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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吟诗来作对 page 12 作者:蔡小雀

  如今这关北侯更是国家大事不去做,成日只在他家门前绕,难道以为自己看不出他对三娘打什么鬼主意吗?

  这些权贵子弟,又有几个是好东西?

  可恨自己,居然还把女儿推到他身边去了……

  卓老爹吸了吸鼻子,眼圈又红了。

  雷敢盘膝跪坐在他面前,神情严肃而认真。“伯父,我对三娘是真心的。”

  “私相授受,可耻!”卓老爹恨恨哼了一声。

  他眸底掠过阴郁不悦之色,依旧耐着性子道“伯父,您骂我什么都行,可您不准这样说三娘,她很好,真的哪儿都好,顶顶好的。”

  “我自己的女儿我岂会不知她的好?”卓老爹不是滋味地道,昂起了下巴,“就不劳侯爷这外人帮嘴了。”

  “既然您知道她的好,为何还替赵砚那种背弃盟约的人渣子说话?”他浓眉斜挑,似笑非笑,眸中却透着森冷幽光。

  卓老爹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深深的愧疚感又开始啮啃心头,痛得他一缩,有一霎地无言以对。

  “您跟我置气,却误伤了三娘,痛快了旁人,值得吗?”雷敢锐利的目光软和了下来,“只不过,今日的事咱俩都有错。”

  “可不是吗……”卓老爹吞吞吐吐,又是心酸又是埋怨地暗暗白了他一眼。

  “我错在不该在您面前打人,火上浇油,可是赵砚那小子不是诚心向三娘忏悔赔罪的,我又岂能容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叫三娘不开心?”雷敢神色凛然生威,朗朗正声道“我喜欢三娘,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也见不得她皱一皱眉头,可是赵砚不顾她的意愿,当着街坊邻舍面前大嘴巴嚷嚷她退亲的事,您觉得他存了什么好心思吗?”

  雷敢虽是土匪出身,性情疏朗豪迈,脑子不喜欢弯弯绕绕,却是心思缜密细腻,尤其看人的一双火眼金睛更是少有人能及,否则又怎么可能年纪轻轻便能率领百万雄兵南征北讨,打下无数汗马功劳,终致获得皇上信宠,得以身居高位?

  能成为盛汉王朝四大侯之一,并统领护卫皇城的金羽卫,他又怎会是区区一莽夫?

  “赵砚……”卓老爹有些茫然,却是摇了摇头。“不会的,那孩子自幼投于老夫名下习书识字,性情虽懦弱了些,却是个心善真诚的,若非如此,老夫又怎可能为他说话?唉,他上有父母,确实也是受家族所累,这才不得不做了毁约背信的小人。”

  见未来的岳父大人还在替那傻鸟辩解,雷敢一口火气直窜上脑门,脸沉了下来,可一想起今日在自己怀里哭得像小娃娃的粉团儿,他胸口便阵阵钻心地疼,为了她,再大的愤慨不忿也得按捺克制下来。

  “哼,”他微眯了眼,语气不冷不热地道“心善真诚又如何?恶人干坏事那是天经地义,可最怕的还是自以为是善类,却是处处好心办坏事,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好人”。”

  卓老爹如遭雷击,又恍如醍醐灌顶,愕然地傻傻望着他。

  “卓伯父,我知道您也许还疼惜那个幼年的赵砚,可阿敢说一句,早在当年他乖乖低头娶了庆城郡守家的女儿后,他就再没有资格出现在三娘面前了。”他冷冷地道。

  他的粉团儿是个顶天立地挺着腰杆子做人的骄傲小娘子,又如何看得起都娶了亲还胆敢来纠缠她的负心汉?

  不过,庆城郡守不奉召不得归京,他的女儿和女婿却悄悄迁进了京城……想干啥呢?

