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很想知道他会不会悔恨交加,不过总不能因为这样而把自己弄昏吧?
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在床上做了几个瑜伽抬腿动作后便起床了。
梳洗过后,她扎了马尾,换上一件舒服的居家连身长棉T 。
替自己煮了一壶咖啡,让咖啡香缭绕室内,她握着马克杯,不急着烤土司,舒服的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听着每天大同小异的新闻。
是什么时候开始喝咖啡的?
在结婚之前,她从来不碰咖啡。
婚后,尉衡习惯起床淋浴前喝杯黑咖啡,早餐也要喝杯热咖啡,她无怨无悔的为他学煮咖啡,弄清楚他的喜好,买了许多豆子回来试,然后煮出一杯让他赞美的咖啡,那是她身为妻子的成就感。习惯是会传染的,不知不觉,她也开始喝咖啡,从一开始加大量的糖和奶精,到现在,虽然不比尉衡的黑咖啡功力,不过也不错了,一杯咖啡加一颗奶球,不多不少,有咖啡的香气,也不至于变成咖啡牛奶。
她有好多习惯都是被他传染的,比如晚餐很晚吃,因为他总是晚归,怕再热过的菜不好吃,她索性过了九点才煮晚餐。
例如淋浴,因为对尉衡来说,时间等于金钱,所以他总是淋浴,她也慢慢觉得淋浴比较便捷,便舍弃了她过去超爱的泡澡。
又例如,她明明喜欢吃中菜,却因为他喜欢西式料理而学做西餐,一个星期,倒有两天都吃牛排。
人的习惯是会变的,也会传染的,这直一的很可怕,更可怕的是,都是她被尉衡传染,他没有任何习惯来自于她。
传染……或许该说迁就比较恰当吧,因为爱他,所以培养了跟他一样的习惯,不然难道餐桌上要出现一份西餐一份中菜吗?他却不……一点都不懂,这要多浓烈的爱,才能以他的喜好为喜好,以他的习惯为第一优先考虑。
现在,她甚至连配合他习惯的资格也失去了,因为他回家时,往往都已吃过晚餐。
结婚之初,因为担心她会不适应尉家生活,加上他父亲并不满意她这个媳妇,所以他买了一间离他公司不远的豪华公寓,两个人自己住。
原本是他的一番美意和疼宠,到后来,却变成囚禁她的牢笼。
当初如果跟他家人一起住,她或许会忙一点,或许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也或许不会有今天的决定了。
婚后,他请了帮佣,但被她偷偷辞退了。
两个人的小家庭,没有孩子,也没有宠物,不可能弄得多脏乱,她对家事也算有一套,所以真的用不着帮佣。
她很少开伙,两天拖一次地板,衣服呢,也只要负责她自己的和他的内衣裤就可以了。
他的西装、衬衫都是名牌,每三天洗衣店会派专人过来收,送回来时也一定整烫好,不劳她动手。
看着窗外,有片枕头般的白云悠悠的飘过去。如果有孩子,他们的婚姻可能也不至于走到尽头。说来好笑,当初她对婚姻的憧憬也包括了孩子呢。
一男一女,男孩像他,女儿像她,享受一年的两人甜蜜生活之后,她计划为他们的家增加新成员。
然而,一天一天的过去,他连“做功课”的时间都没有了,她一个人又怎么孵得出孩子来呢?
她没有想过,“守活寡”这么恐怖的字眼会和她扯上边,但是丈夫早出晚归,她确实是在守活寡。
新婚的耳鬓厮磨离她好远,有时她还会怀疑那真的存在过吗?他们真的有去蜜月旅行?他真的“有空”陪她去蜜月旅行?幸好有照片为证,不然一切就像是虚构的。她喜欢看他们在意大利蜜月旅行的照片,不为别的,只因为整整十天,他都陪在她身边。
对于他们现在的婚姻状况来说,那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了。
摇了摇头,想那些干么呢?
都已经下了决定,就不要回头。
不管她怎么退而求其次,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以为柔弱如她,会一直在这里等他吗?
不,他错了,她不会再等下去,她明天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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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釉匆匆走进水晶饭店的咖啡座,她和婆婆约好了喝下午茶。
她用了三个小时,拖地板,也洗了浴室,擦拭所有家具和摆设,把床单都换过,甚至连窗帘也换上有圣诞气氛的,接着拍松沙发坐垫,再把厨房刷得亮晶晶,只差没把水晶吊灯拆下来洗。洗衣店的人也把尉衡的西装送回来了,她把西装一一挂好,而花店也送来她订的玫瑰和香水百合,她把花插进昂贵的水晶花瓶里。
最后,她把昨天买的牛排拿到冷藏柜解冻,晚餐的洋葱汤已经煮好,色拉的材料也都洗净了,到时只要把牛排煎一煎,拌好色拉,再烤个马铃薯就可以了。
出门前,她打开除湿机和空气清净机,这样晚上回家时,屋子就会很干爽,尉衡不喜欢室内有潮湿的感觉。
唉,明明要走了啊,还是忍不住做了这么多,她到底在干什么?
