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安咏心一个颤抖看着方眉疯狂地吼起来:“谁说我们的孩子生不出来,他会好好的,会很健康。”
“安咏心,你少自欺欺人了。”方眉尖刻的说:“我都听到了,你的孩子跟你死鬼老妈一样,心脏都有问题,呵……当年那个狐狸精不过是被我几句话刺激到就过世了,看来上天有眼,也让你的孩子遗传到那种病。”
“不!”安咏心疯了般地挣扎:“你闭嘴,闭嘴!是你害死我妈的,是你!你这个魔鬼,魔鬼!”
“咏心,你冷静一点。”沈斯乔发现安咏心越来越不对劲,他怒视着方眉:“我警告你,马上走,不然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你以为我会怕你?”方眉似乎豁出去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我告诉你,我诅咒你们永远得不到幸福。”
我诅咒你们永远得不到幸福……
我诅咒你们永远得不到幸福……
这句话像魔咒一般环绕在安咏心的脑海里,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泉涌般倾泻而小,她瑟缩地咬着唇摇头,喃喃自语般,继而歇斯底里的尖叫、挣扎。
沈斯乔发现自己竟然拉不住她:“你怎么了?咏心,咏心?”
方眉哈哈大笑起来:“沈斯乔,你不知道她怎么了?好笑,让我告诉你她怎么了,别看她平时跟正常人一样,她啊……曾经是个疯子,是个真正的疯子!”
那两个字,让安咏心嘶声力竭地吼了一声,猛地推开沈斯乔,一个踩空,从高高的阶梯上翻滚而下。
沈斯乔的灵魂几乎快抽离躯体,他伸手却没有抓住她,绝望地吼了一声:“咏心!”
当沈斯乔抱着下身沾满血迹,脸色如纸苍白的安咏心出现在杜咏维面前的时候,杜咏维以为自己眼花了;第一次,他知道自己居然会晕血……因为,那是安咏心的血迹,触目心惊!
“咏维,救救她,救救咏心!我求求你。”沈斯乔再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救救她,救救她。
“该死!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杜咏维接过安咏心,低吼。
“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沈斯乔痛苦地颤抖着手扶着安咏心。
杜咏维已经管不了到底是谁的错了,发展到这一步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他知道安咏心会失控,可是为什么会弄得这么惨烈?
“你在外面等我,我要帮咏心急救。”
看着杜咏维抱着安咏心走进手术室关门,沈斯乔才麻木地靠着墙滑落,如果失去咏心,他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斯乔才看见手术室的灯一暗,有人走出;连滚带爬地揪住了走出来的杜咏维,他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样了……咏心怎么样了?孩子、孩子呢?”
杜咏维轻缓地摇着头,努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咏心没事,孩子……没有了。”
一瞬间,沈斯乔似乎已经看到了生命的尽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天,微微亮起。
安咏心被下身的疼痛惊醒,她缓缓地睁开眼,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到了灰灰的天空,环顾四周,却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哪里?
轻轻一动,下身传来的剧烈疼痛,她茫然地将双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原本已经微隆的地方变得平坦无比,一时间,她以为自己在作梦,她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看着鲜血从手背流出,疼,这不是梦,那……她的孩子呢?
慢慢地,她找回自己近乎喑哑的声音,开始汇聚成一点点、一点点,形成了一道划破宁静的凄凉惨叫:“啊……”
门被霍然地推开,沈斯乔和杜咏维冲进病房,围在安咏心的身边。
安咏心不顾周身的疼痛,失神地抓住杜咏维急切问道:“咏维、咏维……你摸,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杜咏维默然,眼眶被红红的血丝满布:“咏心……孩子没了。”
安咏心呆呆的,一偏头:“为什么?为什么孩子没了?”
“咏心……”沈斯乔心揪疼地握住安咏心的手:“你不要这样。”
安咏心轻轻一笑,再问沈斯乔:“乔,你告诉我,咏维是骗我的对不对,孩子还在是不是?”
“我……”
只是一个字,安咏心天使般的笑颜便开始狰狞,她狠狠地咬住了沈斯乔的手臂,狠狠地,直到鲜血溢出,那双美眸狠戾地盯着他,似乎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谁:“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你们都是魔鬼,你们在诅咒我,诅咒我得不到幸福、不会有孩子,你们是预谋好的,要杀掉我的孩子!是你们,是你们!”
沈斯乔一动不动,只是任安咏心咬着,他感觉不到痛,这种痛,比不上心里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杜咏维听着安咏心胡言乱语,慌了神,惊恐地发现她咬得死死的,怎么也松不开:“咏心,松口、松口!”