  雷敢彷佛嗅着了一丝异常的味道。

  卓老爹不知他脑中盘算何事,却是被他的一番话堵得无话可说,半晌后,嚷嚷地道“老夫、老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总之,你早些把我儿送回来便是了。”

  “我都听三娘的意思。”他露齿一笑,雪白的牙齿看在卓老爹眼里根本是亮晃晃的炫耀和得意。

  “走走走,见你就心烦,老夫要睡了。”卓老爹恼羞成怒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嚷嚷,随即气咻咻地一头钻回后院。

  “伯父睡好啊!”他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却听见自后院方向隐约传来像是什么绊倒的声音,立时改口,“伯父走好啊!”

  雷敢心情愉悦地起身,大手摸着下巴,面上笑容消失转为深沉思忖,而后对空轻弹手指。

  “主子。”一个黑影倏然出现在他面前,恭敬跪下。

  “派几名兄弟护好我岳父。”他再不嘻皮笑脸,浓眉微蹙,眼神深幽。“还有,让人盯着赵砚,尤其是他妻子,明知自己夫婿正纠缠着前未婚妻子,却还能按兵不动,这太反常了。”

  司马白那个老狐狸养出的嫡亲爱女会有多单纯善良贤慧?

  除非,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暇腾出手来整治她这个不着调的夫婿,和理应被她视若眼中钉的粉团儿。

  对比近日收到各封疆大吏、中郎将及郡守的种种异动线报,雷敢眸中精光乍绽——

  第9章(1)

  夫何姝妖之媛女,颜炼烨而含荣。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余心悦于淑丽,爱独结而未并。情罔写而无主,意徙倚而左倾。

  昼骋情以舒爱,夜托梦以交灵。

  蔡色。《检逸赋》

  也不知道最后父子俩是怎么解决争议的,但心下惴惴的卓三娘还是在翌日的朝食长案边看到了雷老爷。

  中年英气大叔脸色诡异得很平静,甚至还在她落坐的当儿,抬头对她笑了笑。

  害她背后寒毛直窜,定了定神才恭敬地回以一笑。

  雷敢则是从头到尾热切欢喜地盯着她,好像她才是他迫不及待想吞吃入腹的菜。

  卓三娘开始后悔昨日气冲冲离家的举动了,尤其雷家此刻气氛诡谲,自家爹爹自昨儿到今日也肯定是孤独老人守着一口冷灶……怒气褪去的她,悔愧开始一波波涌上心头来。

  再恼火,也不能真把爹爹丢着不管哪!

  “那个,”她食毕了一小碗饭后,悄然无声地收箸,对着正大杯酒大块肉的雷家父子道“多谢贵府昨日容我作客,三娘十分感激,如今左右无事,我也该告退归家了。”

  “什么?你怎么就要走了?”雷敢一口饭梗在喉头,慌乱地急忙咽下。“不是说好多住几日的吗?这、这才过了一夜呢!”

  好不容易粉团儿愿意跟他回家,他都还没好好趁着月色在她窗外吟吟诗啊作作对啊什么的,她怎么能就走了呢?

  人家阿默可说了,男子汉不能满脑子只想着肉,还得跟心爱的伊人有那个……

  嗯,心灵交流,这才叫“妇唱夫随”。

  阿默还说,粉团儿既是读书人,肯定最爱听那些湿呀干呀咿咿啊啊的文儿,所以让他这七八日忙着在皇宫里排兵布阵搞东搞西的时候,好好跟皇帝求教几首。

  他可是冒着被皇帝指着笑了大半天的羞愧感,很不简单才背会了一首“斑鸠”的。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皇帝打了个大喷嚏,揉了揉鼻子后忍不住自言自语“唔,也不知阿敢小子那首“关雎”背得如何啦?”

