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若是他出了事,就让奴婢将这东西交给你,让你好好的活下去,将军知道你喜欢经商,他这些家当就让你做本钱,若是你找到了真心疼宠你的男人,便是想成嫁妆也是可以的,终归是他的心意。”
凭什么?这个男人凭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来?先是剖心告白,弄乱了她的心,然后又留下一堆真金白银给她,让她好好过日子。
他当真……太可恶了!
若是能再见他,她绝对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生气、多心疼……
汪袭绿晃了晃脑袋,都还没有从那团紊乱中理出思绪,便又瞧见了赵修缘领了几个精兵笔直地朝她走来。
粮草被劫,偷袭遇伏,云泸国的将军难道是能掐会算,否则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汪袭绿望着如今气定神闲走来的赵修缘,再想到生死不明的褚靖南,那满腹的怒火就蹭地往上冲来,水亮的双眸中燃着熊熊的怒火,她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可惜的是,她虽然心里肯定褚靖南屡屡遇险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手头上没有证据,也只能强忍心中的愤恨。
要她好好活下去,是吗?
她会的!她若是不能将那些加害他的人搅得天翻地覆的,又怎能算好好活下去呢?
挺直了腰杆,汪袭绿瞪视着掩不住喜色的赵修缘,心中愤恨愈深,她脸上的笑容便益发明亮,她款款几步迎了上去,淡淡的问道:“赵副将来此有事?”
“自是有事,大将军昨夜擅带兵马出城,结果失了踪,本副将怀疑他是逃了,这是来请夫人到牢里做做客。”赵修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那阴阴的语气,显然是迫不及待想把昨天的旧帐在今日一起清一清了。
“是失踪了吗?”汪袭绿扬唇一笑,丁点不把赵修缘的恐吓看在眼底,暗地里朝半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去找老将军,接着又道:“可我怎么听说是将军遇伏受伤,下落不明?如此忠君爱国的将军,赵副将不派人出去搜救,反倒有心思来请我做客?”
“我瞧着你也是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怎地大家不是死、就是伤,就只有将军一人失了踪,难不成这其中还没有猫腻吗?”
她心中腹诽不已,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再请问赵副将,你没有真凭实据,凭什么拿我入狱?”
“因为我怀疑你是奸细,和投敌的褚将军是一伙的,待我把你拿下,便会将此事急报给皇上。”
汪袭绿冷哼一声,完全无惧。“你怀疑是你的事,还得有证据,我想这军营就算将军不在,也轮不到你作主吧?”
“你……”被她的牙尖嘴利给堵得说不出话来,赵修缘自是气急败坏,过了一会儿受不了的低声吼道:“谁不知道我是大将军的副将,既然大将军不在,自然是由我发令!”
“你?”汪袭绿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你的地位高得过咱们褚老将军吗?现在主将因战失踪,你不思找人,反而来寻我的麻烦,倒真以为这军营是你作威作福的地儿吗?就算真想作威作福,也得瞧瞧老将军答应不答应。”
因为听到褚靖南中计遇伏,赵修缘高兴之余倒忘了褚丰华那个老不死的也在,如今听她提起,他这才心里发怵,那老不死的在军中还有些声望,自是不宜在现在招惹。
不过他仍端着架子道:“军务大事是由得你这个女人指手划脚的吗?你可别忘了,若是明天本副将见不着三十万石的粮草,本副将就会治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一个偷盗军机的罪名,就算老将军在,只怕也救不了你了!”
呵,这倒是倒打一耙了!
汪袭绿淡淡的回道:“赵副将这么盛气凌人,可是觉得成竹在胸?”
“本副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没关系,总有你能听懂的那一天。”
“你到底是谁?”分明只是个普通妇人,为何好似知晓他的打算,将他逼到这等困境!
汪袭绿轻笑一声,却不回答,她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曝露自己的身分,免得被有心人当作威胁褚家爷孙俩的工具。
“赵副将,你与其关心这丫头的身分,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样打个胜仗,别老做个缩头乌龟守在营里不敢踏出去,像你这样的,能掌得起帅印吗?”
