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本来就该将皇位传给嫡生亲儿,太子天资虽不及人却有大臣们在一旁辅佐,何愁腾龙王朝不能国富民强,皇上的意气用事又何尝是将我们母子视为你的至亲,本宫是皇后,元嵘是太子,理所当然继承皇位。」季秋容说得振振有词。
「好个意气用事,皇后,这就是你对朕的看法?呵呵……夫妻二十余年,竟然敌不过高高在上的权势,朕心寒了,这是朕的妻子、朕的亲儿,你们何其忍心逼朕断夫妻恩、父子情。」
原来人心是填不满的,看清了也好,以免他狠不下心,尚留情分。
第14章(2)
为免夜长梦多,季从虎出声催促。「皇上,臣等愿肝脑涂地,效忠新皇,请皇上拟旨下诏,禅位太子,新春开岁正是良辰吉时,新帝登基,福佑黎民。」
清明帝冷嗤。「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离大年初一不到十天,你就急着要朕退位,成全你一番野心。」
「皇上,臣是苦口婆心的劝告,盼皇上明白臣之苦心,臣的心是系在腾龙王朝。」他一使眼神,身后公公以银盘端上一物。
「这是什么?」他盯着雕花莲纹双流执壶,壶身一侧搁了只青玉蟠螭纹耳杯,杯中是八分满黄酒。
「送皇上一路好走。」
「你在威胁朕?」他大怒。
「臣是给皇上选择,一是一死以谢天下,保有明君贤名,二是写下传位御旨,盖上传国玉玺玺印。」他倒宁愿沈子熙择其前者,一劳永逸。
「你……」真要他死?
「外公,你不是说只要逼父皇退位,让我坐上九五之尊位置便可,为何还准备了一杯毒酒?!」
沈元嵘虽无治国才能,可也非驽钝到一无所知,他惊慌地开口询问。
「嵘儿,退下,你外公自有打算,你等着登基就好。」季秋容身为皇后却已不念夫妻旧情,她想母仪天下,代涉世不深的太子掌管朝政。
「母后,儿臣只是不愿太子之位被夺,却从未想过要弑君夺位,母后不要让儿臣没了父皇。」
生性懦弱的太子难得勇敢一回,反抗积极推他登位的皇后。
「嵘儿,退开,不许胡闹。」皇后沉着声,眼露责备。
「谁说本宫胡闹,比起乔翊无法无天,无赖耍泼,本宫此刻只是说了该说的话,本宫不可能眼睁睁看你们弑君。」他相当不满,朝着皇后大喊。
「你……」居然敢对她怒目相向。
「好、好,不错,太子你还有几分胆量,朕甚感欣慰,看你还能为朕的安危挺身而出,朕就饶你不死,终究是父子呀!」至亲骨肉,他也不忍心下手残害。
一见清明帝仍不惊不惧,气定神闲地感慨,国丈忽地心生不安。「皇上还有何遗言,臣等跪地恭听。」
「遗言?」清明帝由鼻孔轻哼。「你们还不把这逆贼拿下,真要朕请一顿年夜饭吗?」
季从虎心口一惊,正要下令左右先擒住皇上以免有变,不料上千名弓箭手从四面八方涌进,将殿内众人重重围困。
一道带着谑意的轻笑声从龙椅后方传来,一名俊秀非凡的佳公子翩然走出。
「小皇叔,好歹等翊儿啃完手上这根鸡腿,戏正演得精彩,你至少勉为其难的喝下那杯毒酒,毒发身亡才有看头。」重头戏是吐血呀!他连假血都准备好了。
「你这猴崽仔想让朕死呀!」跟他爹一样没天良,父子俩全是狠心的狼,吃人不吐骨头。乔翊笑着走下金銮殿,高举起毒酒一饮入喉。「啊!真不赖,傅太医精酿十年的桃花酒,桃香温醇,韵味十足。」
再仔细一瞧,那名咧嘴直笑的太监不就是富春?!
