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蹇简直是百思不解。儿子和江寒露原本不是死对头?怎么现在却变成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还有闹出这种笑话,是要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摆呀!
“爹,这件事情一言难尽,我和露儿……”
“什么露儿,听了我就浑身不舒服。”
崔蹇这下更是一脸的嫌恶,“尚缇,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我就是因为信任你,才早早把家业交给你,结果……你现在居然和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江寒露搞在一块,还放珍宝坊不管,跑去替她顾店,让我怎能再放下心出去?"
崔尚缇知道父亲是对之前的那一个风流痞少江寒露印象太深,所以才会有这么强大的反弹。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想扭转父亲对江寒露的观感,“爹,其实露儿她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大的转变,她……”
“我不想听你讲有关她的任何事情。”
崔蹇一句话就打断儿子试图游说的举动,“我已经决定回来暂时接管崔家一切,直到你和江寒露的流言完全平息,你也恢复正常为止。”
“爹,我一直都很正常。”
“如果你真的正常,你会看上那个男人婆?”
他气得只差没拍椅子大骂,“荒谬!我已经决定了,从现在开始,长安东市的珍宝坊由我掌理,我要你到洛阳城去筹办珍宝坊分店的开幕事宜,没做出名声之前,我不准你回长安城来。”
崔尚缇终于被父亲给激到发火,语气不由得激动起来,“爹,你这分明是想硬生生把我和她分开!”
他是多大的人了,难道连要跟谁在一块的自由都没有?爹居然这么武断的要他不准和露儿往来,说什么他都不服!
“不这么做,难道让你再继续丢崔家的脸?”
“爹,是你对露儿的成见太深了,要是你能见她一面……”
“没有这个必要,你不必再白费唇舌!”崔蹇大掌一挥,决定鸯止谈话,“我累了,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三日之后立刻动身。但是记住,别给我踏进西市一步。”
碍于面对的是父亲,崔尚缇心中的怒气无法毫无顾忌的发泄来,只能暂时按捺下这一口气,不跟父亲硬碰硬。
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会放弃江寒露,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就只有她,他绝不放手!
“你说什么,他被他爹给命令三日之后就要起程到洛阳城去?”
“是呀,而且我还听说,现在崔公子不管到哪里去,身旁至少都会有两名有功夫底子的家仆跟着,就是想要杜绝这三日他到西市来找小姐的机会。”、
“这么惨?真是太糟糕了……”
江家大宅里,江寒露正听着小梅带回来的最新消息,不由得失落的皱起双眉。
为了拆散他们崔尚缇的父亲居然硬逼着儿子到洛阳去,看来他对她真的是反感到了极点。
这下子该怎么办才好?她如果贸然闯到崔家去,绝对会让崔蹇对她的印象更差,所以她现在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希望事情能有转机。
然而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崔尚缇始终都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不敢对两人的未来有任何妄想。
直到崔尚缇正式离京的消息传到她耳里,她终于放弃了。
他们俩终究还是不得不分开,她知道尚缇是迫于他父亲的威胁,这并不能怪他,但她还是……感到非常的失望。
至少,在离开之前,他也该来向她说声再见吧,就算本人不能来,那也托个什么人带个消息给她吧,难道她对他而言是这么的可有可无吗?
“唉……”
落寞的往醉不归走去,江寒露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瞬间被掏空了一样。在这个没有尚缇的长安城里,她待在这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她工作认真到忘了时间时,把她抓出来好好透气一番,给她那温柔的拥抱、深情的吻,让她的心充满着甜甜的爱意,感到幸福无比。
“小姐……”
小梅担心的跟在她后头,就怕小姐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崔家老爷有心要拆散他们俩,就断不会让崔公子有机会来见小姐的,不是吗?
小梅现在只希望,小姐能够尽快振作起来,她这样伤心,她看了也不好过,何况醉不归还要靠小姐撑着,她绝对不能倒下。
然而她们俩才刚走到酒坊前,就见掌柜神秘兮兮的频频探头探脑,一看到江寒露出现,他马上将她给拉入酒坊里,“小姐,你可终于出现了,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小姐你处理呀。”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呀?”江寒露现在是意兴阑珊,根本无心处理任何事,“你先让我休息一下,转换下心情吧,要不然我……呃?”
