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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你就灿烂(上) page 15 作者:千寻

  话是指着阿睿的鼻子说的,但阿睿不回答,只是拿筷子,像夹猪肉似地,把李骥的肘子夹开。然后转头对伺候的小厮说:“筷子脏了,换一双。”

  他的气势十足,比王爷更像王爷,小厮被唬住,竟乖乖听从吩咐,重新为他换上新筷子。

  接过筷子,他朝小希瞄一眼,意思是:麻烦谁惹的、谁解决。

  于是不只阿睿瞄她、李让看她、夏飞望她、言海青审视她,连三宠的眼珠子都串联对她发电,大家都在等她表态。

  很艰难的选择啊,左边是金马影帝、右边是韩国欧巴、前方是北欧帅哥……她在心底偷偷对盛明希说声抱歉:您的家和万事兴,远远比不上鄙人的小命重要。

  于是,她正式表达立场——扬起笑盾,谁也不看,只是深情款款地望住阿睿,嘴里却回答李骥,“爷的面子,哪有阿睿的愉快重要。”

  话说完,夹一块鱼片放进阿睿碗里,“试试味道,如果不喜欢,爷找个时间,亲自替阿敷做。”

  话够清楚了,瞬间众美男像十天没浇水的茄子,蔫得彻底。

  王爷要亲手下厨?

  有没有听过,淑女远庖厨,厨房是什么地方啊,王爷怎么能为一个下贱的男子……现在,他们再不明白也明白了,不管阿睿多下贱,他在王爷心中,就是高高在上。

  苦着眉眼,王爷被下蛊了吗?

  一时间,嫉妒充斥,人人嘴里都喝下一壶醋。

  唯有言海青还端着身分,举杯道:“祝王爷此次前往柳州灭役顺利,早日回京。”

  小希端起酒杯,但酒才刚到唇边,就被阿睿截走,仰头、美酒尽落进他腹中。

  喝完,他还刺言海青两句,“王爷明儿个还要早起,这酒别喝,万一误事……知道的人说王夫心疼王爷,不想王爷担这差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居心叵测,想违逆圣意。真想问问,王夫这是爱王爷还是害王爷?”

  他的话,刺得言海青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红白变化间,吓得其他男人噤声。

  “阿睿说得对!”小希拍拍手、竖起大拇指,一脸的巴结。

  马屁被高高捧起,阿睿展颜。

  他的笑鼓励了小希,她举筷帮他夹菜、挑鱼刺,还亲手为他添汤,每个现在看起来很过分,在二十一世纪却是每天都必做的事,让众男眼睛赤红。

  一阵倒抽气,夏飞喀地咬断一根鸡腿骨……这顿饭,多数人都吞咽不下,小希还好,反正本来就吃得不多,但最该食不下咽的阿敷,却吃得尽情畅快。

  吃饱,筷子一摆,小希立刻抽出袖中帕子,在众人第几十度吃惊的眼光中,递给阿睿。

  他理直气壮地擦完嘴巴,拉起小希的手腕,说:“走吧!”

  小希头也不回地跟上。

  夏飞忿忿不平地对言海青说:“王夫,你就任由那个贱人糟蹋吗?”

  李骥说:“留下这种人,早晚会替王府惹来祸端。”

  言海青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喝掉杯中清酒,轻飘飘丢下一句话,“王爷护得他这么紧,谁有本事、谁去动手,只要记着,千万别牵连旁人。”

  话出口,他似笑非笑地审视每个人,这群只会背后说话的孬种!

  起身,言海青走出花厅,远远望着前院方向。

  邵睿,他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第7章(1)

  并躺在床上,阿睿两手枕在脑后,一脸的舒坦。

  小希却眉心微蹙,明天就要出发,可心里没底,阿睿的计策能够奏效?盛明珠的反应会不会和阿睿估计中一样?

  “阿睿,要不要再去一趟书房?”

  阿睿浅哂,知道她在挂念什么。

  他们进出书房多次,把门关起来,几乎把每块砖头都翻遍,还是没找到想要的,盛明希有这么多的秘密,肯定有不可示人的文件,她不可能事事藏在脑袋里。

  “别急,我们找不到,那些眼线也找不着。”

  几次测试,他确定张晴是忠于盛明希的,有她把守,魑魅魍魉不至于太嚣张。

  “嗯。”小希总觉得身边有无数谜团包围,虽然阿睿聪明,能猜出脉络轨迹,但毕竟是猜,她想要更多的证据,想要清清楚楚、确实分明。

  因为她害怕被谜团包围的感觉,就像……就像母亲的死。

  “睡吧,接下来两个月,我们要打一场硬仗。”

  他伸开手臂,她顺势滚进他怀里,在这个陌生的年代,她很感激有阿睿的陪伴。她对他的依赖越来越严重,这不是好事……她知道。

  她知道的事很多,知道阿睿喜欢自己,知道这样的感情继续发展下去很危险,知道不管再多的否认,她都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是啊,她也喜欢阿睿,非常喜欢、超喜欢。可是除了拒绝、装傻、否认,她别无选择。

