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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难追(下) page 5 作者:唐欢

  算了,她并不想知道真相,假如真相会打破宁静的美好,她何必自找麻烦?她相信他并非虚情假意,不愿无端猜测徒增感情的嫌隙。

  越爱一个人,大概就越懦弱,因为害怕失去,所以装聋作哑,恨不得打造一座水晶宫将两人关在里面,保持爱情的真空,像冰封的玫瑰永不雕零。

  安夏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独自去看杜夫人。

  蓝掌柜出外进货,如今杜夫人俨然成了蓝玉堂的女主人,里里外外不停地打点着,然而就算如此忙碌,安夏仍觉得杜夫人好像比从前年轻了十岁,脸上散发出光彩,穿着打扮也越发有了花色。

  安夏叫侍卫守在门外,自个儿走到门槛处,微笑着静静地看了杜夫人一会儿。

  杜夫人倒是先发现她,叫了一声,「公主?」

  她道:「夫人。」

  自从萧皇赐婚之后,也一同封诰杜夫人,如今杜夫人已是二品郡夫人。

  「公主里面请。」杜夫人将安夏引到大厅里,「公主先到厢房喝茶吧,老身忙完就过来。」

  「不必了,我就坐这里吧。」安夏很随意地找了一把角落的椅子坐下,「夫人一边忙着一边与我说话,两不耽误。」

  「公主既然不见外,老身也就失礼了。」杜夫人不是迂腐之人,当下叫伙计奉了茶,自己一边清点着账目,一边与安夏闲谈。

  此刻蓝玉堂正好没什么客人,两人倒可以没有顾忌地聊开。

  杜夫人好奇地问道:「小茹今日怎么没有跟公主一起出来?」

  安夏浅笑着回答,「宫人每年都有一次在南宫门与亲人相见的机会,今日正是探亲之日,小茹她哥哥要来看她。」

  杜夫人听了,不由赞道:「皇上隆恩浩荡。」

  安夏莞尔,随口问道:「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

  「婚事?」杜夫人一怔,「阡陌说还要建公主府呢,最早也得等到明年。」

  安夏连忙道:「不是说我和阡陌,我是说……夫人您。」

  杜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不必操办什么,这样便好,老身一把年纪了,也怕街坊议论。」

  「也好。」安夏颔首,心下颇为理解,「省了麻烦。」

  「阡陌最近好像很忙,」杜夫人问:「礼部的事情很多吗?」

  安夏轻声道:「大概边关有些状况吧。」

  说到这件事就让她颇为内疚,拓跋修云离开萧都后,崎国轻骑就屡屡侵犯萧国边界,想来是拓跋修云授意的吧?他要报复她也没有办法,既然不能以身相许,他又不愿相忘于江湖,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切切实实地交战一场,只不过苦了萧国边关的老百姓,仿佛所有的生灵涂炭都是为了她的爱情犠牲似的,这一点着实让她愧疚。

  「边关的事情也归礼部管吗?」杜夫人不解。

  边关的事本归兵部管,不过因为多少与杜阡陌有些关系,所以他不得不多多劳心。安夏安抚道:「没事,父皇想让他历练历练。」

  杜夫人果然信了,认真地道:「这孩子在朝中是缺乏历练。」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有人在吗?」

  安夏如遇救兵,赶紧道:「怕是有客人来了吧?」杜夫人再追问下去,她就要露馅了。

  杜夫人连忙扬声道:「贵客请进。」

  安夏先是看到两名婢女在前边引路,而后有一名贵妇人领着两个婆子,一众人浩浩荡荡地踱了进来。

  那贵妇一身异域打扮,满脸不屑的神情把蓝玉堂淡淡扫了一遍。婢女们则没跟杜夫人客气,将大厅中最华丽的一把椅子拂了拂微尘,才供那贵妇人坐下。

  杜夫人笑着迎上前去,问道:「贵客是从远方来的吧?」

  那贵妇人答道:「从崎国来。」

  听闻崎国这两个字,杜夫人微微变了脸色,安夏心里也略略不太舒服。

  「大老远的难得到我们萧国的京城逛逛,」杜夫人道:「小店有各式首饰,贵客可以随意挑挑。」

  「我是随意看看,」贵妇人语气冰冷,「不过出门散散心而已,倒没什么心思打扮。」

  「哟,贵客想必是遇上烦心事了。」杜夫人赔笑道:「挑两件首饰说不定会开怀起来。」

  那贵妇却道:「丈夫有了个私生子,这让我怎么开怀得起来?」

  此言一出,安夏与杜夫人皆满脸诧异,按说,来买东西的客人一般不会暴露这么隐私的事情。

  「这位老板娘,」那贵妇对杜夫人道:「我看你年纪与我相仿,才与你说叨说叨,反正崎国与萧国相去甚远,我家里的事说给你听,也不怕什么。」

  「贵客有什么苦水,尽管跟老身说来。」杜夫人道,「我丧夫多年,也是满腹苦楚,好在上天眷顾,最近过得还不错。夫人也定会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老板娘真会说话,」贵妇叹口气,「不过我这境况怕是好不了了,丈夫这个私生子瞒着我好多年,我最近才知道他在萧国,便背着丈夫前来,想看看这孽子究竟是何模样。」

  「原来如此。」杜夫人点点头,「怪不得贵客满面愁容。」

  贵妇又道:「方才听闻他就住在这附近,就在前面朱雀巷。」

  第十四章  生人来访不单纯(2)

  朱雀巷?