她错愕的看着站在酒坊后的那一抹优雅身影,非常的不敢置信。
尚缇?他不是已经出城去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她有些激动,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作梦?“尚……”
“嘘。”
崔尚缇赶紧伸手抵住她的唇,旋即扣住她的手将她带上二楼的小厢房中,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一进到厢房里,他随即把她给紧紧抱个满怀,累积了好多天的苦闷终于有了纡解的管道,“露儿,我很抱歉,直到这一刻才有办法过来见你。”
拥着怀中的人儿,崔尚缇的心感到异常的满足与快乐,这阵子的糟糕情绪马上一扫而空,现在心里满满都是甜蜜。
他多想就这样永远抱着她,不让她再离开身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任性,要不然父亲对露儿只会更不能谅解。
江寒露激动的回抱住他,忍不住哽咽出声,“我是在作梦吗?你不是已经出长安城了,怎么又回来?”
“出了长安城之后,我爹的警戒心就大幅下降,不再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况且我带去洛阳城的都是身边的亲信,有他们的掩护,我才能折回来见你这一面。”
不能和父亲起正面冲突,那就只好暗着来了,反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弃露儿于不顾的。
两人都非常珍惜这得来不易的见面机会,互相汲取着对方熟悉醉人的气息,像是要把这感觉深深的印在脑海中,好捱过接下来无法见面的时时刻刻。
温柔的和她耳鬓厮磨,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崔尚缇用着低而柔情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着,“露儿,你一定要等我,我会想办法让爹接受你的,在这段时间内,只能请你和我一样,多多忍耐了。”
“我知道,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你可以慢慢来,不要心急。”
只要他不放弃她,她也就不会放弃他,不管要她等多久,她都会努力坚持下去的,绝对不会轻易被打倒!
“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小而典雅的盒子,将盒子给打开来,就见那天他在路边相中的那支蓝色花簪静静的躺在里头,闪烁着温润的色泽。
拿起花簪,他将它插上她的发髻。
一切就如他所想像的一样,这支花簪非常适合露儿,插在她的发上,让柔婉的她更是显得典雅美丽。
江寒露讶异的摸摸头上的花簪,她还记得这是她和崔尚缇一起看上的那一支,当她看到它第一眼时,就喜欢得不得了,只可惜最后却被他给抢走了,“这花簪是……”
“是为了你买的。”
“真的?”但她记得当他买下它时,他还非常讨厌她呀。
“当然是真的。”
他扬起温柔的笑容,轻抚着她的秀发。
他就是曾经在上元夜时见过她头上插着相似的发簪,所以才会不由自主买下来。
“除非我回来,要不然你不能把这支簪子拿下。”
他的语调虽温柔,但说出的话语却是霸道十足,“我先用这支簪子把你给订下来,免得你趁我不在的时候移情别恋,抛弃了我。”
“我才怕你在洛阳城移情别恋呢。”
她笑着依偎入他的怀中,听到他对她拐个弯许下相守的诺言,内心尽是满满的甜蜜,“我会一直戴着,直到你回来为止,除非你亲自帮我拿下,或者你……不要我为止。”
“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她的,因为他的心早已容不下其他女人的身影,只有她,彻底霸占着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的因她而沉沦。
他会尽快想办法让父亲接受她的,现在只是过渡时期,他相信,他们俩终究能够顺利相守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第七章
西市是整座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方,如果到了京城,却不来西市逛逛,那简直是白来这一遭了。
“主子,等等小的呀!”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见一名家仆打扮的男子紧追前头另一位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口气是紧张不已,“主子,咱们已经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了吧?再不回去,小的怕其他人会担心呀。”
只见前头男子毫不在乎的回答,“小三子,别打扰我游玩的雅兴,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
他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全身散发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来历肯定不凡,而他口中的小三子叫他这么一说,也只能无奈的紧跟在后,对主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男子四处走马看花,看得不亦乐乎之际,突然天外飞来个小横祸,硬是打断他游玩的雅兴。
“喂喂,你们别闹了,我……哎呀——”
伴随声音落下,某女子就这样被人从身旁开放的店面给推到大街上,恰恰朝他倒撞过来,他马上反射动作的伸手接住她,让她撞入他怀中,那撞击力之强,让两人差点就一起跌在大街上。他好不容易才稳住步伐,赶紧关心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被人给一把推出来,踉跄的倒在陌生男子怀中,江寒露感到非常不好意思,连忙站直身子,一脸的歉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的,但这店里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向店门上的“醉不归”招牌,又闻到阵阵酒香,不难猜出,这是一间卖酒的店铺。
一听他问店里发生什么事,江寒露马上回过神来,又急忙的冲进正一团混乱的酒坊里,“不好意思,我有急事要解决。先告辞了!”
