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过来的路上他接到阿肥的电话,得知崔佑德爆发丑闻。他不安地想着,不知道魏静雅看见新闻没?
陆玄武忐忑,她要是知道了,会很难过吧?不管她有多痛,陆玄武决心陪着她。他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些丰沛的情感,像这样坐着等她出现,感到焦躁又很幸福,有时喜悦满足,有时惶恐不安,他变得没自信。拿着送她的礼物,又不安地揣摩着要拿什么当理由送给她,才会送得很自然,不会令自己显得很蠢……
门推开了。光彩流泄进来,随着光影进来的女人,令他瞠目、惊艳,要不是双手熟悉的黑手套,差点认不出她的身份。
“魏静雅?”一向遮盖秀丽脸庞的长发,蓬松柔软的绾在脑后,只垂了几缕发丝,撩拨着裸露的肩颈,更显性感妩媚。
她身上雪白的无肩洋装,之前他见她穿过。那次她失态了,而这次,洋装柔密的包覆她骨感纤丽的身躯,散发诱惑男人心醉的魅力。
她脸上那双习惯回避别人目光的眼睛,此刻定定的直视他,眼瞳璀璨亮丽。这次,换成他不敢直视。
“等很久吗?”她说,在他身旁坐下,她举措自信,口气坚定,教陆玄武暗暗吃惊。她好像变了个人。
魏静雅落落大方地说:“叫东西来吃吧,我很饿。”她将手中的银色包包放桌上,方便录音。
陆玄武按下呼叫铃,侍者很快进来服务,为他们点菜,再恭敬的退出包厢。
“你……还好吗?”感觉她好像有什么事,整个人不太一样。
“我看到新闻。你也知道吗?崔佑德的事?”她说。
“唔。”他低头,叹气。“我知道你很喜欢他……不过这种事在我们圈子很寻常,在演艺圈要出头很不容易,诱惑很多,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太难过。”
“我还好。”她微笑,偏着脸庞,凝视他。“我比较担心你,毕竟是因为我坚持,你才用他当男主角。现在丑闻闹这么大,戏还拍得下去吗?可是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平静啊?”我倒要看看你虚伪到什么程度。魏静雅故意问,审视他的表情。
他回避她的目光,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当然……对剧组来说是很大的伤害,不过……拍片有时就是要承担这种风险,这也是没办法的。你不要内疚,我们不会怪你,不要自责。”陆玄武心虚地说着,脸颊热烫,感觉惭愧。他设计她,而她竟然担心他?他不敢看她,但感觉她的目光定在他脸上。侍者进来上菜,陆玄武热心地帮魏静雅添饭布菜。
“来……不聊这些扫兴的,先吃饱再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是先吃饱再烦恼。”
她接过碗筷,却一阵反胃,同样是这个人,但感觉再也不同了。
他的话,他的行为,全让她恶心,激起更大的愤怒。陆玄武看她呆呆的没动口。“怎么了?不是说很饿吗?”
魏静雅放下碗筷。“忽然觉得恶心,这些菜看起来都很腻,我不想吃了。”
她果然很伤心。陆玄武看着满桌精致菜肴。“也难怪你没胃口……崔佑德的事让你很烦吧?这时候要吃的不应该是这种菜……”
“哦?”她觑着陆玄武。“不然……这时候该吃的是什么?”
“如果是我,我会做简单的家常菜,比方煎个荷包蛋淋一点酱油膏在上面,炒一大盘翠绿油亮的青江菜。新鲜甜脆的小黄瓜,还有开脾胃的腌渍白萝卜……”
“听起来很棒。” ,
“可惜这里又不是我家……啊,你等我一下,这些材料厨房一定有,我去跟这里的厨师商量,借他们的厨房弄给你吃,很快的——”
“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你也见识过的,我做菜就像闪电那么快。给我半小时,还有这个……”拎出桌下的纸袋,拿出香奈几盒子放桌上。
“这是礼物,拆开来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拿去换,等我。”他慌乱地给了礼物,匆匆离开。这样也好,不用再想什么借口送礼物了,给她就对了。
魏静雅打开盒子,里边绒布上,躺着一对黑色皮手套,手套尾部,用碎钻镶着蝴蝶图腾、教原本黯淡的黑色,添上灿烂晶光。魏静雅眼眶殷红……脱下手上的手套,将蝴蝶手套小心翼翼套进双手,举高,在灯下打量。蝴蝶闪烁,很美丽,很耀眼,刺痛着她的眼睛。他注意到她始终戴手套,所以特地买了一双美丽手套送她。
她微笑,笑得难以自已。他真用心,他真的用尽心机,来讨她欢心。这也是为了得到好处吧?这时候买礼物,是怕崔佑德的事,后续资金不能拿到吗?
对啊,后面的资金没到手,《警长英明》要怎么继续拍下去?