  安夏心中一惊,杜夫人脸上也神情一变,却依旧镇定地问:「老身也住朱雀巷,说不定能帮贵客打听到什么。」

  「打听倒不必,我都清楚了。」贵妇看向她,「只是犹豫着要不要前去见面。听说那孽子有一寡母,虽然并非他的亲生母亲,可这些年来两人也算相依为命。」

  说到朱雀巷,又有什么寡母,安夏心尖直颤,差点以为是杜阡陌,还好他并非养子。

  杜夫人倒是一阵沉默,像是霎时失了言语。

  「老板娘,你说,我该去见他吗?」那贵妇继续道:「我是觉得他与养母也不容易,听闻最近日子过得不错,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她话中有话。

  「对……」杜夫人嗫嚅道:「对……还是不要去的好……」

  「不过那孽子若是知道我来了,反而想见我呢?」贵妇反问。

  「怎么会……」杜夫人脸色越加发青,「他……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贵妇挑眉,「他若知道我夫家权势,想与我儿子争夺家财呢?」

  杜夫人忽然斩钉截铁地道:「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老板娘岂会知道他的想法。」贵妇睨了杜夫人一眼。

  杜夫人垂下眸子道:「老身只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既然他与养母日子过得不错,断没有再去争家财惹麻烦的道理,贵客大可放心。」

  「所以我不去见他,他也不会来见我?」贵妇意味深长地道:「我真的可以放心吗?」

  「老身可以拍着胸口说,贵客真的多虑了。」杜夫人回答得无比肯定。

  「这就好。」贵妇微微一笑,「那我挑几件首饰吧,就当多谢老板娘为我抒怀。」

  「贵客不用言谢,若是为此而勉强买我们蓝玉堂的东西,那倒真的不必了。」杜夫人的态度却忽然冷淡起来,「我们的东西是要卖给真正识货的人。」

  「那好,我也不久坐了。」那贵妇起身,「我住在萧都最大的仙蓬客栈,还要逗留几日,虽然不急着见那孽子,但终究还是想见他一面,不听他亲口说几句,终归不太放心。」

  杜夫人平静地道:「也要别人愿意见贵客你才是啊。」

  「或许他也有话要对我说呢?」贵妇笑看着她,「只要不与我儿子争家财,一切都好说,我也定会与他客客气气的。」

  杜夫人闻言,抿唇不语。

  「考虑考虑也是好的,反正我也不急。」

  安夏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的,杜夫人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与这贵妇一问一答说了许久,倒是罕见,难道是因为同是朱雀巷的邻居,就变得这般热心了?

  她心下迷惑,然而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便没多想,现在她该多担忧边关的战事才是,还有她和杜阡陌的婚礼,真的可以如期举行吗?公主府还要建好久……久则生变。

  杜阡陌从御书房出来时,天色已晚,今夜星光黯淡,似乎将要下雨。很意外地,他看到安夏站在花荫处。

  盛夏渐渐过去,常常刮起微凉的长风,安夏的衣袂在风中轻曳。

  杜阡陌微笑看着她,「是在等我吗?」

  「不然呢?」安夏反问。

  他问:「等多久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听说你和父皇在议事,我不便打扰。」她道:「刚从蓝玉堂回来,顺道来看看你。」

  「哦?今日去了蓝玉堂?」他笑意更甚,「与我母亲一道用的晚膳?」

  安夏温声道:「倒是没有。」她又道:「今日郡夫人心情不太好。」

  两人一并往花径处走去,身后的侍卫缓缓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夏末的夜里,草木散发出馥郁的气息,融入氤氲的水气中,似乎身畔的一切都能随时滴出香水来。

  「我母亲心情不好?不该啊……」他疑惑地问:「是因为蓝掌柜出门的日子太长了吗?」

  「不是,夫人本来挺高兴的,可自从店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夫人就忽然心绪不佳。」