国丈的「大业」功败垂成,他太急于求成,觊觎近在眼前的权力,丝毫没想过短短数日便能完成进行近十年的计划有古怪,以为是天降好运,神明保佑,理所当然该水到渠成,顺应天命,成为天下共主。
他想除掉龙椅上的天子,再推太子登上皇位,以酒色财气迷惑沈元嵘,使太子纵情声色,令其身子每况愈下,然后传出太子弑父夺位的丑闻动摇皇位,他再以痛心疾首的摄政王身分废除新皇,改立其子季元彻为帝,从此沈氏江山覆灭,再无腾龙王朝。
可惜他机关算尽,最后仍不敌技高一筹的乔翊等人,以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引诱他往里跳,自投罗网。
宫中三千禁卫军是能换就能换得掉吗?几名亲卫想掌管训练精良的禁卫军更断无可能,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别提皇上刚好给予机会大摆家宴,单宴请皇后、太子、国丈寥寥几人,至少其余嫔妃们及家人也该受邀入席,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家宴。
季从虎败就败在太低估敌人,以为几个毛头小子能坏什么事,殊不知他的私军已被瓦解,来往官员名册被盗,金援被断,连他自信满满的后援狼族也做壁上观,他用尽心机的一切转眼成空。
谋逆一案罪名成立,交由刑部和宗人府审理,皇后被削去后位,贬为品级最下等的采女,服劳役三年,再不侍寝,终老冷宫。
而太子虽参与逼宫一事,但念及危急之时尚能袒护君父,因此只是废除太子之位,封「安逸郡王」,封地、赐爵、外放,安置在遥远的领地做个闲散郡王,不得过问朝政,未经传召终生不可私自入宫。
而国丈父子季从虎、季元彻等人因罪大恶极而发配边疆服苦役,苦寒之地日夜折磨,其家产充公归入国库,家眷百名逐出京城,改姓为「荆」,季氏先祖再无人祭拜。
受到牵连的文武官员近三百名,或贬、或降、或削级,朝廷动荡,清明帝紧急动用新人,连升了近百名由世子爷乔翊推荐的青年才俊,其中不乏容尽欢、朱子仪、左轻云等人,个个官升三级。
不过国丈和国舅未到边境便死于半路,听说身上各中九九八十一道剑伤,剑剑深及见骨、血肉模糊,可见有着深仇大恨才下手如此凶残,全然不给人活命的余地。
据说是一名身手矫健的女子行凶,事后逃逸无踪,未见有官兵追捕凶手,似有朝中大臣下令纵放。
而恢复平静的皇宫中,正在举行一场宴会——
「什么,这就是皇上口中所言蝶舞纷飞,花香迷人,令众人为之陶醉不已的百花宴」
「牡丹国色天香、芍药乃花中之相、海棠娇艳、芙蓉妩媚、丹桂清雅、月季艳而多刺、玉兰香馥,连翘……」花开富贵、花团锦簇,花……多美的花儿呀!
百花齐放,艳惊京城。
「小皇叔,傅太医这会有空,要不要翊儿陪小皇叔去瞧瞧老眼昏花的双目,人老了就要认,千万不要逞强,翊儿不会嘲笑你老态龙钟装盛年,毕竟男人就怕被说「不行」,即使皇上也不例外。」乔翊一边欷吁,一边眼神怜悯地望向吹胡子瞪眼的清明帝。
「你给朕睁开猴眼瞧清楚,朕命人筹划这百花宴用了多少心血,一朵朵开得正艳的花儿娇美动人,婀娜多姿,减一分太瘦,增一分太肥,娇媚多情,楚楚可怜,你敢说哪个不是上上之选,名门香花!」为了安排这场宴会,他熬夜不睡挑花了眼才挑上这一百朵小花儿,君王的用心良苦这小子到底懂不懂。
揉了揉眼,乔翊做势睁大眼,又因没什么看头而张大嘴巴打哈欠。「哪里有花,我只看到槐花树上结了个鸟巢,两只成鸟叼着虫尸哺喂巢里三只幼鸟。」
清明帝一听,差点气得往他后脑勺巴一掌。「朕要你看的是荷花池畔的各式美女,个个千娇百媚,美若天仙,环肥燕瘦各具姿色。」
「好,我看了,然后呢?」要秤斤论两卖吗?以他商人子弟的眼光来看,应该能卖得不错的价钱。
「怎么样?」他有点过于兴奋地追问,好像拉客的老鸨涎着笑地问有钱大爷满不满意。
「不怎么样。」眼睛、鼻子、嘴巴长在该长的位置,没多颗脑袋少条腿,要是眉毛长在下巴他或许会多看两眼。
乔翊的意思是无趣。
「不怎么样?」清明帝的声音略扬。
「是不怎么呀!小皇叔,不是翊儿说你为老不尊,专食嫩草,虽然皇后对你用情不深,你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年纪一大把了还选妃纳嫔,翊儿真怕你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前皇后,还有谁说朕要选妃,这些个名门佳丽、大家闺秀是朕为你准备的,你看中意哪一个就把玉如意给她,朕下旨赐婚,封她为太子妃。」再不说清楚,他会被这只顽劣的小猴子活活气死。
「太子妃?!」乔翊搔耳的手忽地一顿,他想太子都成了安逸郡王,哪需要什么太子妃,而后他恍然大悟,他乔小三被立为什么狗屁储君。
因为太子遭贬,余下的皇子又小得不足以担任重责,清明帝没了继位者便学起乔府人耍赖,软硬兼施地强迫乔翊继承大统,谁叫他太出色了,害皇上少了一个儿子,所以他得负起责任为腾龙王朝开创新局。
被磨得没办法的乔翊只想逃,可是看到朝纲乱成一团,被提拔上来的三品官又全是他的人,他不点这个头好像过意不去,所以很痛苦地答应小皇叔的软性威胁。