安咏心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只是狠狠地盯着沈斯乔,喃喃自语:“我恨你、我恨你……是你要杀掉我的孩子,是你要我拿掉他,是你,就是你!”
费了极大的力气,杜咏维才拉开安咏心,他看着安咏心神志不清的双眸,错愕和恐惧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不会的,她不会……
沈斯乔错愕,跟安咏心对视,他想重新接近安咏心,却被她那双生人勿近的美眸吓住,他试着轻唤:“咏心?”
安咏心猛地后退,环住了自己的身体,恶狠狠地盯着沈斯乔和杜咏维,那种神情,像是防备着全世界,在她的眼睛里,他们看到了害怕和警戒,她以为,全世界都要伤害她。
第10章(2)
沈斯乔狼狈不堪地拉住了杜咏维:“咏维,她怎么了?”
杜咏维认命地闭上眼,一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掐住了他的颈项,他知道,她……又回到那个世界里去了。
杜咏维怔怔的掏出手机拨通:“弈天,来我的私人医院,我需要你的说明。”
当慕弈天赶到杜咏维的私人医院时,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那双妖冷的凤眼定定地看着安咏心瑟缩成刺猬股躲在一个置物柜的桌底,沈斯乔在她身边的不远处,落寞地守着她,一动不动,这样可怕的场景让慕弈天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离开台湾的时间并不长,为什么你们会把她折腾回当年的样子!”
一句话让失神的沈斯乔猛地回身:“什么叫当年的样子?”
慕弈天那双凤眼透着满满的冰寒和杀人气息,他盯着沈斯乔,“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杜咏维沉着脸:“弈天,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要怎么办?”
从杜咏维和慕弈天口中紧张语气,沈斯乔似乎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他慌忙揪住了慕弈天和杜咏维,认真的问:“告诉我,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慕弈天倏地甩开沈斯乔:“我们说的是什么意思重要吗?我真后悔把咏心交给你,就算她没有幸福,也不会再次疯掉!”
脑子里突然回响起方眉那尖刻的笑声,“她啊……曾经是个疯子,是个真正的疯子!”沈斯乔向慕弈天低吼:“告诉我!方眉的话是什意思?为什么心心会是个真正的疯子!”那种近乎窒息的慌乱让沈斯乔顿时失了分寸。
慕栾开的凤眸突然变换了种奇异的墨蓝色,他寒冷地问:“咏心见过方眉了?方眉说了什么?”
发现这似乎是关键点,沈斯乔快速把跟安咏心坦诚、方眉出现、安咏心失足的事讲述了一遍。
杜咏维一拳捶在墙上,“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孩子的事情就算会让咏心崩溃,会恨你要她打掉孩子,也不会失常到这种地步,而回到那个时候的样子!该死!方眉果然又是始作俑者,是导火线。”
慕弈开的表情变得很奇怪,那是一种嗜血般的侵蚀,却平静异常:“方眉……又是她,我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以为她会觉悟,看来……我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沈斯乔几乎也快跟着安咏心一起疯掉,“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慕弈天僵硬地凝视安咏心的表情,杜咏维知道他不愿再回忆当年,于是强迫自己淡淡出声:“我只告诉过你,咏心的妈妈是死于心脏病,却没有告诉你,她死的时候,咏心最后连她的尸体都没有看到,方眉是存心让我大哥后悔、存心折磨咏心的;当咏心赶到医院的时候,方眉已经派人把安蕊馨的尸体送到火化场,咏心哭着哀求让她见她妈妈最后一面,方眉却都没有答应,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咏心,就像她曾经对咏心她们母女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我和我大哥赶到医院的时候,就发现咏心的精神都很不正常,她失魂落魄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就害怕陌生人、喜欢躲起来,只要有人接近她,她就会撕咬对方,后来经过检查,咏心……因为长期以来的精神压力,加上受不了母亲的突然消失,又被方眉刺激,出现了轻微的精神分裂症状。”
看到沈斯乔青白的脸色,慕弈天冷冷地开口:“后来是我把她接回了安家,跟外公住在一起,那时候,她最喜欢像现在这样躲在桌底、不出来,我和咏维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才让她清醒,走出那个可怕而阴暗的世界。
后来她不忍外公看到她而想起女儿伤痛,就搬出安家独立生活,她身边唯一能接近的人,只有我和咏维,我们一直很保护她,不愿意她再受伤害,可是你……因为你,把她再次打回了地狱。”
沈斯乔怔怔地看着慕弈开,思考着他说的每句话,是的,他就是那个血淋淋的刽子手……
“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轻轻说着:“如果她疯了,我会跟着她一起疯掉。”
杜咏维拉住了慕弈天,不让他再说下去,他亲眼看到过沈斯乔是如何纠结、怎么痛苦,他知道沈斯乔是无可奈何,只是,最终也没有办法避免这场劫难……
看不惯沈斯乔这般怯懦,慕弈天狠狠地揪起他给了他几拳,把他打倒在地,嘴角流血,沈斯乔却只是呆呆地笑着,没有什么反应。
慕弈天轻蔑地笑着:“沈斯乔,你想跟咏心一样疯掉吗?我告诉你,你不配!你没资格跟咏心一样封闭自己,就算再痛苦,你还是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从现在开始,你要照顾她、安慰她,必须用更长的时候让她再次从那个痛苦的深渊走出来,别告诉我,我和咏维做得到的,你却做不到!”
