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好了,一个单纯的地名也能解释成这么复杂,果然给闵斯琳料到了。
闵斯琳笑嘻嘻地跟在仆人的后头,穿过重重回廊,来到厅堂。明朝的四合院基本是以汉代的建筑为雏形逐渐扩建,就位高权重的士族来说,有些府宅的规模其实已不下于明朝,甚至更大。
单从徐姓士族府宅的规模,就可以看出他在朝廷的势力必然不小。遗憾的是他都已经这么有权势了,还想逼迫女儿改嫁以换取更高的官位,可见他是个多么贪心的人。
难得有世外高人造访,徐姓士族亲自迎客。闵斯琳的美貌让徐姓士族吓一跳,差点忘了问候。
“听贱仆说有高人来访,没想到竟是如此美丽的高人,简直跟仙女下凡一样。”徐姓士族原本就是好色之人,一见着闵斯琳就大献殷勤,听得一旁的皇甫渊心里很不是滋味。
“您过奖了,妾身不过相貌平平,怎么禁得住大人如此赞美。”闵斯琳表面上客气,眼角余光却一直瞄向身旁的皇甫渊,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这个朝代的男人不是眼光有问题就是鬼遮眼,仔细瞧她的长相,也长得不怎么样嘛!还仙女下凡!
“不不,你真是长得美极了,是老夫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每个朝代的审美标准都不一样,唐朝爱丰腴的女人,明朝爱端庄温顺的女人,汉朝男人则喜欢她这一型,看起来俐落又不失女人味,可能跟长年打仗有关。
“谢谢大人。”闵斯琳又瞄了皇甫渊一眼,跟他耀武扬威,气得他差点没吐血。
“这位是?”徐姓士族好奇地打量皇甫渊,已经开始在打闵斯琳的主意。
“咱们是——”
“他是我兄长!”闵斯琳抢在皇甫渊之前回话,他原本是要回答“夫妇”的。
这混帐娘儿们——
“原来如此啊!哈哈。”徐姓士族一听他们是兄妹,立刻笑到合不拢嘴,色意全写在脸上。
“正是如此,大人。”闵斯琳陪笑,用手捏了皇甫渊一把,要他别绷着一张脸,他只得勉强露出难看的笑容。
“听说你们打顺天来。”徐姓士族色迷迷地盯着闵斯琳瞧,越看越满意。
“是的,大人。”闵斯琳微笑回道。“顺天在长安的西北边,比长安更接近天际,是个神秘的地方。”
这点她倒没说谎,他们确实是从顺天来的,只不过是从遥远的一千多年以后,现在是为广阳国。
第7章(2)
“我懂、我懂。”其实徐姓士族一点也不懂,他只要听到“接近西方世界”就猛点头,巴不得立刻腾云驾雾往天上飞去,这点是看得皇甫渊十分佩服,她真不愧是骗人的高手,真假之间分不清楚,连他都快混乱了。
“咱们一进到长安,就瞧见大人的府第上头盘旋着一股祥瑞之气,应是此府第得贵子,不知不觉循着气的方向往前行,于是就找到贵府,冒昧之处,还请见谅。”闵斯琳抓住徐姓士族的心态,一开口就是连篇好话,乐得徐姓士族眉开眼笑,直点头称许。
“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望气的道行更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徐姓士族对闵斯琳满意至极,一方面相中她的美貌,一方面想利用她在相术方面的才能,为自己的前途开路,算盘打得比闵斯琳还精。
“妾身姓——”
“姓皇甫!”皇甫渊这回总算抢到头彩。“我叫皇甫渊,她叫皇甫琳,咱们是一对好兄妹,你说对吧,妹妹?”
哼,兄长是吧?怎么可以老是让她占上风,莫名其妙还得跟着她姓闵,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是啊!哥哥,咱们的感情最好了。”她嘴角噙笑地看着皇甫渊,心里想最好别让她逮着机会报仇,不然他就死定了。
“呵呵。”皇甫渊搂过闵斯琳的肩膀一起微笑,怎么看都像一对感情甚笃的好兄妹,谁也看不出他们正暗中较劲。
“您别看我哥哥这个样子,其实他是个解梦高手,擅长解梦。”他踢她一脚,她就反咬他一口,谁也不让谁。
“令兄还会解梦?!”徐姓士族极为惊喜。
“当然,他是高手。”闵斯琳掩嘴偷笑,皇甫渊不得已也挤出笑意,其实内心已经开始在诅咒。
这个满嘴谎言的女人……
妹妹会望气,哥哥会解梦,看来这个叫“顺天”的地方,果真尽出些世外高人,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真想造访呢!
