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咱们的小女儿。仪儿,你终于醒了。”贝哲孟将女儿轻放在项仪儿的身旁,心疼的轻吻爱妻的额头。感谢上天让仪儿回到他身边
“她……健康吗?平安吗?”项仪儿紧张地望着丈夫及一旁的奶娘。
“夫人,小姐一切平安,请您放心。”
“仪儿,你可要赶紧养好身子,待女儿满月时,咱们一同为她酿一坛女儿红。”贝哲孟深情的看着这对美丽的母女。
“是啊,我盼这坛女儿红盼了好久了!咱们终于盼来一个女儿,这坛女儿红,就封在满思院里的相思树下,与咱们皓儿、逸儿的两坛状元红封在一起吧……对了,皓儿和逸儿呢?”项仪儿轻摸着女儿娇嫩的脸颊,一边问着多日不见的宝贝儿子。
“他们在……”
“少主……二夫人在门外求见。”一名丫鬟走进来,头垂得低低的,一副生怕被责备的模样。
“我不是说过,不准她到我与夫人的寝阁来吗?请她回香苑去。”贝哲孟立即沉下了脸,与方才的柔情万干有如天壤之别。
“可是……二夫人是带着刚出生的小姐一同来的。”丫鬟的头垂得更低了。
“刚出生的小姐?什么意思?珊珊生了?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贝哲孟惊讶的站起来,脸上仅有些许讶异,并没有一丝喜悦。
“是……是的,二夫人比少夫人早些生下小姐,只是府里没人……敢捎个信通知您。”丫鬟已经开始发抖了,天呀!为什么是要派她来传话呢
“让她进来吧,毕竟她也才刚生下孩子,别让她受了风寒。”项仪儿轻抚了下丈夫的手。她明白,夫君不希望她难过,因此打算赶走谷珊珊,可是事已至此,她不想再计较些什么了。
“是,奴婢遵命。”
没一会儿,谷珊珊缓缓的步入内室,孩子由身后的奶娘抱着。
“珊珊给夫君请安,给姊姊请安。”她微微福了福身。
“你刚生完孩子,不用多礼了。”项仪儿已由贝哲孟扶坐起身。虽然她仍很疲倦,可是丈夫紧握住她双手所传来的温暖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我带着孩子来给夫君请安、取名。一谷珊珊微撇过头,身后的奶娘立即将孩子抱到她手中。“我刚才瞧见了姊姊的女儿,她生得真是明媚,长大定是个倾城佳人,不像我这孩子,生得瘦小黝黑……怎么样也比不上姊姊孩子的一根脚指头。”
谷珊珊幽幽的语气,让项仪儿不禁有些同情。
“孩子还小,别这么说了。”项仪儿儿轻喘了下,将女儿放在一旁,目前仍虚弱的她,抱不动胖嘟嘟的漂亮孩子。
“你不就是要来给我看看孩子及为她取名字吗?孩子我已瞧过,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名字的事不急,择日再说。”贝哲孟连抱都没抱谷珊珊所生的女儿,并不是因为那孩儿生得不比仪儿的孩子美,而是他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夫君,请您为孩子取名吧!我娘家急着知道她的名字。”谷珊珊欲走近贝哲孟,却被他立即变得沉冷的表情制止了步伐。
贝哲孟沉着脸不语,气氛十分尴尬,直至项仪儿的小手轻抚上他的手,他才稍稍化去脸上的冷漠。
“好。”他望向爱妻身旁的美丽女儿,露出心疼的一笑。“我先前就与仪儿想好,如果这一胎是女儿,就叫凝艳。至于她……”
他淡淡的瞧了眼谷珊珊怀中那特别娇小的孩子。
“就叫凝霏吧。你先带凝霏回去休息。”贝哲孟说完,立即转过身将项仪儿扶回床上躺好,已经给了谷珊珊明确的意思——这儿不欢迎她。
“谢夫君,珊珊……与凝霏告退。”谷珊珊黯然的退下,将孩子抱给奶娘,脸上渐渐浮起恨意。
凝霏?贝哲孟,你给她取这个名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宁愿她像霏烟一样消失,别傻了!你所不知道的才要开始,你会后悔你这么对待我们母女俩的。
当时谷珊珊眼中的恨意,仿佛还鲜明如昨日……
贝哲孟没想到,当初谷珊珊怀里那瘦小的凝霏,才是他那被迫早产的女儿。
当时他为什么没想到,凝艳明明是个未足月的女儿,怎会这么健康红润呢?他的疏忽,造就了今日这些事端,让他与仪儿真正的女儿受了十八年苦难。
“凝霏……”贝哲孟看向一旁脸色惨白的贝凝霏。
这十八年来,他对她如此冷漠,却在她将嫁人之际,才发现他是自己与仪儿的亲生女儿,让他连补偿的机会都没有。一思及此,他不禁心痛的红了眶。
“霏霏?”赵镇帏发现贝凝霏的手异常冰冷,唇已泛紫,眼神也渐渐涣散,赶紧担忧的唤着。
“不……不——”贝凝霏痛苦的大喊出声后,随即倒在赵镇帏的怀里。
第九章
“师娘,小姐为什么一直不醒?”看着童师娘从小姐身上将针一根根拔下,晴儿都心疼死了。
童师娘用尽了所有方法,针灸、喂药、推拿,可是不论怎么做,小姐的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还是十分微弱。
“童师娘,只要你能将我女儿救醒,不论是多珍贵的药,哪怕要我倾家荡产,我都愿意。”贝哲孟搀扶着也同样气色极差的爱妻。自从凝霏昏迷不醒后,仪儿也一直吃不好,睡不稳,她的气色并不比床上的女儿好多少。
