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告诉自己;这一切,真的结束了!
这十四天的夏威夷之恋,到此,真的完完全全地告一个段落了,就这样悄悄地结束了……
“就这样?”
陈爱玲以双手支着自己的双颊,蹙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朱茵,心里头仍对方才过分轻描淡写的故事内容显得十分不满意。
十四天的恋爱,彼此的连络电话都不留,就这么拍拍屁股说再见?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事……
朱茵抬起头,望向眼前这位身兼工作伙伴的死党,心里头再度出现一阵混乱的情绪……
为什么?她不禁自问,愈是想忘掉,他的影像就愈显得清晰?
为什么?那已该是往事的回忆,此刻,仍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真实?
回来台湾也已经好几个礼拜了,工作也老早就已经上了轨道了,原以为工作就可以忘了一切的她,为什么怎么也忘不了……
“喂……”
陈爱玲不耐烦的叫声再度拉回她远走的思绪,她回了神,模模糊糊地应了声:“什么?”讨厌自己这么漫不经心……
“什么?”陈爱玲睁大了眼睛,音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认识你少说也有二十年了,还没有看过你这么心不在焉过。到底发生了什……”
还不待她说完,朱茵这便迳自自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桌上的文件拿至档案夹里归档。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逃避什么,但是……
不!她暗自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她不想再忆起这段过去!如果她只能让它成为过去,她不希望继续沉溺在这段过去……
“朱茵!”陈爱玲再度喊道,气这位好友有什么事老往自己肚子里藏的习惯……
“爱玲,”还不待她接口,朱茵这便急忙说道:“都已经过去的事了,真的没什么好提的。”
“没什么好提的?”陈爱玲这又是一声轻哼。“如果真的没有什么,你又在逃避些什么?”
她撇过脸,不敢面对爱玲逼问的眼神;逃避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所逃避的,只怕是自己内心那股强烈的爱恋,早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沉着声,脑中迟迟无法将所有的单字凝结成句子。脱口而出;言语在瞬间变得困难,情绪再度变得交错。
她害怕接踵而来的泪水,更害怕难以压抑的心痛;从来不知道爱人也会这么痛,更何况是爱上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见她一直都不开口,爱玲到最后也只有无奈地摇摇头,朱茵的死性子,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真不想说,逼她也没用……
“不理你了。”她转过身,一肚子的闷气。“最好什么事都闷在心里,闷到哪天生病了,再叫医生将你的心脏挖出来洗一洗,清一清。”
“爱玲……”她轻唤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只是……
她再度抑了心中想说的话,或许,她真的还需要一点时间……
“好了,”陈爱玲刻意打断她犹豫不决的语气,自公事包里拿了份资料出来。“私事谈不成,咱们就来谈点正事。”
她将整份文件放至她的桌上后,自己又拿了份,翻了几页后这便开始接口:“这是今天下午去开会的资料,你看一下。何氏集团今年希望扩展他们的市场.想做一系列的企业形象广告,预算已经出来,”她又翻了几页。“五千万,老总叫我把这个Case交给你。”
朱茵再度走回自己的桌子坐了下,翻看了几页之后,不禁悄悄地叹了口气;在这种非常时期,实在不是接手这种非常Case的时候……
见她的脸色掠过一丝黯然,陈爱玲安慰似地再度接口:“没办法,老总信任你的能力,才会把这种大Case交给你。”
只见她抬起头,这又是一声无奈。“有时候,太让人信任似乎也不算是件好事。”
陈爱玲笑了声。“这不像是我们女强人会说的话。”
是吧。她在心里头轻应了声,却没有再接口,顿时对这个头衔感到些许的疲惫。
“对了,”爱玲像是忆起什么似地又再度接口。“说到何氏集团,你知不知道他们大老板的千金要嫁了?”
“不知道,”她无心地再度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女大当嫁,很正常,不是吗?更何况何大秀长得很漂亮,嫁出去没什么稀奇的……”
“这可不一样,”她刻意扬高了自己的语调,对自己的小道消息可是十足的信心。“听说,对方可是要入赘呢!”
“入赘?”这可引起了她的注意力,都几十年代了,哪有人盛行什么入赘的?“该不会有人真这么贪图黄禾集团的财产,连自己的姓都不要了吧?”