她前世一定是猪头,是猪头,是一只备受冷落还是忍不住想把自己宰了让主人吃的猪头!
“对不起,您来很久了吗?”她快步走到婆婆桌边,对自己的晚到感到抱歉。
“我也是刚到。”饶韵桦微微一笑。“我点了两份英式下午茶,你的是红茶,可以吧?”
“可以。”她坐下来。咖啡座的气氛如往常一样宁谧,有几桌商务人士在洽公,也有些贵妇在享用下午茶,空气中流泄着柔和音乐。
“脸色怎么那么苍白?”饶韵桦看着她。“昨晚没睡好吗?”
盼釉笑了笑。“刚刚在大扫除,可能用力过度吧。”
她已经惯性失眠好几个月了,她没有看医生,因为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吃药绝对没有用。
一个得不到丈夫关爱的女人,当然会失眠,那曾是令她多么心动又难舍的男人啊,她对他们的婚姻又是抱着多大的想象和期待,她没有想到婚姻两字那么不简单,这个课题,她算是彻底失败了。
“不要太累了。”饶韵桦语重心长地说:“女人没好好爱护自己,很快就老了,把帮佣找回来吧,你可以去外面上班。”
啜了口送上来的红茶,盼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已经在找了。”
因为她要离开了,没有女主人的屋子,至少要有个帮佣替尉衡打理一切。
“尉衡还是那么忙吗?”饶韵桦随口问。
“是啊。”她从容地在红茶里加了一小匙的糖,抬眸看着婆婆。“所以,我决定要离婚了。”
饶韵桦深深的叹气。“你终于还是下了这个决定。”
“对不起,我应该一年前就下这个决定……”盼釉搅动着红茶,苦笑道:“那时,我以为自己可以努力一点……”
静默了一会儿,饶韵桦才问:“告诉尉衡了吗?”
盼釉振作了一下,打起精神来,扬起淡淡笑容。“还没,我准备了牛排和红酒,屋里也打扫干净了,还订了玫瑰花,等他回来,用餐的时候告诉他这个决定,相信他不会反对。”
她摇头。“你这孩子,明明是件伤心事,却还要灯光美、气氛佳,服了你了。”
“帮我跟公公说对不起,以后,我可能没办法回去看他了。”尔后,她将不再是尉太太,她不要再跟尉家牵扯不清。
这时候,她才看到了没有孩子的好处,至少,不会多了层孩子的牵绊,她可以表现得更为潇洒。
“唉,你公公会很难过。”饶韵桦惋惜地说,他们公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这下子,要因小辈离异而灰飞烟灭了。
“我也很难过。”她垂下了眼睫。
不知道为什么,有副臭脾气的公公不再看不起她,好像是她亲手织了件毛衣送给他当生日礼物那天开始吧?
从那时开始,他的态度就转变了,甚至还会派司机送补药给她吃,也会叫她星期天回去吃饭,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
想当初,她和尉衡的婚礼,他可是从头到尾摆着一张臭脸,甚至对恭喜他的客人直说,不是很满意她这个平凡的媳妇。
想一想,其实公公还满可爱的,是个嘴坏心软的老式男人。
有一次,她听到他在跟朋友比谁的媳妇优,他拚命夸奖她,说她能文善武,把她笑弯了腰。
不要再想了,尉家,不是她的了,以后她连想都不要想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公公可能会对外宣称是尉家不要你的,听到了,就当讲的那些人是狗就行了。”
盼釉笑了。“我知道。”
不知道怎么搞的,很多严肃的事被她婆婆一转,都有喜剧效果,尉衡有这个不会随人起舞的大妈,是他最幸运之处。
她知道婆婆的意思,尉家人死要面子,也死不认输,所以,不管她是用什么方式离婚,公公一定会用他自己的方法把她“赶出家门”,并且会对外宣称她是被休掉的,绝不是她甩了尉衡。
“不能再给尉衡一次机会吗?”饶韵桦试探地问。“我当然知道尉衡是个不见棺材不流泪的讨厌鬼,你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不会当一回事,不过,你还记得婚前我对你说的一席话吧?”
