我明天把她送到刑部去。”
所谓的她,毋需明言,铁鹰即刻明白指的是苏怡。
“其实属下早已发现,苏怡娘娘并非当初属下在仲州见到的那个女子。”铁鹰坦言道。
“你早已发现?”他诧异地回头。
“苏怡娘娘看到属下的面具时,从不流露出厌恶之色,反而眼中满是同情,而苏音娘娘就不同了。”铁鹰委婉地答。
“你说的没错。”穆展颜苦笑,“她们是截然不同,可惜我眼盲,从来也没有多想。”
“王爷,事已至此,就不要多想了,交给刑部的大人们查出真相吧。”铁鹰宽慰的说。
“我只是不明白,那样温婉的女子,怎么会有蛇蝎的心肠?她若真的贪慕荣华富贵,当初就不会一直以镇长的公子为借口来拒绝我了……”
“唉呀,花儿都开了,好香呀——”
他正在思绪茫然间,忽然听到人声。
侧耳一听,声音是从墙的背后传来的,想必是打扫庭院的小丫头在议论。
“不知这是什么花儿呢,从来没见过。”其中一个说,“好漂亮,好想采一朵哦!”
“那也不难呀,”另一个笑道,“这些花儿你想采多少都可以!”
“我可不敢。”
“有什么要紧的?这些花是那个冒充咱们王妃的女人栽种的,她如今被关押起来了,她种的花咱们王爷想必也不愿再看见。”
“那我们把它们都摘光吧!”小丫头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你们在干什么?!”铁鹰绕到墙那边,高声喝道。
“铁……铁护卫!”两个小丫头立刻瑟瑟发抖,“我们没、没干什么呀。”
“这儿扫干净了,就到别处去。”
“是。”两人面面相觊,抱着扫帚,迅速去了。
“何必这么凶呢?漂亮的花儿女孩子都喜欢。”穆展颜隔墙道,“让她们采一两朵也不打紧。”
“王爷不想过来瞧瞧吗?这些花儿开得正好呢。”铁鹰明白他舍不得苏怡的心思,于是建议。
他都快忘了,半个月前,她亲手栽下的种籽,如今已经发了芽、开了花吗?
她曾说,这是送给他的礼物,让他闻到花香可以忘忧。
可惜,这半月来,他被忧虑重重压着,根本忘了去欣赏这些花儿。
仿佛害怕睹物思人似的,他有点故意回避这些圃中的清芬,哪怕它们就在他书房外,咫尺之遥。
一步,又一步,他缓缓跨过院门,一片雪般的白色呈现在眼前。
呵,她说得没错,这种花如此素净,却并不平凡,仿佛淡妆的西子,比起牡丹、芍药另有一种风姿。
他蹲下身子,细细打量它们。
盛绽的花瓣像仙子的裙摆,在晚风中徐徐摇曳。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触碰其中的一片。
忽然,其中一片应风而落,花儿得以露出蕊的一角。
穆展颜久久凝视着这残缺的花朵,忽然,他眼中呈现讶异的神色,一把将这花儿扯起来,定定地望着花蕊。
“这……这是……”他愕然,“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爷,怎么了?”铁鹰上前询问。
他不答,只发了疯似的扯着那些花,一朵剥开,又去剥另一朵。
“铁鹰,替我把这些花儿都摘下来!”最后,他吩咐道,“把它们都送到我书房里去!”
第九章
昨天晚上,侍卫送来了一床暖被,但她仍然觉得冷,脚丫子一直冻到天明。
不过初秋而已,为何她如遇大雪般寒冷?
夜半里,她醒了好几次,睁开眸子便看见高高铁窗外,有一轮明月正在当空。
她从小便喜欢明月,觉得那是良辰美景的写照,可此时此刻,月儿淡淡的光华却显然有些凄凉。
人的心是一颗火种,如果心凉了,火也就灭了。
她会冷,大概是因为心里的火快要灭了吧?
南敬王府像所有王爵的府邸一样,建有地牢,但至少,这儿有一床暖被,还可以望见窗外的明月,至少,这儿四周打扫得很干净,侍卫会定时送来新鲜的饭菜。
看来,穆展颜是一个仁慈的王爷,对犯人还算不错。
她一直盼望着他来。
盼望他来听她解释,就算他不相信,也要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然而,整整半个月,他仿佛把她遗忘了一般。
每一次,她听到脚步声,都会立刻起身朝外张望,但每一次,她都只看到送饭的侍卫。
苏怡不知道那个曾经与自己倾心相爱的人会怎么处置她,这半个月对她面百,有如过了十年,大雪压顶的十年。
“匡当!”
正在沉思,忽然听到狱门响动的声音。
她缩在被子里,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了。
应该不会是他吧?其实,她听得出他的脚步声。之前把送饭的侍卫当成他,只是一种奢望。
这一次,出于不甘,她仍抬起了头。
这一次,她发现,来者终于不再是侍卫。
“姐姐。”苏音笑盈盈地进来,提着一个篮子。
“你?”她听见妹妹的呼唤声,生平第一次无动于衷。
她天真可爱的妹妹已经死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被妖魅侵占灵魂的空壳……又或许,她从没有过天真可爱的妹妹,从出生起,就是这个妖魅。
“姐姐,我给你送来些吃的。”打开篮子,满满一大碗鸡鸭鱼肉,看着不让人欢喜,却反而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听说犯人行刑前总会给一顿饱饭,这丰盛的一餐意味着什么?
“你来干什么?”苏怡冷冷地问。
她不想再跟对方绕什么圈子,有话直说好了。
“姐姐为何如此冷淡?妹妹来给你饯行呀!”苏音撩起嘴角,“刑部今天会派人来接姐姐,咱们以后大概没什么机会再见了,就此互诉一下离别之情,下好吗?”
“多谢你费心。”苏怡把头转开,“我不饿,把这些拿走!”
“姐姐,人各有命,你有今天也怪不得我,倘若当初我摔下山崖死掉了,我也认命!可惜你不走运,我活着回来了,要怪就怪你当初没能痛下毒手!”苏音逼近,换了讽笑语调。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有心肝?”苏怡驳斥。
“好啦,好啦,都是妹子我的错,反正你已经沦为输家,让你骂两句也无所谓。”苏音大方地挥挥手,从怀中掏出一只药瓶,“对了,王爷让我把这个给你,嘱咐你饭后服下。”
“这是什么?”她一怔。
“王爷怕你到刑部受苦,所以特意叫人配制了这瓶药丸,让你走得舒畅些。”
“什么?”苏怡瞪大眼睛,“这……这是……”
“没错,这是无色无味,吞后却能使人满口余香、面色红润的——剧毒。”
“撒谎!撒谎!”她不断摇头,“我不相信展颜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