  「奇怪的客人?」杜阡陌蹙眉,「挑三拣四的客人?」

  她道:「问路的。」

  「问路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他十分错愕,「我母亲有时候脾气也是古怪。」

  「那客人唠唠叨叨说一堆,我也没太听懂,」安夏想了想后道:「好像是什么丈夫有个私生子,住在朱雀巷,她特意来打听。对了,她是崎国人呢。」

  「崎国?」杜阡陌身形明显一僵。

  她点点头,「对啊,看那穿着打扮,气度排场,家境可不一般。也对,穷人家哪里会有什么私生子呢。」

  他追问道:「这客人可有说起她的姓氏?」

  「倒是没有,」安夏道,「不过她反反复复地说,希望那私生子不要跟她儿子争家产。这也太怪了,好端端的对陌生人说这些,家丑不可外扬,她怎么一点顾忌也没有?」

  杜阡陌缄默着,好半晌没有出声,陷入了沉思。

  安夏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你也觉得很奇怪,对不对?」

  良久之后,杜阡陌才开口,「她……还说了什么?」

  安夏回忆,「说她住在仙蓬客栈,还有……好像也没什么了。」说话间,一阵湿意袭来,她的睫毛顿时沾了些晶莹的水珠,原来是下雨了,不过雨不大,蒙潆细雨像喷撒而出的雾气,于是她道:「阡陌,我们去那边的水榭避避雨吧。」

  她才刚跟他见面,还没能说上几句话,不想就这样回宫去,心里对他的依恋之情日益增长,像菟丝花的藤一般,就是想时刻缠着他。

  杜阡陌没有回答。

  她楞楞地看着他,只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跟杜夫人一样,情绪忽而低落。

  他终于道:「母亲既然不太高兴,我还是早点回家的好。夏和,你也早些去歇着吧。」

  「哦,」安夏顿时一阵怅然,「好吧……」她转身挪动步子,有些埋怨他不解风情,本来这样的夜晚别有一番情致,现在却只能回家。

  他突然叫住她,「夏和。」

  安夏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从身后倏忽抱住了她。这意外的举动把她吓了一跳,好片刻忘了动弹。

  不远处的两名随身侍卫也大感错愕,忙不迭地别开目光,非礼勿视。

  杜阡陌身形高大,此刻完全把安夏包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隔着发丝,她仍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度,温暖而舒适,像冬天的阳光。

  他的胸膛竟如此结实,此刻就在她的背心处,让她觉得自己靠着一堵墙或着一棵参天大树,有说不出的安全踏实之感。

  生平第一次有男子这样抱着她,他环在她腰间的臂弯似乎可以轻易把她举起来,她听见他的心跳声近在咫尺,而她自己的胸中则如同有一只雀鸟在乱舞。

  雨滴越发密集,打在他们的身上,但他们好像谁也没有在意,似乎觉得这样的雨夜微凉反而有些诗意。

  「阡陌……」安夏轻声道:「不是说……要早点回家吗?」

  「一会儿,」他轻声道:「一会儿就回去。」他依旧抱着她不放。

  不知是什么令他突然这般深情,她从没见过他如此依依不舍的样子,方才有什么不对劲吗?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引得他如此吗?

  不过她并不打算追问,好不容易拥有这样缠绵的时刻,她很怕自己多说一句话,这样美好的温存就会像蝴蝶挥翅那般飞走。

  她要小心翼翼,一动不动的,让他拥抱她更久一些,其余的则顾不得了……

  第十五章  身分揭穿风云变色(1)

  清晨醒来,安夏回忆起昨晚的事,仍旧跟作梦一般难以置信。

  虽然只是一个拥抱,但这么久以来的缱绻之情终于得到了回应,她在兴奋中有一丝懵懂,直到此刻,整个人仍旧在发呆,喜悦像是微甜的雪花融入一片白茫茫中,整个人亦有些茫然。

  「公主,」婢女奉上晨起的用具,「请公主漱洗。」

  安夏这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忙问:「小茹呢?昨日她哥哥可有来探望?」

  宫婢们纷纷摇头,「打昨儿起,奴婢们还没见过小茹呢。」

  「传她来。」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虽然一个宫女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她还是要关切一二才放心。

  过了好一会儿,小茹才在太监的传唤下来到寝殿。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是一夜未眠般,双眼通红。

  安夏笑道:「你这丫头到哪里去了?快过来给我梳头。」

  「公主……」小茹唇间微颤着,「奴婢……奴婢有话想单独对公主说。」

  她一怔,「现在么?」

  「请公主屏退左右,奴婢真的有要紧事……」小茹唇间嗫嚅,全身都在发抖。

  安夏对其余的宫婢道:「你们都退下吧。」

  宫婢们相互看了一眼,搁下洗漱的用品,阖门而去。

  四下已再无旁人,安夏这才问:「到底是什么事?」

  小茹缓缓道:「公主知道奴婢昨日去南宫门见哥哥……」

  「怎么,没见着吗?」否则怎无半点欢喜之情?

  小茹回答,「见着了,还跟哥哥说了好些话呢,回来的时候奴婢心中高兴,顺便在御花园里逛了逛……」

  「怎么,是怕我责罚你偷懒吗?」安夏失笑。

  小茹轻声说着,「闲逛的时候,奴婢恰巧看到了……杜大人。」

  「阡陌?」安夏不解,「对,昨日他入宫与父皇议事,看到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啊。」

  「不,奴婢是看到杜大人与熙淳公主……在一起。」小茹把头低下去,不敢与安夏对视。

  安夏笑容微凝,却依然道:「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宫里就这么大,他们若碰了面,聊几句也很正常,我又不会因此而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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