徐姓士族显然已经上当,被闵斯琳耍得团团转,殊不知“顺天”就算不是近在眼前,也不至于远在天边,只要动身到广阳国即可。
徐姓士族对着他们两个猛点头,闵斯琳和皇甫渊只好也跟着笑,大家笑成一团。
呵呵呵,气氛好假……
“正如皇甫姑娘所言,第六房贱妾这几天刚为我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尚未看相取名,不晓得你们是否愿意帮忙?”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徐姓士族顺理成章便要闵斯琳为他服务。
“愿意!当然愿意!”闵斯琳笑若春花。
小事,您大可以信任咱们。”
“看相和取名,对咱们兄妹来说都是
“太好了。”徐姓士族笑道。“那么就请你们住下,等到孩子再过几天,可以抱出房间时,再麻烦你们看相。”
“没问题。”闵斯琳笑呵呵,作梦也想不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简直如有神助。
“来人,带皇甫公子和皇甫姑娘到门庑休息!”徐姓士族招来仆人,带他们去房间。皇甫渊住在长廊的头一间,闵斯琳在最后一间,只消走几步路就可以穿梭自如,方便得很。
“请好好休息。”仆人放下茶水以后,便退出闵斯琳的房间,她始终保持着微笑。
待仆人离去后,她飞身扑上矮榻,在丝被里面打滚。
“丝被!丝被!终于又摸到丝被!”受够了西汉平民粗糙的衣料,闵斯琳用脸的肌肤感受丝被柔细的触感,感动到快要掉下泪来。
“不行,这样会弄脏被子。”为了更贴近久违的丝被,闵斯琳索性起身将外衣脱掉,只留下一层薄薄的中衣,和赭红色的丝被相偎相依。
“真舒服。”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从没想到仅是一件薄薄的丝被,就能带给她如此的满足,现在回头想想,自己的命真是太好了,这辈子几乎没有用过绸缎以外的衣料。
连日来的紧张和疲倦,一旦放松以后便会累积为浓厚的睡意,闵斯琳就这么穿着中衣趴在矮榻上睡着了。
她好累,真的好累……
一向精力充沛的闵斯琳,终于也不得不向睡意投降,成了睡眠的俘虏。
另一方面,皇甫渊却是气愤难平,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那个笨女人,人家的口水都已经滴到她身上了,她还傻傻地上当!
想起徐姓士族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皇甫渊的心头就莫名燃起一把火,不明白闵斯琳何以能够忍受。
她若不是真的毫无所觉,就是故意视而不见,他可不会轻易让她打混过去!
怒气冲冲地闯进闵斯琳的房间,皇甫渊劈头就是骂人。
“闵斯琳,莫非你瞎了不成——”
她没有瞎,只是安静睡着了,趴在矮榻上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连皇甫渊骂她都没听到。
她睡得很沉,雪白的中衣,在白鹤陶灯的照耀下,泛出金黄色的光泽。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睡得着?
皇甫渊关上房门,大步跨向前,本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却意外地被她有如婴儿安详的睡脸吸引,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在矮榻边站定。
她不晓得作了什么好梦,嘴角噙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看得皇甫渊不知不觉也露出笑容。
其实她并没有作什么了不起的梦,只是梦见自己泡在大木桶里面洗澡,如此而已……
但皇甫渊不知道她作了他也渴望作的梦,不然一定会爬进她的梦境痛殴她一顿。他只知道,睡着以后的她要比醒着的时候来得可爱多了,至少气焰不会那么嚣张。
而且,坦白说,她真是个美人。
虽不甘心,皇甫渊还是必须承认,她无论到了哪一个朝代都是受人瞩目的美女,不单在汉朝受欢迎,明朝也是一样。只是,她太野,明朝那些文弱的公子哥儿,无福消受像她这么有主见的女人,又为了藏拙,只得有多远闪多远,就怕在她的面前自曝其短。
矮榻上传来一声难以分辨的嘤咛,皇甫渊弯身凑近聆听,以免错过她无意识下释放出来的讯息。
“……砰!”
闵斯琳毫无例外地又给他一拳,这回他闪得快没打到眼睛,但脸颊差点被打凹,她那双手,可真带劲儿。
一向打人不手软的闵斯琳,欺侮了皇甫渊不知几回,从来也没有醒过,这次倒伶俐,明明睡死了还能意识到自己打到什么东西,因而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
“不会是打到灯具吧……”尽管还没清醒,她挂心的还是古董,就怕一个不小心砸坏矮榻旁的白鹤陶灯。
“可恶!”皇甫渊用手抚面,总觉得自己好倒楣,老是被她打。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期然看见皇甫渊出现在她的房间,闵斯琳惊恐不已地从矮榻上爬起来,将丝被拉到胸口大叫。
“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仆人明明有把门关好,怎么他还进得来?
皇甫渊仍然在揉他的脸,怀疑有哪个男人敢惹她,没被她打成残废就不错了。
“我用飞的。”他跟她开玩笑,只见她一脸痴呆。
“啊?”她睁大眼睛瞪着他,以为他疯了。
“当然用走的走进来,难道我还会飞天遁地?”皇甫渊重重放下手臂回瞪她。
“你不要脸!”做错事眼睛还敢瞪得那么大,小人。“三更半夜偷偷溜进女孩子的房间,是想对我怎么样?告诉你!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子哦,可以任由你胡来。”
“我会对你怎么样?”想太多。“我只是有事情想要问你,怎么料到会看见你那张猪脸。”睡死了还打呼。
“猪、猪脸?”他有没有搞错?她可是个美人。“你眼睛瞎了吗,我哪一点像猪?”一会儿说她没有美色,一会儿又骂她是猪,她是招谁惹谁?