慕弈天的一席话,惊醒了沈斯乔是啊,他这是在干什么,自暴自弃吗?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咏心丢给杜咏维或者慕弈天?
不,他曾经说过,她必须待在他的身边,那里也不准去,他要照顾咏心!
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那张俊颜上似乎再没了任何特别的表情,似乎只要安咏心一天不醒来,这张脸上,便不会再有笑容。
慕弈天叹息地闭上了凤眼,咏心……用你的心去看,从你的害怕、你的仇恨中醒来,看看我们,走这样爱你、在乎你,你怎么舍得我们这样痛苦和悲伤呢?
四年后……
恒简律师事务所走廊深处的办公室内。
“Boss,上次那件案子办好了,是不是遵守承诺给我一年的假期?”坐在首座男子的身侧,一身银灰西装的男人清冷地说。
邢简恒依旧似乎没有太多变化的娃娃脸有些动容:“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这是我的私事。”
邢简恒微眯着眸盯着身侧的男人,很想从记忆里搜索出他四年前的样子,认真、刻板,眼神里干净纯粹而充满隐忍的睿智,那是一个初出茅庐却暗含野心的年轻人;而现在,清冷、淡漠,眼神里的睿智不减,却多了很多复杂的忧愁,不再纯粹,是心,苍老了吗?
“需要帮助的话随时开口。”
“谢谢。”
盯着他准备离去的头长背影,邢简恒轻声地说道。
“遵守承诺,一年的假期,等你回来,恒简需要你;还有……你要做的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Boss。”背对着邢简恒淡漠地回答。
僵硬的背影有些微颤,点点头,他迈着步伐离去。
又是春至,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沈斯乔像往常一样走进这家私人医院,春至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仍是年复一年不见天日的阴霾。
熟悉的走廊,他走过成千上万次,来到她的病房前,透过病房巨大明亮的玻璃窗,沈斯乔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坐在窗台前的女人,墨黑如古潭的深眸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痛彻心扉。
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忘不了最初她咬着他,说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那一幕,他……
对她来说,竟是一个魔鬼。
嫩绿的枝哑散发着清香,几欲伸进窗内,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安咏心如白瓷般透明无瑕的肌肤上,闪着耀眼的光泽。
她是一个活人,是一个拥有倾城容颜的绝美女人,但似乎,她又更像一个死人,空拥有活生生肉体却没有灵魂,毫无知觉的活死人。
现在的安咏心,安静得如一尊上好精美的白瓷雕像,黑漆漆的眼瞳里没有焦距,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跑、不会跳。
沈斯乔还记得……
第一年每次来的时候,安咏心疯狂如野兽,对他又撕、又咬、又叫,她没有理智,只想把靠近她的人全部驱离,他从不反抗,即使遍体鳞伤,任由她怎么对他,他还是亲手照顾她。
第二年每次来的时候,安咏心开始疯癫地傻笑,自言自语,有时候脸上挂着再幸福不过的甜蜜笑容,问他,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我们生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好不好?有时候袭上恶毒残忍的讽笑,说,我恨你,是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是你、是你。
第三年每次来的时候,安咏心开始步入了自己安静的世界,不再吵闹,只是一双大眼怯生生地望着他,他前进一步、她躲避一丈,不让他靠近一分一毫,像一只失去刺的刺猬,防备着一切,或许她的潜意识永远觉得,他要伤害她。
第四年……
沈斯乔轻轻地走进病房,走到她的身边,执起一方薄毯披在安咏心身上,她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