其实清明帝也是个奸的,知道他重情重义的弱点,因此把空下来的大官位置给了乔翊的「亲朋好友」,让他无法不顾念他们的前途,最后不得不坐上大位。
「如果不只一人也成,还能先封侧妃和妾室,等来日你登上大位再另行封妃赐嫔,皇后一名是祖规不能废,另有贵、德、贤、淑四妃,还有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婕妤、美人、才人各九名,宝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名,以及女官……」
后宫佳丽三千名,任君选择。
「等等,我脑子要爆炸了,小皇叔说得这么多就是要我从中挑一个老婆?」
他这下真的睁大眼了,被吓的。
总算听懂了,朕十分欣慰。「为免有人再图谋皇位而为非作歹,朕特意为你挑了出身不错的好亲家做为后盾,日后对你帮助良多。」乔翊没好气地横了一眼。
「小皇叔不怕又是一个季国丈吗?名门世家哪个不想权大势大,一时间虽然看不出野心,可难保一旦和权力核心靠得太近就心大了,到时候这个麻烦要由谁收拾?」
「翊儿想多了,朕刻意让人查过了,绝对不会有季从虎之流的人物,朕甚为放心,任择其一为妃皆可为你奠下根基。」朝中还有谁不长眼的,季从虎的教训在前,谁敢生出贰心。
「小皇叔放心,翊儿不放心哩!要娶就娶个自己喜欢的,小皇叔下旨赐婚吧!乔翊不日迎娶太常寺卿温季青之女温拾兰,温拾兰端庄贤良、温婉淑惠,堪为太子妃。」嘿嘿!这才是他想娶的老婆,小皇叔别乱塞牛鬼蛇神给他。
「什么,司乐司那个小女官?不行不行,品级太低,朕最多让她日后为四妃之一,皇后人选你再行挑过。」起码也要宰相千金,或是侯爷府闺女,小小伶官哪堪胜任后位。
乔翊就是个无赖,他话也不多说地双膝落地,中规中矩地行了个君臣大礼。
「皇上若不应允侄儿的请求,侄儿便一跪不起,无力承担皇上所托负之重任。」
言下之意是——小皇叔你不答应我娶温拾兰为妻,那这皇位就由你坐到老死,我不玩了,没老婆就没新皇帝,你自个儿看着办。
「你……你这猴崽仔敢威胁朕?」大的狠、小的精,他们父子俩真是他沈子熙的劫数。
「皇上勿气,气死了就没皇上了。」哎呀!他不过稍微提醒小皇叔一下,皇帝这工作不是人干的,为了多活几年,他还不是挺乐意接下呢!
「你……你……哼!罢了,朕让步,你给朕好好干五十年。」非操死他不可,让他知道皇上不是好当的。
五十年?哈!不用,十八年就好,他生个儿子来还债。「谢皇上恩典。」
乔翊从地上蹦起,哪来的正经样,他眼一眨,笑得欢天喜地,不顾皇上就在眼前,也不看满园的百花开,火烧屁股似的冲向尚仪司,拉出正在司乐司排舞的温拾兰。
「小兰、小兰,快跟我走。」打铁要趁热,方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乔……乔小三,你要干什么,不要又疯起来没分寸,你现在是储君……」
噢!好疼,撞到鼻子了,他干么又不知会一声停下来。
「是翊哥哥,来,学我喊一遍。」闺房之乐要从现在教起,两人往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翊。」温拾兰最多只到这个程度,翊哥哥她真的喊不出口,他们认识太久了,熟到连彼此几岁还尿床都知晓。
「哎!想要我的吻就说嘛!自己人不用客气。」他笑得很贼,眉开眼笑又有几分狡猾。
「我不是……唔……」这个无赖,都将成为一国之君了还这般轻佻,他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乔翊吻得欢,根本不让她开口,吻得她全身虚软不得不攀附着他才放她一马,但是仍啄吻不断。
「小皇叔答应下旨赐婚,你就要嫁给我了,高不高兴?」她是他的,一辈子都是他的人,注定的啦!
「咦!我以为……」佳人的眼眶忽然红了,滴滴珠泪滚落,泪流满腮。
「你是喜极而泣还是被吓出泪了,以为我当了储君就不要你,另择他人为后?」
乔翊温柔地为她拭泪,心疼她不问、不求的委屈。
螓首一摇,她忍泪轻语。「皇上怎会同意我和你的婚事,我以为他更中意宰相的女儿。」
「老婆是我娶的,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怎么可以让挑错老婆的小皇叔做主,我要的是你,爱的也是你温小兰,没有你当我的皇后我也不当皇帝,还不如私奔去……」他倏地双眼一亮,似又有什么歪主意。
「翊……」温拾兰动容地热泪盈眶,为他最真挚的话感动得不能自已。
「走,我们私奔去,免得小皇叔又后悔了,硬要塞给我一堆烂花杂草。」他说做就做,一刻不停留。
「咦!」她一怔。
「等我们生十个、八个娃再回来,小皇叔不让你做皇后都不成,因为我的儿子会是天生皇帝命,让他又爱又恨为什么不是他生的……」哈……逍遥去,天宽地阔任他行,乔小三不「离家出走」了,他要偕妻私奔。
温拾兰的表情满是错愕,更有爱上这男人就要跟他一起变无赖的好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顽童帝君她能不当个赖皮皇后吗?
一切都是命,她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