“唉!当初凝霏是怎么受苦、受了多少折磨,你们要是能重视这个女儿,用同等心看待,多关爱她一些的话,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童师娘摇了摇头,取下最后一根针。
“全都出去,在凝霏醒来之前,除了晴儿与童师娘,谁都不准再踏进寻霏阁半步。”赵镇帏冷冷的下令。
“王爷……”项仪儿轻声喊着。她不想离开啊
多年来,她对凝霏一直有着莫名的感情,总觉得她也是自己的孩子,却碍于艳儿及珊珊而无法对她有所关爱。
没想到这样的感觉如今都已成真,但凝霏此刻却昏迷不醒……
“贝夫人,凝霏若有什么状况,我会差人告知,请。”赵镇帏的手指向门口,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贝夫人,咱们先出去吧,我来替您诊个脉,开帖药让您服用,您的气色不好,需要调养一下。晴儿,一起来帮忙我。”童师娘将众人带离房间,将贝凝霏留给赵镇帏。
看着床上的贝凝霏,赵镇帏实在不知所措。
原以为一切苦难都已过去,但没想到最后一刻,凝霏竟然病了,这一睡就睡了三天。
童师娘在得知凝霏是个未足月便生下的孩儿后,终于了解为何凝霏说她从小到大常常会喘不过气来的原因。
因为孩儿在娘胎里时是靠着脐带而活,所以早产的婴孩,最晚生成的肺是否健康,往往是出生后是否能存活的关键。
凝霏早产后能平安存活已是万幸,但从小到大地并没有被好生调养,再加上贝二夫人刻意的打骂,或多或少都会伤了其他脏腑,致使她的身子变得更差。
虽然在认识了凝霏后,童师娘费了很多心思,细细的调养凝霏的内外伤,凝霏已经好了相当多,也不再常喘不过气来。
但因为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刺激过大,使得旧疾再发,气血逆冲,才会陷入昏迷,至今不省人事。
童师娘甚至已要他作最坏的打算,凝霏若继续昏睡不醒,若是伤了脑子,恐怕永远无法醒来,甚至于随时会香消玉殡。
“永远都醒不过来了,甚至随时……会香消玉殒……香消玉殒……”赵镇帏步履蹒珊地走到床边,坐在床沿。
他执起那不似过往那般温热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
“霏霏,你不会这么自私,对吧?善良如你,绝不会把这一切的悲痛全丢给我一个人独自承担,对不对?”他的双手紧握着那不再有回应的小手,多希望自己的力量与生命,能透过她的小手传进她的身子里。
可是贝凝霏那美丽依旧,却不再有着喜怒哀乐的脸庞,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多渴望她能有一丝丝回应,哪怕是一滴泪,一个眨眼,嘴角轻颤,都能带给他她能够再醒来的希望。
可是三天了,整整三天,她一动也不动,那微弱的呼吸是她还活着唯一的证明。
看着随时都会失去生命的她,他不禁想着,如果他不要在意什么贝家人的颜面,别非要替受了十八年气的她讨个公道,如果他之前就以权势直接带走凝霏,不顾虑世人看待他们的眼光,或许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也或许凝霏现在正开开心心的在他的祁王府里,与他大啖着美食,跟他那七个可爱的妹妹们一起聊天说笑……
“对啊!霏霏,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有七个妹妹,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才九岁,她们个个都跟你一样美丽善良。如果你醒来,跟我回开封府,回到我的祁王府后,你一定会很快乐,因为你不仅有我这个丈夫疼你、爱你、宠你,你还会有七个妹妹,让你补偿过去从未有过的亲情温暖。
我们可以一起准备大妹明年年底的婚事,一起分享手足的喜悦。你是长嫂,长嫂如母,大妹的娘早逝,有你在,她一定很高兴,因为她总说……我这个哥哥老爱逗她、欺负她,如果我能早点成亲,让她在出嫁前感受到兄嫂的疼爱,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好……”说到后来,赵镇帏已泣不成声。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捉弄凝霏?让她苦了这么多年,却在她甫得到幸福不久,又再度将她丢入无边的黑暗深渊,教她这么睡着,再也感觉不到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再也感觉不到他对她的浓情蜜意,让她来不及享受亲情围绕的幸福日子……
突然间,小时候的贝凝霏仿佛又出现在眼前,那个小小黑黑又胖胖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直盯着他瞧。
他对她那时的五官早已模糊了,但是那个小小胖胖的身子,他永远也忘不了……
看着眼前这几日因为无法进食的而瘦了许多的贝凝霏,更是让他心疼。