“不知道,”爱玲耸耸肩头。“不过,听说对方是何大老板身旁的得力助手,何大老板很信任他呢!为了让他能名正言顺地接管整个公司,才决定将他招入赘的。”
“所以结婚之后,整个企业就交给他管?”她还是听不太懂;何氏企业几千亿的资产,怎么会这么放心的交给一个外人来管呢?
“应该是这样吧,”陈爱玲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们大企业老有这种莫名奇妙的噱头,对了,他们下个礼拜要订婚,老总要你代他参加。”
“我?”朱茵指了自己的鼻头。“怎么连这种婚丧喜庆都要由我代为参加?”
“人红嘛!”陈爱玲笑着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谁教你去年接了何氏那么多的案子,别人只认识你,可不认识咱们老总。”
她不自觉地嘟了嘴,讨厌那种什么事都推到她身上的感觉……
“公司还补助你去买件昂贵的晚礼服呢,不错吧?”
朱茵抬头后又是一个白眼。“要去,你去好了。你去年不也接手了不少的Case。”
“才比不上你呢。”她笑道,随即转身朝门的方向走了过去。“……对了,”陈爱玲走了几步后又回头。“不过,我可是死也要跟你去,我倒想看看那个甘愿入赘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铁定是长得不堪入目吧。”
“你别把人家给吓跑就好了。”她消遣道,受不了陈爱玲老是说话不饶人的语气。
只见爱玲朝她吐个舌,这便随手将门带上,消失在门板之后。
待她走后,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朱茵这才再度拉回原有的思绪,感受到身旁的那股宁静。
天又黑了;她再度望向窗口,昏黄的月光让整个台北市沉浸在一种难以言述的寂寞之中。
玻璃窗外,脚下的城市,灯光将视野化成了整片的星空,让人反而看不清天上的星星。
她在想,自己或许就是这样吧!从小不断地在为自己做定位,不断地以为自己该是怎样的女人,结果反而让她无法坦诚地去面对自己的情感……
想着,她又是一声苦笑。
真的把爱情这两个字想得太简单了……
繁荣的台北街头再度弥漫着一种昏黄的浪漫。只是,她的心还在夏威夷,大概暂时是找不回来了……
开门后所迎接而来的是一股黑暗。
朱茵习惯性地脱了鞋,连灯都不开的便朝客厅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一个倾身,再度将自己埋进那张柔软的布沙发里。
好累……
她这样告诉自己,每每回到家后,总感觉自己老有一种筋疲力尽的无奈;以前的她,总像是有二十四小时用不尽的能源,总能不断地想着工作。
可是,自从夏威夷之旅回来之后,一切全都变了:甚至对于自己每天所要扮演的角色,她也开始感到疲倦。
这真的是她所要的吗?
她不知道;二十六岁的她,虽然事业有成,但对于生活的各个层面,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何氏的大秀要结婚了……
这个念头莫名地划过她的脑海,她笑了下。何氏的大秀——何梦妗,今年二十四岁的她都要结婚了,而她,明年就要二十七岁了,竟然连个男朋友也没有?
她睁开双眼,盲目地巡视着屋内的各个角落,只见窗外的城市的灯,再度胜过屋内的漆黑。
此时,她仿佛又听到窗外传来夏威夷式的传统情歌……
“……谈一场十四天的恋爱吧,”江孟伦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仿佛又在她的耳边低语。“这段假期结束之后.这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像是一用力就会压碎似的……”他的笑声仍是如此的清晰。“让人好舍不得……”
“男人是怕让人舍不得的女人,”她还记得他这么说。“我都陷下来了,还逃得了吗?”
这些甜言蜜语仍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清晰,那些窝心的话,至今也仍让她感动。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他竟可以这么潇洒地转身离开?
为什么,他甚至对她一点依恋也没有?
难道说,真的只有她一个人还迟迟地沉醉在这场爱恋之中吗?
泪水再度盈上她明亮的双眸,那股伤痛再度猖狂地涌上她的心头。
好像只有在黑暗之中,好像只有当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才能放纵自己的泪水,她才能毫无隐藏地表达内心的那股伤痛。
真的忘得了吗?她再度自问:真的忘得了吗……
“秀,你觉得怎样?”
低领的设计,隐约地表现出她美丽的胸部曲线;削肩的露背设计,更让人无法不去注意她凝脂白皙的肌肤。
这件墨绿色的晚宴服,让朱茵的身材显得更加的高窕,让她的气质显得更加的高雅,犹如英国贵族的仕女一般……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许久,仍是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
在期望什么?她不知道,总感觉好像少了什么。
在期望江孟伦能在此时望见她这个模样吗?还是期望他温柔地几句称赞?