要找新的金主比买双手套给她更麻烦晒?好聪明的陆玄武。眼泪滴在手套上,跟碎钻一起闪烁。她褪下手套,放进盒子,换回熟悉的旧手套。她,不需要这种虚伪恶心的礼物,他就像妈妈哄她吃饭,然后再狠心杀害她。他们都一样,自私自利,骗取她的信任。
什么是爱?哼,全是骗人的东西。门推开,陆玄武跟侍者端菜进来。
“弄好了……很快吧?”陆玄武像个等待被夸奖的男孩,忙着跟服务生摆好菜肴,服务生离开后,他将碗筷塞给她。“快吃吃看——”
“真厉害,看起来真好吃。”她虚情假意地赞美。
“不只看起来好吃,尝起来更厉害,快吃。我还煮这个,蛤蜊丝瓜汤……因为你是总统套房的贵宾,所以主厨才让我用厨房,你面子还真大。”
她不开动,端着碗筷,凛着脸。
他担心地说:“还是不想吃吗……真的这么伤心?不要这样,再难过都要吃饭。记得刚认识你时,你瘦得像鬼,现在好不容易气色变好,一定要保持下去。”
他拿起碗,然后像哄小孩挟了一小块荷包蛋,凑到她嘴边。
“啊——这样,张嘴吃掉好不好?”他哄她。
她转过脸来,盯着他看。她阴沉的脸色,教他不安。
啪!
魏静雅拍开他手,碗筷跌落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忽然她站起来,将桌巾用力一拽,整桌菜连汤全泼洒地上,一连串尖锐的破碎声,像她碎裂的真心,再也拼不完整。陆玄武愣在座位。
“你做什么?”
“这个——”她拿起礼物,打开盒子,抓出手套。“我、不需要你的礼物。”
她奋力扯烂,碎钻从她愤恨的指尖弹落,手套破烂,她掷在他脸上。
“魏静雅!”他猛地站起,扣住她手腕。“你干什么?”
“《警长英明》会去巴黎出外景吧?《警长高明》删掉的那些重要场景,《警长英明》都有吧?真难为你了,派那么多人跟金主演戏,假装尊重她的意见安排一切,成全她所有指示。那些人表面尊重我,背后全在笑我愚蠢,对吧?我投资的戏根本不会上档,你拍假的给我看?还狠狠地践踏我的自尊心,这算什么?你在对待一条狗吗?逗它高兴,拍拍它的皮毛,让它围着你高兴的摇尾巴,被你耍得团团转?我是狗吗?我是狗吗?”她吼叫,恨得眼睛红透,她用尽全力咆哮。“你比崔佑德还可恶佣了我的钱不知感激,还使这些坏心眼骗我,你算什么?你还是人吗?”
陆玄武脸色骤变。心虚,难堪,由着她唾骂。
“怎么?不吭声?做的丑事被发现了,连跟我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能道歉,他痛苦地看着她。他如果道歉,就证明是真的骗她。他不能道歉,不能低头,当初就想过事情被揭发的时候,他代表玄武制作,他会死不认帐,他要理直气壮,昧着良心,为了他的制作公司。看着魏静雅愤恨的脸,他知道他已经失去这个女人,他们不可能有未来。既然已经得不到爱情,难道,连事业都要赔进去吗?陆玄武的理智告诉他必须死不认错。他说:“我确实有拿你投资的钱,用在你指定的主角崔佑德拍的《警长高明》,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
魏静雅眯起眼,用力呼吸,气得快爆炸了。真狡猾,被拆穿诡汁还这么冷静?
这才是陆玄武的真面目吧?而她竟然喜欢他?
“你当我白痴吗?我要看预算表,还有费用支出细目。”
“可以,我立刻叫助理送来。”
“不,不对。”魏静雅笑了,泪淌落。“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浮报预算了,送给我的资料也都是假的,我真是笨蛋——魏静雅真失败。被崔佑德玩弄,再被你这个了不起的大制作人戏弄,没错,我是白痴。”
陆玄武眼眶泛红,心好痛,感觉快窒息了。他不能承认,他要保护自己,保护公司,保护整个制作团队,他要牺牲眼前的女人,他必须自保。这是他苦心撑起经营多年的制作公司。他不承认,绝不,不管她看起来有多痛心——
但是,她流下的泪,痛苦的眼神,像刀刃割着他的良心。
她深吸口气。“陆玄武,我不要看预算表,我要你亲口承认,我……受够虚伪。”她闭上眼睛,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丁点打击,她身体颤抖。“拜托告诉我实话,就说你欺骗我,我要听实话。”
“我们没有骗你。”
“我受够了!”她吼,蹲下,握住破裂的杯子,瞬间抵近他的胸膛。狠瞪他,激动吼叫:“跟我说实话,这是诈欺。诈欺!你老实地说,不然我杀了你,我会杀了你,我真的受不了啊——”她歇斯底里怒吼,很想捅进他的胸膛。
陆玄武震惊地看她紧握破裂的杯子,尖锐的玻璃裂口割裂手套,扎入她的掌心,鲜血不断从她掌心淌落,她竟毫无痛觉,只是瞪着他咆哮。
“快放下来!”他吼,抢下杯子扔掉,抱住她,拥抱她,感觉她愤怒地颤抖。他心碎,他好恨自己。他怎么忍心伤害她?