  见雷敢眼巴巴儿地望着自己,黑亮亮的虎眸好似泪珠子都要滚出来了,卓三娘吞了吞口水,竭力抵抗着那无辜可怜兮兮大狗般的恳求眼神……

  “哼,没骨气!”雷老爷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恨恨地把一只烧鹿腿嚼得喀啦喀啦响。

  “侯爷,”她顿了顿,在他眼神“逼视”下只得改口。“阿……敢,我想我爹爹昨夜至今定是心神不宁,恐怕也无心茶饭,如果我今日再没回去,他可能今晚连睡也睡不着了。”

  听听!人家这才是孝顺好娃娃呢,哪像他生的这只狼崽子——

  雷老爷忍不住露出欣赏赞许之色,随即又想起自己和卓老酸才的“不共戴天之仇”,赶紧埋头大啃手上的烧鹿腿去了。

  “你放心,我今早已经让人帮卓伯父送一整席酒菜去了。”雷敢黑眸一亮,笑嘻嘻地道“化与楼的,一席五片金叶子,保管伯父吃得满嘴流油……呃,我是说,伯父定能吃得好的。”

  “我爹爹的性子执拗,且又在气头上,怕是连一口菜都不会动的。”她眸底隐约有些无奈。

  “就是就是!”雷老爷忽然放下啃了大半的烧鹿腿,终于找到知音似地激动愤慨起来,比手画脚道“说起你那个爹呀,看着没几两肉,没想到一身骨头和那张嘴巴可硬了,噎死人都不用拿刀拿枪的,老子当年可吃够了他的苦头,哼哼,要不是老子答应了我家阿娇不胡乱杀人,早一刀子劈了他了。”

  “阿爹!”雷敢脸都黑了。

  卓三娘满眼错愕。“雷伯伯,您、您说什么?”

  “难道你爹没跟你提起过,当年他曾经被我关北寨“请”到山上当教习夫子,却教不到半个月就翻脸跑路走人了?”雷老爷想起此事恨得咬牙。

  老酸才跑就跑,临走前还赌咒了他一大篇,这仇他记死一辈子!

  “爹啊啊啊啊……”雷敢对粉团儿苦苦隐瞒多时的“山寨土匪过往经历”竟一朝被亲爹揭破,他霎时悲从中来捶胸顿足,只差没有哀号怒吼嚎叫出声了。

  卓三娘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眶赤红又隐露恐惧的雷敢,脑子嗡嗡然,一时全懵了。

  她脑中空白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转望向一脸悻悻然的雷老爷,迟疑又艰难地开口。

  “您……就是十年前抓了我爹上山的那山大王?”

  那可是她爹爹毕生最不愿回首、最不堪记起的黑暗“惨事”……

  “正是老子。”雷老爷得意洋洋地一拍胸膛。

  雷敢则是眼前发黑,面色发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粉团儿,他的小媳妇儿……要成泡影了。

  “粉团儿,三娘你、你听我解释——”高大魁梧精力强健的雷敢此时此刻像是被风雪打蔫了的菜苗子一样,萎靡不振又惊慌惶然失措,结结巴巴地对着她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是……是……是……”

  相较于雷敢的慌乱,卓三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脸上面无表情;会面无表情是因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和反应才好。  犹记十年前,爹爹在出外访友后消失了大半个月,待回来后却是胖了一大圈儿,并且一回到家门就活似渴死鬼投胎地灌了两大壶茶水,稍稍歇口气后,便气急败坏跳脚地直骂了两个时辰不停口——

  ……什么山寨上天天野味大肉地狂塞,是拿他当彘喂吗?

  ……什么想他堂堂一个教习夫子,竟被个成天摸鱼上树活脱脱猴儿样的竖子整得满山滚,真真斯文扫地,师德无踪,连孔圣人都要为之大哭。

  ……什么像那一对蛮横顽劣得无可救药的父子,也无怪乎家中主母早早弃暗投明、离山远遁他乡了。

  当时才六七岁的小三娘为何会字字句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她打从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温吞文弱的爹爹会有这么、这么……生猛狂躁的一面,是以印象深刻至极。

  ——原来雷伯伯和阿敢,就是爹爹口中碎碎叨念痛骂了两个时辰的“蛮横顽劣无可救药父子档”。

  哎……这都是怎样的一段孽缘哪?