她笑了下,这样的要求是不是也显得太多?
“……秀?秀?”
店员的叫声再度拉回她远走的思绪。她回了神,因自己的失神而感到一丝的腼腆。“对不起,”她一声抱歉。“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
“哦,”她再度回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对于心中的那股期望只能感到一丝的黯然。“就这件好了。”她说,对于自己的装扮并不是那么在乎。
“那我帮你包起来。”店员盈了笑容,亲切地说了声。
她点点头,再度走进更衣室将身上的礼服换了下来递至她的手中;从来没有想过要细心打扮的她,第一次为了一个婚礼而买了一件晚礼服……
“秀,你好漂亮哦,”店员的声音再度拉回她的思绪,只见她边打包着手中的礼服,又说道:“好像混血儿哦。长得又高又漂亮,你一定是当模特儿的吧。”
对于别人的称赞,她一向只有尴尬的份。她摇摇头,轻道了声:“不是,我是做广告的……”
话还没落句,橱窗外的一个人影随即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个人像是……
所有的思绪都还来不及告一个段落,她的脚步早已跟着跨了出去。
不!她在心里头这样告诉自己;不可能真的是他
“孟伦!”
当她的手搭到那个人的肩上,当他反射性地转头望向她时,她的期待再度跌落至谷底。
“对不起,”她收回了自己的手,一阵莫名的尴尬。“认错人了。”
“没关系。”那个人只是点点头,这便再度转身继续自己的脚步。
就这样一直凝望着他远走的背影,朱茵的思绪不禁再度变得混乱;真的好像。
“秀?”
店员的声音再度打断她的思绪,她回了神,这才又再度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你的衣服。”店员说道,顺手将已包装好的衣服递至朱茵的手中。
她低头望了眼,这才伸手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袋子。“谢谢。”她说道,这便见店员再度朝店内的方向走了进去。
当她再度转头望向那个人远走的方向时,早已看不到相同的背影了……
真的该忘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也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到底陷得有多深;再这样下去,她只会让自己一味地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不!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样……
望向手中的礼服,她的心中仿佛莫名地多了一股力量。从这一刻开始,她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孟伦。”
一个轻柔的女性声音拉回他远走的思绪,他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再度回了头,就见何梦妗瘦弱的身躯此时正缓缓地自门口的方向走了进来。
“还没睡啊?”他轻问了声,再度将视线专注在窗外。
何梦妗摇摇头,站在他身边,习惯性地将双手环至他结实的手臂,望向他那总是凝望着远方的神情,她不禁又是一句老话:“在想什么?”
他性感的双眸再度朝她望了眼,思绪在他的脑海里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只好摇摇头。
“没什么。”他说。“只是在想点公事。”
“是吗?”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在她的脸上悄悄地划过。对于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她竟始终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记得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父亲带回来的养子,十二岁的他,脸上早已少了小孩子该有的喜怒哀乐。
紧抿的双唇和一双毫无表情的黑眸,至今仍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当初父亲说这个小孩将来一定是个很成功的企业家,她不知道。只是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她认为他该是有满腔热情的人,而不该有如此冷酷的外表……
而这些年来,父亲不断地将他训练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更让他失去了一般人该有的情感及情绪。
纵使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她便将所有的情感偷偷地投注在他的身上;纵使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的爱也只有日渐增长的份;她仍是不知道,爱了这么多,她的情感究竟可不可以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是个不太笑的男人,更别说是所谓的甜言蜜语;望着他性感却有点冷酷的脸,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看到其他的情绪在他的脸上出现……
“不早了,”他的声音再度打断她远走的思绪,她回了神,望向他诱人的双眸,脑中再度成了空白。
只见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将双手搭上她的肩头轻道:“该去睡了,明天的典礼可需要多一点的睡眠。”
她没有接声,只感觉他的语气中有抹心不在焉的无奈,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鼓起了好大的勇气开口接道。
“……孟伦,”她问道。“……你真的想结婚吗?……我是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真的想要这场婚姻吗?”
她的问话让江孟伦的思绪在瞬间全刷成了空白,真的想要这场婚姻吗?他还是在心里头这样问了自己;他该是比任何人要来得清楚的,不是吗?
可是,他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
自幼便受何老教导的他,真的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