听到褚丰华的声音,原本对峙的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汪袭绿是心中一颗大石放下,而赵修缘却只觉自己再次灰头土脸了一把,一张脸涨得通红。
赵修缘极力压抑脾气后,才恨恨地说道:“老将军若是要重掌帅印,末将自然不敢不听命,不过老将军可要想仔细了,若是这战事有一丝一毫的差池,别怪末将心狠,将褚家欺君枉上、延误战事的事情如实的向皇上禀报。”
汪袭绿看着赵修缘那自以为是的模样,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老夫自会向皇上禀告一切。”褚丰华依旧气定神闲,完全不受威胁。
他为了皇朝,一生戎马,用尽了一生的心血,只希望国土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倒没想到那些安坐京城里的贵人竟为争储置皇朝的安危于不顾,这等狼子野心,便是万死而不能赎罪,他食君之禄,自该为君解忧,更何况此事还攸关那个臭小子的生死,他少不得要以自己的身分压压这个可疑之人。
两人对峙到最后,赵修缘终究败下阵来,阴恻恻的咬牙道:“末将就先祝老将军能旗开得胜,否则他日还朝,只怕没能让皇上开恩的理由了。”说完,他灰不溜丢的转身,又将不善的目光扫向了汪袭绿,又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坏事,若是有机会,他定要将这个女人扔去做军妓,才能解了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恨恨的离去,他这还得让人快马加鞭的将消息带给三皇子,再给阿好提个醒,让她小心行事,并且告诉她褚靖南没死的消息,好让她有所准备。
望着他的背影,褚丰华摇了摇头,暗道他家那个大媳妇当真是没有一个身为主母该有的眼光,不但一意让这种心思不正的人做孙子的心腹,还放着如此上佳的媳妇不要,一心抬举自家侄女,完全就是鼠目寸光又无心胸之辈,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成为褚家的主母。
看来这回若有幸归朝,他也该出出手,不能再这样听之任之,要不然褚家总有一日会亡在她的鼠目寸光之中。
瞧着赵修缘狼狈的离去,汪袭绿浑身的斗志在转瞬间消失,若非紫云扶着,只怕她就要软倒在地了。
今日她们只是出其不意地靠着褚丰华的威势吓止了赵修缘,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可又能抑制他多久呢?
褚靖南……你到底在哪里?怎么不快点回来?
第8章(2)
“丫头,你害怕吗?”
这是褚丰华第二回问她这个问题了,她傻楞楞地望着满头白发的褚靖南,却依稀可见褚靖南的影子,其实褚靖南长得跟他祖父真的很像,连那通身的气势也很像。
望着神情严肃的褚丰华,汪袭绿再也无法佯装坚强,眼眶一红,泪珠儿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颗颗坠下。
“很怕……很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惊惧,当初离开他时,她只是不舍,但是并不害怕,可如今她却真的好怕他再也不回来。
明明那天她哭得昏天暗地时,他就说了既无休书,亦无和离书,就算死而复生,她依然是他的妻子,可他明明打算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做事,为什么都不告诉她?甚至留了“嫁妆”给她,该护着她一辈子的人,不该是他吗?一想到这里,她哭得更凶了。
褚丰华看着向来冷静自持的汪袭绿竟哭成了泪人儿,不免有些楞住了。
他从来不曾见过她这样软弱,就算当初她在褚家受尽冷遇,她依然挺直腰杆,从不在人前示弱,所以他也一直放任她自个儿成长,谁晓得,等到他知道她在褚家后院受尽委屈时,已经是她决心离去之时,他这才知道她这个孙媳妇多能忍——婆母刁难,小妾横行不尊,夫婿不敬不爱,她全都咬牙忍下。
“祖父,褚靖南在离去之前,把所有的私产都给了我,说若是他不能平安回来,就给我当嫁妆。”
打她踏出褚家那一刻起,她就从没想过要再嫁,更别说那日他曾对她剖白心迹,惹得她心思纷乱不已,他那句句掏心窝的话,说不让人心动是假的,毕竟他是她此生唯一动情的男人。
醒来后,她也想过了,当初他们都太年轻、太骄傲,谁也不肯放下自尊先往前走上一步,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若他此番当真有心,便是她再试着往前靠一步,也无不可。
只是那可恶的人,偏偏只留下那些让人生气又忧心的话语,就消失得不见踪影了,让她的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怎么也定不下来。
“那小子给你备嫁妆?”褚丰华感到难以置信。
“对啊,他将所有的私产都留给了我,说若是他回不来,便让我用这些当嫁妆,找个好男人嫁了。”汪袭绿忍不住在心里骂着,他到底在想什么啊?难不成他没听过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句话吗?
“这个混小子,他这是怕他若有什么万一,你会傻得替他守一辈子啊!”褚靖南感叹不已的说道。
还以为这小子笨,不懂得怎么收拢女人的心,可如今瞧来倒是丁点也不笨,这招用得多高啊!瞧原本还不肯原谅他的绿丫头这会儿多感动、多伤心啊!
“祖父,我也不是那等见异思迁之辈,当初会诈死离开,只不过不想象我娘一样,争宠争了一辈子,却落寞的死在了后院,并非有了外心。”
“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其实祖父也很担心那小子的安危,可那小子这几年倒是成熟稳重多了,断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咱们只需要好好替他守着这军营,等他回来就可以了。”
“他真的会回来吗?”虽然褚丰华的话让汪袭绿的心定了定,不安却无法完全散去。
“自然会回来的,他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敢深夜出袭,必然有着万全的计划,他们只要守着、等着就好。
“那咱们一起等他回来。”
“嗯。”
啧啧啧!