“什么地方都可以倒头大睡,这还不像猪吗?”也不想想这是别的男人的家,别的男人的床,还睡得这么香甜。
“我就累嘛,不然你想怎么样?”偷偷休息被逮到,闵斯琳索性也不躲了,挺直腰杆儿便往皇甫渊的身上靠去,看他能奈她何。
“喂,你不要以为我怕你哦!”皇甫渊一面躲避,一面威胁闵斯琳。“我告诉你,我只是不跟女子一般见识,你不要真的以为我不会动手。”
“你动手、动手啊!”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啊,呿。“还小女子哩!你来呀、你来呀!”看最后是谁制伏谁。
“你不要太过分了!”皇甫渊退到无路可退,再退下去男子气概就要没了。
“我就是吃定你,怎么样?”纸老虎一只,没在怕的啦!
他越是节节败退,她越是奋勇追敌,皇甫渊眼看着就要被逼入死角。
“你真的欠人修理——”情急之下,他将她拉近假装恫吓她,未料却拉过头,她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
皇甫渊刚硬的胸膛,不期然接触到闵斯琳柔软的酥胸,他整个人都呆了,闵斯琳也是。
他们都没想到会在无意中碰触到对方,一颗心跳得有如千军万马,踢呀踏啊,踏醒他们沉睡的灵魂。
他的胸瞠好硬,好有安全感,仿佛一座坚强的城墙,可以抵挡任何风雨。
她的胸部好柔软,身体好香,仿佛蕴藏全天下的香料,芬芳无可抵挡。
难以压抑的悸动及情愫,在这一刻涌现。
他们都不想拥有这样的感觉,不想心怦怦跳,不想感受对方和自己有多不一样,却无法克制自己亲近对方。
他们的呼吸全乱了,一如脑中搅成一团的思绪。
皇甫渊强迫自己推开她,免得被她诱人的女人香闷死,他来找她,可不是为了吃豆腐。
“我是来问你,干嘛撒那种漫天大谎,说自己会望气和看相?”对,要记得他是来找她算帐,不是来感受她有多迷人。
“你管我!反正又不是你在负责,你管我爱怎么说。”闵斯琳也同样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容易就心儿怦怦跳,一定是没睡饱的关系。
“谁说我不用负责?”他反驳。“你没事把我牵扯进来,说我会解梦,万一到时候那个老色鬼要我解梦,你说该怎么办?”
“只要胡扯一通就行了。”这还不简单?“重要的是,咱们混进来了,不是吗?”
是啊是啊,他们是混进来了,只是使用的手段有点——
“你干嘛说咱们是兄妹,你不知道这样很麻烦吗?”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幻想。
“有什么麻烦?”存心找碴嘛!“不说兄妹,难道说夫妻吗?你就这么喜欢跟我当夫妻?”
闵斯琳不经意的一句问话,让皇甫渊当场闭嘴,站在原地半天动也不动。
“怎么,我不会是说中了吧?”闵斯琳顽皮地戳戳他的手背,要他别当木头人,好歹也回句话。
皇甫渊的脸瞬间胀红,用力抓住她的手轻喝了一声:“别闹了!”不巧两个人的胸又靠在一起,他的嘴唇还差点碰到她的额头,模样比方才更亲密。
“呃,抱歉。”
“对不起!”
两人几乎在同时间跳开,各自转头抚平心跳。
“我、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皇甫渊根本是落荒而逃,闵斯琳的情况也差不多。
“嗯,你也早点儿睡。”她始终不敢回头看皇甫渊,怕一看又心跳加快,脸红不已。
结果她还是脸红不已,心跳也没变慢过。
她双手抚着发烫的脸颊,心想自己是不是生病了,生了一种她不懂的病。
第8章(1)
次日中午,徐姓士族为了欢迎闵斯琳和皇甫渊,特地为两人举办一场简单的午宴。
不过虽说是午宴,实际上却只有闵斯琳和皇甫渊两位客人。因为是小型午宴,所准备的饭菜自然不如正式宴会来得丰富,但是他们已经非常满足。
小口小口地嚼着口中的面饼,稍嫌干硬的面饼,虽然和明代的香脆可口不能比,但比起外面饭馆卖的面饼已经好多了,闵斯琳吃得无限感激。
连面饼都这么硬,汉代的人一定时常有肠胃问题,简直太难消化了。
“请用、请用。”
“多谢大人。”
面对徐姓士族的热情款待,看在皇甫渊的眼里亦十分感动,不过他怀疑这种好日子能过多久?再拖下去,怕是要露馅。
和明代不同,汉朝的宴客方式是每位客人的面前摆上一张矮几,上面再摆上分量不等的菜肴,不像明朝围成一张桌子,大家要敬酒或是连络感情都方便,在汉朝,无论跟主人多熟都得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