盼釉沉默了。
她当然记得,那时听完之后,她心里一阵揪疼,还发誓要好好爱尉衡,补足他心中爱的空缺。结果她太高估自己了,她终究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忍受寂寞的限度没有她想的那么大。
犹记得两年前,她的准婆婆约她一起去买婚礼要佩戴的珠宝首饰,逛累了,她们就是在这里喝下午茶的。
“婚后你可能会有点辛苦,因为尉衡不是个会体贴妻子的男人,他一心在工作上求表现,大概会比较忽略你,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希望你能秉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饶了他,不要太跟他计较。”
当时她还莞尔一笑,深觉她这位准婆婆真是比难亲近的公公可爱多了,她非常幽默。
“尉衡跟他爸爸不太像,老头子虽然脾气大,却爱黏着我,而尉衡就不同了,对你的关心,对你的在意,他可能不会说出口,只放在心里,他自己知道就好,这种深沉的男人,除非你变成什么组合玩具,跟他合体了,否则你别想搞懂他,就像他有时也搞不懂他自己一样,因为他是不良孽缘下的牺牲品。”
听到这里,她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的准婆婆会对未过门的她这么坦白。虽然她婆婆用的是风趣幽默的说法,但她知道,那是尉家上一代的家丑,也是尉衡心中的痛。
“十岁以前,尉衡并非跟我们住,他虽然有独生子的霸气,却是个很开朗的小孩,是小区里的小霸王,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小老婆,只觉得母亲太过依恋不常回家的父亲,一直忽略他,所以从小就跟母亲不太亲密,因为他母亲只把重心放在自己男人身上,这是他压抑的开端。”
当时她静静听着,虽然尉衡告诉过她身世,但他不可能向她剖白他的性格养成,对于准婆婆竟如此了解尉衡,她是惊讶的。
“尉衡母亲临终的遗言是希望我们把尉衡接回来住,好好栽培他,死者为大,我们成全了她。”
说着,她叹了口气。
“然而这却是造成尉衡心灵受创的主要原因,他以为自己是独生子,来到这个家,才发现尉家真正的皇太子另有其人,也就是我的儿子——尉律,一个各方面跟他一样优秀的男孩。
“他们兄弟才差两个月,尉衡很不平衡自己必须叫尉律一声大哥,更不能接受自己母亲原来是父亲的情妇,十岁之前,他的世界很美好,除了母亲比较关心丈夫之外,没什么问题,十岁之后,他开始过不一样的生活。
“他很尊重我,进入这个家之后,他压抑自己的性格,一心求表现,也怕自己表现不好被我讨厌,过份的是,尉律常踩着他的痛处,因为他也不爽自己独生子的位子被尉衡抢走,他们兄弟有一阵子很火爆,看得我们心惊胆跳。
“尉衡他不知道怎么爱人,因为压抑太久了,在我面前,他中规中矩,一心想让我比认同尉律更认同他,而他跟他父亲之间的父子关系,更因为发现了他父亲同时拥有我又拥有他母亲而崩裂了。
“换言之,他在尉家没有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人,加上不能说出口的丧母之痛,那孩子,活得太辛苦了……”
说完,她的准婆婆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当时,她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缝补尉衡破碎之心的最佳裁缝师,哪知道,原来自己连针都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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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盼釉买了盒波士顿派回娘家,家里三个女人都是这家波士顿派的忠实拥护者,她的“义举”得到她小姑姑和晶釉对她的左拥右抱。
“还是妈煮的红烧鱼最好吃,我啊,不管怎么偷师,总做不出妈妈的味道来。”她把一碗饭吃得干干净净,又独自一人把盘中的红烧鱼尽数收拾,看得梁太太很满意。
做菜的人嘛,总希望家人把菜吃光光喽。
晶釉倒是很不服气的对她猛扮鬼脸。“你啊,不要一回来就忙着巴结我妈,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你,梁盼釉,你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跟我抢地位,哼,别想!”
梁海儿连忙跳出来。“其实大嫂最疼的是我,你们两个只是两根杂草,杂草懂不懂啊?大嫂最疼我!”
“别争别争,朕三个都疼,你们都是我的爱妃,大家一块儿来吃蛋糕吧。”梁太太笑咪咪地说。
晶釉兴奋的欢呼一声。“我来泡花茶!”
梁家男主人搭住儿子的肩。“儿子,咱们走吧,这里是女人天下,咱们男人来去洗碗。”
梁海儿哈哈大笑。“哥真是新好男人啊,去吧,去洗吧,最好把厨房地板也顺便拖一拖,这样大嫂就不用忙了。”
“爸、哥,等一下。”盼釉阻止父兄离开,轻描淡写地说:“我们一起吃蛋糕,我有话要说。”
“哦?”梁明宇看着女儿,眼里写着不解。
“要说什么?”晶釉一双乌亮眼眸骨碌碌地好奇转着。
盼釉看着她亲爱的家人们,有一道浅浅的痛楚从她心脏滑过。
他们早晚要知道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决定要跟尉衡离婚了。”
霎时间,一片静默,似乎这结果已在他们的预期中,没有人惊讶。梁氏夫妇的脸上尽是对女儿的不舍,年纪轻轻的就离婚,不知道会不会被外人贴上什么奇怪的标签。
唉。
只有晶釉瞪着天花板叹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