  为什么?因为邵家上下是她的恩人,就算不能感恩图报,也不能以怨报恩。她是长期看精神科的女生,用白话文来讲——就是个精神异常的疯子,即使她掩饰得很好。

  她不知道这种疾病是不是潜藏在自己的遗传基因里,但她知道,自己不会让这种基因继续传下去,而阿睿是邵家的独生子。

  深吸气,小希点点头,低声道:“谢谢你。”

  他没回应,却知道她在谢什么,圈住她的身体,他闭上眼睛、装睡、等待。

  穿越数日,阿睿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盛明希扑朔迷离的处境,而是小希的难眠焦虑,起初,他以为是穿越带给她的冲击,但几天下来,他不这么认为了。

  她作恶梦、她哭醒,每次每次都不断喊着妈咪。

  清醒后,她总说忘记作什么梦,但说谎的不安在脸上现形,听着她说谎,阿睿心疼不舍,难怪黑眼圏这么严重,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多久?

  等过很久,她的呼吸终于沉重,舒一口气,他放任自己进入梦乡。

  妈咪的身子高高飞起、用力坠下,她放声尖叫,不断、不断,她的叫声在长长的巷子里回响。

  一圈一圈的音波、冲击着她的脑膜,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在叫,还是屋外的孤魂野鬼在吼叫。

  那部车……好坏,它撞上妈咪,还从妈咪身子压过,血从妈咪身上不停涌出,鲜红的血像永远都流不尽似的。

  妈咪的血漫过来,漫上她的鞋子,漫上她的脚,她几乎可以感受到血的温热……妈咪……妈咪……妈咪……“妈咪……”伴随着尖叫,小希弹身坐起,像是有谁狠狠扯她一把似的。

  阿睿清醒,跟着起身。

  她全身汗水淋漓,胸口起伏不定,泪水像断线珍珠,一颗颗坠不停。

  阿睿勾起她的脸,不行了,他再不允许她回避、他要追根究底。

  灼灼目光对上她的眼睛,无比的专注、无比的认真,透过昏黄烛光,传达到她心底。

  不管了,她好害怕!小希扑到他身上,细细的手臂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今天晚上,她要放肆大哭。

  她没说话,他却感受得到她的委屈,他把她抱起来,像抱婴儿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她的心。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唱自己专辑里的歌曲。

  他的歌声很抚慰人心,渐渐地她不哭了,她揉揉红通通的鼻子,从他身上退下来,尴尬笑着,也尴尬地对他说:“对不起,谢谢。”

  “又作恶梦?”

  “嗯。”

  “梦见什么?”

  如预料中那样,她歪着脖子、摇摇头说:“忘记了。”

  他拉开距离,把身子挪到墙边靠坐,他两手横胸、态度清楚——今儿个晚上,我同你耗上。

  “你可以选择不说,但必须了解,保留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比方……明天,你自己去柳州灭疫。”阿睿知道这种威胁很小人,但他必须。

  小希倒抽气,不行、不要,他不在,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用力咬唇,她满脸委屈,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收回去,没用!”他铁了心。

  “我……是真的忘了。”她苦苦挣扎。

  “很好,我也真的让你做过选择了。晚安,明天出门不要叫我,失眠的人容易脾气暴躁。”

  丢下话,他转身背对着小希入睡。

  望着他的背影,小希内心纠结,她还不明白他吗?他摆明要她交底,摆明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要是旁的事就算了,可是……她用手指戳戳他背,可怜兮兮的,像小时候那样,但他不理人,再戳两下,他依旧不甩。

  小希发出幽幽一声长叹,他没反应。

  舔舔干涸的嘴唇,小希知道自己必须妥协,她叹气,低声开口,“我梦见的,都是同一个场景……”

  她开了头,他拉起耳朵细听。

  小希描述那个晚上,父亲和江樱霞对母亲的要求,一句一句讲得分外清晰,场景历历在目。

  阿睿缓缓转过身,缓缓坐起,缓缓地望着她的眉眼,光线不清楚,但他却能清楚看见她的哀恸。

  “……我昏倒了,清醒时,人躺在医院里,爸爸雇用看护照顾我,看护不知道妈咪的情况,我哭着、闹着、吵着要见妈咪,到最后爸爸出现,他告诉我,妈咪死了,肇事凶手已经被抓到。

  “我很害怕,但我坚持要去拘留所见凶手,爸爸觉得我很烦,他告诉我,他忙得不得了,他必须一个人筹办妈咪的丧事,让我不要捣乱。

  “一个人吗?才怪,他的‘助理’陪着他忙进忙出,每次看见记者,江樱霞就对我格外亲切疼惜。

  “那个时候,江樱霞还是爸爸的办公室助理,她很会演戏,三年后他们觉得时机成熟,决定登记结婚,结婚的理由之一,居然是因为我爸没办法好好照顾女儿,为女儿着想,他才重新考虑婚姻。

  “呵呵,很有趣吧,我早就住到阿睿你家,和阿睿一起上学、下课,我几乎忘记自己的父亲叫做什么?”