“我说实话,我都承认。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怕你受不了,我都承认,我挪用你投资的钱拍摄《警长英明》,没错,这是我卑鄙的阴谋,全都是我做的,我欺骗你,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求求你冷静下来,不要弄伤自己,你不痛吗?”
这点痛,算什么?
魏静雅推开他,看着他,冷冷的对他笑着。她流血的手,拿起桌上的银色包包,打开,取出手机,看着他。
“陆玄武,你的话全被录下了,我们法庭见。我不但要拿回资金,还要毁了你的公司,让你去坐牢。我要请最厉害的律师告死你!你惹错人了,把我当狗耍,你不知道狗发疯的时候会咬人啊?陆玄武,我要一口一口的,咬死你。你等着——到死为止,我会让你后悔认识我。”
她说完,跑出包厢,头也不回。
陆玄武怔在原地,被魏静雅唾弃的眼神跟憎恶的言语击溃。他……从没把她当狗耍,他来不及说,尽管表面看来他确实混蛋透顶,但是,他爱她。最后,他输在——
他爱她。
深夜,陆玄武忽然跑到弟弟们的住处,把三个弟弟吓坏了。他不回自己的住处睡觉,反而赶弟弟们去睡觉,说要整顿家里。然后从深夜到天亮,他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堆在书柜的三千多本书,都重新分类归纳好。
“看来——这次不是普通的严重。”老二惊恐地跟老三说。早餐,桌上摆满中西餐。
“连满汉全席都出来了?”老么玄歌震惊。玄齐对着怔在座位发呆的哥哥说:“想不想看上次我跳的英雄舞啊?你看——”玄齐搞笑地扭动身体,另外两个弟弟也配合地扭腰摆臀乱跳一通,但是哥哥连看都不看一眼,不像上次,还会哈哈大笑。兹事体大,玄兵问:“哥,是不是发生什么很严重的事?”
陆玄武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转过脸,看着弟弟们,他们全关心地望着他。
“我……觉得……我真的是……很差劲。”他说,然后在弟弟们震惊的目光中,眼眶泛红。
“这是什么?”玄齐发现哥哥右手一直握着个东西。陆玄武打开掌心,是一块黄澄澄的琥珀,里边还有一只被凝住的蚊子尸体。
“是琥珀。”想到魏静雅送他这个,希望带给他吉祥,让他拍片顺利,陆玄武就更难受。他完蛋了,他发现被魏静雅唾弃后,他就像这只蚊子,被她的恨意凝结,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也失去任何打算。他的公司,他的前途,他的理想抱负,忽然间全都离他好远,他像个局外人,看着自己,一切都失去意义……
玄歌抱住大哥。“别这样——哥,你从来不会这样的,别吓我们。”
“对啊,说什么很差劲,你是最棒的大哥,你把我们养大,到哪里找这么负责任的哥哥?”玄齐跟玄兵也搂住哥哥,安慰他。然而陆玄武在弟弟们的温暖拥抱里,却想到魏静雅,想到她无依无靠,只有一个人。现在又遭到双重背叛,她撑得住吗?
第9章(1)
丑闻爆发五天了。魏静雅也废在套房里五天,她足不出户,拉下窗帘,整天待在黑暗中,大部分时间都赖在床上,或坐在地上发呆,连最爱看的电视也不开。庄凯文担心她的状况,每天都来看小点点,她拒绝进食,顶多在他的威吓下喝一点热巧克力。她像株植物,只剩呼吸,证明还活着。而屋外的植物,至少还有太阳光给营养。魏静雅苍白憔悴,急遽消瘦。庄凯文建议她继续接受庄医师的心理治疗。魏静雅拒绝。“没有意义,我觉得很烦……”
看到的尽是令她厌烦的,厌烦床单地毯的颜色,厌烦饭店夜晚的寂静,连庄凯文的声音都教她厌烦。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庄凯文瞄一眼;“又是陆玄武,要不要听看看他说什么?”
“不要。”
“那么……打算什么时候采取法律行动?我约律师来讨论……”原本听过录音后,庄凯文兴致勃勃的打算立刻找律师行动,可是——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魏静雅的状况。她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
“等我比较有力气了再说……”魏静雅叹气,想到要见律师,要讨论那些法律程序,她很懒。
“可是这种事也不能拖太久——”
“我讨厌你。”
庄凯文愣住。“谁?你说我?”
“对,要不是你提议投资片子,什么积极追求爱慕的人,这些事也不会发生。真够蠢的,可笑又荒谬,你思想有问题,我不应该听你的。”
“什么?”庄凯文用力扬着脸,气炸了。“喂,念在你遭受太大的打击,我忍。不过我还是要严正抗议,思想有问题的是你!就算我当初的提议很烂,难道像你过去每天宅在房间哩闹自闭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