平常看着倒是不觉得,如今也不知怎地,江成玉愈瞧褚靖南苍白的脸,愈觉得他像一只狐狸,看起来奸诈得很。
其实在他夜探军营找表妹前,已先跟褚靖南见了面,褚靖南找上他时,他真没想到褚靖南竟肯这样以身犯险,瞧瞧这一个圈套着一个圈的,环环相扣,几乎找不到破碇,就是想逼出赵修缘的原形,还有他的同党,拿住他的罪证,便连平常最喜算计的他都忍不住佩服这连环计里头的精妙之处了。
江成玉瞧着褚靖南的眸光中,头一回出现了鄙夷以外的情绪,甚至还有点男人对男人的赏识。
只不过这厮也恁大胆的,为了欺敌耳目,硬生生的让人往他的胸膛射了一箭,然后便失足跌落山崖,那可是万丈高崖,若不是他被这家伙逼着事先在下面架了一张网,这家伙现在只怕就要粉身碎骨了。
“三表哥,明日粮草有问题吗?要借兵的事,你和平北王说成了没?还有,绿儿怎么样?她还好吗?”
虽然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为了取信于人,褚靖南确实伤得不轻,但这才刚醒来呢,就忙不迭地关心着明天的粮草布置还有汪袭绿的情况,江成玉这才终于相信这个男人是动了真心的。
“哼!”面对褚靖南的询问,江成玉冷哼一声。
要在短短三天的时间之内搜罗到这些三十万石的粮草,对一般人来说的确可能是个问题,但对江成玉来说,褚靖南的问题绝对是个污辱,这两年他专挑既富且贵的人医治疑难杂症,可不是白费工夫的。
江成玉相当不悦的道:“喊得那么亲热做啥?别以为这件事我是为你办的,我对你们褚家会不会被抄家一点儿也不关心,若非绿丫头不愿看到你们家出事,我才不为你这种害苦绿丫头的男人做事!”
这么辛辣又直言不讳的说话方式,说实话褚靖南还是头一回见着,但奇异的是,他竟然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觉得挺不赖的,他想,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因为认清了自己深爱着汪袭绿,所以对她在乎的人也愿意多加包容。
“难不成你不是绿儿的表哥吗?可我明明记得是啊……”褚靖南故作不解地问道,那无赖的模样倒让江成玉有些傻眼。
“我当然是她的表哥,但我不是你的表哥,你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江成玉气急败坏的说道。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和绿儿又没和离,她自然还是我的妻子,我妻子的表哥自然也是我的表哥。”
听着他那弯来绕去的说法,江成玉整个傻了,楞楞的看着他,心中的厌恶竟不知不觉减轻了不少。
这个男人的确变了,不似之前他见着他时那样的高高在上和骄傲,那带着赖皮的模样竟奇异的比以前更讨人喜欢,可他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所以他冷冷的说道:“袭绿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不是你的妻子。”
“就算死而复生三次,她也只能是我的妻子,更何况只是一次,所以她只能是我的妻子。”褚靖南说得好理所当然。
他已经想好了,他要不择手段的赖着她,他再也不想过着没有她的日子了。
“喂,你这人讲理不讲理?死过了,就是下辈子了,谁规定她两辈子都要属于你?活该这么倒霉吗?”江成玉没好气的说道。
“就凭我欠她,还有我爱她、她也爱我。”褚靖南不为以前做的错事辩解,倒是将这两句话说得理直气壮,还挺了挺胸膛,偏偏这个动作牵动了胸膛的伤口,让他疼得暗暗皱眉,却不敢呻吟出声。
那蠢模样倒是解气,以前江成玉就看不惯褚靖南那种贵公子哥儿的派头,但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倒真是个汉子了,更何况从他与汪袭绿重逢以来的所作所为,他都瞧在眼底,心中早已对他渐渐的改观。
“你知不知道咱家绿丫头对夫婿没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准纳妾,更不准有通房?”江成玉倒想瞧瞧他会怎么应对。
谁知褚靖南却像没事人一样,仿佛他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正好,我也不想再要通房和小妾了,女人多了,能烦死人的!倒不如我就守着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你不在乎绿丫头善妒?别是现在想要求绿丫头回头,所以说着玩的吧?”江成玉狐疑地看着褚靖南,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他还以为像褚靖南这种豪门大族里头长大的男子,个个都要有个三妻四妾,仿佛这样才能活得下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