  她满脸苦恼,可偏又满怀的莫名心虚,以及嘴角那总是管不住频频想逸出的噗笑感又是怎么回事?

  “粉团儿——”

  卓三娘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低头努力调整了一下哧哧发颤的气息和抖动的肩头,直到稍微比较平静才抬起头,眸里水光洼洼——泪花乱闪是给憋笑的。

  “真是难为你们了。”

  她爹爹的脑子和作派确实有时真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消受得的。

  “呃?”雷敢一愣,傻傻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那啥,粉团儿你、你不恼我瞒着你……我其实是土匪出身的?”

  “关北侯出身草莽,不是天下人尽皆知吗?”她眨眨眼,疑惑地反问。

  “……”他哑口无言。

  对喔,那自己之前到底在提心吊胆纠结个什么鬼呀?

  “白痴。”雷老爷幸灾乐祸地落井下石,打从鼻子哼气。

  “阿爹!”他怒目相视。

  “别叫爹了,叫天比较快。”雷老爷抹了把嘴,一挑眉,霸气横生地道“老子先说了,只要卓老酸才一日没向老子赔礼认错,他家闺女儿就一日别想进我雷家的门!”

  雷敢气结,卓三娘及时制止他冲动倾身向前理论的动作,神情温和地对雷老爷浅浅一笑。

  “雷伯伯,我爹爹脾气执拗,性子却是好的,若曾说了些不好的话伤了您的心,我代他向您赔罪可好?”

  雷老爷一窒,强迫自己视线飘移他处,免得因这娇娇嫩嫩小女娃娃的三言两语就心软了。

  可恶!卓家老酸才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这辈子能得了这么贴心趣致的小女儿?

  “咳,”雷老爷语气不快,可表情早缓和了下来。“那什么,小孩儿家家不要管大人的事儿,伯伯针对的是你爹,同你没有干系。”

  “我爹……”她轻叹口气,“他心里也是极苦的。读书人最难过的是自己那一关,又何尝不是时时作茧自缚?”

  “阿爹,卓伯父那也不是故意的。”雷敢想起昨夜那个倔强却孤独寂寥的背影,也忍不住帮腔解释。“况且咱们书读得不多,学不会那些弯弯绕绕,说话又直——”

  “你别开口,老子听你说话就火大!”雷老爷一拍长案,案上的菜肴惊跳了下。“总之,这门亲事,没门儿!”……糟了,帮倒忙了。

  雷敢面色阴郁,头痛至极。

  卓三娘怔怔地看着他的愠怒和为难,不禁把手轻轻搭在他大掌上。

  “粉团儿莫怕,那顽固老头不同意咱们的婚事,我自向皇上请旨赐婚,绝不会委屈了你的。”他凝视着她,眼神温柔了下来,宠溺地安慰道。

  “我们才结识不到三个月,”她目光落在他反握住自己的那只修长大手上,心有些暖暖的,也有些酸酸的,低声道“虽说我……我也喜欢你,可婚姻终究是终身大事,不能为了与长辈赌上一口气便率性而为,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粉团儿,什么诗书里的情啊爱啊的,我这粗人不大懂,我只知道我雷敢二十五年来从没对谁动过心思,除了你以外,就是天仙在我眼里还不值一根烧鹅腿。”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阳刚粗犷的脸庞布满认真之情。“可打从见了你之后,我天天起榻都分外有劲,早朝站在殿上听那些文官拽文掐架都不觉得烦了……下朝以后能偷偷绕到你家那个,嗯,书铺,偷偷瞧你一眼,我都能乐得晚上连吃好几大碗米呢。”

  卓三娘听得眼眶红了,喉头微哽,感动得心都要化了……这傻大个儿呀!

  若非他的性情疏朗豪迈,憨厚单纯,拥有一颗金子般纯粹的心,见惯世间人情冷暖的她,又怎么会不知不觉便对他卸下了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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