这三日,都是靠童师娘以上等药材加上全鸡所熬出的鸡汤,一点一点的喂着她,让她的气血能继续运行,可是,这样的喂食终究不够,最终她还是会衰竭,还是会死去。
突然间,她胸前的那块玉映入赵镇帏的眼帘。
他伸手拿起她戴在颈子上的血玉,它原先的温润光泽已不见了,变得黯淡无光,难怪人说人养玉,玉养人,戴着十八年的血玉,也仿佛养出了灵性,当凝霏气血衰落,玉也失去了光泽。
赵镇帏赶紧将那块玉捂在自己的胸前,生怕那失去光泽的玉就像她那脆弱的生命般,会永远黯然失色。
“凝霏,我对你的爱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玩玩罢了,我是真心真意的爱着你,我爱你啊!听到没有?如果你真的忍心让我为你伤心终老,痛彻心扉,你就继续睡着,你睡一日,我就陪你一日,你睡一世,我就守你一世,咱们来看看是谁狠得过谁……”
赵镇帏将被他温热的玉再放回贝凝霏身上。
不论他说了什么,不论他怎么轻抚着她,她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三日来都是如此。
他到底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他的凝霏
“秦尚!秦尚——”他突然大声的朝外头候命的秦尚喊着。
“怎么了?王爷,是不是王妃……”听到王爷这么喊,秦尚赶紧奔进房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所幸他仔细审视之后,发现王妃的身子还有些微起伏,尚有呼吸,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看见过去总是衣冠整齐,翩然俊雅的王爷,此刻却面容憔悴,长发也没有束起,就这么披散在背后,还有那泛着血丝及泪光的眼,要是王妃瞧见王爷这么难过、这么为她神伤,她怎忍心再继续睡着
“凝霏的嫁衣和凤冠送来了没?”赵镇帏依旧看着贝凝霏,没有移开过目光,仿佛害怕着她随时会离他而去。
“这一、两日就会到了。”可是嫁衣送来了有用吗?王妃还是昏迷不醒,即使嫁衣到了,她没有醒来,又如何穿上嫁衣出阁
“教提亲的队伍准备好,再请人快马传消息回祁王府给我爹娘,告诉他们,我要即刻迎娶凝霏回府,婚事一切从简,不用再管什么狗屁良辰吉时。”赵镇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可是她还未醒来,要怎么拜堂成亲?”王爷虽有情有义,可是若王妃永远不醒,那王爷娶她还有意义吗
而秦尚真正忧虑的是,以他对王爷的了解,若王妃真的永远沉睡,王爷也绝不会背弃这桩婚事,如此一来,祁王府的香火不就……
“照办,即使她无法自己走,我是她的脚,我可以抱着她走,抱着她拜堂,不论如何,于实她是我的妻,现在,于律,我更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我娶进门的妻子,是我赵镇帏的结发夫妻。”他说得坚定,不容改变。
“是,王爷。”秦尚听着他的话,也为之鼻酸。
这就是他的好友,他的主子,是如此情深义重
“还有,你即刻差人为童师娘整理行囊,请她随我们一同回开封府,以免路上凝霏有什么状况时,找不到好的大夫。再通知贝家人作准备,待嫁衣送到后,凝霏便准备出阁,不得有误。”
不论她是否醒来,她都是他的妻。
他要让她成为她明媒正娶的祁王妃,带她离开这个让她伤心了十八年的贝家,早日前往祁王府,让他们赵家满满的爱来唤醒沉睡的她。
哪怕……她最后仍永远不醒,或是病情恶化,撒手人寰……天上人间,他都要她是他的妻。
生,他要让她在赵家受到最妥善的照料。
死,他要让她人赵家的祠堂,让后代子孙祭拜,绝不让她成为无主孤魂。
无论生死,他都要好好照顾她……
梦里,贝凝霏听到了赵镇帏的声音,但她找不到声音是从何处而来,仿佛从天际,也仿佛是从她的心里。
可是,她遍寻不着赵镇帏的身影……不,是她根本看不见一切啊!四周仿佛笼罩着浓浓的雾,天色又那么黑,她根本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摸不着。
但是,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正轻抚着她的脸,甚至是他温热的泪落在她的脸颊上。
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她想握住他的手,却连自己的手也感觉不到,她想要走出这片迷雾,却连方向也无从分辨。
老天爷,救救我吧!别让我再困在这迷雾里……
“小姐你瞧,晴儿从没见过这般精细的衣裳,上头那栩栩如生的凤凰,美得像会飞舞似的,还有,晴儿帮你梳了个美丽的髻,等会儿你就要出嫁了,晴儿再将王爷为您精心打造的金凤冠替你戴上,到时候一定美极了。”晴儿为贝凝霏抹上胭脂,让她那毫无血色的唇显得红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