  她说的这件事,阿睿印象深刻。

  当时听到大伯母提起章健华和江樱霞结婚的新闻时,向来甜甜的、弱弱的、圆融的、很有眼色的小希瞬间变脸,她被打击了,她挤不出笑脸、说不出场面话。

  顾不得整个家族正在庆祝他申请上大学,小希冲进房间里,把自己关起来。

  他有点生气,不是生气小希破坏气氛,而是生气大伯母刻意在小希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知道大伯母嫉妒小希,她曾经对妈妈说:如果你想要个女儿,阿熙有两个妹妹,你喜欢哪个就过继哪个,何必收留外人。

  哼,把邵熙送到父亲身边不够,还想把邵琼、邵欣送过来,他家的财产还真是诱人呢,让大伯父、大伯母不吝割舍亲情。

  阿睿板着脸,离开餐桌。

  他敲开小希房门,看见阿睿,她急忙挤出迎人笑脸: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好要下去,没事了,是我不好……寄人篱下,培养出她看人眼色的本领,但这个本领,让他心痛。

  手臂一勾,他把她勾进怀里,他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只会毒舌,所以他问:今天的庆祝会是帮谁办的?

  小希被圈在他胸口,只能伸出小小的指头戳戳他的胸肌:帮你办的。

  他点点头:没错,所以主角在哪里,哪里就是庆祝会。

  阿睿松开她,打电话到楼下,让阿姨帮他们把好吃的送上来。

  他把她喂得饱饱,他带她到顶楼放烟火,他们喝很多红酒,喝到两个人都有点茫。

  他在她耳边说:知不知道怎样让自己讨厌的人难过?

  她摇摇头。

  他说:培养实力、等待时机,挥出最重一拳,让他们在倒下同时,知道错了。

  她呵呵大笑,笑得很狂,阿睿不晓得她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但是她笑的样子很美……那是他第一次,有想要吻她的欲望。

  他吻了——在她睡着之后。

  即使是那个时候,她也没告诉过他,章健华和江樱霞的不伦恋。

  “爸爸被我烦到不行,只好带我去拘留所,我很清楚地告诉爸爸,那个人,不是撞死妈咪那个……”声音在这里出现哽咽。

  “你确定?”

  小希抬眼望他,他说的是:你确定?而不是:你弄错了。

  短短三个字,他引发她所有的感动、感激,因为他相信自己。

  “我确定,我追出家门时,那个人刚挂上电话,急匆匆地跑去开车,我不知道他在和谁通电话,但我知道他长得很瘦、很高,还有一条腿是瘸的,而拘留所里的男人矮矮的,还有点胖。

  “他们说,他是酒驾肇祸,胡说八道,那个人的动作那么灵活俐落,即使一条腿不方便,我也看得出来,他的意识清醒。

  “但是没有人相信我,因为我是个孩子,因为江樱霞说,我是听见车子紧急煞车声后,才跑出家门的,根本不可能看见肇事者,因为连医生都说,我是心理严重受创,才会出现幻想。

  “到最后,那个人未成年,被送到少年监狱,听说只关三年就被放出来。我很伤心、很难受,所有人都说我是幻想、我在编故事,我分不清楚事实和想象,然后我也迷糊了,我不晓得自己认为的事实,是不是真的事实。

  “然后我开始作恶梦,每天晚上被吓醒,我严重失眠、开始看心理医生,医生只能开给我很多的安眠药和肌肉松弛剂。”

  “这是你父亲愿意妥协,把你送到我们家的原因?”

  点点头,小希说:“他没有精神应付我,立委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他想做行政院长、立法院长,他还想选总统呢,一个有精神病史的女儿无法带给他正面的帮助。”

  又心疼了,她总是笑咪咪的,然后惹出他的心疼。

  她母亲丧事结束隔天,她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等待他们一家人,她穿上最漂亮的洋装,手上却抱着一只陈年的老泰迪熊。

  那不是阿睿第一次看到她,却是第一次看见那么瘦的她,她整个人缩水了,她在对他们笑,但紧紧抱住泰迪熊的手,泄露出紧张心情。

  妈妈让她跟着自己坐在后座,他嫌弃泰迪熊飘过来的臭味,嫌弃它湿湿霉霉、脏得透彻,到家门口后,他指着垃圾桶,告诉她:你可以住到我家,你的熊不可以,选择吧,你要进来还是出去。

  爸妈没想到他会讲这种话,急忙想讲几句话缓和气氛。

  但她突然甜甜地笑起来,走过去,把泰迪熊扔进垃圾桶里:我也不喜欢它,它很脏、很臭,都是我的眼泪和鼻涕。

  她在笑,却笑得妈妈背过身去抹眼泪……她的笑容里,老是藏着很多的可怜。

  经过很久以后,阿睿才弄清楚,为什么非要坚持她把熊丢掉?

  因为从很早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无法忍受她的可怜——她抱着熊,审视他们一家人的模样……很可怜。

  “照你这么说,雁秋阿姨是被人谋杀的?”

  “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没有人相信我,因为证据充分、因为我有不被信任的精神病史,阿睿,你相信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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