此刻酒坊内正有两方酒客互相打架,吵得不可开交,江寒露刚才就是因为想劝架,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推出去,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她再次冲进坊里,挤到两方酒客中间,鼓起十足的勇气,朝着他们咆哮出声,“你们都给本姑娘住手!”
她奋力的往桌子上一拍,桌子顿时应声裂成两半,原本在桌上的酒瓶酒杯也碎成一地,成功吓住闹事的酒客,两方再也不敢妄动分毫。
“你你你你……还有你!”她一个一个指着打群架闹事的家伙,“要打架,可以,给我滚到别处去打,就是不准在我的醉不归闹事。”
他们错愕的看着这个柔弱的女人,意外她凶起来的气势居然这么可怕,连忙拔腿往外走,不敢继续在太岁头上动上。
“慢着,你们全都给我站住!”
已经走一半的酒客闻声顿下脚步,有些忌惮的回过头,“又怎么了,你不是叫我们去别的地方打?”
“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们的酒钱还没给,想装傻,门都没有!”江寒露马上伸出手,“给了钱才能滚,要不然绝对有你们好受的!”他们吓得赶紧拿出一锭碎银,必恭必敬的交到她的手上,她估量了下碎银的重量,旋即皱起眉,“还不够,酒钱加上买新桌子的钱,再加上被摔坏的那些杯盘瓶筷的,这一点点哪够付?”
“喂,那桌子是你劈坏的,干咱们什么事?”他们不平的叫嚷着。
“当然干你们的事,要是我不劈桌子,直接劈你们,你们以为医药费会比现在这些少吗?”
他们吓得面面相觑。凭她刚才劈桌子的狠劲,如果劈到他们身上,就算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说什么都划不来呀。
“别再给我拖拖拉拉了,快、给、钱!”
笼罩在她的“淫威”之下,他们只好又交出一锭银子,之后就赶紧跑了,免得她继续狮子大开口。
一直等到他们都跑远,再也瞧不见身影,江寒露硬撑出来的气势马上松了一半,全身虚软无力的坐在最靠近的椅子上,连拍胸脯安抚自己的情绪。
“呼,吓死我了……开酒坊就是有这种麻烦,三不五时就阳味这么一次……”
“小姐……你越来越厉害了!”一群酒娘马上崇拜的团团围在她身边,“小姐,你越来越有从前当少爷时的气势了,看以后还有谁敢在酒坊藉酒闹事。”
“好说……好说……”
收过她手上的银两,掌柜边笑边拨着算盘,“不错不错,不只有赚,多出来的钱还可以先多买几张新桌备着,之后还可以派得上用场,小姐可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看着他们崇拜的神情,江寒露只能扯起笑容。她是一家之主,必须负起责任保护她的下属,所以就算再害怕,她还是只能强撑起勇气,守住醉不归,不能让它出任何事。
崔尚缇教的这一招吓唬酒客的方法真是好用呀,她越练越顺手,劈桌子也劈得越来越轻松了。
而始终在坊外看着这一切的那名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来,对江寒露前后落差之大的表现觉得有趣极了,游玩的兴致一转,他现在的注意力倒是全都放在她身上。
一听到坊外传来的笑声,江寒露才想起刚才扶了她一把的男子,她马上走出坊门,非常有礼的漾起笑容,“感谢公子刚才的相救,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进坊来喝杯小酒吧,算是我招待你的。”
小三子马上在男子耳旁紧张的低语,“主子,外头的东西尽量别……”
他随即瞪了小三子一眼,要他闭嘴,跟着对江寒露扬起一株淡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进吧。”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江寒露马上殷勤的招待着,“公子想喝什么酒?咱们这边各地名酒都有,像是土窟春、烧春、葡萄酒、桑落酒、竹叶酒、琼花露、凝露浆、昆仑觞……等等,不知道你想喝哪一种?”如数家珍的把这阵子所学的每一种酒都问过一遍。
他想起来了!听说西市有个最有名的大酒坊,应该就是这里了。“你拿主意就好。”男子也随和。
“好吧,那就请你等一会。”
江寒露拿了一小瓶葡萄酒,坐在他对面,亲自帮他服务,“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虽然咱们这里没有夜光杯,但葡萄酒的美味还是很吸引人的,就请你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